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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吏-第2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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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将军立下奇功,何罪之有?且与我同车,一同驰入江陵!”
  ……
  随着城外的决战以南征军全胜告终,江陵城内的零星战斗,也已停止。
  这是黑夫起兵月余以来,南征军占领的第一个大城市——相比于户口过万,民众近十万的江陵城,临湘?南昌?加起来都不够看的。
  “楚之郢都,车毂击,民肩摩,市路相排突,号曰朝衣鲜而暮衣敝……”
  这是百年前,世人对江陵的夸赞,意思是这座都会的人是何等的多,早上穿新衣服进城,晚上就被挤破,渠外邑宇逼侧,大小里闾层层叠叠望不到尽头……
  此地的户口,将成为源源不断的兵源地,粟积三年的粮仓,可解南征军饥饿之患,更别说,还有举重若轻的政治、地理位置!
  “得江陵者得江汉!”
  黑夫乘车从江陵东门入城,迎接他的,居然是鲜花与欢呼……
  城门内侧,是足能容五四辆马车并行的大道,上千名江陵吏民正跪拜道边,箪食壶酒,共迎师旅。
  几个拄着九尺鸠头拐杖的老者更是在利仓的引领下,前来拜见黑夫。
  虽然黑夫“南郡人”身份让他们心怀侥幸,虽然南征军中也有不少江陵子弟,但毕竟是才打完一场血战的士卒,杀气腾腾地入城,江陵人都有些担心。
  却见黑夫下车快步上前,扶起几名老者:
  “黑夫也相当于半个江陵人,城外与逆军交战,惊扰了百姓,本想进城向父兄昆弟们赔罪,岂敢反过来,劳烦本地长者相迎?”
  见黑夫如此和善,与传说中一样善待同郡乡党,几名老者心里一松,拱手道:
  “吾等皆是江陵各乡三老,昌武侯及新郡守不信本地人,纵容外吏苛待江陵百姓,重赋重税,徭役无常,吾等深受荼毒之苦。今闻武忠侯率义师至,救江陵于水火,郡民无不雀跃,举义反正,并推举吾等来迎,献酒少许,特为君侯洗尘!”
  说着便颤颤巍巍地将酒水递了过来。
  利仓对黑夫点了点头,这都是他安排的,酒亦是事先准备好的。
  黑夫遂不疑,接过满饮后,高高举起空碗。
  他接下来对军队三令五申的话,让江陵人彻底安心了。
  却听黑夫大声道:“黑夫虽十年未归,但江陵亦如我家,满城父老,伤之如伤我父兄,妇孺女子,辱之如辱我姊妹!”
  “故南征军士卒入城,当秋毫无犯,如有妄杀一人,妄取百姓一针一线者,定按军法处置!”
  ……


第0767章 壮士十年归
  一场大胜之后,黑夫没住在江陵,只是在昔日老丈人家住的郡守府转了一圈后,就带着部属幕僚们,回了郢县。
  按照秦朝的规矩,郡尉和郡守驻地一般不重合,所以南郡尉一般镇兵郢县。
  南郡尉已战死于昨日的惨烈战事里,作为新上任的短兵,垣雍和他父亲一样,很会来事,已派人鸠占鹊巢,将南郡尉的妻女仆役作为“罪官家眷”统统押走,又让人赶紧打扫一番,好让武忠侯住进来。
  孰料,黑夫却看都不看高大的郡尉府一眼,径直走进了郡尉府后门边上的那排小院落。
  众人一愣,连忙跟了进去。
  这里是供给郡尉官署小吏住的,一宇二内的样式,分前院后院,除了三四间墙皮上满是裂纹的砖瓦屋外,还有围着篱笆的菜畦,木盖遮掩的水井,空空如也的鸡埘边上,是不大的茅厕,最南边是间厨房,因为住这的人跑得急,里面釜碗瓢盆碎了一地……
  “就住这吧。”
  黑夫转了一圈后,竟决定将指挥所安在此处!
  垣雍见这小院还不如自家宽敞,便劝道:“君侯,这狭窄小院,是给百石吏们住的,以君侯的身份,岂能屈尊于此?”
