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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吏-第1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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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兰盯着那面旗帜上的符号,独眼都要瞪出血来!
  去年秋天,乌兰跟随大当户东征时,一支人数仅数百人的军队,却给青山峡以南的部落带去噩梦和灾难。上千匈奴牧民死于非命,其余百人被剐了眼睛,流着血泪被解救后,他们蘸着血,写下了袭击自己的秦人旗帜符号……
  那是篆书的“李”字!
  亦是乌兰眼前的旗帜,他知道,屠戮自己部落的仇人,就在河流对面!
  在秦人的操作下,浮桥解体,船只逐渐朝西岸靠拢。河水不浅,匈奴人若此时渡河,恐怕会被秦军迎头痛击,就算上了岸,西岸是名为长流水、蒲草泉的水泽密集之处,骑兵纵然冲杀过去,也不易发挥,而秦军中,除了轻骑,尚有不少全副武装的步卒……
  白发红氅的将军似乎也清楚这一点,他站在河对岸,冷冷地注视着迟来的匈奴人,一抬手,他的兵卒押着上百名被俘获匈奴人来到河边,他们统统被按在地上,发辫垂落。
  随着红氅将军手臂挥下,斧钺斩落了上百人的头颅!鲜血如注,同圆滚滚的首级一起滚入水中,将这片河流染成了淡红色……
  万余匈奴人看着这一幕,射雕者乌兰盛怒之下,几欲望纵马冲过去,却被大当户须卜盛拉住了。
  “别上当,他在故意激怒匈奴人。”
  须卜盛盯着那位红氅将领,只感到一阵骇然。
  他是匈奴中,和秦军交战次数最多的人,去年遇到的秦北地郡兵,其将领作战稳而怂,就守着营垒,丝毫不露半点破绽,等匈奴人急躁犯错时,才将计就计。
  须卜盛本以为这就是中原人的战法,但今日,对岸那红氅将军,却刷新了他的理解。
  喜欢用骑兵孤军深入,不正面迎战,却瞄准匈奴的软肋,屠其牲畜,得胜后立刻撤走,让自己逮不到他的尾巴,却又不敢大意,因为不知道其不知何时,又会对你发动意想不到的进攻,且招招致命……
  须卜盛对秦人忌惮更深,暗道:“轻骑狂飙,利则进之千里,不利而果断遁走,且心狠手辣,这红氅秦将的打法,不似秦将,反倒像一个……匈奴人!”
  ……
  擅长骑兵作战的李信以围魏救赵之策,牵制了匈奴万余骑至大河边防备的同时,被匈奴大当户认为打法“稳而怂”的黑夫将军,也已提步卒两万余,缓缓而行,进至都思兔河口,就地扎营,惊得匈奴斥候再度飞马回报头曼单于……
  秦匈两军的绳结,即将在这方圆百里之内打死,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第0444章 不动如山尉黑夫
  扶苏听说冯劫大军尚未被匈奴人消灭,顿时为冯劫和万余士卒松了口气,看来他们还不算来晚!
  但让他奇怪的是,黑夫听说匈奴人现在是围而不攻,反而就不走了,让众人就地休息,甚至还扎起营来,天色明明没黑,可以再往前走二十来里。
  公子扶苏心中焦虑,之前军议时,黑夫不是说要搞什么“中心开花”么?怎么大军赶了四日,到了跟前,却踌躇不前了。若说歇一会也就算了,但黑夫却是就地停顿,一副坐看友军受困,自己不动如山的架势。
  他一时没忍住,问道:“将军既已至此河,距离白羊山不过四五十里距离,为何不溯游而上,与冯将军里应外合,共破敌围!而在此徘徊不行呢?”
