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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吏-第2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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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遣商贾深入越地,离间收买诸部,让他们为秦所用。
  但这之后,两人的计划便大相径庭了。
  黑夫认为,应该先东后西,水陆并进,将东瓯、闽越、南越一个个打下来,巩固之后,再进攻山林最多,也最强大的西瓯。此乃周公旦东征时的“大难攻,小易服,不如服众小以劫大”之策。
  但屠睢却以为,若伐百越,必由西瓯始!先弱后强的话,反而会让诸越残部投靠西瓯,使其实力日益壮大。
  “百越诸部,西瓯最强,人数最众,与长沙、洞庭两郡相邻,其君傲慢,常轻待秦使者。两郡越人以西瓯为奥援,叛服不定。故臣以为,欲破百越,必先灭其大,以震慑逼服众小!”
  在屠睢看来,百越虽然广大,但有能力抵抗秦军的,只有西瓯这刺头。一旦集中力量,残灭西瓯,其余诸越,可传檄而定,纵有不服者,从豫章、会稽出师,亦能轻松消灭。
  “可张五军,每军众三万,又有民夫三万为后援。一军塞镡城之岭,一军守九疑之塞,一军处会稽之南,一军守南野之界,一军结馀干之水……”
  所以屠睢的计划,半年修缮道路,囤积粮草。半年征集军队,在长沙集结两军,豫章集结两军,会稽一军,全面开进,先花半年时间灭西瓯,再半年,直接推平百越!
  总共花费的时间,不过两年……
  在秦始皇看来,屠睢的计划也很详略,但在花费的时间上,则更接近他的期望!
  “在南征的见解上,此二人,不分伯仲啊……”
  一时间,在任将问题上,秦始皇犯了难。
  他对黑夫办事很放心的,不管是西拓还是平叛,黑夫都做得干净利索,又快又好。但这次却不知为何,胆子陡然变小,莫非真是李由说的,因为离开南方太久,黑夫对百越的了解,还停留在七八年前?对长沙、豫章的日新月异,只是耳听,不能尽知?
  灯影闪烁,秦始皇面临一个抉择,这场仗,到底该用谁为主将。
  虽然秦始皇疑人不用,会在任将时精挑细选,但一旦确认,他却不会轻易干涉其如何用兵。
  所以,以谁为将,基本上,就要用谁的方略,而这二人的进攻方略,却是截然相反的。
  “是继续信任黑夫,还是给屠睢一个机会?”
  如此想着,秦始皇的手也未停,继续翻着屠睢的奏疏,翻到最后,一个消息让他皱起眉来。
  这应该是上个月发生的事。
  “长沙郡苍梧县,有越人君长受西瓯君译吁宋怂恿,胆敢叛乱?”


第0583章 瓯越
  秦始皇三十三年,孟春之月,北方咸阳尚是乍暖还寒,雪未化尽,南方数千里外的西瓯之地,却依然绿意盎然。
  这里山不高却很多,耸立在江河湖泊之间,密林环绕,那里是飞禽走兽的地盘,也是瓯越人的猎场。
  瓯越女人地位虽高,但狩猎,依旧是男人的专属。森林边上,上百名身材矮小,露顶跣足的瓯越男子聚集在一起,或背负弓矢,或手持竹矛,或牵着土狗。
  而被他们围在中间的,则是一位椎髻纹面,赤着上身的猎手,正亲手宰杀一头小猪,这是献给祖灵的祭品,以庇佑他们狩猎丰收。
  留着短发,个头矮小的阿达古抱着弓,崇拜地看着自己的“特波”,也就是父亲,译吁宋,他是瓯越诸部的君长。
  不过,在不和外来人打仗时,寨子和部落归年迈的“都老”们来管,身为君长,译吁宋只负责带着男人狩猎打肉,以及保卫村寨。
  君长世代相传,译吁宋早有一天会老去,阿达古也会长大成人,接过他手里的弓!
