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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吏-第2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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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古小心调试自己的弓,捻去鸭羽箭上的水分,连日大雨,会影响弓矢的准头,但鸭羽的好处在于,它不沾水,坏处是,射不远。
抬起头,达古看向远处,默念了十次十后,先是窸窸窣窣的声响传来,茂密的灌丛被拨开,一群持戈荷甲的秦卒便出现在视野中。
与将森林当做自家的达古不同,秦卒行进笨拙,他们得由人手持斧子,劈开藤蔓灌木,而一条被惊喜的蛇,一只路过的蜥蜴,都会惊得秦人持弩激射!
“真是浪费好箭。”
达古不屑冷笑,再度隐身于树冠中,现在进攻,只会过早暴露自己的位置。
战前难得的休息时间,达古的脑海中,又浮现了数月前的那一幕——特被秦人分尸的场景!
他的父亲译吁宋,蛙神的儿子,瓯越的君长,已经殒命战场,在始祖公的引领下,去了彩虹桥的另一端。
阿达古永远忘不了三个月前的桂林之战,瓯人已经放弃平坝,遁入山林,虽然他们都是出色的猎手,但光靠狩猎采集,无法满足庞大的人群。
眼看食物日渐稀少,很多人想回家种稻,再加上秦将毁坏瓯人的祭坛和坟墓,引发了众怒。父亲拗不过族人请战的声音,率众进攻桂林,却不想,那是秦人的诡计,瓯人落后的武器,无法攻克坚固的营寨,而秦军援兵,从四面八方涌来。
瓯人不敌,只能撤退,译吁宋断后,却被秦人所杀,连尸体也没来得及夺回。
那一战,无数族人遭到了屠杀,而译吁宋也身首异处,被秦人侮辱性地砍了头,挂在营寨示众,一些试图夺回译吁宋尸身的族人,在夜间偷偷摸了过去,也被乱弩射杀!
这是陷阱,瓯人不再尝试,失败的气氛在他们之中传播,一些胆小的都老,甚至带着家人离开森林,去投降了秦军,为他们带路……
幸好,在这危急时刻,译吁宋的弟弟,达古的叔叔“桀骏”被推举出来,担任新的君长。
桀骏勇敢有谋,他与剩余的勇士商议后,决意坚持译吁宋最初的想法,坚决不与秦人正面作战,而在广袤的森林里转战,发挥越人善于爬山越岭和驾船荡舟的长处,利用山高密林与秦人周旋……
三个月来,这种作战方式却出奇的有效,瓯人不再白白死去,反倒是秦人不断流血。把军队四处分散,这应该是秦将犯的最大错误,但凡驻军就需要食物,瓯人早已坚壁清野,即便有人投降过去,现在种地,也要几个月后才有收成。
当地无法满足,就得从后方运送,于是,沿河开辟的漫长道路,一字长蛇的秦军粮队,就成了伏击的好对象。
除了袭扰粮道,瓯人还时常光顾秦人占领他们家乡后,建立的营寨,在夜黑之时,偷偷摸过去,给巡逻站岗的人来上一箭,割下人头后,再遁入夜色里。
靠着这种办法,只达古一人,就砍了五颗秦人的脑袋,一一祭祀给父亲……
频繁的滋扰,让不可一世的秦军烦不胜烦,在损失了不少人后,秦军开始了反击,他们在那些叛徒都老带领下,组织上千人,抱团进入森林,试图找到瓯人的据点,将其消灭。
但秦人不知道,从他们踏入森林开始,便走在死亡的不归路上了……
桂林之战里,披甲带剑,列成方阵前进的秦人,看上去是那么强大,根本没有击败他们的可能。
可一旦进入密林,这群武士就成了蹒跚学步的婴孩,他们的履踩在湿滑的苔藓上有些打滑,不透阳光的丛林让他们难辨方位,四处乱飞乱跑的动物吸引了其注意力,身体被笨重的甲胄拖累,昔日整齐的队列,也变得极其散乱。
瓯人则在这片熟悉的猎场里游走,默默保持在外围,时不时闹点动静,吸引秦人奔走,与之周旋两日后,一无所获的秦军,像极了一头疲倦的猎物……
和在桂林时不同,猎物和猎手,已经换了身份!