  黑夫却指挥亲卫铺上新的被褥,怯意地往榻上一靠,笑道:“十多年前,我在江陵城当兵曹左史时,不也在此住了大半年么?”
  “做人不能忘本,就住这了!汝等也各将边上的屋舍,自己分分罢。”
  说着,也不搭理短兵们,自顾自地翻了个身,好似沉沉睡去了。
  垣雍等人不好再劝,只能轻轻合上门窗,安排好一屯人在院子外守备。
  再回头看看这院落,垣雍也不觉得寒酸了,反而对武忠侯更加钦佩。
  “我听说,那些武昌营新任命的二五百主、五百主们,过去穷苦惯了,骤然得志,进了江陵城,就叫嚷着争抢官寺的高屋大院住,还戏言说要分一分罪官女眷暖床,被军法官制止后,还满口抱怨。”
  “真该让他们来看看君侯的住所!”
  黑夫却没想这么多,从离开华容县起,他已经两昼夜没合眼了,躺在这陌生又熟悉的床榻上,却又有些难以入眠。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十四年前,秦王政二十三年,那时候黑夫才十九岁年纪,刚来省城上任,在李由手下打工,与冯敬是同僚,分到这间屋子作居所。
  但他却已记不清伺候自己两餐的女婢,究竟是一个鹤发鸡皮的老妪呢?还是眉清目秀的十六七岁白皙少女?
  好像不重要的,昔日种种,如今已物是人非。
  黑夫只记得那一句,秦始皇帝通过李由,对自己的评价。
  “荆栎之中……亦有梓材乎?”
  像是梦话,又像是清醒的低语,从他口中喃喃说出。
  “陛下啊陛下,你中意的,是像冯毋择那样,可以随意放置在帝国的大厦里作为栋梁,始终不偏不倚,能随着大厦一起倾覆的好木材吧。”
  “只可惜,我这根黑木头,已然得了灵通,成了精怪,要挖您的殿角,另立中央啦……”
  ……
  “赏钱都发下去了么?”
  一夜酣睡,次日黑夫一起床,就喊来利仓,询问他赏功之事。
  赏不逾时,欲民速得为善之利也;罚不迁列,欲民速睹为不善之害也。这两样东西,都是得立马见响的。
  所以那些不听军令,在江陵城里胡作非为,奸淫掳掠的南征军军吏士卒,一律拿住一个,就拖到市场,由军法官当着江陵百姓的面,就地宣判就地处决。
  至于承诺的赏钱,也要立刻落实到位,被朝廷骗了几次后,南征军将士已对爵位及与之挂钩的田地不再信任,叮当作响的半两钱,成了他们唯一的向往,这玩意可以买酒,还可以买粮,揣在怀里也踏实。
  所以进城第一件事,黑夫就让利仓去打开南郡府库,将堆积如山的钱帛一筐筐取出来,分给各都尉,再一级级分发。
  “已发下去了。”
  利仓有些肉疼地说道:“君侯,南郡的金布曹告诉我,仓禀里本有上千万钱,都是开春新收上来的口赋钱,如今分发之后,仅余百万了……”
  黑夫在开战前就承诺过,那些手持大斧的陷队之士,若能劈开敌阵,五百人,人皆得爵一级,再赏千钱!
  重赏之下,方有勇夫,这钱必须花,若是其他队伍看着眼红,也来做敢死队啊。
  至于其余三万将士,得钱根据部队立功多寡参差不齐,平均每人分到两三百。
  “即便如此,也只够他们置办一身夏装,但府库已快入不敷出了。”
  利仓道:“君侯为争取江陵人支持,已宣布从今年起,田租减为五一,城中黔首因未能按时上交口赋,所欠官府债券,一律焚毁,一笔勾销,如此一来,接下来民间就不好收钱了。”
  “钱不是问题。”
  黑夫笑道:“你恐怕是忘了,现如今,南征军没了朝廷约束,已能自行开矿,铸钱了!”
