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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吏-第2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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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苍已入宫为昌南侯辩解,而昌南侯府,虽有郎卫监视,但尚未派兵围困,府邸中家眷出入无阻。”
  “看来,父皇并未轻信谣言。”
  扶苏的心稍稍放下了。
  但到了午后,当蒙恬派家人蒙天放过来给扶苏送话时,扶苏的心,再度悬了起来……
  “恬虽归朝,然值此非常时刻,不能轻见公子,只赠一言:陛下或将有事于南方!但恬恳请公子,什么都不要管!”
  ……
  蒙恬回朝,是近几日的事,自从秦始皇三十年筑亭障以逐戎人,经过数年修筑,依靠数十万军民之力,北方秦赵燕长城终于连到一起!
  长城修好后,秦始皇令蒙恬押送二十万六国刑徒返回关中,让这群人加入骊山的工地,如此一来,骊山工程竟有七十万之众。多了这么多吃饭的嘴,使得李信西征后拔高的关中粮价再度攀升,已高至每石米两百钱!原本天府之国的关中,竟需要从关东输送粮秣补充了。
  原本蒙恬向秦始皇禀报完长城防务,以及匈奴、东胡近况后就要北返,但秦始皇却留下了蒙恬,任命为“卫尉”,负责咸阳防务,反而令冯敬为副将,去上郡领兵。
  同时,以王贲之子,武城侯王离为中郎将,宿卫宫室。
  如果说,去年的换相是针对文官,那这一轮调动,就是针对武官,让人眼花缭乱,被冷落许久的王、冯突然得到重用,而蒙恬任卫尉,看似高升,但实际上呢?手握的兵卒,却整整少了十倍。
  这一系列任命发生在荧惑、流星、陨石之后,并伴随着“亡秦者黑”的谣言,让人感到一丝不安。
  就在这种不安中,秦始皇却令扶苏入宫。
  在宫门边上,扶苏看到,守卫宫门的地方,换上了一批新面孔的郎卫,在陛下时,还瞥见一批尸体蒙着黑布,被运了下来。
  “这是……”
  扶苏看向中郎将王离,他已经在家闲居数载,如今重新得宠,意气风发。
  “是可能泄露了宫中机密的宫人,被陛下处死……”
  只这一句,王离不敢透露太多,但扶苏仍一阵心寒,从前年起,基本每个月,宫里都要处死数十人,如今,入秦宫为内侍,已被视为危险途,不得不将六国迁虏、刑徒的孩子作为新的宫人。
  等走到殿前时,扶苏却发现,已半头白发的秦始皇,正负着双手,站在砖石上,晓有兴致地低头看着什么。
  他远远下拜:“儿臣扶苏,拜见父皇!”
  秦始皇回过头,让他起身,又招手道:“你过来看看。”
  扶苏走上前去,不由大吃一惊!
  光滑的地砖上,赫然有四个字:
  亡秦者黑!
  “父皇,这……”眼见为实,扶苏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别着急。”
  秦始皇看上去心情不错,笑道:“张苍方来来觐见,说是找到了伪造天书预言的法子,于是便在殿前,用蜜糖写了这四字,果不其然,才一会功夫,蚂蚁就闻味而至,爬得密密麻麻。休说是亡秦者黑,就算是亡秦者胡,也能写出来……”
  “这或许就是卢敖称他在北方胡天见到的天书真相,可笑朕已将其烹杀,其党羽还不死心,非要在城东重复这愚行,还蛊惑孩童造谣,真当朝中无人么?”
  秦始皇大步走过去,对地上四字一脚踩下,不知碾死了多少虫蚁!
  “区区蝼蚁,哪里懂什么天意!”
  虽然秦始皇迷信,却不是傻子,天象这东西,造不了假,但人言可以。
  秦始皇已经笃定,不论是始皇帝死而地分,乃至于所谓的今年祖龙死,亦或是这四字预言,多半是伪造的……
  言语就像风,一会往西,一会往东,听听也就过了。
  “张苍真是聪慧,不愧是天下第一博学,且不信鬼神之人!”