眼看这支秦人横七竖八地坐在溪水边休憩,达古取出了他的竹弓。
“阿达古,别急,好的猎手,懂得等待时机……”
父亲的话,仿佛仍在耳边回荡。
达古慢慢拉开了弦,瞄准了这群贪得无厌的侵略者。
“特波,我不再是阿达古,不再是孩子,血祭祖灵后,都老在我脸上纹了面纹,就像蛙神身上的图案……”
那黑色面纹中,是一双燃着复仇怒焰的眼睛。
“现在,我叫达古,是男人,是猎头者!”
……
一个时辰后,秦军入山进剿的大部队抵达了前锋被伏击的地点。
赵佗过去时,树旁站满了士兵,一个个看得毛骨悚然。
“都让让,都让让,赵都尉来了!”
众人连忙让道,由着这位斩西瓯君译吁宋的大功臣上前,据说他还是某位封疆大吏的拜把兄弟。
赵佗看到了骇人的一幕,却见上百具秦卒尸体,被扒光衣裳,扔在溪水边,溪水为之而赤,远处还有食腐的动物远远游弋,垂涎三尺。
所有尸体都丢失了首级,就像桂林之战后,被枭首示众的瓯人……
赵佗皱着眉蹲下,将一个人翻过来,一条硕大的蜈蚣飞快爬出,吓了亲兵一大跳,随即发现,所有人的心脏都被挖走。
“瓯人真的吃人肉啊……”
秦卒不寒而栗,但长期和越人往来,甚至有个越人结拜兄弟的赵佗知道,和首级一样,心肝,也是瓯人用来血祭祖灵的好东西。
有人义愤填膺,请求深入森林追击的建议,赵佗却拒绝了,冷静地下令。
“收敛尸体。”
食腐的野兽已被赶走,但在那些尸体上,仍爬满了指节粗大的红褐色蚂蚁,相比于中原,岭南的蛇虫,几乎都是超大型号的。
这些红蚂蚁一个个如尚未长翼翅的小蜜蜂,圆鼓溜溜的脑袋上,一对方括号似的触须,横伸在前头,灵活地摆动着。一对复眼闪烁着幽光,两片钳子似的横颚,弯嘴镊子一样,正在啃咬着秦卒的皮肉,细细的腰肢后面,拖着个椭圆形的大肚子,滚瓜溜圆,微翘着尾尖,配合啃噬动作,左右蠕动,那里面,都是袍泽们新鲜的血肉啊……
有人忍不住吐了出来,气氛凝重,比起复仇,更多的是恐惧,对这景象,对这片土地的恐惧。
赵佗则站起身,看着四周的绿色地狱,目光凝重。
沼泽、湿地、沟壑、丛林等为蛇虫提供了理想的栖息地,构成了一张天罗地网,除了蚂蚁外,最烦人的当属大蚂蝗,最可怕的则是毒蚊子,凡是被其叮咬,必然感染炎症,在数日之内暴毙。
更有大雨、山洪伴奏,疫病瘴气助兴,瓯越人神出鬼没,暗施冷箭。
在这里,秦军也好似一个孔武有力的壮士,不惧猛兽,却对爬到身上啃咬自己的小虫,无从下手!
若按照屠睢的设想,深入剿杀,尽快消灭瓯越,恐怕不等瓯人被剿灭,秦人就已经尸骨填野了!
看来这场战争,不是占几个坝子,杀几个君长,就能轻易结束的……
“撤!”
赵佗当机立断,下达了撤军命令,让所有人脸色一松。
他想起了许多年前,攻略豫章后,两个半文盲聊起“兵法”时,黑夫说到的一席话。
“吾弟,你以后若在南方与蛮夷交战,定要记住我一句话。”
话语意味深长,仿佛黑夫透过漫长时光,看到了赵佗今日的处境。
“逢林莫入!”
