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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吏-第2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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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郡人犯法便杀不得?得供着?这话是谁说的?”
去疾大怒,拍案而起,虽然他也是安陆旧部之一,但对那些打着“南郡子弟”名号,违规乱纪之辈,却深恶痛绝。
“传我之令,将朱皂头颅悬在辕门上示众,这件事,也正好给营中众人提个醒。”
去疾扫视来自南郡的书佐小吏们,冷笑道:
“军中与县乡邻里,还是有差别的!那朱皂还自诩为南郡子弟,君侯乡党,欺辱外郡兵民?呸!这种老鼠屎,死了也好!省得败坏君侯名声!”
众人顿时讷讷,不敢再言。
去疾则将这件事写入记录的爰书里存档,嘴里还嘀咕道:
“一个小什长,居然熟读军律,还口出尽是兵法,这搜粟都尉不知从哪找来的手下,不简单啊……”
……
“萧君。”
半个时辰后,韩信跪在萧何面前,向他请罪。
“韩信为萧君招惹事非了。”
萧何放下手里的粮食簿册,抬头道:“我还来不及派人去为你说情,你便自己脱身了,哪来的事非?”
萧何比了比手,示意韩信起来,目光投到他还微微颤抖的手上。
“第一次杀人?”
韩信也注意到自己手上的战栗,索性捏成拳头,这样就看不到手指抖动了,他笑道:“是头一次。”
尤记得动手前,被按在木桩上的朱皂依旧骂声不绝于耳,真是个蠢得不可救药的愚夫啊,前一刻还以为韩信是个胆小鬼,不敢杀他,出言不逊,说:“你有胆量,来杀了我啊?”等韩信当真举起斧钺时,他却害怕了,出言威胁,说:“我是南郡人,是昌南侯乡党,父兄曾是他旧部,你敢杀我试试!”
韩信没有理会,利斧挥下,沉重而精确,一击致命!血溅了旁人一脸。
但这之后,不知是斧钝还是手滑,他连斩了四次,才将头颅与躯体分开,完事后,心里扑通乱跳。
唉,还是手生。
将这事隐下,韩信把去疾审问他的经过说了一遍。
萧何静静听着,发问道:“韩信,你之所以杀人,真的是因公么?”
韩信聪明,但在信任的人面前,却极为老实,他摇头道:“也有私心,此僚当众辱我,若不杀他,我便无法在军中立足。”
他已有过一次受辱后无容身之地,只能仓皇离乡的经历,不想再来一次。
但与淮阴不同之处在于,这次韩信是个吏,手中有权,背靠萧何,可以号令众人。
正好,那朱皂蠢笨,居然自己撞到刀口上,既然他不从号令,自己送上借口,这就怪不得韩信了。
他看错了韩信,慈不掌兵,一个懦弱的人,怎可能挥师东征西讨,点兵多多益善?
杀一人而三军震,则杀之!就这么简单。
萧何夸了韩信:“你应变得不错,看来是将军法吃透了。”
韩信苦笑:“萧君谬赞了,韩信并无过人武艺,有的只是好记性,身处军中,军法,是我唯一能利用的武器,岂敢不日夜打磨?”
萧何拊掌:“说得好,不过,你过去的事,已人尽皆知,我会派人查查,是谁嘴碎说出去的,定严惩不贷。”
将这件事传出去的人,只可能是萧何的随员,见过韩信在淮阴时的窘相。
“萧君,不必了。”
韩信却谢绝了萧何的好意,说道:“这件事,让人知道也正好。”
萧何诧异:“人皆乐道其善而隐其恶,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你就不气恼?”
“加以遮掩,难道就能装作事没发生过?”
韩信有他自己的想法,低声道:“韩信不会忘记那胯下之辱,更不会忘记自己是何人,因为别人不会忘记,我越是遮掩,彼辈便越会津津乐道。”
这是韩信多年来的经验。
他抬起头:“不如就让人尽皆知罢,也让韩信记住这件事,萧君不是告诉过我一句话么?知耻,而近乎勇也!”