  但至少不是现在。
  听上去词句粘连的越语歌谣,从译吁宋口中响起。
  “打肉进深山,先把火把点。一路火不熄,人人长神眼;打猎物脚印,进山就发现。旧脚印,新脚印,一眼就能辨。过草丛也见,过石板也见,爬上树也见,淌过水也见。管他飞,难逃我的眼。”
  “追踪跑得快,就像插翅飞。守坳射得准,神明来引箭。发发中,箭箭穿。家里煮水等,不空落那餐。过路见者就有份,大家才心安。”
  “过路见者就有份,大家才心安!”
  上百人高声重复这句话,分享,这是瓯越被所有越人部落尊敬,喜欢找他们的首领主持争端的原因之一。不同于喜欢用猎头来血祭神明,甚至会吃人肉的南越人,瓯越的神明要温和很多。
  “阿达古。”
  进森林前,译吁宋儿子喊了过来,将一个抿着嘴的断发年轻人交给他。
  “你带着阿莫仔。”
  阿莫仔也是越人,却不是瓯越,他来自北边的“桂国”,在可怕的“秦”欺压下,那个部落变得支离破碎,君长也战死了,都老们不得已,只能放弃了祖地,带着残部,来投靠瓯越。
  瓯越的都老们都认为,不应该接纳这些惊慌失措的邻居,他们会消耗瓯越的粮食和猎场。巫师也通过鸡卜,觉得这些人会给瓯越带来灾难。
  但译吁宋,却力排众议。
  “桂国也是布洛陀的后代,是十二国之一,很多年前,瓯越遭灾,是桂国帮了我们,前几年,更立下了血誓,要相互帮助。如今桂国有难,瓯越怎么能不管?”
  这里的“国”并非国家,不过是越语里,氏族、部落的代称,但不论怎样,君长关键时候的权力是很大的,瓯越最后还是接纳了桂国残部。
  译吁宋希望,瓯越能将桂国众人当做族人,特别嘱咐儿子照顾失去父亲、家园的阿莫仔。
  但阿达古有些不乐意,这个阿莫仔长了一双瘦胳膊,恐怕拉不动弓,没办法成为自己的好助手,但既然特波有令,他只能答应。
  进入森林前,阿达古还对阿莫仔反复叮嘱:“走路当心,千万不能踩到蛙!”
  看阿莫仔满脸疑惑,阿达古解释说,不能踩蛙,因为蛙是瓯越的神明。
  “桂国的都老和巫师,没给你讲过《布洛陀》?”
  阿莫仔有些不好意思:“讲过,只是我没好好听,只记住了桂国的事,不知道其他部落。”
  阿达古心中优越感更甚,距离深林里的猎场还远,他便对阿莫仔说起关于越人“十二国”的事情来。
  《布洛陀》是岭南越人的史诗,“布”是很有威望的老人的尊称,“洛”是知道、知晓的意思,“陀”是很多、创造的意思。“布洛陀”就是“始祖公”,他也是越人最早的祖先。
  传说,开天辟地之后,宇宙分为上、中、下三界,雷王管上界,布洛陀管中界,蛟龙(鳄)管下界。后来大地万物峥嵘,人类兴旺,布洛陀便和雷王商议,把天地间分为12国。
  “一国蛟变牛,一国马蜂纹,一国声如蛙,一国音似羊,一国鱼变蛟……”
  阿达古依然记得都老的这席话,这“声似蛙”的一国,就是瓯越。
  据说蛙是雷神之子,被派到人间,在野草间跳跃,让瓯越跟着它找到了能种植的水稻,蛙又帮助瓯越人驱赶害虫,让他们的稻田丰收,人口越来越多。
  于是瓯越崇拜青蛙,铸造的大铜鼓,鼓面多饰立体青蛙形象,可以说,青蛙就是他们的图腾……
  “原来是这样。”
  说完后,看着比自己略小阿莫仔一脸崇拜的看着自己,阿达古骄傲更甚。
  “瓯越人不仅会打猎,还很会种稻,我叫达古,便是稻谷的意思,你叫莫仔,又是什么含义?”