  扶苏心中大定,这下昌南侯应该能洗刷冤屈了,一时间忘了蒙恬的忠告,拱手道:
  “父皇英睿,自然能看清这是假的,昌南侯对大秦,忠心耿耿……”
  却不料,秦始皇却打断了扶苏的话。
  “扶苏,你还是这么非黑即白啊。”
  他的虎目瞥了过来:
  “这几个字,这整件事,是真是假,重要么?”
  扶苏一愣,而接下来,秦始皇的话,更让他如坠冰窟!
  “朕知道,你从八九年前,便与黑夫共事,在北地时,你是他的监军,在海东时,他是你的监军,可谓同甘苦共患难,将他说成是汝之师长,也不为过……”
  “但是,扶苏,若有一天,你必须杀了黑夫,能下得去手么?”


第0714章 上下一日百战
  “杀……杀死黑夫?”
  本性仁善的扶苏,想都没想过这种可能,眼下秦始皇骤然发问,他只能尽量应变地说道:
  “若昌南侯……黑夫真犯了国法当死,当真蓄意谋叛,儿臣会尊父皇之命,依法杀了他!”
  “若他的确无罪呢?”秦始皇不依不饶。
  扶苏道:“或可先押入监牢,听其辩驳,查明真相……”
  “真相?”
  秦始皇笑了:“朕方才已说过,真相不重要。”
  “先君昭王五十年,记载了两件事,其一是,‘武安君白起有罪,为士伍,迁阴密’。其二是,‘武安君白起有罪,死。’”
  “武安君被定为死罪的罪名,是不尊昭王之命,率师攻邯郸,应侯范雎告发其意尚怏怏不服,有馀言,恐将作乱,于是便被赐死于杜亭。”
  “你觉得,白起当真有罪么?”
  扶苏垂目:“父皇,这件事,被认为是昭王时的最大冤案啊……”
  “错,他一点不冤!”
  秦始皇却有不同的看法:“武安君是否真的要作乱造反,不重要!白起的确有能力反,号召大军作乱,且掀翻大秦半壁江山,这才重要!”
  “为人臣者,全军上下皆其朋党旧部。三军将士只知道将军,不知皇帝。将军一言,胜过天子号令、兵符制书。有这三点,不管这位将军是否还忠于皇帝,忠于朝廷,他都有了危害社稷的可能,这才是最重要的!”
  “这恐怕就是昭王必杀白起的原因。万乘之患,大臣太重,臣之所不弑其君者,党与不具也,一旦羽翼丰满,就算臣子无叛逆之心,他的朋党们,也会推着他走上那一步。这就是韩非所言的‘上下一日百战’,再亲密的人,再深厚的情谊,都逃不脱利益二字,不可不防,一旦出现此种端倪,必扼杀之!”
  “所以,朕要问的是,若有这样的人,不管他是黑夫,还是蒙恬、李信,甚至是王贲父子,乃至于是操控民间舆情的儒家、墨家之徒,一旦彼辈威胁到了统治,扶苏,你能毫不犹豫地杀了他们么?”
  扶苏默然良久,应到:“儿臣……会杀了他们!”
  秦始皇孰视扶苏良久,却不问了,只不带情绪地说道:
  “下去吧,记住你今日说过的话!勿忘之!”
  ……
  等扶苏汗津津地告退后,秦始皇却摇起头来。
  “他犹豫了,嘴上说着杀字,眼中却无杀戮的狠意!”
  秦始皇叹息:
  “你是变圆滑了,但是扶苏啊……”
  “你本质还是没变,你的心,还是不够狠!”
  秦始皇信奉韩非的理论,不认为人与人之间有真实的仁爱天,“利”,才是人际交往背后的真正操纵者。
  由于利害关系的转变,身为君主,即使是身边的妻妾子女,也有可能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将之置于死地。
  更勿论没有血缘的臣子了,不管你对他是如何的器重,不管他对你是如何的忠心,也不管彼此说了多少交心之言,多少次虚席问对。
  都别信。
  都忘掉。
  秦始皇心里的君臣关系,本就不是儒家那套“君仁臣忠”礼仪所维系的道德纽带,而是韩非子揭示的,君臣关系最赤裸裸的一面:“上下一日百战”!