  黑夫拿监军公子是没什么办法的,监军不是将军的下级,反而是命门。不能强行命令他留在何处,做何事,扶苏欲临军前观战,黑夫劝了几句未果,也只能同意。
  反过来想想,公子与士卒一同开赴前线,的确能起到激励人心的作用,此番以寡敌众,秦军很需要昂扬的士气。
  扶苏倒也能吃苦,一连四天,每日五十里的赶路,士卒脚步疲乏,将吏在戎车上,腰也要颠断了,但扶苏却咬牙坚持了下来,在车上站得笔直。
  唯一的麻烦是,作为第一次见识到战争的初哥,扶苏很多事情是真的不懂。
  这也正常,扶苏过去二十年所受的教育,有礼乐,有律法,却没有排兵布阵。
  面对扶苏的疑问,黑夫只能耐心地说道:“兵法云,五十里而争利,则蹶上将军,其法半至。我军连续四日赶路,虽然将士受公子激励,心系袍泽安危,竟未有太多掉队者。但士卒皆疲,此时再强行军过去,才到半路,大军拉成一条长蛇时,就会被匈奴人以逸待劳,拦腰截断,若我军败,上郡兵就真的没救了。”
  “反之,我军举动,定已被匈奴斥候发现。我顿足于此,旦夕可至白羊山,匈奴必分兵备之。如此一来,匈奴瞻前顾后,便不敢再全力疾攻白羊山,冯郡尉那边,亦能缓口气。”
  黑夫自认为是没太多打仗天赋的,眼下统帅北地、陇西两万五千战卒刚刚好,再多就要应付不过来了,至于民夫?人数倒是不少,但带来干嘛,等匈奴人冲向他们时集体炸溃逃冲垮军阵么?
  “兵非贵益多也,惟无贸然而进,足以并力料敌取人而已。”
  而他作战的第一原则,首先是先保证自己不会战败,再考虑如何胜利。
  直接朝白羊山开过去,黑夫觉得,自己是有很大几率,被冯劫拉下水,一起打个败仗。
  “兵法云,知战之地,知战之日,则可千里而会战。半年前在云阳林光宫,陛下令北地、陇西共击贺兰开始,我便与李将军共同谋划,幕僚信使往来不绝,双方何日出兵,每日行程,在何处会师,皆能相互提前知晓。所以才能相隔千里,顺利会师于贺兰。”
  “冯郡尉先前与北地、陇西约定六月中会于贺兰,孰料遭匈奴主力围攻,双方不通音讯已十数日。纵然我逼近至白羊山外,也难以策应,这便是兵法所说的,不知战地,不知战日,则左不能救右,右不能救左,前不能救后,后不能救前,哪怕只相隔数十里,亦是如此。”
  扶苏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其实黑夫扯淡这么多,说什么也不立刻去救援的理由只有一个:他对上郡兵的统帅冯劫,是满满的不信任……
  半年前,众边将会于林光宫,冯劫言行举止里,对黑夫与他们平起平坐似有一点不服气,这次进兵,他急切行事,也有些争功的意思,虽然被围困以后没有自乱阵脚,撑了七日之久,但上郡兵又疲又乏,恐怕守则有余,攻则不足。黑夫带人冲杀过去,说不定最后反让匈奴围了自己,跑了冯劫,他可没这么大公无私。
  所以现在最稳妥的办法,同时也最让匈奴人难受的,还是往都思兔河下游这么一站,不进亦不退!
  当着扶苏和其余将吏的面,黑夫提出了三个“料敌”的可能性。
  “其一,若匈奴咬牙不管,想要在我军眼皮底下强攻上郡兵,那是自寻死路,可立刻让兵卒们卷甲而趋。”
  “其二,若匈奴继续踌躇,不攻不走,则我与李信将军汇合后,步骑协同而进,与匈奴人打一场势均力敌的会战!”
  “其三,是匈奴人放弃背靠丘陵树林的上郡兵,转而来攻我军,我军若与之遭遇,恐不利,不如在此先等等,观察匈奴动向。”
  扶苏诧异:“匈奴为何会弃上郡疲敝之卒,来攻我新锐之士?”
  “因为地利。”
  黑夫道:“冯将军虽被围,但因得知匈奴大军前来,他便寻了一处丘陵林木之地扎营。此骑之竭地,依地形而守,匈奴仰攻不便,既然困了七八日都不能建功,再拖下了,只要上郡兵箭矢不用完,匈奴人就无法得逞。”
  “我军则不同,行进于河畔平坦之地,此骑兵纵横之所,可长驱直入,破阵陷营。加上我军赶了远路,也算是疲兵。匈奴若攻白羊山,我或会卷甲而趋行,反之,匈奴举军来攻我,上郡兵疲倦饥渴,无法及时过来支援。匈奴纵然不能全歼我军,也很容易建功!取得些小利,故我以为。匈奴或会举军来攻!”