  阿,是对少年男子的称呼,只要没成年的人,称谓前统统要加阿。而越人不同部落之间,也有很多不同的俚语俗话,所以并不是所有词汇都相通。
  阿莫仔解释说,他的名,moz,就是黄牛的意思。
  “桂国的神是黄牛,所以也叫黄牛部。”
  阿莫仔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和瓯越人不能踩青蛙一样,黄牛在他们部落是不能杀的,可他们匆匆逃离时,却只能将老黄牛放归深山,不知它能不能逃走,能不能活下来。
  但比起那些被商贾欺骗,或者被秦军掳走的族人,黄牛就算葬身狼口,倒也算死的痛快。
  “黄牛部。”
  阿达古点了点头,据他所知,十二国里,还有个水牛部,在瓯越之南,虽然还是独立的部落,但凡事都愿意听瓯越的,因为瓯越能帮他们抵抗骆越、南越。
  岭南百越,过去是自称“雷神长子”的鸟氏族,也就是骆越最强。其次是崇拜“蛟”,喜欢在全身都纹上蛟龙鳞片的南越人。
  可如今,骆越衰败了,分出了一个“象部”,曾经臣服的水牛部、鱼部也背叛了它们。南越目前陷入分裂,内部各聚落,相互猎头仇杀。
  却是以蛙为图腾,主要种植稻谷的瓯越后来居上,最为强大。
  所以阿达古也敢拍着胸脯,对阿莫仔夸口,说黄牛部投奔了瓯越,自己的特波,定能保他们平安。
  但这句话非但没让阿莫仔高兴起来,反而面露忧虑,似乎是回忆起了逃亡前后的经历见闻。
  “可都老说了,把所有大山,所有森林,所有聚落的越人部落加起来,都不如秦强大啊!”
  ……
  呼啸渐渐沉寂,飞鸟再度落回林子里,这场狩猎顺利结束,或许是托了译吁宋那几句猎歌的福,瓯越猎手们满载而归,好几头大野猪被扛在竹竿上,让猎人笑得合不拢嘴。
  阿达古也不赖,他年纪虽小,力量却大,射死了两头果子狸,更让他惊异的是阿莫仔,虽然射箭不行,但却练得一手好吹箭,但只能吹十步,必须保证悄无声息地接近才行。
  “还是不够准。”
  用这技艺干掉了几只鸟,三只兔子后,阿莫仔却并无半分高兴,嘟囔道:“我吹出去的箭,根本射不穿秦人的鳞片。”
  “像蛟龙一样的鳞片”,这是阿莫仔对秦人甲胄的称呼,因为越人是不披甲的,哪怕是作战时,也赤裸上身。
  在岭南,铜器很金贵,要么用来铸造铜鼓,祭祀祖先,要么就得是给部落里最优秀战士用,他这名字前带“阿”的未成年孩子,根本没资格,只能自己削竹箭。
  经过两天狩猎,两个少年已经相互熟悉起来,但阿莫仔讲述的经历,却让阿达古感到震惊。
  阿莫仔说,他们部落,靠近秦人的边关,那些用土和石头垒起的高大建筑。
  最初时,只是偶尔有秦人商贾来贸易,带来中原货物,交换当地特产,双方还算和睦。
  可渐渐地,商贾们对一般货物不再感兴趣,他们开始怂恿桂国,帮忙掠取邻近部落的人,商贾可以高价购买。
  桂国的君长和都老们没答应,但下面的聚落,却有贪图秦人货物的小君长,在悄悄做这件事。
  “我知道。”
  阿达古点头,那应该是两三年前的事,桂国的几个聚落做得过分,掠到瓯越头上。接到周边小聚落禀报后,译吁宋亲自带上千勇士过去,击退了来犯者。
  并与桂国的君长、都老,在两部交界的河流碰面,立下血誓,结为兄弟,绝不再相互掠杀,一方有难,另一方也要助之。
  但在那之后,秦人对越人的欺压,却日渐频繁起来,商贾们不再数人入境,而是带上了数十上百名武装到牙齿的兵卒,他们顺着河流行进,探索长沙郡南部山区,攻击不愿意向秦称臣纳贡的部落,或设计诱捕,或武力劫持,遇有抵抗,即行屠杀。
  几年下来,长沙郡平原地带的越人部落,要么被掳掠殆尽,要么逃入山林,或来投瓯越、南越。
  长沙郡内的越人不容易捕捉后,秦人的目光再度投向桂国,派使者来,逼迫桂国像更北方的越人小部落一样,臣服于秦。
  桂国答应了,躬身称臣,还将阿莫比的哥大(大哥),送去边关做人质,每年向秦人献上缴纳鸡羽、大竹等物,也不算太重。
  可后来,秦吏却变本加厉,开始跟桂国索要起人来,要他们去服役,但第一年去了的人,却再也没回来过……
  “秦人不是很多么,还要人做什么?”
