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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吏-第2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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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才这么慢,从烟台到列口,就算靠岸行驶,大概五百多海里吧,居然要走十多天,平均下来,一天就五十海里,就算一半时间休息,航速竟然才一小时四五节,虽然远超陆地行军,但与后世相比,真是慢得令人发指……
“监军以为如何?”
任嚣询问,若黑夫没有意见,运粮的路线和方略就这么定下了。
他一副听不懂的样子,看向自己的幕僚们,目光掠过陈平、萧何,定在了第三个人,也就是那个肤色惨白的布衣中年人身上,对他点了点头。
这中年士人早就憋了许久,此刻得了黑夫允许,便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谬矣,谬矣!任将军的这方略,未免有些胆怯低效。”
此言顿时惹来了任嚣属下们的不满。
他们方才见此人在侧旁听,任嚣每说一句,他就摇一次头,若不是看他是黑夫带来的幕僚,血气方刚的楚越楼船之士,早上去揍他一顿,再扔下海去喂鱼了!
“噢?”
任嚣看了看不动声色的黑夫,目光瞥向这幕僚:“这位先生莫非另有高见?”
布衣中年朝任嚣拱手:“不敢说是高见,只是……一个来回,竟要二十日之久,此事若被沧海君手下的舟人得知,定要笑掉大牙。”
他收敛笑容,朝黑夫作揖:“监军,若按草民的法子来,时间能缩短一半,一个来回,十日即可!”
“十日?”
厅堂内,楼船之吏们面面相觑,在他们的计划里,这是不可能的!
“怎么可能做得到!”
“怎么可能做不到!”
布衣中年却道:“只要胆子大一些,不必沿岸小心翼翼地走,船队从成山角起航,乘风破浪,越过大海,直接去列口靠岸!回程则不变,如此,不论航程还是时间,均能大减。”
这话让众人怒极反笑了:
“你这狂士,可知成山角以东,雾有多大?你可知东海之上,风有多猛多变幻莫测,随便一点巨浪,便能让船沉没。你这布衣,根本不懂海事,军议之事岂敢妄言?”
任嚣却止住了众人对这布衣的攻击,看向黑夫:“敢问监军,这位先生是何许人也?”
黑夫一挥手,指着布衣:“你自己说罢。”
布衣应诺,嗟叹道:“我曾是在海上求食的船家,少海虽大,在我眼里,不过是个澡盆。”
“我亦是在胶东、朝鲜来回不下十次的寻仙者,可惜那所谓的蓬莱、方丈、瀛洲,渺茫难求,最后才明白,它们是假的。”
他一边说,一边走到那海图前,指着它道:“现如今,我已洗心革面,成了这海图的绘制之人!”
“这海图竟是你绘的?”楼船之吏们皆惊。
“不错。”
布衣中年朝所有人一拱手:“在下乃是幸蒙陛下赦免,在监军身边做事的待罪之人,徐福!”
第0594章 顺逆
“徐福?”
消息闭塞点的楼船之吏,颇为惊讶,这个本该被通缉的方术士,为何会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此?