萧何颔首道:“果然,韩信虽为布衣,其志与众异也。”
他沉吟后道:“木场的活先放下吧,让你去那边,大材小用了,从今天起,你便是屯长,做我亲卫!”
韩信拜谢萧何,但又面露难色。
“可是萧君,我没有爵位,做什长尚可,无尺寸功爵却被提拔做屯长,难免惹来非议。”
萧何笑道:“放心罢,朝廷已下诏令,此番南征,军中不更以下者,皆赏一级爵,我已将你放进第一批名单里,很快便能落实。”
“这么说,我也是公士了?”韩信有些自嘲,这爵位来得也太轻松了。
“不是公士,是上造。”
萧何将一份文书递给他,看着韩信惊喜的目光,露出了惜才的笑:
“我已替你纳粟千石,你只需要在上边写上名,按下手印!”
……
“家主对韩信真是看重啊。”
韩信再三拜谢,感恩戴德地告辞后,常年侍候在萧何身边的老家佣走了出来,他服侍了萧家两代人了,看着萧何一步步从小吏做到六百石。
老家佣也知道,家主慧眼识人,但自从沛县刘季后,就从未见他对一个人如此重视。
萧何看向他:“你觉得,韩信曾受胯下之辱的事,是怎么传出去的?”
老家佣笑道:“在淮阴时,满船的人都知道韩信的窘迫,众人见家主厚待韩信,心生嫉恨,遂扬其短。”
“会是谁呢?”萧何显得很困惑的样子。
家佣想了想:“应是个嘴碎的小随从,或许,就是老仆我!”
萧何点头:“没错,谁都有可能,查无可查,此事到此为止。”
“老仆会守口如瓶,将这件事,带到棺材里!”
家佣退下后,萧何回想整件事,觉得十分满意。
他就是想看看,韩信到底是石头,还是块玉。
若只是块石头,即便废了也不可惜。
“若他是真玉,岂会怕刀削雕琢?”
事情按照预想的发展,韩信在舆情讥讽下,再度进退维谷,却靠自己的智谋,对军法的运用,完全扭转了局面。
而韩信方才的自述,更让萧何刮目相看,他没看错,韩信果然是一位人才!
假以时日,还可能成为大才!
要施惠,就得施到底!那一千石粟,便是萧何对韩信的第二笔投资。
不容易啊,这块璞玉,经过打磨,总算露出来一个角来了。
但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还得再磨磨。
来到武昌营后,被一群南郡军吏包围,萧何深感势单力薄,唯一有交情的曹参远在胶东,儿子萧禄,同乡周昌等人皆为中人之辈,不足大任。萧何需要能得昌南侯重用的朋友,让他崭露头角,以此固身。
萧何会寻找最合适的时机,将韩信推荐给昌南侯……
但不是现在。
看着案几上的地图,萧何思索道:“算算时间,昌南侯,也应该经由灵渠,抵达桂林了罢……”
老萧虽然会看人,却无法料事如神,黑夫没去桂林,一个突发事件,让他调转方向,去了长沙郡最南端的阳山关!
第0654章 三鼓
郴(chēn)县,是长沙郡最南端的县邑,“郴”字为篆书“林”与“邑”二字组合,意思为“林中之城”。
这里地处五岭北麓,耒水上游山林河谷地带,山峦重迭,溪河众多。
但在耒水两岸,亦有一片广阔的坝区,伐尽林木后,足以设立城邑,修筑兵寨,可容纳数万大军。
第一次攻越失败后,岭南道路为越人所断,大军衣食困难,中路军剩下的三万人,便只得放弃番禺、龙川等领地,退回此地就食。期间奉朝廷之命,一边修缮加宽道路,一边南方修筑阳山、横浦、湟溪三关,派遣少量兵卒戍守,以图再战。
秦始皇三十五年五月初,从长沙营开来了一支队伍,簇拥着南征军新主帅黑夫,抵达郴县秦营。
“属下拜见君侯!”