……
西路秦军虽然占据了少许平坝,却在瓯人频繁的游击袭扰下持续减员,这种作战方式,似乎是这些丛林民族天生就具备的。
数百里外,南越龙川寨,从豫章出发的中路军,也面临同样的困扰。更让士卒恶寒的是,这里的南越人,不仅热衷于猎头,且是真吃人肉的,他们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深入林中捣毁的一座空寨里,余温尚存的篝火上,就烤着几只人手,其中一只还被啃得只剩下骨头……
这都是落单被抓的可怜秦卒。
“本将军受够那些林子了!”
得知进剿损失两百,却只杀了数十越人后,中路的贾将军咆哮了起来。
相比于越人,丛林本身就是一个强大而可怕的敌人,广阔的湍流设置了一道道难以逾越的天然屏障,连绵的群山中,满是丛生的灌木、藤萝盘根错结,参天大树直插云霄,构织成暗无天日的阴惨环境,高温酷暑,季雨连绵。
若无这庞大的丛林庇护,以秦军之强,消灭顽抗的越人,轻如易举!
思索之后,贾将军想出了一个自认为聪明绝顶的好主意:
“放火,通知各路大军,四面八方一齐放火,本将军要将这岭南千里密林,连带里面的越人,蛇虫鼠蚁,统统烧成灰!”
第0617章 汝之蜜糖
秦始皇三十四年六月,就在南征大军病急乱投医,欲将百越之地的森林烧成白地时,万里之隔的胶东,黑夫也打算点一把火,却是人心中的欲望之火……
西南季风劲吹,烟台港格外繁忙,随着海东商社的建立,与海东的贸易进行得如火如荼。胶东商人们尝到了两地貂皮价格差异的甜头,孜孜不倦地将胶东的奢靡之物运过去,满足朝鲜贵族的需求,诱使他们压榨百姓,使领民没日没夜地入山捕貂,怨声载道,《管子》里空想的贸易战,竟然在这里实现了……
朝鲜贵族喜欢丝帛漆器,比朝鲜更落后些,尚不识这些奢侈品之美的东濊、三韩,却偏爱另一样东西……
吸取了去年大军南下后,却扑了场空的教训,黑夫给扶苏的建议是,别急着出兵。
“沧海君余部,进入了马韩与东濊之间的地域,一直在规避秦军。我军客居海东,如此强大的武装闯入马韩、东濊领地,必使之惊恐警惕,说不好,就会被沧海君所利用,纠集马韩、东濊阻挠秦军。一旦与之交战结仇,孤军深入的数千人,便会陷入泥潭中,而沧海君,又会带着手下的亡命之徒们转移到他处。”
目的要明确,秦军不为征服而来,只为消灭沧海君,完成秦始皇的任务。
和南征军全面树敌的思路不同,黑夫认为,异域作战,最重要的便是结交盟友,让他们为己所用,不论是马韩,还是东濊,都是可以争取的。
所以开春后,秦军除去修筑“韩城”,作为永久据点外,便是广派使者商贾,与诸部“交朋友”。
几个月过去了,从海东那边传回来的消息看,成果不错:奉官府之命,刀间、管通手下的商贾开始探索马韩地区,马韩人共有54个部落,分布在数百里之内,大者人数上万,小者数百。
这些部落里,以狗命名的还很多,什么狗卢、狗素、狗奚……
不管是猫是狗,无缝不入的商贾在先前那数十名海难后误入马韩的楼船之士带领下,基本走遍了能抵达的部落,向马韩的长帅们,送上大秦公子的礼物:丝帛、漆器、刀削、红糖。
马韩的长帅对穿上去轻飘飘不能保暖的丝帛毫无兴趣,漆器虽然花里胡哨,但功能却与粗糙的陶碗无异。
反而是锋利的刀削,还有入口后甜滋滋的红糖,让马韩人眼前一亮!