但耳目灵通点的,却知道徐福已被免罪:去年,诸田叛乱刚刚平定不久,朝廷秋后算账之际,临淄、济北郡丞提交了关于方术士可能参与反叛的证据,这个群体立刻变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与此同时,消失半年的徐福,被出海巡视的共敖,在青岛外海的小岛地牢里发现……
徐福心里也苦,他被黑夫一关就是大半年,也没胡乱用刑,就是让他独处,连阳光都见不到,隔三岔五来看他一次,让他交待卢敖、韩终等方术士的黑料。
他最初还不说,可后来熬不住,便陆续吐露。
“你知情?”黑夫问他。
“知……知情。”
黑夫当时笑道:“知情不报,还欲与卢、韩一起欺瞒陛下,真是死罪啊,幸好我让人在琅琊截住了你,否则,你便再无生路了。”
之后,黑夫撂下徐福,连续四个月未来看他,徐福一百多天无人交谈,送饭的老者也是个哑巴,他想死的心都有。
等黑夫再来时,只是淡淡地说,诸田作乱,已被自己平定,随即,便让徐福绘制胶辽海图。
徐福还想藏着掖着,因为他觉得,自己若知无不言,黑夫很快就不再需要自己,会杀人灭口。
但黑夫在看了他献上的第一版海图后,却只是轻轻一笑,拿起旁边的炭笔,在纸上信手勾勒起来。
不一会,一副胶东、辽东、朝鲜半岛的地图便浮现在上面。
徐福看过之后,亦大为震惊,那些海岸线的大体走向,与他脑中所记竟别无二致!更神的是,黑夫还能画出徐福都没去过的海岸,甚至在朝鲜半岛东南方,还添了一个巨大的岛屿,指着它戏言道:
“徐福啊徐福,你想要陛下给你童男童女,想去的地方,不会是这吧……你如何称呼此处,东瀛?扶桑?倭?日出之地?”
叫什么不重要了,徐福差点没吓死,本以为,这是他自己琢磨的小秘密,却被黑夫无情地揭露出来,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徐福想不通,只以为神,顿时佩服得五体投地,自此不敢再在黑夫面前掩藏。
他不知道,这是黑夫前世初高中时,教室墙壁上挂了许多年的中国地图立功了,用神秘主义吓唬方术士,也算以彼之道还治彼身了。
在唬住徐福,让他对自己言听计从后,黑夫又意气风发地告诉徐福,方术士勾结诸田谋反的事情已暴露,这个群体彻底凉凉,徐福惨遭迁怒,也成了通缉犯。
徐福有些绝望,难道他这么聪慧的人,就要做一辈子阶下囚么?
黑夫当时也没说话,徐福半晌后才醒悟过来,黑夫暗示这么多,无非是告诉他:你只剩下一个机会,那就是站出来揭发卢、韩!
徐福愿意合作,被带回即墨后,黑夫与郡丞一同审问了他。徐福按照黑夫提供的剧本,自称先前忽然消失,不赴成山角之会,并非刻意欺君,而是惊闻那方士韩终等人诱骗皇帝出海,欲图谋不轨。
“我本欲告发,却被卢、韩手下发现,惨遭劫持,扔在无名海岛上的地牢里,近来才得以脱身,今闻陛下遇刺、诸田反叛,以上种种,皆卢、韩之奸计也!”
黑夫郡守对此事很重视,立刻将徐福送去秦始皇处。
不再相信方术士鬼话后,皇帝岂会屈尊见他?一切交由廷尉叶腾审理。
徐福发现,自己的所有退路都被堵死,从押送到审讯,都是黑夫的人在经手,哪怕到了皇帝行宫,也是黑夫的老丈人,廷尉叶腾来审他,只要说错一句话,对方有的是办法让他立死。
就算忽然反水揭发黑夫又有何用?黑夫平齐乱,封大庶长,恩宠正盛,一个通缉犯的胡言乱语,无法对他造成损害,反而会害死自己。
徐福是个自爱惜命之人,他知道,自己最该做的,便是听黑夫的话,彻底与方术士划清界限……
于是他的证词,成了扳倒方术士最后一根稻草,秦始皇勃然大怒,一共坑了数百人。
倒霉的侯生只因为“不知情”便惨遭株连,但徐福作为首告,按照律令,可以赦免。
但徐福仍不得自由,事后,黑夫还请求,徐福虽为方术士,但他从未敢欺瞒皇帝,且对海事极其熟悉,可以让他在胶东效力,秦始皇准奏。
今年年初,徐福回到了胶东,在郡守府手下做事,只是极其低调,很少出没。
但徐福没想到,回到胶东后,黑夫给他的差事,居然是管理方术士……
坑术士后,这个群体已经销声匿迹,唯独胶东有余存,便是那些先前帮黑夫寻找金矿,改善晒盐技术的方士,他们于朝廷有功,得以幸免。
但经此一吓,与之前相比,方术士与黑夫的关系有了巨大变化,过去是充满敌意,如今却视黑夫为大腿,一旦黑夫不再庇护,他们随时可能被人捉拿诛杀。
黑夫将这仅存的十余名方术士分为两组,学“祠灶致物”,也就是玩丹砂炼水银,金铁相互炼成的为一批,在青岛秘密研制着一个项目。钟情于海外求仙,多次乘船出海,熟悉风浪水文的为一组。
海图的最终形制,便是徐福带着第二组的人绘制而成,说是他画的,也不为过。
今日黑夫带徐福来烟台港,用意也很明显:黑夫想主导此次跨海运粮,故意让徐福装一装,将任嚣提出的方案驳倒!