  扶苏恍然,原来这就是黑夫停下不走的原因?就算为了防匈奴的袭击。
  但他又提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
  “若是……匈奴单于不管前也不顾后,直接带所有匈奴人远遁,那当如何?”
  “若如此,我军还真拿匈奴人没什么办法。”
  黑夫苦笑着摇头,他也很无奈,兵卒就算跑断腿,也没办法在草原上和蒙古马玩赛跑啊,匈奴若扬长而去,顶多让李信带车骑追杀一阵。
  不过,黑夫依然觉得,头曼单于不会那么做。
  “他丢不起人!”
  匈奴跑是肯定要跑的,但要看怎么跑,此时放弃与秦对敌,直接撤走的话,匈奴便要丢掉整个河南地,整个北假,只能保有河套,甚至连河套都守不住。
  哪怕是单于,也扛不住这么大的损失,一旦这些地区不战而弃,光是内部的怨气,就能让单于变成孤家寡人,更何况,外面还有个投靠月氏,虎视眈眈的冒顿王子呢……
  所以头曼必须打一场胜仗,只不过,以黑夫对匈奴人的了解,一般都是月圆出兵,月缺收兵,前后半个月左右,眼下,匈奴各部的耐心,差不多要耗尽了。
  若他是头曼单于,现在想的不是全歼上郡兵,而是如何打一场挽回面子的小胜,然后带着部落赶紧跑路。北地、陇西兵已至,在头曼城扑了场空的秦军主力,还会远么?
  到那时,就真的走不了了。
  眼下,见黑夫在平坦无险之地停歇,匈奴人或会觉得此处地形对他们有利,带着占点便宜,杀伤数千人就撤的心思,来攻秦师……
  只有先料敌,才能做出类似的布置,扶苏感到十分佩服,黑夫打仗虽看上去平平无奇,可却要费很多脑子,这或许就是他独特的用兵之法吧。
  因为不知道黑夫许多时候都是心里慌得一批,只面上装得气定神闲,所以扶苏对黑夫的评价还蛮高的,他暗道:
  “我年幼时,曾偶然听到国尉缭子与父皇议兵,说用兵者,有兵权谋、兵形势、兵阴阳、兵技巧四家。李信将军可谓勇将,擅长兵形势,如激水漂石,鸷鸟之疾。”
  “那尉将军,便算一位智将,擅长兵权谋,先计而后战……”
  他想起了军中骑兵装备上的高鞍马镫,还有步卒推着的那种新型战车:“嗯,还兼形势,用技巧。”
  总之就是想法不是一般的多,扶苏不知道,黑夫不仅与人斗其乐无穷,很多时候还会和空气斗智斗勇。
  正说话间,公孙白鹿走了进来,肃然作拜倒:“郡尉、监军,候骑来回复,说东方三十里外,匈奴四万骑兵正呼啸而来!为首者,正是匈奴单于的鹰旗!”
  “还真来了!”
  扶苏一惊,第一次经历战阵,而且还是以寡敌众,他有些小小的紧张,看向黑夫,却见尉将军依然很淡定,先不问匈奴多久能至,而问旁边的共敖:“李信将军的骑兵到何处了?”
  “李将军说,对岸有万余匈奴阻挠,渡河不易,故先南行再渡,恐怕会比匈奴骑兵稍晚些……”
  “看来,我军要独自抵御匈奴一阵了,以两万五千步卒,敌四万……不,加上都思兔河以北的万余匈奴,便是五万余骑!”
  “尉将军有把握取胜么?”扶苏拱手。
  “不敢说必胜,不过……”
  黑夫笑道:“李将军举兵,从来就是其疾如风,侵掠如火;我等今日,至少要做到不动如山!”
  为了对付匈奴,北地郡在过去半年里,可准备了不少好东西!
  黑夫下令道:“公孙县尉,立刻让士卒推出武钢车,使将士自环为营,准备御敌!”