  而不同的利益追求,是导制君臣大战的根源所在,都想位极人臣,可一旦到了那个位子,就要忍不住要窥探宝器了。
  在这种情况下,一旦人主无法术以御其臣,虽长年而美材,大臣犹将得势,擅事主断,而各为其私急……
  严重的话,甚至会像三家分晋,田氏代齐那样,取君主而代之!
  “朕还在一天,威势震于天下,自然无虑,可朕若真的无法长生,轮到二世皇帝继位呢?”
  主少国疑,重臣们也要蠢蠢欲动了,新君没有过人手段,恐怕压不住他们。
  这便是秦始皇对未来最大的担忧,死而地分,这固然是六国余孽的诅咒,但也是警告。
  秦始皇的目光,开始审视助自己一统天下的臣子们。
  朝中文官还好,李斯、姚贾、茅焦等,虽然一个个都是人精,但顶多会点玩弄权术的手段,其威胁,与秦始皇一手培植起来的几位边关大将相比,还是不及。
  李信虽然骁勇,但毕竟所将兵民不过六万,还要跨越万里远征,可以忽略不计。
  有能力作乱的,无非是两人,那就是分别居于北南的蒙恬、黑夫。
  这两人有不少共同点,皆是关内侯,皆久镇边关,麾下数十万军民对其言听计从。
  看上去,位于上郡、朔方的蒙恬威胁更大,其出身将门,世代侍奉秦国,一旦有异心,挥师南下便能威胁咸阳。
  但蒙恬手下的军民,多为秦人,经过百年秦律训练,对朝廷有极强的向心力,秦始皇有信心,就算自己不在了,朝廷一道诏令下去,收了虎符,准保蒙恬指挥不动一兵一卒!
  但南方的黑夫不同,虽然其出身卑微,没什么取而代之的可能。且距离关中辽远,但考虑到三十万军民多是楚籍人,对秦素来没有好感,倒是黑夫这两年间,又是髡发收心,又是树立丰碑,赢得了南征军的心。
  据在江陵的监军昌武侯回报,旧部也安插得有点过分,甚至有“岭北皇帝最大,岭南黑侯最大”的呼声。
  秦始皇琢磨道:“一旦山陵崩塌,这黑厮若被属下怂恿,振臂一呼,说不定还真能成岭南一州之主……”
  所以,黑夫究竟是不是“荧惑星”的化身,“亡秦者黑”的预言孰真孰假,在秦始皇看来,一点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未来的黑夫,的确有作乱割据的可能性!
  那就不能姑息养奸!
  但在秦始皇看来,主道有许多种,杀臣,是最低劣的手段!
  君臣之间、臣子之间,相互揣度、试探,相互控制与反控制。各种政治气球被不断放出来,君臣各怀鬼胎,阳逢阴违;不到鱼死网破的时候,都共同维持表面上的平衡……
  这才是默认的游戏规则,哪怕是秦始皇,也要带头维持,一旦开了杀功臣的先例,这份君臣默契的秩序,会被破坏殆尽。当所有人都不按规矩来时,帝王之术,就不好用了。
  所以秦昭王杀了白起后,大失人心,在他晚年,投敌的重臣一个接一个,在对外战争里一连败退,差点把五十年扩张的老底全丢了。
  “朕不会这样。”
  不到万不得已,秦始皇不会杀任何功勋之臣!
  所以秦始皇只将蒙恬调回咸阳,任卫尉,而又重新启用沉寂良久的王离,让他做中郎将,改由冯劫去北边守卫长城。
  接下来,只需要借出巡的名义,去一趟衡山郡,让黑夫喜滋滋地带着有功将士来受封。那时,秦始皇只需要一个彻侯的头衔,几桶美酒,就能解除黑夫的兵权,将其旧部打散,安排到各处为官。黑夫则带回朝廷,做一个虚职的九卿。
  至于岭南,可让李由、任嚣镇守。
  如此,北军南军,两个隐隐成型的集团,便能消解于无形!