作为在这片海域往来二十年的人,要论对少海、东海的熟悉,在场所有人加起来,也赶不上他吧?
想定后,徐福开始了他的表演。
他踱步到厅堂中央,朝任嚣和楼船之吏作揖,然后指着地图上,辽南的位置道:
“任郡尉,你方才说,舟船从旅顺到马訾水,航速极慢,恍如逆水行舟,要七八天之久,可知这是为何?”
……
“洋流?”
任嚣和楼船之吏们听着这个从徐福嘴里蹦出来的陌生名词,有些不明所以。
“然也,洋流。”
“江河有流,海亦有流!常年出海者便能知晓,同一艘船,同样的货物,同样是风平浪静,从烟台到成山角,去程省时,仅需一日,回时费力,需一日半。”
而造成这种情况的,就是徐福所谓的“洋流”了,顺者如同在大江大河上顺流而下,逆者则如逆水行舟,不慢才怪。
他这么一说,倒是符合任嚣和楼船之吏们的常识,只是众人多来自楚越之地,对江河湖泊熟悉,对大海的脾性,还真没徐福清楚。
见众人不再轻视他,徐福这个出了半辈子海的方术士,便像讲课一般,用炭笔在海图上,从马訾水(鸭绿江)入海口开始,沿岸画了一条线,到旅顺处停止,标了个箭头,预示着它是由东北至西南向的。
“胶东沿海有洋流,辽南亦有,也是不巧,与运粮去向相反,故从旅顺到满番汗时费时,回程时反而省力!”
“原来如此。”
众人皆颔首,徐福说透这点,真是解开了一个未解之谜了。
黑夫高坐厅堂,任由徐福在那讲解胶辽沿岸的各种“洋流”,徐福有几分本事,多次出海,是早就知道这种东西存在,并暗暗总结了规律,但赋予它名字的,还是黑夫。
而徐福说的两处沿岸洋流,其根源皆是“黄海暖流”,这是世界第二大洋流“黑潮”的一个分支。
黄海暖流沿着朝鲜半岛西岸向北流动,在鸭绿江附近,由于辽东半岛的作用,转向西南行,在鸭绿江水流的作用下,变得更强,直接冲入渤海湾!
这道暖流,会沿着渤海湾沿岸转一圈,带去热度,让“碣石”也就是秦皇岛成为不冻港,然后便从渤海南侧流出。在胶东烟台附近,接受了莱州湾的淡水,变成黄海沿岸流,绕过成山角,继续往琅琊地区流去……
这就是渤海和黄海的洋流循环,也是让碣石—芝罘—琅琊这道航线早早出现的根源。
明白了这点,就能充分利用洋流来行船了。
徐福道:“眼下乃夏季,辽南洋流较弱,也足以让舟船航行艰难,到了秋冬,洋流更强一倍!到那时,想要从胶东经旅顺运粮到满番汗,真是难上难!一个来回,恐怕要整整一月!”