第0445章 背水
  当集合迎敌的鼓点响起时,扶苏正戴上自己醒目的铜胄,它上面有精致的饕餮纹,环缨无蕤(ruí),以青系为绲,顶上是两尾的苍白色的鹖羽。
  面如冠玉的公子,披挂上甲胄后,也多了几分英武。
  一旁的侍者却道:“尉将军说,战阵危险,匈奴又多有射雕者,能百步开弓伤人,请公子戴胄时免其鹖羽……”
  扶苏摇头:“武士戴鹖冠,象其勇也,若去其羽,岂不成了战败怯懦的家禽?”
  扶苏作为监军,不必参与指挥,更不用上阵杀敌,但他却自认为,有与将士同进退的责任。
  冠及旗帜,是让士卒一回头,就能看到的标志,扶苏听说,鄢陵之战时,郑成公为了逃命,令自己的御者将车后的国君之旗收了起来,逃倒是逃了,这种行为,却让人不齿。
  扶苏不会这样做的,连黑夫之前提议,说此战胜负未知,请他渡河西去,远离战场,扶苏亦断然拒绝!
  他说道:“春秋时,不论是国君、卿士,还是公子、大夫,皆与士卒共披甲胄,与敌鏖战,并以此为荣。尚武古礼,在六国废弃久矣。秦则不然,宗室非有军功论,不得为属籍,纵然是公子王孙,亦要亲临战场,斩首获爵。我今享公子之荣,履监军之职责,当与将军士卒休戚与共,岂能畏险而避?”
  扶苏的这番话,让他得到了将士的另眼相看,待他更加尊敬。
  他来到了黑夫的指挥所,这是一座临时组建起来的楼车,高约三丈,可以越过密集的军阵,看清远处情形。左右还有一些负责观察敌情的哨塔,哨塔下有上百名传令兵骑马待命,待作战开始后,他们就是黑夫的喉舌,传递命令。
  小丘之下,则是上百人的金鼓大阵,专门负责击打不同的鼓点,传递必须马上执行的指令。
  扶苏在黑夫的邀请下,登上了指挥望楼,站在其身侧,手扶着佩剑,看向远处……
  他看见,一场沙暴,正在十里外形成,越来越大,覆盖了整个目光所及的地平线。
  “那就是匈奴人卷起的风暴。”
  黑夫指着越来越近的敌人:“我征战数载,与魏武卒斗智斗勇过,见证了大梁城的崩坏,穿越整个广袤楚地,亦目睹了近百万大军的决战。但只有在塞外,才看得到这样的风景,四万骑共同驰骋而至!”
  没错,扶苏颔首,浩浩荡荡,无边无际,势若汪洋,那是四万匈奴骑兵进发时扬起的灰尘,以目前秦一统天下的国力,边郡骑兵加起来,也不过三四万。
  当匈奴人靠近到五里内,可以隐约看清不断移动的马阵时,扶苏扶楼车栏杆的手,亦感到了一丝震动……
  匈奴人不再前进,不断有贵族君长奔驰号令,让部众整队休息,匈奴战士们在换乘战马,检查携带的弓箭,短暂的停歇,只为了稍后的狂飙奔袭!
  扶苏目光从匈奴大军处移开,看向己方阵营。
  车骑都被李信带走了,黑夫手边的两万五千人皆为步卒,他们位于都思兔河南岸,与大河交汇的区域,左右皆为水流,唯前方宽约五里的开阔地带平坦无阻。
  “背水列阵,不是军中大忌么?”