  阿达古还是想不明白,按照阿莫比所说,光是一座边境的小城,里面的秦人,就比整个桂国部落还多。
  “做奴隶。”
  阿莫仔道:“有逃来避难的人说,秦人抓了越人后,就抓去内地,种黑色的甜竹。那些甜竹到处长,会结出来红色的根,比蜜还甜,秦人商贾又用这种红色的甜根,骗馋嘴越人去城里,再将他们变成奴隶!”
  “甜竹?红色的根?”
  阿达古无法想象那是什么东西。
  “都老们说,那是用人血浇灌出来的,所以才红得这么深。”
  阿莫仔又用竹矛比划着阿达古的大脚趾:“为了不让越人逃走,秦人还砍了他们的左趾,不影响干活,但却再也跑不快了。”
  短短几年,整个南方,长沙、豫章、会稽,秦人从各地抓走的越奴,就有几万,甚至十万!
  因为害怕答应秦人要求后,所有部众都会沦为奴隶,阿莫仔的父亲,也就是桂国的君长拒绝了这个要求,并将秦人赶了出去。
  本以为他们的聚落在深山里,有大水阻隔,很安全。但随之而来的,就是秦军的大兵进剿,说桂国“叛乱”,在几个投秦君长的引领下,直接杀到了他们的主聚落。
  说起这些事时,阿莫仔牙齿都在格格作响,战斗惨烈,但越人的弓箭,却射不穿秦人身上厚厚的鳞片,而秦人的武器,又如蛟龙尖牙利般锋利,轻易撕开越人勇士的身体。
  最后,大火弥漫了聚落,阿莫仔的父亲留下断后,都老则带着残存的部众,钻进深山,向南迁徙……
  这就是桂部覆灭的故事。
  阿达古听呆了,而就在这时候,走出森林的众人,却听到了深沉的铜鼓声!
  瓯越,或者说西瓯,其实只是个部落联盟,所有信奉蛙神的后人建立的部落,都自称瓯,散布在数百里内。他们没有城市,只有聚落,而最大的聚落,也是祭祀祖灵和蛙神的地方,就是这片被称之为“板达古”的地方。
  达古是稻,板是田,生活着数千人的庞大聚落,外部有群山密林遮蔽,而它的周围,则被开辟成了广袤的稻田,女人在田里干活,男人负责狩猎。
  听到铜鼓声后,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眺望聚落木寨方向,铜鼓是神器,每逢敲响,要么是祭祀,要么是都老要召开会议,商量重要的事。
  译吁宋也立刻喊了阿达古等人,让脚程快的他,小跑回部落,看看是出了何事。
  阿达古赤着脚,却在稻田小径上健步如飞,阿莫仔紧随其后,草中的蟋蟀被他们惊得乱跳。
  等二人靠近聚落木寨门前时,却看到了令人震惊的一幕。
  负责守卫寨们的桀骏,已带着数百人出动,手持木矛、弓箭,对准了一群不速之客。
  那应该是一个秦人的商队,但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商队里多了许多穿着甲胄的兵卒,而领头的,还有一个穿着黑色衣裳,袖子很长,不断在额头擦汗的官儿。
  秦吏扫视赤身越人时,眼中不乏轻蔑之色,还在用秦语大声说话。
  他每说一句,一旁看似译者的越人便为之翻译:“大秦长沙守屠君派本官来,要见西瓯君!”
  “是秦人的使者!”
  才看到那些人,身后阿莫仔的脚步停下了,阿达古能听到,他愤怒里夹杂恐惧的声音,仿佛是才逃出生天的小鹿,在林中看到一头对自己穷追不舍的恶狼!
  “秦人要来抓我们了!”


第0584章 既然他们想要战争!