  压制王氏十年后,这大秦第一将门凋零得厉害,王贲老迈病笃,王离也只是个空名侯爷,是时候拉出来遛一遛了。
  而冯劫、李由,虽然扶不起来,但也能推上去,站站台面,用王冯李三家,制衡蒙、尉两将。
  更别忘了,外面还有一个李信……
  秦始皇是个极其厉害的权术高手,随意几手替换,原本有些危险的局面,再度盘活,所有人都无法做大,每一方都有政敌掣肘,不敢动弹……
  尤其是黑夫,将变成囚于笼中的鹰,剪去好不容易蓄养丰满的翅膀,让他只能为大秦造福,却无法为害。
  在人君看来,富贵安老,这是对人臣最大的仁慈了。
  “若到时候,其意尚怏怏不服,有馀言,该怎么办?”
  秦始皇自言自语,目光变得决绝起来。
  尽管杀臣,是主道里最低劣的手段,但身为帝王,绝对不能或缺的……
  “是杀心!”
  是秦昭王明知道白起为大秦立下赫赫功勋,说杀时,却毫不犹豫的决心!
  秦始皇低下头,看到了履上的一只黑蚂蚁,那大概是先前踩那四个字时,爬上来的。
  “朕知道,你也不容易。”
  他将其捻起来,遗憾地叹了口气,随即却毫不犹豫地掐死,扔到脚边!
  这才是君对臣,该有的态度!
  “若其果有不平之意,骊山的殉葬坑,多得是!”


第0715章 君侧之恶人
  “其实还有更好的办法!”
  离开章台宫,回府邸的路上,公子扶苏闭目良久,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上下一日百战”,这是秦始皇想要让扶苏明白的君臣关系,一切只有利益,根本无信任可言。
  想想也没错,人皆有私利,爵位便是为了满足臣子欲望制定的,一级级往上升,让他们像豢养的猎犬一样,为了几根骨头,东奔西逐。
  聪明的君主会加以控制,就像王翦曾抱怨的那样:“为大王将,有功终不得封侯。”
  所以等老臣们混到彻侯时,差不多是半截身子入土,被皇帝解除了军权,回朝养老,对皇帝构不成威胁。
  但二十等爵毕竟有限,秦朝的战争实在太多,虽然升得慢,但少壮的尉、蒙、李,日积月累,一场场仗下来,都到了可以封彻侯的时候了。
  不同于王翦,三人皆少壮,无法顺理成章地卸任,只能让其相互制衡,像黑夫这种年轻的,更要像防贼似的,给一高职软禁起来,万一还制约不住,就只能杀了。
  否则,恐其忍不住要窥探宝器,甚至重复田氏代齐的故事。
  但扶苏思索良久后,觉得这并非上上之策!
  “与其堵,不如疏!”
  扶苏受儒墨影响颇深,遍读史籍,觉得历史上,就有处理君主和功臣关系最好的范例:
  “周武王也未曾将太公、周公、召公等功臣雪藏甚至杀害啊。与其将其拘在朝中,郁郁枯老,何不放出去,裂土封疆!?”
  这想法若被秦始皇知道,定会大加斥责,因为这与秦朝坚持的废封建立郡县相悖,但扶苏却有自己的看法。
  曾有儒生跟他鼓吹过,恢复周礼,尤其是周朝的封建,并建子弟,所以蕃屏王室,申命辅相,所以羽翼公朝。
  但扶苏觉得这效果并不好,周公兼制天下,立七十一国,姬姓独居五十三人,可看看春秋战国的混战就明白了,姬姓诸侯,不见得比异姓忠诚,第一个冒犯周天子威严的,就是姬姓郑国呢!
  可他也不认为,周朝的分封一无是处。
  “父皇只看到,分封让诸侯分裂,混战数百年,却没有看到,分封也让宗周区区一州之地,拓展成了将九州诸夏!”
  “周室分封之所以变成弊政,在于历代周王将山东之地,除洛阳外全部分封,使得诸侯不断拓展坐大,最终枝大于干,这才会有后来的礼崩乐坏。”
  所以扶苏理想中的分封,恰恰是淳于越近来提出的:“海内郡县,海外封建!”