  秦朝的开矿铸钱之权,一直牢牢把控在少府下辖的各地铜官手里,休说地方贵族,连郡府也不得插手。
  可现在,只要控制了铜绿山的铜矿,黑夫想铸多少钱,就铸多少钱,这可是暴利啊……
  利仓这才一拍脑袋反应过来:“我糊涂了,竟忘了此事,难怪君侯一个劲地给士卒们发钱充赏呢!”
  黑夫却摇头道:“但这钱,迟早会越来越不值钱,几年前每石米才值30钱,如今却已升至100钱,再往后,钱只怕会越来越贱,乱世里,最紧要的硬通货,还是粮食!”
  粮食的事,黑夫是交给吴臣、共尉二人去办的。
  二人才清点完江陵仓的粮食,喜滋滋地来向黑夫禀报:“君侯,江陵仓之粮,足足有两百万石,够南征军民吃一年了!”
  黑夫却撇了撇嘴,纠正这两个傻孩子道:“只够大半年,别忘了城外还有万余俘虏,接下来,俘虏恐怕还会越来越多。”
  他同时笑骂起来:“这昌武侯公子成,身为监军,对吾等号称江陵仓粟积三年,其实才不到一年啊!看来巴蜀、南阳的粮秣周转,果然已有些吃紧,若是岭南战事再拖上几年,真凑足五十万军民,千里挽粟,江陵仓都要见底了……不,是半个天下都要见底了!”
  虽然江陵仓比起预想中的大不如也,但起码,入秋前是不用愁吃饭问题了。
  也能支撑接下来全取南郡的军事行动。
  但入秋以后呢?明年呢?
  凡事未虑进先思退,于是黑夫下令道:“让去疾带着军正们,加强管制,稳定江陵城内外秩序,务必让百姓们尽快回到田地里,恢复生产,将稻秧插完。”
  可仔细想想,亡羊补牢还来得及么?安陆县的春种是彻底耽误了,江陵以东,数万顷膏腴之田也因为两军交战而被摧毁,其余诸县等拿下来后,不论是战是降,也肯定会受影响。
  师之所处,荆棘生焉。大军之后,必有凶年。
  “今年秋天,南郡必须是一场丰收,万万不能闹饥荒!”
  形势不容乐观,不论是利仓还是吴臣,亦或是还在赶来路上的陆贾,都不足以委此重任。
  黑夫决定立刻调一个人来江陵,让他主导未来三军将士,百万生民的钱粮大计!
  另立中央的武忠侯,现在不需要皇帝大印,不需要丞相和御史大夫的文书,直接将前任郡守的银印青绶拿来,再让织室赶制一套官服,大笔一挥:
  “搜粟都尉萧何,勤勉任事,除南郡守!”


第0768章 先取荆州为家
  黑夫任命的新郡官,可不止萧何一人。
  “豫章郡守仍为殷通,除利咸为豫章尉。”
  “除小陶为长沙尉,长沙守既肯投诚南师,仍官居原职。”
  岭南那边,黑夫也打了几个补丁:
  “吴芮任闽中守,总领闽越、东瓯、东冶三地之越兵。共敖为南海守,使裨将赵佗仍为桂林守,让他带着桂林兵北上镡城塞,招降洞庭郡!”
  虽不经法律程序,但事急从权,放民国初年,那就是军阀大帅任命shengzhang,也没毛病。
  到了江陵解放的第四天,四月初五,眼看伤患俘虏皆已安顿下来,街上秩序也恢复如战前一般,在黑夫居住的小院子里,黑夫召集了部属,商议下一步的进军计划。
  除了黑夫外,韩信、共尉、利仓、吴臣、满等人挤在里面,刚抵达江陵的陆贾负责记录。
  可别嫌院落狭小,共和国建立前,我党历次决定命运的会议,瓦窑堡之类,不多是在小屋子里敲定的么?
  韩信思虑已久,立刻建言道:“君侯已得江陵,接下来,当攻取南郡诸县,乃至于整个荆州!荆州北据汉、沔,利尽南海,东连吴会,西通巴、蜀,此用武之地也,必先取之以为立足之资!”