刀具好理解,是部族生活必须的工具,至于糖,其实只要是人类,就很少有不嗜甜的。
人类对甜早已上瘾,上瘾的原理,是一段苦孩子的故事:当年人类还是猿猴的时候,严重缺少卡路里,而甜食富含卡路里,越甜越高能,于是见到甜食,人类就会本能地猛吃补充。
这个原始记忆被写进基因里,和吃饭,睡觉,啪啪啪一样,成了本能。
黑夫对此的解释是:“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蛮夷也不例外。”
吃糖时大脑的兴奋区域,和嗑药时的很相似,只是程度不同罢了,他前世曾听过一句电影台词:
“糖的成瘾性是可卡因的八倍,致死的可能性也有五倍之多。”
虽然不知道这数据是信口胡扯还是实打实的,但马韩人,尤其是长帅的妻女儿子,的确对这种蜜糖极其喜爱。吃了白送的那一点后,意犹未尽,在下个月,商贾再来时,表示还想再吃。
这次就不能白送了,商贾们故意将红糖说成了奇珍异宝,极其金贵的东西,马韩人必须用貂、狸之皮来换。
一来二去,海东商社和马韩诸部的贸易关系,只可惜,貂、狸之皮在马韩也是稀罕物,两三次贸易后,过去十几年的存货便换完了。汉江以南的地区,这些动物较少,一时间没法捕获太多,而部落里其他的东西,胶东商贾又不感兴趣……
就在马韩长帅们犯难的时候,商贾却提出了一个诱人的建议:
马韩贫乏,当地也没有太多貂狸可捕,没事!
“可以用沧海君党羽的人头来换嘛!”
沧海君已经离开了后世汉城一带,迁到了带水(汉江)上游,在当地立足后,频繁结交马韩、东濊。将秦人说成是杀人不眨眼的入侵者,将奴役三韩东濊。
马韩人原本将信将疑,但扶苏建立韩城后,没有贸然出动军队,反而派商贾对他们进行了友好访问,又是送礼又是贸易,打消了诸部的疑虑。
可如今,双方熟悉后,马韩就要在秦、沧海两边做选择了。
这个选择,再容易不过!
“秦人能给诸部带来好用的刀削,好吃的蜜糖,沧海君能给我们什么?”
于是,从五月份起,便出现沧海君派去诸部进行联络的党羽,半路被人截杀的事。而他们的人头,随即被送给商贾,换取几斤红糖,几把刀削……
沧海君手下的人头,俨然成了半岛南部唯一指定货币,再回首看这场蓄谋良久的贸易,真是汝之蜜糖,彼之砒霜!
“如此,不过费红糖万斤,则沧海君党羽将尽!”
黑夫听陈平来回复说,这个甜蜜而邪恶的计划奏效,很是满意,并不是每个马韩部落都愿意做这种血与糖的交易,但只要一个部落做了,必然会引来沧海君的反击。只要他们一交兵,一死人,事情就变得更复杂,派商贾使者煽风点火,将马韩诸部绑到秦朝战车上,一齐进攻沧海君,是迟早的事。
“等师出之日,处处受敌的,将不再是秦军,而是沧海君了,在自己土地上陷入包围,这种感觉一定很糟。”
沧海君不是能跑么?可当他发现,半岛之上,到处都是想用他们人头换好处的部族,他怎么跑?
结果,嘴上说着不要,但黑夫还是又拉了扶苏一把,并教这个青涩的主帅一件事:
“战争,不仅可以胜于疆场,也可以胜于朝堂,胜于货殖……”
只要是为了胜利,便不择手段!
听陈平说,扶苏确实很赞赏黑夫的计划,还评价道:
“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监军不愧是善用兵者!”