任嚣和楼船之吏们沉吟了,若徐福说的是真的,那他们的运粮方略,夏天还能勉强接受,一旦到了秋冬,就举步维艰了。
“但若反其道而行,直接从成山角起航,抵达朝鲜沿岸,再向北去满番汗,朝鲜沿岸洋流,乃从南向北,如此,则能避开逆流,回程时顺洋流而行,可事半功倍,省去不少时日!”
(前文有误,秦朝最东界是满番汗,列口还在南边,应是箕子朝鲜的港口)
顺之则快,逆之则慢,这个道理大家都懂,众人渐渐有些被徐福说服了,但仍有一个难题横亘在他们面前。
“我听闻,从成山角直航到朝鲜,可是有足足四百里之遥,船要走四五天……”
任嚣手下,最老道的楼船军官面露难色,摇头道:“我也问过不少燕齐老船家,他们出过无数次海,却也不敢走这条水道。”
对于这时代而言,极少有离开海岸的远洋航行,首先是海上风云莫测,这年代的风帆尚且原始,无法很好利用侧风,非得顺风才行,若是无风,就得靠桨来划。
更糟糕的是,失去陆地的标志物后,船只的航向也成了问题,白天和晴朗的夜晚,可以依靠太阳、月亮和星辰来判断风向,可在阴天和多云的夜晚,船队就成了无头苍蝇,陷入迷航了……
燕齐方术士中,不乏有人试过远航,但大多严重偏离航线,运气差的船毁人亡,运气好的,等好不容易绕回来,亦是猴年马月了。
“那是彼辈无智,不会观测风向。”
徐福却不以为然,他作为敢怂恿皇帝出海,历史上更带着几千人远航异域的人,自然是有几把刷子的。
徐福回头看了黑夫一眼,见主人点头,便继续道:“我花了十年来钻研风向,略有所得,眼下风多是从东往西吹来,远航是有些难,可一旦入秋,却有天助之!”
“天助之?”
众人皱眉:“此言何意?”
徐福换成了粉笔,在那海图上,除了黑色的洋流外,又加上了白色的一些小箭头,它们或从北向南,或从南向北,或盘旋不定……
“这是……”
常年在海上打拼的楼船将领们,又岂会对这东西陌生呢?
徐福按断了粉笔:“季风!”
此乃黑夫这取名狂魔,给这种特殊的风取的新名字,徐福倒是觉得它很符合实际,季风者,随季变化之风也!
“徐福说得没错。”
黑夫亦起身,拍手让众人看向他。
“有此风相助,楼船远航,越千里海疆,征海外之国,易如反掌也!”
第0595章 牵星
夜里的大海,显得比白日更恐怖,深邃而未知,潜藏着无数危险。即便是最老练的渔父,也很少夜航。
但五月初一这天,在青岛港附近的海面上,却有艘楼船连夜穿梭于海上,它离陆地越来越远,直到孤悬于茫茫大海之上。
时值月缺之夜,船上众人抬起头,却见天气晴朗无云,视野极其空旷,与大海一样深邃的夜空中,少了城邑人间灯火争辉后,星辰银河,显得格外清晰。
但看久了,也会让人眼花缭乱,尉阳盯着半天,只觉得眼睛发酸,而那些星辰也相互混淆,不容易一一辨别。奉郡守之命,他们这批识字的官吏,在不出海的时候,就跟着徐福,学习他的“牵星之术”。
徐福却不会看迷糊,对于方术士而言,天上星河虽然无比辽阔,那繁星在别人眼中如沙粒般不可胜数,但在他眼中,却如手掌的掌纹一样熟悉。
“那便是北斗七星。”
徐福深手指着天际的一列星辰,手指虚画线,将它们连接起来,并一一叫出名字。
“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瑶光,七星连在一起,就如宴飨上舀酒的斗。”
“的确像极。”年轻人们颔首,也有些馋酒了。
徐福又说,位于斗魁上的天璇、天枢之间连一条直线,再向天枢方向延长5倍的距离,便能找到一颗极其明亮,让群星黯然失色的星辰。