  《禹贡》里说:荆及衡阳惟荆州。战国时荆州的地域,北到荆山(湖北南漳县),南到衡山(湖南衡阳市),大致就是楚国西部疆土。不过现如今南境稍有扩大,已至五岭,大体相当于南郡、衡山、长沙、洞庭、豫章五郡。因为黑夫的缘故,豫章郡西楚移民居多,在这个位面,也常被算作荆州的一部分。
  韩信的提议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利仓附议道:“南征军大多数人,便征发于荆州五郡,就算不考虑以后,全取诸郡县,以安将士之心,也是眼下最紧要的事。”
  黑夫颔首:“夫江陵者,荆州之中也,北有当阳之蔽,西有夷陵之防,东有安陆之援,南则有孱陵为后庭,眼下便优先略取这四处罢。”
  他让陆贾将南郡的地图在案几上摊开,作为昔日的南郡兵曹左史,南郡的地理道路,黑夫烂熟于心,都不用凑近去看,只远远地信手指点道:
  “竟陵、安陆等地(湖北潜江、孝感),北控冥厄三关,南通武昌,居鄢、郢之左腋,为邾、鄂之上游,水陆流通,山川环峙。春秋时,楚人用此以得志于中原者也,更是吾等故土,不可不复……利仓!”
  “诺!”
  黑夫给了他一块新制的虎符:“任汝为假都尉,带上辛夷,以及安陆青壮子弟一万人,向东支援季婴,让辛夷驰骋诸县,招降取竟陵、云杜、新市秦吏,同时收复安陆!消灭冯毋择军残部!”
  利仓领命而去,黑夫的目光,又看向了共尉。
  “当阳县(湖北荆门市)居江、汉之间,南捍江陵,北援襄阳,东护随县胁,西控荆山,扼夏道咽喉,为四集之路。当阳固,则江陵有所恃。汝母家就在当阳,且令你为别部司马,率五千人去夺取此县,再北图鄢县!”
  当阳长坂坡之名,黑夫后世亦有耳闻,此地为江陵的北门户,也是最后一道险隘,必须守好了,否则朝廷的军队可长驱直入,威胁江陵。
  想到可以回老家一趟,共尉摩拳擦掌地走了,接下来轮到吴臣。
  黑夫道:“我曾经去过夷陵(湖北宜昌),自巴地历三峡东下,连山叠嶂,直到此地,水流才渐平,山势也渐缓,故夷陵乃江陵西门户,是从巴蜀来江陵的必经之地。昔日秦将司马错取夷陵,江陵便腹背受敌,楚王只能弃之东逃,故知失之非损一城,全郡可忧也。”
  “汝亦为别部司马,率师三千,且取道枝江,定要夺下夷陵,阻挡可能到来的巴蜀之师!”
  吴臣很明白事理,应诺后到:“待夺取夷陵后,下臣立刻派出使者,西叩巫县,将江汉天翻地覆的消息,传到巴郡去!”
  这相当于是在警告巴氏:“快些把我家君侯的夫人、君子送回来!”
  东、北、西皆有派兵,最后便轮到了南边。
  “满。”
  黑夫亲自来到满的身边,满受宠若惊,连忙作揖。
  “你我乃昔日同僚,无须多礼,可还记得十多年前,夷道巴人叛乱,你我共平此乱,守夷道孤城,又耀兵孱陵(湖北公安)之事?”
  “下吏自然记得。”黑夫不忘旧日之谊,满十分感动。
  黑夫道:“荆江以南的夷道、高成、孱陵等地,环列重山,萦绕大泽,虽然户籍稀少,但北连江陵,为之襟带,更是进入洞庭郡的必经之路,实江汉之藩垣也,你对那边熟悉,亦为别部司马,带两千人走水路,去为我招降诸县。”
  满接令而出,离开前,还有些不服气地瞥了一眼曾“羞辱”他的韩信,心中暗道:“看吧,故旧就是故旧,不需多久,我也能当上都尉,与你平起平坐!”
  最早提出“先取荆州为家”的韩信眼看众人皆得军令,各自离去,唯独他没被点到名,年轻人气盛,不免有些心急,起身拱手道:“君侯……”
  “韩信啊。”
  黑夫却道:“可是见众人皆有使命,心痒了?”