……
海那头,海东商贾们在源源不断收到人头,所以,胶东也必须每月送去数船红糖,才能满足这场交换。
值得注意的是,这批红糖,已非南郡、豫章所产,而是来自东海郡,因为工艺有区别,熬煮过头,成色发黑,味道带着一点淡淡的焦苦,故曰“黑糖”。
自从十年前,红糖业在安陆兴起后,黑夫知道这产业迟早会被官府没收,遂不禁甘蔗外流,甚至还白送给巴寡妇清家,使这一行当渐渐传遍各地:八年前传至豫章,七年前传至巴蜀,六年前传至江淮、长沙,五年前传至会稽……
托了大一统的福,消息和贸易都没了阻碍,眼看贩糖有利可图,在各地广兴种植园,开设工坊的,多是占有大量土地的楚国旧贵族。
一年半前,少府终于按捺不住,将所有红糖工坊购为国有,作为官府专营的产业,这种遍地出笋的局面才算终止,各地豪贵只保留了大片甘蔗地。
而眼下,东海郡拥有蔗田最多的家族,却是黑夫的老熟人,项氏,毕竟项氏在楚国灭亡后,依旧是东海郡最大的地主,除了家族大本营下相县外,在淮南的广陵、堂邑等地,还有不少封地,按照秦始皇“使黔首自实田”的政策,这些地并没有被官府没收,以项氏之财,养几千兵都不在话下。
不过,自打齐地诸田叛乱后,秦朝中央,便改变了政策,将齐地剩余的诸田豪贵悉数迁徙后,接下来,恐怕就要轮到楚地了……
只是恰逢秦始皇发动南征,迁徙令才没有立刻下达——又是强征民夫,又是要将豪贵连根拔起,将贵庶一起得罪,若如此,楚地估计也要造反了。
是日,黑夫结束了在港口的巡视,与萧何回到府邸后,正在商议今年的府库收支情况,这时候,陈平却匆匆至此,身后还带着个风尘仆仆的人,登堂向黑夫作揖后,欲言又止……
萧何是聪明人,顿时明白了,立刻一拍额头,说是有份簿册落在了办公室,要去取来让黑夫看看,遂告辞而去。
走出厅堂后,萧何回首看了看厅堂缓缓合上的门,所有所思。
老萧虽然依靠自己的能力,被黑夫倚重,提拔做了仓曹掾,开始发挥特长,掌管实权。
可他很清楚,黑夫的第一心腹,依旧是陈平。
了解越多,萧何就发现,黑夫那些遍布各地的乡党门客,多是由陈平负责,并通过他向黑夫禀报,这些事情,他和曹参这种“肱股”一无所知。
也正因到处安插着眼线,才能在进入沛县后,就直接找到并征辟了他们这“三杰”吧?不过奇怪的是,萧何和曹参倒是颇受重用,唯独刘季却混得不咋地,要么做马前卒,要么当擎旗兵,拘着好几年不让回家。
前些日子,黑夫似乎又改了主意,恰逢胶东派一千郡兵支援扶苏,便将刘季提拔做了百长,派去海东前线效力,说是给他一个立功的机会,眼下老刘大概已到韩城了吧?
总之,和黑夫做的其他事一样,让人摸不着头脑。
萧何再度想起去年这个时候,陈平的暗示试探,更加认定,这是黑夫授意陈平做的!
“这位尉郡守,真是亦正亦奇,其志不小啊……”
萧何摇了摇头,虽然心中有些不安,但眼下他在船上太久,已很难下去了。
“若世道乱了,这艘停在海边的大船,未尝不是好的栖身之所。”
……
而在仆众尽散的书房内,陈平也与那名被黑夫安排在东海郡下相县,专门负责监视项氏的门客,向他禀报了突发的情况。
“郡君,下相县那边,出大事了!”
第0618章 连坐
“今上二十七年,奉陛下迁虏之令,项梁携家眷入关中,已八载矣。居于栎阳,甘为黔首,素来安分守己,其弟项缠杀人逃匿之事,梁远在千里之外,一概未闻,今骤然遭捕,岂非冤枉?项氏门生故吏遍布楚地,若无罪而以法绳之,徒使东海人心惊惧,也为兄招惹祸端。故以弟之见,项梁不必连坐,可无罪释之,以安项氏党羽之心……”
秦始皇三十四年,七月上旬,一封来自咸阳的信件,摆在了栎阳丞司马欣案前。
“安分守己?”