“那便是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大海弥漫,无边无际,不知东西,白天有太阳,但到了晚上,就得靠星辰而进了。北极星,这是每个航海者的本命星,它位于北天极,位置几乎不变,可以靠它来辨别方向,而徐福要传授给众人的“牵星术”,也是围绕着北辰来施展的。
“今夜无月,正是牵星的好时候,都测一测吧。”
这批楼船之吏,人手一块“牵星板”,它由乌木制成,一共十二块,合在一起像是扇子,最大一块为十二指板,最小为一指板。
经过月余学习,尉阳早就对此不陌生了,他左手拿牵星板一端中心,手臂伸直眼看星空,使牵星板板面与海平面垂直,观测北极星离海平面的高度。高度高低不同,可以用十二块木板和象牙块四缺刻替换调整使用。
而旁边,还有两个助手,一人持火照明,另一人在纸上为他记下观测得的数据。
想在摇摇晃晃的甲板上完成测量是不容易的,测完之后,众人回到船舱中,按照测得的高度,用记在心里的《九章算术》公式,得出了北极星与地面的夹角,再将这结果交给徐福。
徐福一一检视后,将没测准的众人奚落了一番,让他们出去重测,却又夸了尉阳:
“还是尉阳所测最准!”
同僚们的目光看过来,有羡慕,有不屑,尉阳咬了咬嘴唇没说话。因为他也觉得,这是徐福在刻意拔高他,原因不用说,因为他仲父乃郡守、监军,这次安排尉阳来做楼船之吏,颇有为他镀金铺路的意思。
徐福将一个巨大的木盘摆在案几上,此乃“太乙九宫占盘”,是徐福家传的宝物,也是他能视大海如坦途的秘诀。本来是只传子嗣徒弟的,可被黑夫一逼迫,徐福也只能忍着心疼,将压箱底的本事拿出来,教给这群喊他一声“徐夫子”的青年军吏了。
这占盘髹漆木胎,结构分两部分,天盘和地盘。大而在外的方盘为地盘,在地盘之内的圆盘为天盘。其中,天盘中作斗杓,指天罡。次作十二辰,中列二十八宿四维局。
而地盘,则列十二辰、八干、五行、三十六禽、天门地户人门鬼路四隅讫。
一边教导尉阳,如何用先前测得的数据一一对照天盘、地盘上的尺度,得出方位。徐福也不由感慨万千,因为此物,一开始的用途,根本就不是测方位,而是占吉凶!
当年,早在春秋时,龟策行家卫平为宋元公算命,便曾“仰天而视月之光,观斗所指,定日处乡,规矩为辅,副以权衡。四维已定,八卦相望。视其吉凶,介虫先见。”
总之,此物主要是用来算命占吉凶,龟策日者行走各地,按照星辰分布,将天下划分为“十二分野”。他们同时也发现,不同地区,北极星与地面的距离不同,比如在“尾箕”分野的燕地,和“翼轸”分野的楚地,距离差别甚大。
但“觜参”分野的赵地南部地区,和“危虚”分野的齐地,北极星与地面夹角,却几乎相同!
于是,牵星术除了占星算命外,又多了个用处,那便是观测南北方位。在陆地上,这其实没什么大用,直到传到燕齐之地,方术士手中,这才大放异彩!
徐福将此术用于远航,这也是他能十次前往海外的依仗,时刻观测方位,便能知道自己航行的路线是否偏离目的地。
这门方术士过去讳莫如深,让人敬畏的学问,说白了,其实也挺简单。
“封建迷信和科学技术,其实是一对双生子啊……”
黑夫当初在听完徐福的讲述后,如此感慨,同时也决定保下他的性命。
如今,昔日的占星术,已经成功洗白,变成了“天文航海术”。
黑夫还为这种南北有异的地理坐标取了个名。
“纬度!”
徐福承认,过去十来年里,他已经悄摸摸将燕齐沿海,南北不同地点的方位数据测得七七八八,连对岸朝鲜,也被他测了几个点。从胶东出发,要怎么航行才能准确抵达对岸港口,徐福都了然于胸!