  译吁宋使了个眼色,让儿子阿达古将悲愤的阿莫仔拉出大屋。
  因为秦人使者给瓯越带来的“礼物”,居然是两个用石灰腌制的头颅,此刻摆在大屋之中,面容尚未腐败。
  译吁宋认得出开,这是当年和他血盟的桂国君长,莫那,也就是阿莫仔的特波(父亲),还有一人,较为年轻,则是阿莫仔的哥大(大哥)。
  隔着门和墙,译吁宋仍能听到那孩子的哭声。越人相信,被砍了头的人,灵魂是过不了彩虹桥,不能回到祖灵身边的,这对他们来说,无疑是最残酷的死法。
  他将目光从死人头颅上移开,看向用上好布料衣裳包裹住身体,脚上还踩着鞋履的秦吏。
  此人一路进入聚落时,都是趾高气扬,被都老们邀请进大屋议事,还皱着眉看了半天,似乎不满意在这么“简陋”的建筑里受接待。此刻东看西看,瞧着瓯越人的光脚、纹身,满脸轻蔑,还不时用秦言向矮小的越人译者说着什么。
  “这是什么意思?”
  译吁宋指着那两枚人头问译者,他是曾随商贾来过瓯越的扬越人,虽然都是越人,但与岭南十二部并非同祖,只是言语相近罢了。
  译者知道译吁宋的勇猛,倒不敢高傲,连忙道:“上吏说,桂国君长已向大秦献上土地、人民,置为苍梧县,却背叛大秦。如今他已经被正法,但桂国残部逃到瓯越来,长沙郡守希望,瓯越能将他们归还给大秦,否则的话……”
  秦吏严肃起来,八字胡下的嘴唇一张一合,言语听上去十分犀利,译者只能照着说:“上吏说,否则的话,这二人,便是瓯越君长的下场!”
  此言一出,大屋内的几位头戴翎羽冠的“都老”面面相觑,开始议论起来。
  在瓯越,君长虽然世袭,但平日事务,皆由都老来管,因为他们不仅是长者,还是巫师,负责与祖灵、神明沟通。
  对北方强大的秦朝,都老们也有耳闻,面对秦吏的威胁,他们是有些担忧的。
  那秦吏见状,又开始说话了。
  译者继续转述道:“大秦的皇帝陛下,像是太阳,普照四方,舟楫所至,莫不服从。”
  “桂国妄图反叛,已经被灭族,希望瓯越能做出正确的选择,交出逃人!否则,下次来瓯越要人的,就是军队了!他们会像野象群踏平茅屋一般,毁掉瓯越!”
  威胁掷地有声,胆小怕事的都老们面色苍白,他们当初本就不愿意接纳桂国残部,眼下既然强秦来要人,还是交出去为妙,免得部落受到牵连。
  但就在这时候,忍耐许久的译吁宋却开口了。
  “这么重要的事,不去问问祖灵么?”
  ……
  “你放心,我特波一定会保护你们。”
  阿达古安慰着刚认识的好兄弟,眼下的情形,就像是小鹿跑进牛圈里,而恶狼紧跟着它的脚步,来到圈外徘徊。
  “复仇。”
  阿莫仔眼睛血红:“他们杀了我特波和哥大,我一定要复仇!”
  就在这时,大屋的门开了!
  大屋是圆形的干栏式建筑,是瓯越部落议事的地方,译吁宋最先走出来,赤着脚,身上却披上了白色的苎麻布,只有重要仪式,他才会这么穿,三名都老跟在后面,低声劝着什么。
  紧随其后的,是每一次迈步,都透着大国使者高傲的秦吏,旁边是点头哈腰的译者。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阿莫仔摸着腰间的石刀就要冲上去,却被瓯越的族人拦住。
  阿莫仔气得大叫:“瓯越的君长,十二国最勇敢的武士,也变成胆小鬼了么?”