  首先,要更易军功爵,在大庶长之上,取消关内侯、彻侯,改为五等:公侯伯子男。
  随后,九州之外,近十年来新征得的土地:岭南、闽越、西域、河西、海东、朔方,皆可裂土田而瓜分之!
  “为帝者,可独断,但不能自私!”
  扶苏不是个自私的人,他认为,与其将所有土地攒在朝廷手里,增加中原负担,不如将无法控制的边地分出去。
  比方说,封黑夫于岭南,封李信于河西,封蒙恬于朔方,封王氏于辽东,皆为边侯,封诸弟于西域、西南夷、海东,皆为公,虽然他弟弟多,但一人一个城,总够分了吧……
  如此,既不会影响中原郡县的大一统,又能妥善安置功臣子弟。军功勋臣们为诸侯的欲望得到满足,就不必担心他们窥探宝器了,就算有,也鞭长莫及,更有嬴姓子弟袭扰其后。
  而中央王朝封疆既定,那些边远地区的战争,也能平息了,至于边侯们征蛮夷,编齐民,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朝廷不会相助。
  “布履星罗,四周于天下,轮运而辐集;合为朝觐会同,离为守臣扞城……岂非君臣相宜之道?”
  扶苏为未来的画计而兴奋,但随即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既然那件事未能成,这一切,也就是想想而已。
  唯一能肯定的是,他扶苏有朝一日,若能为二世皇帝,绝对会将秦始皇的政策改得面目全非,甚至全盘推翻!
  等扶苏回到府邸后,谋主董公却请他屏蔽左右,面色凝重。
  “公子,有昌南侯密信送达!”
  ……
  董公没拿到信,因为送信的人坚持,必须见到扶苏本人,才能将信献上。
  扶苏只好亲自接见了他。
  送信来的人,叫季婴,乃是黑夫乡党,他长得好似一只瘦猴子,在府邸内左看右看,像个不太老实的人。
  扶苏想不明白,昌南侯为何会让这样的人,在这种紧要关头犯险。
  董公问季婴:“关中已戒严,出入皆不容易,你是如何进来的?”
  季婴神秘一笑:“请放心,我做督邮多年,管的就是车船往来,验传符节,伪造起来,易如反掌,也有些法子,能混进关中,绝无任何人都知晓。”
  其实他是从蜀中来的,走的陈仓、杜亭一线,用假身份藏在商队里,躲开了盘查更严的灞桥。
  进入咸阳后,季婴多多少少也听闻了“亡秦者黑”的谣言,摸到昌南侯府,发现那被人监视后,更是大惊!好在总算想办法,溜进了张苍府邸,甚至通过打着“学字”名义往来两府之间的小破虏,和主母叶氏通上了信,随后又辗转来到此处……
  等那封小心藏着的信呈交给扶苏后,扶苏缓缓拆开麻线,剖去上面看似完好无损的印泥……
  说起来,扶苏与黑夫,已经两年多未见了,上次相聚,还是征完海东,二人一同乘船去碣石向秦始皇帝献俘,船上,扶苏与黑夫对饮后,还向他抱怨:“对诸将士而言,一首《东山》最符合吾等心境。”
  但最后,在黑夫劝说下,扶苏在凯歌振旅时,还是将吐诉将士思乡离别之情的《东山》,改成了为执政者歌功颂德的《江汉》。
  “于我而言,昌南侯的确是良师益友啊……”
  带着这种心情,扶苏打开了黑夫的信。
  “长公子敬启,黑夫敢再拜言……”
  “是昌南侯的笔迹不假。”
  扶苏还是谨慎的,让人取出数年前他与黑夫往来的信稿对比,遂不疑有他。
  “三十七年正月初一,黑夫见昨夜流星忽之,不由心乱如麻。”
  “国之将乱,必有灾异,然秦之祸患,不在四境,而在萧墙之内。”
  “古人云,三人成虎,曾子杀人,今黑夫之贤不若曾参,陛下之信臣又不如曾参之母信参也,疑黑夫者不止三人。黑夫恐久居于外,有人谤我,而陛下将投杼也。君侧左右之间,有奸佞之恶人,故肺腑之言,不敢言于陛下,为奸佞所察,只能言于公子。”
  读到这,扶苏暗道:“昌南侯所料不差,的确有人在暗中谋划,诬陷于他,可叹父皇明知昌南侯之忠,却还是要南下收其兵权。”
  不过黑夫所说的“君侧之恶人”,又是谁呢?