这是徐福会的东西,但方术士的冒险寻仙,和必须保证稳定安全的粮食海运毕竟不同,他们还要解决一个大问题:跨海而去,两三天时间里,若是倒霉遇上没有星月的夜晚,偏离航线该怎么办?
……
结束了每月两次的牵星练习后,徐福回到了青岛港,次日,黑夫巡视至此,让徐福带他去看看,那些被“招安”后,擅长“祠灶致物”的方术士鼓捣的秘密项目进行得如何了。
“郡守,那所谓的司南,根本无法指南。”
一进门,徐福就告诉了黑夫这个坏消息。
没错,这个秘密项目,便是制出一种在多云阴雨天里,也能测出南北方位的器具。
这时代,磁铁已为人所知,《吕氏春秋》有言,慈招铁,或引之也。六国故地还有传说,说秦始皇在咸阳宫有一座磁铁修成的大门,但凡持兵刃路过的,都会被吸附到上面……
这当然是胡扯,秦地的剑,以铜居多,造个磁铁门也没大用啊。
不过,方术士倒是对这种好玩的东西很感兴趣,是用来装神弄鬼的必备之物,隔空取物之类的,这帮家伙没少玩。
黑夫目的明确,他就想以磁铁做指南针,不过,方术士们却提出了不同意见。
有的人以为,应该做传说中,黄帝用过的“指南车”,有人以为,应该用曾见于古书中,但现世已失传的“司南”。
黑夫思索之后,将方术士分为三组,七八人做指南针,其余人做司南、指南车。
一个公司下面,同一个项目,分几个工作室良性竞争,是不错的法子,这群方术士未来还有大用,黑夫希望他们能自己有想法,而不是只做应声虫。
“那样的话,我找不识字的匠人来,岂不是更方便?”
即便是错的,也可以去尝试,谁知道一个失败的项目,稍加改造,不能变成黑科技呢?
不过结果证明,什么司南、指南车,都是理想中的东西,那几人花了数月时间,费了好多人力,将邯郸郡武安县磁山运来的磁铁磨成勺,放在打磨光滑的铜鉴上,希望它的勺柄能够指南。
但尴尬的是,盯了半天,“司南”就是不动。
也对,那微弱的磁力,远不如重力和摩擦力的作用,动得了才怪!
司南项目组宣告失败,而隔壁的“指南车”更惨,方术士们和工匠鼓捣了半天,就是做不出不管转向何方,都能自动指南的神器,只能尴尬作罢。
最终,还是黑夫指定的“指南针”有了些成效。
普通的缝衣针,用天然磁石反复摩擦,便能使针带上磁性,虽然这其中原理方术士们也琢磨不明白,但不妨碍他们使用。
徐福让人为黑夫展示了两种用法:将磁化的细针穿几根灯心草,浮在木盘水面上,或涂一些蜡,粘一根蚕丝,挂在没有风的地方……
却见指针锐处受某种“神秘力量”指引,微微转动,锐处常指南,亦有指北者。
徐福解释道:“此恐石性不同,致使南北相反,理应有异,未深考耳……”
“这大概是N极和S极的区别?”
黑夫虽然对这简陋至极的指南针、指北针还不太满意,但他们要做的毕竟不是跨越数千里的远洋航行,只是跨越数百里的短暂出海,指南针只作为牵星术的辅助,以备不时之需。
这样的指南针没法和后世相比,但没什么东西,是一开始就能做到完美的。
两种方法里,徐福比较推荐缕悬法,因为水浮法的最大缺点,便是水面容易晃动影响测量结果,而海上的船只,晃动可不是一般大。
徐福还说,他特地在白天夜晚,依照太阳、北辰方位做过对比,发现这指南针、指北针的指向,虽然大体上是南北,但依旧有少许偏差,且无论如何更改,都无法消弭。
“些许偏差,无伤大雅。”
黑夫知道这是地磁偏角,但他一时半会,也跟徐福解释不清楚,这种理论上的东西,还是交给大科学家张苍去钻研吧。
“足够了,多制备些磁针,让每艘船上都有数枚,再教楼船之吏使用,相比于牵星之术,此物简单,不管识字不识字,都能学会!”