  “特波,这……”
  阿达古揍了他一拳让他别乱叫,正要说话,译吁宋却也不生气,只是让儿子过来,盯着秦吏带来的兵卒、商贾,在他耳边如此这般,而后便带着秦吏,穿过聚落。
  纹面的女人停下舂米,探出头来。刚刚归来的猎手,一边给野猪刮毛,一边冷冷看着秦人使者。光着身子的孩童也三三两两,充满敌意地看着这群外来的不速之客,朝他们吐口水。
  译吁宋带他们去往的方向,是瓯越人的圣地,位于聚落背后的深谷,译吁宋说,必须当面向祖灵请示,请秦吏旁观等待。
  山谷除了一面朝向聚落外,其他三面,要么是峭壁耸立,要么是原始森林,满眼皆是孪根倒挂的千年古树、痴缠难断的悠长藤葛和湿滑碧翠的苔藓。
  那秦吏才靠近谷口,就猛地看到,有数十上百个水牛头骨悬挂在岩壁的上上下下,有的已经完全变成了白骨,有的还在慢慢腐烂,发出怪异的臭味。
  秦吏捏着鼻子,不太想进谷中,但这时候已经由不得他了,瓯越人忽然变得粗暴起来,连推带攮,将他和译者往里赶。
  三名都老本欲阻止,却被只听译吁宋话的猎手们拦下。
  “译吁宋,你会给瓯越带来灾难!”
  都老们在谷口大喊。
  译吁宋转过身,面容变得严肃。
  “译吁宋绝不会出卖朋友,更不想让族人做奴隶。”
  他露出了一个残忍的笑:“而且我觉得,祖灵会喜欢这新祭品!”
  ……
  入谷之后,两侧的木桩上依然钉着头骨,但却不再是牛头,而是……人头!一路望去,白森森的,竟有上百之多!
  秦吏努力镇定,越人译者则战战兢兢,他虽然是岭北的扬越人,但也听说过岭南的风俗。
  越往南的地方,越是野蛮。
  “南越人认为,通过猎头,死者的力量和勇气会被吸收进自己的体内,使自己获得更强大的力量。瓯越虽然不像南越那么热衷血祭,但也会时不时猎头祭田神。”
  地方到了,译吁宋摸着腰间的石刀,凝视石壁上,瓯越战士猎头祭祀的粗犷壁画,话语冰冷。
  他也是沾过血,猎过头的战士,瓯越的猎首的时间,一般都是每年的谷物播种或收获时节,或者是在作物歉收的时候,砍敌对部落的头,或者那些不经允许,闯入猎场的外来人头颅。
  在下种前,把种子拿到祭人头的地方去祭过,并掺上一些祭人头的灰土,相信这样可以保佑谷子长得好。猎回人头后,往往插在屋外的竹竿上,人头下面放一箩火炭,让人头的血滴在炭上,然后将炭灰分给全村各户,撒播于田中。
  播种季节过后,则会将人头统一拿到这来,置于木柱顶端,供奉给祖灵。
  “瓯越用上百颗人头献祭给祖灵,如今,你却想用两个人头来吓唬我?”
  译吁宋露出了轻蔑的笑,举起了双手。
  “祖灵、蛙神,这个秦人,不经允许,闯入瓯人的聚落,还当着我的面,要带走吃过我家稻谷和盐巴的客人,最后,还用奴役和死亡来威胁瓯人!”
  “旱季即将结束,青蛙要产卵,树木要发芽,种谷子的日子,也要到了!他,就是最好的祭品!”
  族人按住那秦吏,扯掉他的冠带,露出脖颈上的白皙皮肤,按在地上,而译吁宋,则抽出了青铜剑,步步逼近。
  那秦吏没有吓破胆,依然在不断张口说着什么。
  译吁宋问贴在岩壁边瑟瑟发抖的扬越译者:“他在求饶么?”
  “不是求饶……”
  译者结结巴巴地说道:“他说,大秦的疆土,比一百个瓯越加起来都大,大秦兵多将广,大军所到之处,地动山摇,数量之庞大,能饮尽瓯越的河流。就算杀了他,皇帝陛下和郡守,也会为他报仇,踏平瓯越,毁掉你们的祭祖之地,砍掉你和你儿子的头,将所有人变成隶臣妾……”
  译吁宋的剑锋停在秦吏脖颈上方,他似乎在犹豫,似乎在迟疑。
  越人译者用哀求的口气道:“西瓯君,秦人杀不得,你会给西瓯,给岭南所有越人带来灾难!”