  这是扶苏最想知道的,他总感觉,有一股势力,在配合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方术士,布置一个针对黑夫的阴谋。
  “君侧之恶人,曰赵高,更有叵测之臣,曰李斯!”
  扶苏颇为诧异:“赵高、李斯?”
  这却是他不曾想到的人,如此说来,在卢敖天书事件背后推波助澜的,正是这两人?
  再往下看,黑夫的话语,更令人心惊:
  “彼辈中伤黑夫实乃小事,然恐其为乱,欲对公子不利。一旦山陵崩塌,彼将篡权矫诏,公子不可不防!一旦有事,南军北军,黑夫与蒙将军,皆愿奉公子继大统,安天下,皆可去得,决不可束手待毙!”
  读罢,扶苏长叹:“这是昌南侯,吾之良师益友,给扶苏的警告啊!”
  “其庙算几无遗留,连有人构陷他也想到了,但这封信毕竟是月余之前送来的,昌南侯并不知道,朝廷出了这么多大事啊!”
  秦始皇开始大刀阔斧地替换将领,更欲南下收黑夫兵权,搞不好真会杀了他,而蒙恬回到了咸阳,任卫尉……
  就算事情真到了那地步,不管南北,他扶苏都去不得了。
  眼看日暮西垂,扶苏让人带季婴下去歇息,他苦苦思索:
  “君侧恶人,矫诏害我,又是何意?赵高、李斯,有这么大的胆子么?”
  他目光猛地收缩:“除非是……那件事?”
  还不等扶苏喊人来,他的亲信邵平,却叩响了门。
  “公子,墨家出事了!”
  ……
  “你说什么,墨者欲逾宫室,行刺陛下,被郎卫缉捕!?”
  来传递消息的,依然是蒙恬、蒙毅的族弟蒙天放,他简略地将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自从去年之后,秦始皇开始将自己的行踪神秘化,每晚所居之地,皆成了机密。雷霆乍惊,宫车过也,辘辘远听,杳不知其所之也,他的宫车在甬道间游走,除了最为亲信的人,哪怕是丞相,也莫知行之所在。群臣受决事,悉於咸阳宫,偶尔也在章台宫。
  但今晚,秦始皇又换了一处行宫居住时,却有刺客欲借机巧器械,逾墙潜入宫中偏僻角落,结果被巡逻的郎卫逮了个正着,当场被杀死一名,剩下的两个刺客欲逃,从高墙上一跃而下,落入墙下的稻草堆……
  结果只有一人顺利完成这操作,溜之大吉,另一人不慎摔断了腿,被郎卫捉住后,查明了身份:竟是名为“赵尹”的墨家弟子!
  这下可捅了大篓子,秦始皇立刻下令,卫尉蒙恬逮捕墨家所有人员,同时让廷尉蒙毅对赵尹严刑拷打,最终赵尹熬不住,吐露出,指示他们结党谋刺皇帝的人,正是墨家的二把手唐铎。
  “唐铎虽已出走,但毕竟曾做过公子许多年的幕僚门客,蒙廷尉唯恐这件事会被有心之人扩大,牵扯到公子头上,特让我来报信!”
  正说着,外面也传来了阵阵鸡飞狗跳的索拿声,是卫尉在城中抓人,果然是出大事了。
  蒙天放急促地说道:“眼下,整个咸阳都在大索。唐铎恐怕也逃不了多久,还望公子快想办法,洗刷嫌疑!”
  “这些墨者,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董公也急得上火,连忙道:“公子是否要立刻入宫,向陛下陈述?”