……
巡视完方术士们的项目后,黑夫到了外面,这座他亲自命名的青岛港,已不复昔日渔村景象,日积月累,变成了繁华海港。
“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渊,蛟龙生焉。”
吹着海风,黑夫不由嗟叹,他现在做的,不过是积土成山、积水成渊的过程。
季风、洋流、指南针、纬度、天文航海术,这些方术士藏着掖着的知识,如今都被黑夫掏了出来,公之于众。而第一批具备以上知识的海员,也正在接受培训……
远洋航行必须的物质基础,正在一一补全,还差什么呢?
还差最关键,最核心的东西。
“利益!”
无法给世人,起码是胶东人带来利益的远航,与方术士花费巨资海外求仙,有什么区别?一旦那股劲头过了,再庞大的船队,也会搁浅生锈,他们曾探索过何处,最远抵达了哪里,都没了意义,只剩下后人遗憾叹息。
“如果能再远一些,如果那振奋人心的西洋远航,能一直持续下去……如果……”
历史没有如果,唯有利益,能驱使人不断探索。
但黑夫的确是没看出,此时远航海外,除了满足秦始皇的虚荣心,满足黑夫玩梗的恶趣味外,能让中原捞到什么油水。
“或许这次跨海远征后,能找到它呢?”
现如今,舟师已训练多时,粮食已囤积完毕,青岛建造的大木船挤满港口,如今又搞定了“导航系统”,真是万事俱备,只欠……
黑夫正思索之际,他身边的“示风器”上,长条的旗帜高高扬起飘拂,系在其上的风铃叮当作响,发出好听的声音!
“仲父!”
在外看守示风器的尉阳面露喜色,他朝黑夫高呼道:
“起风了!是季风,是南风!”
……
PS:太乙九宫占盘是1977年在安徽阜阳县双古堆西汉汝阴侯出土,可能是夏侯婴或者其子嗣算命用的。
第0596章 起风了
秦始皇三十三年,五月中旬,烟台港人头攒动,包括郡守黑夫在内的众多胶东大员齐聚此地,都在遮阳的屋檐下,翘首以盼。
黑夫坐于正中,陈平站在他旁边,凑在耳边低声说着什么,黑夫看似面容淡定,可他心里,仍是有几分焦虑。
“我还是不该让尉阳冒险出海啊……”
事得从半个月前讲起,在做好好牵星术、指南针等一系列技术准备后,恰逢时间进入五月,一如徐福所言,来自南方的季风准时吹起。
“胶东外海之风,随四季变化,10月到3月,北风为多。四月,季风交替,风向不稳,不可贸然远航。到了5月,风转为偏南,六到八月间,在胶东沿海,更有从西南吹向东北的大风!”
五到八月,是乘风远航,前往朝鲜的最佳时机,黑夫自然不会错过。只数日时间,第一支开辟新航路的官方船队便准备妥当,一艘大船,两艘小船,伪装成商船的模样,共有船员四百。
在挑选军吏时,需要一名五百主,两名百主,身为百主的尉阳主动请求,参加这次远航。
黑夫一开始还有些迟疑,私下里对侄儿道:“海上风浪莫测,你若有什么闪失,我如何向汝父,汝大母交待?”
尉阳是家里的长孙,也是母亲的心头肉,黑夫可不希望他出什么意外。
尉阳却有几分志气,他挺胸道:“张伯父(张苍)与我说过一个故事,触龙说赵太后,其中一段话,侄儿至今尤记。”
他背诵道:“人主之子也、骨肉之亲也,犹不能恃无功之尊、无劳之奉,已守金玉之重也,而况人臣乎?”
“仲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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