贾和在路边下拜,他是中路军裨将,带着几名都尉来路口迎接。
“贾将军不必多礼。”
黑夫倒是于传说中的黑面凶煞不同,十分和善,立刻下车将贾和扶起。
这贾和倒很会来事,感慨道:“素闻昌南侯军功卓著,百战百胜,尤其是长于在南方作战,将军至此,贾某便能安心了。”
黑夫大笑:“贾将军勿要自谦,我虽曾征豫章,但时过境迁,对岭南情形已不熟悉。倒是贾将军,先是一把大火,烧得越人狼狈不堪,斩首数千。又在桂林、苍梧两军大败,屠将军战死之际,尚能将中路军主力带回,实在难能可贵,今后再战岭南,还需要贾将军相助啊。”
贾将军小心地回应,他那把火,着实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被越人反引火烧了几座营寨,而那数千斩首,亦是运气好,捣毁越人据点后,砍了老弱的脑袋,甚至将越人猎得的首级也拿来凑数,水分很大。
最要命的是,他在撤退时太过匆忙,将黑夫的旧部小陶扔在龙川,至今未知生死……
但今日黑夫却半句不提,是他成功遮掩过去了,还是引而不发呢?
相互试探一通后,黑夫也不废话,面色严肃地说道:“监军车马明日才到,军情紧急,贾将军,将阳山关发生的事,再详细说一遍罢。”
“是这样。”
贾和不敢怠慢,说道:“十多天前,奉命在阳山关驻守的楚籍戍卒一千人,竟杀其官吏,造反了!”
……
“郴县城南六里有温泉,其下流有数千亩田,常十二月下种,明年三月新谷便登,一年三熟,故郴县年产稻二十万石不在话下,足够万余将士食用。加上长沙、南郡之粟,勉强能养活在这的三万人。可若是大军南移,逾五岭运粮,光是沿途粮秣消耗,就要增加一倍,所以在道路被断,又没了西路军保护侧翼后,中路军若不想饿死,就只能退回来。”
黑夫笑了笑:“毕竟不是每个将军都像我一样,打到哪,就在哪屯田。”
次日,监军子婴也抵达郴县,与他一同来的,还有长沙营一千兵能战的士兵,经过月余时间,这群兵卒,已经唯黑夫马首是瞻,毕竟从没有哪位将军、都尉,对病卒的性命如此上心。
黑夫还耐心跟子婴解释了,中路军无法独处岭南的原因。
无他,还是交通太不方便,粮食接济不上,赵佗之所以能久驻桂林,是因为灵渠的缘故,但这边有什么?仅是山壑纵横的五岭中,几条小道而已。
“而扼守这些小道的,分别是三座关卡,阳山、横浦、湟溪。”
其中,阳山往南便是南越,也就是后世的广东,横浦是通向豫章的必经之路,而湟溪更在南方,直逼南越人聚集最多的地区,番禺。
《周礼》云,九州之外谓之蕃国,番禺,便是“番人蛮夷之地”的意思,这名是还是楚国人取的。
总之,修筑并控制三关,是秦军能再度南下的前提,横浦关到湟溪关之间的道路为扬越梅氏所断,已经无法通行一年了,迟迟未能打通。
眼下阳山关又出事,这就意味着,秦朝通往南越的道路完全断绝,别说重新推进,联络上那些贾和撤军时,丢在各地的秦军营寨,就连驻守湟溪关的三千人,也被隔绝在外,孤悬异域……
“如此说来,阳山关得立刻收复才行啊。”
子婴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难怪黑夫在去灵渠的路上,乍闻此事,立刻调转马车,往这边疾驰。
按照贾和的说法,那群奉命在五岭山间拓宽道路的楚籍徭役、刑徒皆是穷凶极恶之徒,本就不服管束,更与越人勾结,意欲谋反,故杀吏夺关。
贾和认为,此举不可饶恕,应该立刻发兵,将那群叛贼拿下,尽斩之!
听上去没毛病,但但黑夫却摇了摇头:“吾恐大军之忧,不在阳山关,更不在南越,而在这萧墙之内啊!”