  “你自从北出五岭后,先在兴乐水以囊沙破敌之计,水淹三军。又与小陶围攻临湘,擒得李由。接着奉我之命,白衣渡江,夺取江陵,又出城驰援,南征军方能获此大胜,韩信,你堪称首功!但两月三战,想来也乏了,且休整一段时日。”
  被黑夫夸为“首功”,韩信自然高兴,但仍作揖请命道:“韩信还能战!”
  黑夫却摇头:“你是能战,那些从岭南步行千里,月余以来经历大小数战,几乎没有片刻停歇的将士们,还能战么?就算不体恤自己,也要体恤士卒啊。”
  他拍着韩信的肩膀,笑道:“再说了,大战已毕,接下来,不过是夺取几个小县城罢了,这种肘腋事,众人可为之,反倒是坐镇心腹,看好那万余俘虏,非大将不可!”
  “原来是这样……”韩信似乎明白了。
  黑夫道:“你且养精蓄锐,继续训练士卒,为我守好江陵城。等到下一场大决战时,本侯还要指望你再建奇功!”
  话已至此,韩信仔细想想似乎也对,遂应承下来。
  黑夫亲自挽着韩信出院,还压低声音,对韩信私语道:
  “在我眼里,你韩信,可不止是一把宰牛刀。”
  “而是一柄,屠龙宝刀!”
  ……
  没捞到差事的韩信被夸得心花怒放,心满意足地走了,却不知黑夫回到院中,却暗自摇头:
  “再不压一压,让被甩后面的众人多立点功赶上来,你这把刀,我很快就用不动了。”
  过去月余时间,黑夫几乎每一仗都在行险,对韩信是不得不用,若无此人,长沙、江陵的战事,胜负还真很难说。
  眼看危局已过,短时间之内不会有大战,就乘机将这把刀收一收藏一藏。
  这时候,陆贾过来,除了今日会议的记录外,还献上了一篇熬夜写就的文章。
  “这么快?”
  黑夫有些吃惊,要知道,陆贾可是昨天半夜才到啊,虽然自己跟他说了所需文章的大概内容但光是想那些典故,就得好一会吧。
  陆贾笑道:“来到江陵,闻君侯之大胜,见南郡之新貌,不由欣喜,故文思如泉涌,这篇文章,按照君侯所筹画的草稿,加以补益,一气呵成,请君侯观之……”
  说着陆贾将轻薄的纸张双手奉上。
  文章的开头并不出彩,无非是如复读机般重复过去的话,声讨奸臣逆子弑君篡位,搞得天下板荡,百姓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强调了南征军“靖难”的正义性。
  接着又说明武忠侯在江陵的政策:包括减租减息,废除部分百姓诟病的严苛条律,但又将维持《贼》、《盗》等律,以保证江陵的治安。
  最后几段才是最重要的,不仅要在江陵散播,还要让天下皆知!
  “自古邦国执政之臣,曷尝不得贤人君子佐之,周公一沐三捉发,一饭三吐哺,起以待士,犹恐失天下之贤人。今江陵初定,荆州不安,靖难未成,此特求贤之急时也。”
  天下大乱时,最重要的是什么?
  人才!
  而且只嫌少,不嫌多,随着控制地盘的扩大,黑夫的幕府也咎待扩充。
  在用人上,黑夫可以说是广开门径,希望社会各阶层的有才之士,都能踊跃加入自己。
  他同意让投诚的江陵诸吏官居原职,如自己的故旧满、唐觉等,更委以重任,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后,娴熟律令户籍的秦吏,是新政府的基石。
  在此之余,黑夫还延续了昔日在胶东的政策,向本地豪长势力示好,让三老、豪长们举荐族中良家子弟来,充当亲卫、近吏,得了这群地头蛇投靠,办事就方便多了。
  这都不新鲜,新鲜的是第三条,给了那些在秦朝体制内没有出头之日的人,一个全新的跻身阶梯:
  “古人云,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故知非独官府豪门,里闾陋巷之中,亦多贤能之士。”
  “十步之泽,必有香草,十室之邑,必有忠士。今荆州五郡,户数十万,人文荟萃,不论布衣、赘婿、商贾之属,但有文武之才,或能出长策、奇计,而助余靖难功成者,且效毛遂自荐,凡有真才实学者,吾必得而用之!”