  扶苏纵然不通兵事,但也曾听人说过这句话,因为军阵是需要进退空间的,若后方就是滔滔河水,即便想要后退收缩,也退无可退,士卒自溃。
  “不可胜者,守也;可胜者,攻也。不足则守,有余则攻。”
  黑夫说,他是故意要背水列阵,因为一开始,秦军少而匈奴众,必先处于守势,秦人不急而匈奴心焦,彼方必先发动进攻。
  匈奴人最擅长的,就是利用骑兵的机动和灵活性,迂回和回旋突击,需要较大的作战空间,若使之不能逾越河流,只能从正面进攻,防守的压力会小很多。
  “再者,吾等还要为李信将军的骑兵,守住渡河的位置。”
  没错,两万余秦军阵列背后,是匆忙赶工,搭建浮桥的工匠民夫。
  黑夫没有完全对他听说过的战例死板硬套,虽同样是背水一战,但目的大为不同。
  扶苏的目光再次投向前方,两万五千秦军,陇西兵约为一万五千,北地兵约为一万。黑夫倒是一视同仁,让其分列左右。
  阵线长五里,大体上,每四个屯分列前后,共守半里(150步,2百多米),弓弩在前,戈矛、剑盾紧随其后,又有五千人位于后方,随时救急。
  因为匈奴人来得快,秦军没有扎下硬营城寨的时间,又无丘陵树木为依凭,只能利用手头有限的车辆列四武冲阵。不停有民夫推攮着黑夫自认为此战的杀手锏“武刚车”放置在关键位置。
  此车是黑夫从咸阳武库讨来的,也说不清到底是孙膑还是吴起的发明,车长二丈,阔一丈四,车上蒙着牛皮,车外侧绑锋利长矛,内侧置大盾,遮蔽射来的弓箭,是打防守反击的利器。
  武钢车本就是齐人用来对付燕国骑兵的,可以将几辆武刚车环扣在一起,成为坚固的堡垒,慢慢传到其他国家。秦灭燕赵后,此车用处就不大了,放在武库里落灰。
  黑夫去年回云阳、咸阳开作战会议,跑了一趟武库,才发现了这好东西,立刻让北地郡仿制,半年时间,造了八百辆。行军时靠牛马拉,作战时能搁在原地作为掩体,亦可以由数人推攮前行,且击且进。
  虽只有八百辆,但配合上鹿角、蒺藜、辎车,亦将十里防线环绕起来,将步卒保护在内,让己方阵脚稳如磐石。
  只是,扶苏还没机会见识到它们的效果,难免有些担心。
  不及细想,匈奴人那边,却又有了动静,先是在头曼单于的鹰旗下,身材壮大的武士鼓起腮帮,吹响了一个巨大的号角。
  呜呜呜呜,它发出了低沉响亮的呜咽,第二声号角接踵而至,跟第一声一样绵长高亢。
  随即十只,百只,直到匈奴人中,凡是佩戴号角的十人长皆开始吹奏,像是对月而啸的狼嚎般,千只号角同时回应单于,回应他们的头狼,夹杂许多胡笳声,还有越来越大的呼啸声……
  在白羊山,匈奴人逼得上郡兵彻底退到了丘陵树林中,但那样的话,匈奴人也只能弃马而攻,根本占不到便宜,反倒是这一马平川的地方,这群新来的秦军,正等待着他们去踏碎!
  “终于来了。”
  高大的楼车上,黑夫举起右手,挥动令旗,仿佛是他亲手操纵般,一旁的两辆旗车上,亦有兵卒立起了黑夫的指挥大旗,传递给左右旗车鼓车。
  从右到左,看到中军的信号后,数面司马旗也陆续挂起,而与此同时,应和着匈奴人连绵不绝的号角,寂静已久,士卒皆盘腿坐于原地的秦阵,也响起了阵阵鼓点声……
  缓慢而沉重的鼓声,像是敲打在心脏上一般,扶苏眼中,面前宽达五里的阵线上,各部秦卒,由坐改为站立,拄着手里长长的戈矛,像极了塞外荒野上,拔地而起的树木。他们紧紧站在一起,众志成城,准备承受这场轰隆而至的沙暴……
  楼车下的传令兵吹着铜哨,奔驰而走,他们还要立刻去告知各部,让尉将军的原话,告诉每个要参与激战的人!
  黑夫让传令兵告知各部的话,亦让扶苏头皮发麻,一切担心和紧张,都不翼而飞!
  “二三子当勉力作战,让匈奴知道,撼山易,撼秦军难!”


第0446章 撼山
  “低头!”
  随着屯长的一阵喝令,民夫灌婴仓皇扑倒在地,随后,一阵密集的叮叮当当便响了起来,那是箭雨落到武刚车大橹上的声音。大多数都被挡了下来,只有少数越过车垒,稀稀疏疏划落,或被迅速举起的秦卒盾牌挡下,或扎到他们的厚甲上,只破了层皮。
  但穿梭在前后阵线,运送物资的民夫就倒霉了,他们无甲无胄,灌婴前方那人,大腿上就挨了一箭,眼看血流不止,便哇哇大叫了起来。
  “别叫!”