子婴一愣:“君侯此言何意?”
“监军没有发现么?”
“发现什么?”子婴不明所以。
黑夫笑了笑,让御者桑木带人去屋外看守,勿要使任何人靠近,这才问子婴:“监军方才入营,觉得此地,与武昌营、长沙营有何不同?”
“不同之处?”
子婴沉吟,仔细想想,还真有点异样的地方,比如营地不太规整,沿途看见的士卒都是垂头丧气的,哪怕对他们说,朝廷赐每人一级爵,也无人欢呼。
总之,营中弥漫着灰色的悲观气氛,这在黑夫整治过的武昌、长沙两营,是看不到的。
黑夫解开了谜题:“古人云,一鼓作气,二而衰,三而竭。武昌营之兵乃新募,故当一鼓,士气高昂。长沙营之兵久顿当地,受疾病所扰,近来服药治愈者甚多,士卒看到希望,士气稍振,故当二鼓,士气衰而未竭,尚可用也。”
“唯独这郴县营,在岭南驻扎整整一年,屡遭越人袭击,伤亡不小。恰逢西路军败,粮道被断,他们不得已撤退时,损失更加惨重,死伤上万。回到郴县后,却被告知不得归还,身心俱疲,师老生怨,故郴县营之兵,当三鼓之气,士气已竭。”
“一支士气枯竭的军队,是打不了仗的,若以严刑峻法强行驭使,让彼辈开山筑关,南下与越人死斗,既然前进后退都是死,结果便只有两个。”
黑夫拍了一下掌:“要么溃散逃亡,要么引发反弹,就像阳山关的徭役兵变一样。依我看,这郴县营再这样下去,恐怕也会生乱!”
“不……不至于此罢。”
子婴听得冷汗直冒,郴县营驻扎着两万多人,他们还身处此地,一旦引发兵变,后果不堪设想!
黑夫嘿然:“怎么不至于,公子扶苏为将时,不也闹过一场营啸兵变么?眼下的情况,可比那严重多了。监军,你我现在,就坐在一点火星就能着的木柴堆上啊!”
子婴悚然,一时间,还真感觉屁股发烫,他有胆量拖着病体,跟黑夫到处走,做好监军的职责,但不意味着他想不明不白地死在南方。
就在这时,屋子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吓了子婴一跳!
好在,是守在外头的桑木。
“君侯,利仓回来了。”
“快让他进来!”
被黑夫安排去做事利仓走了进来,作揖道:“君侯,监军,我以分粮犒军为名,在营中行走了一番,果然士气低落,不止是楚籍徭役怨声不绝,连从关中来的秦卒,也颇为不满,嚷嚷说他们明明得到官府保证,一年可归,如今服役已两年,战尚未休,袍泽还在不断患病死伤……”
简单说了下自己的见闻,利仓又道:
“期间还有一人,暗中拉住我,说他有要事向将军、监军禀报!”
“是秦卒?”
“不,他是一个楚人小书佐,方才替我给徭役发粮,口才不错,我已将他带回。”
黑夫点了点头:“带进来吧,正好听听,这郴县营,还有何不为人知之事。”
不多时,一名体形高瘦如竹竿,身着皂衣的男子走了进来,看他年纪,比黑夫略小,胆子倒是挺大,站定打量了黑夫、子婴后,在亲兵的催促下,才微微一笑,下拜顿首,声音是熟悉的淮南寿春腔。
“小人陆贾,拜见昌南侯!”
第0655章 回家的诱惑
“君侯,他说了什么?”
陆贾俯首,叽里咕噜说了好几句话,子婴却听不太懂,因为他用的是楚地方言,并不是每个人,都会讲普通话……
黑夫示意利仓将陆贾的话转述一遍:“监军,他说,阳山关的事并非孤例,这数月来,军中已逃亡两三千人了!”