  ——《武忠侯告荆州父老书》!
  ……


第0769章 三楚
  求贤令一出,郡祭酒的厅堂外便挤了不少人,有看热闹的,也有跃跃欲试的。那些过去不曾任官,也没个好出身,无人举荐的江陵布衣士人们相互谦虚,看上去十分揖让,实则仍有些犹豫。
  站在厅堂门口,举起宽大的官袍袖子,陆贾开始了现身说法。
  “我本寿春布衣,淮南儒生,因犯了挟书律,被迁于南方,在岭南密林里填沟壑,差点沦为隶臣,直到君侯南征,这才举我于牛口之下……”
  这几年来,他在武忠侯身边,一路从斗食的书吏,到百石主薄,再到四百石长史,最后成了今日君侯幕府文官里,仅次于萧何的地位,南郡祭酒,官居六百石。
  可以说,陆贾就是虽然出身布衣,却因为“能出长策”,而得到重用的最好例子,武忠侯让他来做择取民间布衣之士的祭酒,真是再合适不过。
  门客数人有些吃惊:“上吏真是儒生,也能任吏?”
  陆贾亮出了被他摩擦一宿的绶印,却见是黑绶,三采,青赤绀,淳青圭,系着亮铮铮的铜印,果然是六百石的官!
  “只要有才学,能助君侯靖难成功,不论身份、学派、籍贯,唯才是举!”
  这一句唯才是举,让不少人打消了疑虑,开始纷纷上前,“毛遂自荐”起来。
  但更多的人,踱步几个来回,还是缩了头。
  毕竟武忠侯的红旗能打多久,还是个疑问,万一他靖难不成反被朝廷消灭,到时候清算起来,做过武忠侯官吏的人,岂不是都要倒霉?
  这些江陵布衣们不论进退,陆贾都看在眼里,他也明白,黑夫要招纳的,是些什么人。
  儒生、黄老、纵横、名辩、兵家,被排斥在秦朝体制外的诸子百家之士!
  这些百家之士,在战国时,可坐而论道,家里贫寒的,也能充当封君食客,若真有才学,便能成就像冯谖、侯嬴、毛遂、蔡泽那样的大名。
  但在秦朝体制下,即便丞相、彻侯也不许大规模养士,百家遭到打压,官府唯尊法官狱吏,这些布衣之士顿时没了生计。
  但他们总得活下去啊,要么像那个“本好黄老”的陈平一样,放下老本行,老老实实学律法,试为吏。要么就似陆贾一般,在夹缝里求生存,靠帮人抄书、写信维持生计,还会一不小心因私藏了诗书,被缉捕论罪。
  最惨的如韩信,学的是兵家之流,却因贫贱无行,不得推举为吏,只能四处混饭。
  当天下大乱,这些人是推翻朝廷最积极的参与者,捋着袖子,卯足了劲参加造反,原因无他,还不是秦朝的官府里,没给他们一个合适的上升渠道。
  黑夫决定吸取教训,给这样的人留个后门。
  “乱世将至,统治地方的秦吏法家是重要,但其余的人才也不能少。”
  不指望能再逮到韩信、陈平那样的大鱼,但一般的说客、谋士,黑夫也十分急需。
  为行人劝降郡县,任幕僚出谋划策,多的是他们的用武之地。
  就算江陵招不到,其他地方的有心人听闻后,亦会前来投效,只希望那些楚汉奇谋之士,也尽能入其榖中。
  陆贾也认为,江陵基本找不到这样的人,毕竟已入秦数十载,百家凋零。
  “衡山郡那边,可能还多一些。”
  但响应号召来的人,还真不少,可惜都是些好虚言的,学了点皮毛就自以为是高才绝伦,真有才学的,几乎没有。
  “要在一堆鱼目里找到一颗珍珠,何其难也……”
  安排十几个言谈平平的江陵布衣去军中各部门,从斗食书吏做起后,陆贾打算结束今日“招贤”。
  却不想,门外又有一个头戴高高儒冠的人探头探脑,往里面窥探,吸引了陆贾的注意力。
  陆贾来江陵这么多天,从未见大街上看到一顶儒冠,只因此地早被秦统治数十年,儒以文乱法,早就被官府打压驱逐殆尽了。
  等这人上堂后,陆贾见其四十上下,面容黑瘦,比自己略老,留了长长的胡须,但未经梳理,有些凌乱。
  “汝何名?”