  押送他们的小屯长骂骂咧咧,那人却未停止,叫得更加厉害了,结果是被一剑割了喉咙……
  “阵前呼号,乱军心者诛!”
  小屯长狠狠瞪着面前这群山东民夫,对几个吓得想掉头逃跑的人道:“不听号令,胡乱奔走,乱我阵脚者,死!”
  众人立刻战战兢兢,一动不敢动,小屯长对被割了喉咙的民夫唾了一口,让灌婴他们回后阵时顺便抬走,又令道:
  “将掉落的箭矢捡起来,速速送过去!”
  灌婴默然无言,低头拾着方才扑倒时洒落的箭枝。
  他本是砀郡睢阳的贩缯小商人,每日推着小车往来家中与集市间,日子虽然紧巴,但也凑合。
  只是秦灭魏后,商贾的日子便不好过了,不但市税增加了许多,地位也越发低劣,每逢徭役,便要被优先征召。
  这次朝廷大征兵,睢阳城要出一千丁夫,到咸阳服一年的戍役,灌婴便不幸被里长点中,千里迢迢西至关中,在郑县集合时,又被分配到北地郡。
  在他的认知里,北地郡本已是天地的尽头,谁想,入夏之后,他们还被驱赶着,同关中秦军一起开赴要遥远的塞外,到了水苦风干的塞北。
  北地郡军万五千民夫,半数留在花马池,剩下的大部分人也安置在贺兰山,唯独灌婴他们这两千人倒霉,被要求随军进发,在作战时干些搬运箭矢,撒铁、木蒺藜,推攮武钢车的活……
  那位扶苏公子心善,待民夫不错是真的,但秦军阵前律令极其严苛,也是真的,一点小事,便是斩首以儆效尤。
  各军阵之间自有空隙,但那是留给预备队和传令兵走的,民夫只能沿着边缘前行,随时准备让道。
  又一阵箭雨落下,众人又低头躲了一阵,这次有人被射穿了手掌,也不敢高喊了。
  匈奴人的箭矢以骨、石居多,只要不中要害,死不了,有时候甚至有人会故意挨上一箭。若不乱叫,还能被送去后阵,虽然暂时不会有医者来救治,起码也能暂时远离这危险的前阵。
  灌婴的想法,却不大一样,他虽是小贩,胆子却大,在这纷乱嘈杂的战场上,在搬运箭矢之时,还有兴致观看,秦卒是如何作战御敌的。
  秦卒躲在名为“武钢车”的战车后面,此车两两相扣,前有一人高的橹盾挡住匈奴箭矢,但秦军的材官弩兵,却能在辆车空隙瞄准施射,将驰骋而来的匈奴人射得人仰马翻……
  即便匈奴人侥幸躲过了连续不断发矢的弩箭,赶到近处,面对武钢车前方长达八尺的长矛,他们的马儿也不能一跃而过,反而会畏惧地后退。
  可惜,武钢车只有八百辆,无法将长达五里的阵线完全遮蔽,在没有武钢车的地方,就要靠秦卒的血肉之躯了,灌婴看到,一队队手持夷矛的秦卒随时待命,若有匈奴人突破了鹿角车垒,便齐齐走过去,把长达2丈4尺的夷矛放斜,阻止匈奴骑兵前进。
  战斗已经持续了两刻,匈奴人虽然人数较多,但因为秦军位于两河夹角内御敌,匈奴人只能从正面进攻,几度奔袭驰射,却都不能攻破秦阵,反倒是自己死伤更多。
  又一次匈奴人的进攻被打退,灌婴正看得入神,小屯长的声音却在耳边炸响:
  “贩缯的,别看了,快些回去,这次要送些铁蒺藜来!”