“两三千人!?”子婴有些惊讶,这怎么可能,贾和给朝廷的回复,只说一切如常,只是有零星刁民逃遁……
“小人句句属实。”
陆贾朝子婴拱手,眼睛却看向黑夫,他知道,这位,才是真正的主事之人。
“贾将军撤离南越时,跑在前头,使得各地驻军来不及跟上,数千人被抛在五岭之外。回到郴县后,眼看一年戍期结束,众人想要回归乡里,但朝廷不允,只能久顿长沙。诗云,君子于役,不日不月。曷其有佸?士卒徭役思归,遂无战心,士气低落。”
“这时候,贾将军又欲遮弥败绩,便驱使兵卒、徭役修筑三关,在五岭增修道路,欲再度攻越。时值春雨连绵,病者甚多,兵卒、徭役畏死不往,贾将军便动辄惩罚,将其降为刑徒,驱使他们为先锋,填沟壑。”
“山中瘴气频发,死者日多,不少兵徭生怨,为了活命,常在修道时逃走,贾将军追捕不及,只能遮掩。此番阳山关那一千楚地籍贯的徭夫,并非有心作乱,而是忍无可忍。贾将军轻视彼辈,少予衣食,每天还要开山斩壑,一旦有人病倒,不加救治,直接抛下山崖喂野兽。众人心寒,遂与押送的官吏理论,却遭到贾将军亲信鞭打,引发冲突,最后夺了关隘……”
黑夫摸着胡须:“你身在郴县,对阳山关发生的事,倒是很清楚。”
陆贾解释道:“小人当时正好在去阳山的路上,而那一千人里,有不少是我淮南同乡,他们也知道,谋反者族,家眷皆在寿春,岂敢如此?”
“你将此事告知本侯,意欲何为?”
陆贾道:“听闻君侯乃南征主将,定需知晓实情,或许阻止大难。”
“什么大难?”
陆贾说道:“君侯定已发觉,如今军中士气枯竭,均不愿与越人交战,更何况对自己的袍泽下手?若驱使他们去攻阳山关,恐怕会闹出更多事来,到时候军中生变,可就不是丢一座阳山关那么简单了。”
利仓将陆贾的每句话都在耳边告诉子婴,子婴越听越惊奇,这陆贾对形势的分析,和昌南侯简直一模一样。
黑夫却没有轻信陆贾:“在其位者谋其政,你身为小小佐吏,对此事倒是上心。”
“不瞒将军,陆贾的确有私心。”
陆贾一笑:“不愿同乡枉死,家眷受诛,此其一也。”
“乱军之中,我一身无武艺的书生,恐怕难以保全,此其二也。”
陆贾再拜:“小人是寿春人,记得年少时,秦军破城而入,开进城的第一支军队,便是打着‘李’字旗号的南郡兵。其余各率,皆大掠平民,奸淫掳杀。唯独其中一支,曾夺项燕将军军旗的数百人,却秩序井然,只夺封君富户,绝不滋扰民户,后来才知道,此乃昌南侯手下的安陆兵……”
“将军乃有德之将,眼下临危受命,南下为主帅,定不愿看到中路军因兵卒之怨而土崩瓦解,如此危局,也唯有将军能救!”
黑夫点了点头:“听你说话,极有条理章法,还能引经据典,读过书?”
“读过?”
“九流十家,哪一家?”
陆贾抬起头:“小人在寿春时,从一儒者学诗书,前年因私藏书籍被缉捕,发配至此,因为识字,做了书佐。”
“是儒家啊……”
黑夫点了点头,让陆贾下去。
子婴凑过来:“将军,此人之言,可信么?”
“八九不离十。”
昨天抵达郴县后,看似与贾和及众都尉置酒高会,谈笑风生,可暗地里,已派利仓以犒军为名,去各营查看情况,对郴县营的士气枯竭,兵卒生怨,都有所了解。
而昨夜酒酣时,亦有一名贾和手下的都尉,名为“辛夷”者,借着敬酒的时候,暗暗将一卷小纸条塞进黑夫掌心。辛夷告了贾和的状,他说,一年前,黑夫旧部小陶主动请缨,为大军断后,却反被贾和所弃……
“在长沙营,吾等要治的是兵卒身体之疾。”
黑夫起身道:“可在这,要治的,却是兵卒心中之疾!”