  “水牛不敢顶撞老虎,老虎就不吃牛么?”
  “水牛献出同伴让虎充饥,就能保一生平安吗?”
  战争就在家门口,爆发是迟早的事,与其卑躬屈膝,不如早做准备,早点让越人下定决心。
  译吁宋连续两个反问,随即高高举起了剑。
  他的声音,让拎着秦人兵卒人头,赶来的阿达古、阿莫仔热血沸腾。
  “就算秦人的兵卒比森林的树叶还要繁密!比漓溪里的石头还要多!但我反抗的决心,比十万大山还要坚定!!”
  译吁宋的剑,重重斩了下去!
  ……
  秦始皇三十三年,仲春之月(二月),亲自巡视“农学”回到宫中后,秦始皇收到了来自长沙郡的急报!
  这已经是两个月来,第三份奏疏了。
  最早的奏疏,是苍梧县越人部落受西瓯怂恿,叛乱。
  但屠睢还是有些本事的,叛乱平定得很快,第二份奏疏变成了“叛乱已定,叛酋枭首”。美中不足的是,有少部分部众逃到了西瓯去,屠睢已经派合适人选,过去迫之以威动之以利,力图让西瓯将逃人交还,这第三份奏疏,应该就是说这件事的。
  但秦始皇开封读毕后,才发现果然如此,但却并不是什么好事。
  “西瓯君拒绝交还叛部逃人,竟杀秦行人、兵卒五人,斩其首,独释译者、商贾归,载尸而返!”
  啪嗒,奏疏被合上,皇帝陛下的眼睛,眯了起来,怒意在眸子里流动。
  “小小蛮越,也敢不敬大国?既然越人想要战争,那朕,就给他们战争!”


第0585章 儿戏
  秦始皇三十三年,仲春之月的大朝会上,丞相和御史府已拟好了宣战诏书。
  “昔者,宋杀楚使者申舟,楚庄王闻之,投袂而起,屦及于窒皇,剑及于寝门之外,车及于蒲胥之市!”
  这意思就是,楚庄王听说自己的使者被杀,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光着脚就跑出去,捧鞋的人追到庭院才赶上,为其穿上履,捧剑的人追到寝门之外,为其挂上剑,驾车的人追到蒲胥之市,请庄王登车,直趋军营,发兵围宋……
  “今秦之强,十倍于楚,瓯越小弱,尚不如宋。然边鄙夷越,竟敢轻慢天朝,杀我行人,此奇耻大辱也,不惩之不足以扬天子之威!”
  皇帝本来就打算对百越用兵,这下可好,连战争理由也名正言顺,不过,皇帝可不想大军出动,只打一场小仗,灭一个小部落,而决定将所有越人,都作为打击和征服的对象……
  作为事件的爆发地,西瓯自然首当其冲,成了用兵的重点,先残灭西瓯,再顺势扫清其他诸越。
  相应的,让皇帝犹豫许久的主将人选,也就此决定。
  黑夫与屠睢,他们的方略各有侧重,可以说不分伯仲。抛开方略与是否胜任的问题,单从政治层面考量的话,秦始皇就更偏向于屠睢,而不是黑夫。
  皇帝是亲自去豫章郡巡视过的,当地监御史暗暗禀报,说豫章黑夫旧部甚多,在县一级里,掌兵的基本是黑夫乡党,虽然没有太过分的结党营私,但让他们相互勾连,长此以往,不是什么好事。
  秦始皇将这些密报听在耳中,但却只是淡淡地说:“知道了。”这件事便不了了之。
  虽然秦始皇放了一手,但再让黑夫为主将,重新做旧部们的上司,执掌数十万大军,久居南方数年,恐非好事。
  加上黑夫年轻,若为统帅,此战之后,必定封侯!三十出头的侯,这之后呢?便封无可封了。
  秦始皇倒也不怕失衡,虽然王贲回咸阳后旧伤发作,恐怕也要随其父而去。但还有蒙恬,还有李信,这两个已经封侯的壮年将军在上面镇着,黑夫又能如何?
  皇帝只是觉得……
  “年少封侯,功高难赏,并非好事,若朕这时候任他为将,不是信他重他,而是害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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