司马欣对冷笑:“项梁因其弟在下相抗吏杀人之事,被逮捕不过三天,就能买通人,通过在做咸阳狱吏的曹咎向我说情,看来他来关中这八年,可经营了不少人脉啊……”
秦始皇初并天下时,便颁布过一次迁徙令,使得六国之地,十二万户人家迁入关中,安插在各县。
作为楚国大氏,抗秦的中流砥柱,下相项氏自然被特别关照,项燕与项氏长子结死于战争中,轮到二儿子项梁当家做主,于是他便被秦军逼着,带着侄儿“项籍”搬入关中,居住在栎阳县。
但项氏极大,项梁以分家为借口,在楚国灭亡后就分割了宗族和家产,故项氏一分为二,部分被他带到栎阳,另一部分,则在项燕幼子项缠领导下,继续留在下相。
如今八年过去了,昔日轻侠好义的项梁仿佛彻底沉寂了,迷醉于酒色之中,最爱做的事,便是宴饮,不仅冠绝栎阳县,整个关中的六国移民圈子里,也小有名气。
而另一边,项氏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拥有大量庄园田畴,在整个南方掀起种蔗热潮之际,项氏和昭、景、屈一样,也开办了一些红糖工坊,只可惜还没等投进去的钱回本,朝廷就将糖业收归国有,诸氏的钱都打了水漂,对朝廷愈发不满……
齐地诸田叛乱期间,若非秦始皇和朝廷的数万大军就在彭城镇着,恐怕连楚地也反了,这亦是皇帝下令,不得有一兵一卒入齐的原因,一来要威慑楚魏,二来,也要让心怀叵测的人看看,秦朝只靠齐地驻军,便能轻易将这复辟的“齐国”重新按回棺材里!
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齐地之乱方定,秦始皇接着就要对百越用兵,在楚地征召青壮入伍,楚人一直觉得南方是鬼蜮,去了有死无生,遂有大批戍卒违令逃匿,眼下东楚、西楚、南楚三地,到处都是将阳逃人。
这些逃人,或遁入草泽为寇,或者投靠当地豪强,两个多月前,东海郡收到项氏仇家的举报,说项缠隐匿逃亡,将他们安置在庄园里……
东海郡守闻讯,便派人去下相县彻查,当秦吏要带人搜查项氏庄园时,遭到项氏家丁阻挠,遂起冲突,一名官员被杀,县卒死伤十余人!
惊闻此事,东海郡立刻调拨郡兵,包围了下相县的项氏府邸,等突入里面后才发现,已经人去屋空……
项缠知道杀了秦吏,官府必不会善罢甘休,遂遣散族人,带着门客们逃匿了。
楚地山泽遍地,落草为寇很容易,官府只能控制城市,对荒野里的盗寇毫无办法,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项缠是脱身了,但整个项氏的府邸产业都被查封,连带身在咸阳,对此事尚不知情的项梁,也被官府缉拿起来。
项氏虽曾富贵,可现如今,不过是万千豪强之一,中央没放在心上,廷尉令栎阳县自行审理……
不过,针对这件案子,栎阳县官府仍有争议,项梁的确是项氏的家主,但搬入关中多年,与下相只有书信往来,再也没回去过,也没有任何证据表明,那项缠窝藏逃人,杀死秦吏是项梁指使。
而且这件案子的定性也成问题,若项缠的罪被认为是“杀人、将阳”,那与他分家的项梁也不会受到牵连,当无罪释放,可若项缠被判定为“谋反”,那项梁虽不属于父、母、子的“三族”,但作为兄长,也要遭受刑罚。
眼下还未正式开始审理,背地里的活动便开始了,项梁财大气粗,又好交朋友,司马欣的妻弟曹咎,曾做过一段时间的栎阳小吏,与项梁相识,后来曹咎去蕲县做狱吏,又与项氏有往来。
后来,在司马欣的帮忙下,曹咎再次回到关中,任咸阳狱吏,却是不忘旧谊,得了项梁请求后,打算拉他一把了……
“也不知他收了多少钱?”司马欣如此想道。
与刑律较严,官员不敢公然贪污受贿的关中不同,现如今,外放齐六国故地任官的秦吏,到了地方上,谁不是挣得盆满钵满?
时代变了,敦厚朴实已非主流,一人之心,千万人之心也。秦爱纷奢,人亦念其家,皇帝陛下都带头大修宫室,底下的官员又怎么清廉得了?