何疾?怨也!
黑夫带兵多年,最清楚不过,治军时,须留意君、将、兵、民之“和”,以求三军无怨。遇上士气枯竭,徭役思归时,绝不可使怨治怨。
否则,怨心就会酿成更可怕的动乱,历史上,陈胜吴广的事自不必说,唐亡于黄巢,而祸基于桂林,也是一群戍卒想回家闹出的事。
千万不要小看,回家的诱惑。
“但兵卒欲归不得之怨,要如何平息?”
子婴很苦恼,按照律令规定,秦朝戍卒的服役期限是一年,本该在一年前,就有新兵前来接替南征军,让他们回家。
但秦始皇下了死命令,百越一日不平,南征的将士就不能回家!
于是,十几万人,无奈地在前线超期服役一年又一年,这也就罢了,贾和处置失当,一味严刑惩处,无疑点燃了全军的愤怒,这才逃亡闹事不断。
即便黑夫是主将,也没有权利,将兵卒徭役放归啊。
“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黑夫笑了笑,似是有了主意,让利仓去通知将军贾和,以及诸校尉来这开会,而后拉着子婴,低声说了几句话。
子婴面露迟疑:“真要如此?”
黑夫话语不容置疑:“只能如此!”
……
“监军乃是皇室贵胄,陛下之侄,公子王孙之长!”
半个时辰后,等贾和及四名校尉到齐后,黑夫也不提别的,先吹了一波子婴,简直将他说成是秦始皇帝在南方的耳目、眼睛,让将尉们心生畏惧。
稍后,黑夫又按照程序,出示了鎏金的虎符,以及文书、节杖,表明自己号令三军的权力。
他转述了秦始皇帝两年平越的意志,肃然道:
“欲平南越,必固三关,如今阳山关戍卒徭役反叛,岭道断绝,当立刻收复,但我听闻,军中士卒颇有怨心,难以驭使,诸君以为,当如何处置?”
贾和浑然没当回事:“君侯,兵卒些许小怨,罚之即可。”
“罚?”
黑夫摇了摇头:“兵法云,卒未亲附而罚之,则不服,不服则难治,眼下兵卒思归,与将吏离心,单纯重刑惩处,恐怕不妥啊……不过贾将军说得没错,为了正军心,罚不可逾日,有些人大败而归,却遮掩战绩以逃惩罚,已经很久了……”
他的声音变得急促起来,将手里的军符一掷,喝令道:“二三子,将贾和拿下!”
说犹未尽,屋舍内,便走出二十余人,为首的是桑木,身后均是黑夫在安陆时精挑细选的亲卫,身着甲胄,手持利刃,把贾和横推倒拽,恰似皂雕追紫燕,浑如猛虎啖羊羔。
贾和有些发懵,大呼冤枉,其余四名都尉也面面相觑,颇为心惊。
已被黑夫说服的子婴却站了出来,肃穆地宣布道:
“军法有云,夫将自千人以上,有战而北,守而降,离地逃众,命曰‘国贼’。身戮家残,去其籍,发其坟墓,暴其骨于市,男女公于官。自百人以上,有战而北,守而降,离地逃众,命曰‘军贼’。身死家残,男女公于官。”
“贾和身为裨将,统辖兵民四万,却弃军先遁,丧师数千,又丢失番禺、龙川等邑,有国贼、军贼之罪。为遮掩大败,虚报斩首,无为将之德,驻于郴县,又举止失措,致使军中多有逃亡,更有据城反叛之徒,亦无为将之才,今撤其裨将之职!”
贾和愤怒大呼,事发的时候,他也曾战栗胆怯,但比起西路军,中路的战损没那么夸张,稍加掩盖,加上一万多颗“越人”的首级,算是所失与所得相抵消,朝廷也没治他罪,毕竟南方已成烂摊子,贸然撤换前线将领,只会更糟。
本以为这一篇算揭过去了,黑夫初来乍到,身边仅有寥寥千人,也不敢拿他怎么。
却不料,报应来得这么快!