  “唯。”
  灌婴连忙同民夫们又跑了一趟,每个人都扛着一筐铁、木蒺藜,这东西四面有刺,尖锐无比,灌婴有次不小心,还被其扎破了手指。
  此物也是对付骑兵的利器,但时间仓促,秦军未能将所有携带的都撒到阵前。
  但他们却有别的方法补上。
  一路上分别装在几十辆车上,由牛马拉拽,灌婴这些民夫推攮的那堆笨重器械,到了现场被工匠组装起来后,总算看明白是什么东西了。
  “是飞石。”
  灌婴暗暗嘟囔着,多年前,魏公子咎守睢阳时,睢阳人只要十五岁以上者,皆上城头抵御秦军,秦军则制高大的飞石,也就是投石机猛攻城墙,破了睢阳外门。
  眼前的投石机,比灌婴几年前在睢阳城头见到的攻城重器小了不少,射程只较弓箭远那么一点,只是被墨者加了轮子,更加灵活些。
  在秦兵的命令下,民夫将搬来的铁、木蒺藜放到投石车的木筐里,十数民夫同时拉动绳索,随着一阵吆喝,将重达数十斤的铁、木蒺藜投射出去……
  像是春耕时,农夫手中播撒出去的种子,密密麻麻的铁蒺藜飞了出去,在阳光下反射着光芒。
  它们抛的不算远,远者数十步,近者十余步,洋洋洒洒落到被践踏得一片狼藉的草地上。这一片原本是没有铁蒺藜的,是匈奴人集中兵力进攻的重点,但随后纷沓而至的匈奴人,却纷纷人仰马翻……
  靠了这种方式,没有武钢车的地方,匈奴人也没那么容易突破了。
  但在各部跑来跑去运送物资的灌婴也注意到,长达五里的整条阵线上,武钢车布置在左右和中央,有武钢车的地方,就不抛洒铁蒺藜……
  还不等他细想秦军统帅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下一次运送箭矢到右阵时,灌婴便从武钢车之间的缝隙里注意到,在数里外,一支数量庞大的匈奴人,正渡过水流缓和的都思兔河。
  “胡人的援兵到了?”
  他不由心中一紧,虽然关东民夫不喜欢被秦人呼来喝去,但也知道,若此战秦军败,他们落到匈奴手里,纵然不死,只怕会沦为更惨的奴隶,抓去寒冷的地方放羊。
  好在,民夫们又一次折返至后阵时,灌婴看向浩浩汤汤的大河对岸,发现一支骑兵已出现在那儿,正在陆续渡过由一千民夫搭建好的浮桥。
  随着“李”字大旗踏上浮桥,随着走在最前的那位白马将军越来越近,守在东岸的秦卒,均高举兵器,发出了一阵欢呼!
  先是陇西话,后是北地话,最后是关中话,汇成了一片……
  “飞将军!”(见372章)
  他们在喊:“飞将军!”
  ……
  “若能破秦阵,定要将这些可恨的车全部烧光!”
  鹰旗之下,头曼单于暴跳如雷。
  他算是明白秦人作战之法了,每逢遇到匈奴来攻,都是将车乘往外面一摆,再利用秦军的强弓劲弩守要害之处,使匈奴不能轻入。
  面对这种战法,匈奴基本上无计可施,相比于锋利的秦弩,他们即便驰骋到近处,面对武钢车和秦卒的夷矛阵,亦踌躇不敢前,抛射进去的箭矢,顶多杀伤一些没有防具的民夫、弓手,冲了数阵,秦人没有杀伤数百,自己却已损兵千余……
  匈奴贵族、万骑将门一筹莫展,头曼单于只能找来鞠武相询。
  “鞠太傅,你看该如何是好?”
  鞠武是反对头曼放弃攻打白羊山,转而来袭击这支秦军的,他原本的建议是,往白羊山下放一把火,将秦人防御用的车垒烧毁,再引发山林之火,如此秦兵可破!
  结果火还没点起来,昨日就下了一场小雨,虽然片刻就停了,但地面已湿,不仅将匈奴人点火的欲望浇灭,还让那些秦军得了雨水,又能撑上几天。
  面对眼前这些秦军车垒,鞠武也只有一个建议:“除了火攻,恐怕没有别的办法。”
  但比不了白羊山时,匈奴难以突击靠近射箭,更别提从容放火了,且秦人阵线长达五里,左右皆是河流,扑灭小火很容易……
  “谁能知晓,秦人竟能处处都设车阵。”
  面对眼前这个很难啃动的王八壳子,头曼单于又急又气,他的耐心,已经在这些天里耗尽。
  匈奴人利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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