公然扣留交给朝廷的税款,他们自然不敢,但对地方豪强大族的示好,却也没少拿。
司马欣现在考虑的是,这起案子,若没有引起廷尉的重视,让栎阳县自行审理的话,他或许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项梁的确没有犯罪,只是被他那弟弟坑了而已。
项氏财大气粗,虽然老窝被东海郡官府端了,族人也四散而逃,但只要项梁无事,一些好处,是绝对能拿出来的……
思虑已定后,司马欣结束了一天的办公,回到了家中,谁料,妻子却告诉他,客厅里,有一位远道而来的客人,想要拜见司马欣,说是给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那客从何而来啊?”司马欣不太在意,随口一问。
“听说是从胶东而来。”
司马欣的妻子曹氏奉上热汤,谁料丈夫却呛了一口,咳嗽着擦了擦,也顾不上换衣裳,便骂道:“怎不早说?”便匆匆去见客。
他可忘不了,在胶东的封疆大吏是谁?
七年前,还是咸阳狱小吏的司马欣接手过一起案子:南市蜜商状告从南郡来的外乡糖贩……
最后,司马欣为南郡糖贩主持了公道,还他们清白,可实际上,他做这件事,是为了讨好正炙手可热的秦始皇近臣:黑夫。
此事之后,司马欣便与黑夫有了交情,虽然没有直接给出回报,但几年后,司马欣便被廷尉提拔,从百石狱吏,晋升为四百石的栎阳丞……
司马欣当然知道,这是托了谁的福。
现如今,黑夫已是两千石大吏,只差一步就能封侯,此刻派人来见,定有要事!
见完客人,一通密谈后,那位黑夫的门客告辞而去,司马欣回到寝室后,妻子问他出了何事。
司马欣一脸正色,对妻子道:
“写封信告诉你兄长曹咎,这一次,我帮不了他了!”
……
数日后,栎阳丞司马欣经过严密审理,给项梁连坐案下了最后的判词:
“项缠窝藏逃犯,杀吏谋反,其人遁逃,然其兄项梁,其侄项籍,理当连坐,今将此二人降为刑徒,发往北地郡贺兰山,服司寇之刑!”
第0619章 项氏
“那司马欣问我,郡君与项氏有仇乎?”
月余之后,秦始皇三十四年八月下旬,奉黑夫之命,以门客身份往咸阳跑了一趟的共敖已回到胶东,向黑夫禀报他这次办事的经过。
“你如何答他?”
黑夫亲自给共敖端了杯水,他的昔日在南郡也收了数十门客,由陈平、共敖二人管着,共敖自从诸田之乱平定后,就打定了主意,不能再立功了,否则一旦升到卿位,就可能要离开黑夫身边,他便辞去了官职,一心一意做起黑夫的食客来。
共敖咕噜咕噜喝完水道:“我说,郡君当年在王老将军营中,秦楚战于蕲南,郡君骁勇,亲率部众,缴获了项燕军旗,夺旗之功,足与斩将相提并论,其仇怨亦然……”
那司马欣倒也识相,只是随口问了问,看完黑夫手书后,没几天就改了判决,夸大了项伯杀人事件的恶劣程度,将一起杀人将阳,说成是谋逆大罪,项氏举族都要受到牵连,项梁、项籍叔侄被定了“司寇”之刑,即日启程,去北地郡贺兰山下服苦役。
“北地郡,贺兰山,当年可是主君说了算的!如今虽换了守、尉,但公孙白鹿、义渠白狼、羌华、傅直、甘冲诸将,皆主君旧部,当地的大族乌氏,逢年过节,也有礼物送来……”
共敖手狠狠往下一比:“只要项氏叔侄到了北地,便是入了瓮的羔羊,若主君想要他们死,只需要一句话,北地众人,便能效劳!”
“不至于此,传信过去,暂且先让羌华、傅直、甘冲等人替我监视着。”
黑夫摇了摇头,乘着项缠犯事之际,暗地里坑项氏叔侄一通,将他们撵到边境去,项梁这种地头蛇,若没有机会跑到楚地江东的话,估计也翻不起什么浪来,且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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