其余四都尉战战兢兢,按这说法,若真要追究起来,他们难逃一劫么?
黑夫的话却让众人安心了:“诸君勿忧,我已彻查清楚,南越之败,兵卒逃亡,皆贾和一人之过,四位都尉以为呢?”
“将军明察,正是如此!”
四人讷讷应是,还有人告起贾和黑状,要与他划清界限。
这时候,外边响起一阵骚动,却是贾和带来的亲兵,被利仓带着长沙营的人拿下,对方反抗,打斗中见了血。
令人将贾和拖下去,黑夫又扫视众人:“如今贾和虽束手就擒,但其属下一千短兵亲卫尚在,为免彼辈生乱,需四位都尉率兵围住,加以控制,谁愿前往?”
四人有些迟疑,黑夫却一笑:“屠将军战死后,是赵佗收拾残兵败卒,退保桂林,有功。故我已向陛下去信,举荐他做西路裨将。如今中路也缺偏将,只可惜我与诸位不甚熟悉,不知才干高低,谁能胜任,不然……”
这次,没有犹豫,一人立刻出列,是个年过三旬的关中校尉,也是昨夜装醉,往黑夫手里塞纸条的人。
“君侯,辛夷愿往!”
第0656章 斧钺之诛
认符不认人,这是秦军传统,虽然一名统率军队多年的将军,多多少少会培养一批自己的亲信,最起码,身边的短兵是忠诚的,昔日子婴的父亲,长安君成蹻叛秦,他那四千名守备屯留的亲兵,就跟着一起反了。
但贾和不得人心已久,他的短兵亲卫士气也高不到哪去。在营盘里被都尉辛夷带人一围,又见到新来的主帅、监军乘车来喊了一番话,说他们的贾将军犯法被捕,余者皆无罪,眼看敌不过,纷纷弃了兵械,按照黑夫的吩咐,手抱在头上,排队蹲在一起。
“不愧是辛胜将军之子,颇有将军之风。”
黑夫对辛夷大加称赞,这位来自关中的都尉,亦是将门子弟,他父亲辛胜,曾做过王翦的副将,于易水之西大破燕军,只可惜在秦一统天下前,就英年早逝了,辛夷继承了中更之爵。
控制住局面后,黑夫立刻任命辛夷为中路军裨将,发兵控制整个郴县,安抚士卒,也是墙倒众人推,各营听闻逼着他们修路,南下的贾和被撤职,皆欢呼不已。
稳定住局面后,黑夫又做了一个决定。
“君侯是说,现在就要杀了贾和?”
子婴有点慌,前脚才擒拿贾和,后脚就要杀他,太草率了吧……
虽说在秦军中,上级有处死下级的权力,左右将军得诛万人之将,大将军无不得诛!除了监军外,只要大将军有理由,便能任意诛杀!
而判断其理由是否合理合法,则是监军之职。
子婴斟酌着语气:“贾和虽有国贼、军贼、不直诸罪,但他毕竟是右更,爵位不低,就算不押回咸阳审判,至少要去信告知一下昌武侯吧?”
如此重要的事,子婴不敢擅自处理,毕竟在江陵置酒高会的昌武侯他老人家,才是正儿八经的监军啊。
黑夫却摇头道:“咸阳回信半年,江陵回信两月,监军觉得,这郴县营的士卒之怨,还能忍那么久么?”
“《尉缭子》有言,凡诛者,所以明武也。杀一人而三军震者,杀之;杀一人而万人喜者,杀之。”
“又说,当杀而虽贵重必杀之,是刑上究也;赏及牛童马圉者,是赏下流也。”
军中除了他黑夫,还有子婴,还有谁的脑袋,比贾和更贵重呢?
“数万将士积怨已久,今日需得有一次痛快的发泄,光是缉捕贾和还不够,我要用他的人头,来安抚军心。贾和今日必死,这样罢,也不需监军为难,此事我一人决之!”
子婴还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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