  从蒙天放入室起,扶苏便一直缄默不言,一会摇头,一会点头,此时董公催促,他也一动不动。
  “公子?”
  董公、邵平、蒙天放连叫数声,扶苏才回过神来。
  他看着众人,叹了口气,苦笑道:
  “如果我说,唐铎和那些墨者背后的主使者,的确是我呢!?”


第0716章 临之以兵
  长公子府邸庭院之内,天上月光时隐时没,公子扶苏的脸庞也随之忽暗忽明,让董公、蒙天放、邵平等人有些恍惚,总觉得眼前的长公子,竟是如此的陌生。
  一向忠孝的扶苏,怎可能会做暗中指使墨者行刺皇帝之事,这可是大逆不道,是子弑父,臣弑君啊!
  好在,赶在看重“大义”的董公信念崩塌前,扶苏终于开始解释这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诸君,扶苏从未曾动过弑杀父皇的念头!”
  他和几个属下吐露了筹划了大半年的计划。
  “去年,我见父皇流放法吏喜,再听不进去任何忠言,在南征尚未结束时,又欲西伐,不顾天下板荡,民不聊生,却非要耗费人力巨资,去寻找大夏使者编造的西王母邦,不由心寒。君过臣必谏,父有过子亦当纠之,扶苏不敢坐视不管。”
  “然父皇已骄固至极,听不进任何良言,扶苏无奈,只能想出一个下策……”
  他看向三人,说出了那两个字。
  “劫王!”
  所谓劫王,顾名思义,便是以武力挟持君主,类似的事,春秋的卿大夫们做过无数次。最近一次,是齐闵王时,贵族田甲突然发动政变,带着数百名族兵杀入王宫,劫持了齐闵王。
  据说这次政变是孟尝君主使,欲依靠挟持齐王,继续让自己稳坐相位。
  “岂能如此!”
  董公有些动怒,敲着鸠杖道:“父有过失,子当谏诤,岂可潜谋非法,受不孝之名。老朽给公子定的计谋,不是唯恭唯孝,隐忍等待么?”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如今秦始皇诸子没有太出众的,一旦山陵崩,皇帝之位,还不是扶苏的?这时候最怕的就是横生枝节,怎能自己找事呢?真是糊涂!
  “董公,你忘了白天的太阳了么?”
  扶苏却有自己的想法,他叹道:“当今之政,犹如十日当空,焦禾稼,杀草木,都快野无遗孑了!”
  “扶苏敬爱父皇,希望父皇能长生不死,但又希望他能立刻停止这些暴政,越是这样下去,父皇就越做不成圣君,大秦也无法传万世,说不定,二世就亡了!”
  “为了让父皇不要再继续下达乱命,不要让他继续犯错,扶苏甘愿背负不忠不孝的骂名,劫持之,然后请父皇垂拱而治,让天下休养生息,这或许,就是扶苏能想到,最好的尽孝方式了!”
  这种脑回路有些清奇,众人都听呆了。
  虽然动了“劫王”的念头,但扶苏征伐海东的旧部多不在身边,只有百兵卒作为府邸守卫,能利用的武装,除了阿房宫那二十万刑徒外,就只剩下与他相善的墨者了。
  刑徒乃乌合之众,扶苏不敢轻易动用,和楚国的阳城君一样,他希望墨家能变成自己的助力,便寻来唐铎,吐露了这个计划……
  蒙天放有些愤愤不平:“公子为何告诉墨者,却对吾等只字不提,莫非是不信任吾等,也不信任蒙氏?”
  扶苏解释道:“并非如此,只是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扶苏不希望所有人都参与这件事……一旦败露,连累更多人。”
  董公却关心另一点:“公子,你当真只是想劫王,而非行刺?”
  扶苏举起手,指着皓月:“扶苏可对苍天立誓,绝无弑父之心!”
  董公叹了口气:“我就知道,公子乃纯良之人,不会做大逆不道之行。”
  他是个博学的老者,立刻就为扶苏找到了借口:“当初,楚臣鬻(yù)拳强谏楚文王,楚文王弗从;临之以兵,惧而从之,《左氏》以为鬻拳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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