  那人露出一口黄牙,作揖道:“小人随何。”
  “随何?”
  陆贾没听说过,又问道:“我竟不知,江陵亦有儒者?”
  随何道:“小人并非江陵人,而是随县(湖北随州市)仄陋之士。”
  “是南阳郡的人啊。”
  陆贾点了点头,也未细究外郡人怎么跑江陵来了,接着问:
  “你学的是八儒之中,哪家的学问?”
  随何却道:“所学甚杂,也并非大家,恐上吏不知,不值一提。”
  这下陆贾有些警惕,心想:“此人莫不是知我学儒,而先前诸士又被黜落甚多,故意戴了顶儒冠,想要套近乎罢?”
  于是他便故意考校随何,侃侃聊起诗书来。
  没想到的是,这随何口上谦虚,说自己学识浅,但不论陆贾说什么,却都能接得上,甚至还引用了不少儒典里的故事,更能旁征博引,显然是个博学之士!
  陆贾许久未与同好之人相谈,这下一发不可收拾,二人竟说到夜色将暮,随何肚子饿得咕咕叫,陆贾才反应过来。
  “糟了,只顾得聊诗书,却将正事忘了!”
  这随何虽深得他所好,但若只会空谈诗书,无奇谋长策,依然只能做书吏。
  于是陆祭酒正襟危坐,问道:“随何,如今君侯初定荆州,你可有一谋半策,能助君侯治理地方,靖难功成?不妨与本祭酒听听,若是中肯,定当将你举荐给君侯!”
  随何再拜:“小人的确有一策,若武忠侯纳之,可使君侯尽得三楚之地!”
  ……
  四月初七,秦始皇离开人世整整两个月,江陵天气晴朗。
  黑夫派出去的四支偏师才走了短短三日,已是捷报频传。
  先是利仓已迫降竟陵,已率军渡过汉水,和在汉东打游击的季婴取得联系。
  接着,吴臣回报,说已夺枝江,正带人赶往夷陵。
  满也控制了孱陵,正召集夷道的巴人君长开会,向他们传达武忠侯的问候……
  唯独当阳县尉拒降,共尉正在攻打,说城池旦夕可下!
  就在黑夫忙完军务后,陆贾带着一人来见,说是求贤两日后,找到的唯一人才。
  短兵亲卫搜了一遍身后,这才让随何靠近黑夫办公的小院子外墙十步处,随何上下打量这窄小陈旧的院落,不住点头。
  “快进来。”
  陆贾出现在门口,向随何招手,又穿过密集的护卫,引他来到后院,黑夫正坐在这里,忙了一早上后,闭目养神。
  随何行了三拜重礼:“小人随何,拜见武忠侯!”
  黑夫睁开了眼:“还真是随县口音。”
  随县便是古代的随国,与安陆相邻,只隔着两天的路程,翻过横尾山就是,口音相近。但因为随县直到二十年前才被秦夺取,在行政划分上,不归南郡,却属于南阳郡。
  “为何行此重礼?”
  随何道:“君侯身居高位,方获大胜,却不骄不躁,居于陋室,甘之如饴,有尧舜禹的仁王风范,小人此礼,拜君侯之仁俭。”
  “油嘴滑舌,倒与陆贾很像,难怪他挑中了你。”
  黑夫皱眉,问道:“你一个随县人,本该受户籍限制,怎么跑到江陵来投?”
  随何道:“小人本是随县之穷儒,正在服戍卒之役,随一众南阳人押送粮秣到南郡来,驻于江陵。”
  在秦朝,儒生和赘婿、商贾一样,也是服役优先征发的对象。
  他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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