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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吏-第1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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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人的斥候可能就在他身后不远处,在这里生火慢炙,是自寻死路。
  就在乌兰大啖生鱼时,两个来河边汲水的匈奴骑从发现了他!
  之后,一人独行变成了三人同骑,两名年轻骑从知道他是贺兰草原上著名的射雕者乌兰,都十分兴奋,不断分享着这段时间部落的迁徙。
  乌兰细细听着,去只字不提自己的经历,他害怕会打击到这两个年轻人的勇气。
  不是每个人,都能安然面对那滚滚而至,铺天盖地的黑色浪潮!
  他们遇到的斥候越来越多,到处都是安营扎寨的匈奴人:只有比马肩膀高的男人,鲜少妇女老人、孩子。
  得知他是从贺兰回来的最后一批断后者,给乌兰带路的人也换了几波,他们最后穿过了十里毡帐,抵达了大营的中心……
  在大帐外,一杆高大的旗帜插在石头堆中,顶上是一个银制的圆盘,圆盘沿边固定银白公马鬃制成的缨子,圆盘中央,立着一只展翅欲飞的金色雄鹰……
  乌兰是射雕者,即便面对大当户,他也只需要鞠躬,但见到此旗,他却肃然下马,单膝下跪,手放在胸前,头低了下去。
  他说出了一句所有真正的匈奴勇士,都耳熟能详的话!
  “不要问王庭在哪!”
  “只要单于鹰旗在的地方,就是王庭!”


第0438章 无惧无退
  都思兔为匈奴语,意为似油的河,此河之中当然没有油,之所以被这么形容,除了其流速缓慢外,还因为它流经的地区,沙碛纷纷变成了肥沃的淤泥,流域内水草丰美,是良好的放牧场。
  只是和南边两百里外广袤的贺兰山草原一比较,就显得并不出众,于是匈奴人放过了此处,将整条河留给了白羊部,匈奴的羊奴放牧生活。
  白羊部再往东,草原逐渐变为森林的地方,就是白羊和林胡的分界线,这是两部的主人,匈奴大单于划定的:羊奴牧羊,林奴狩猎,互不侵犯。
  两部也会时常做一些贸易,白羊人赶着牛羊,去换取林胡的猎物、弓料,双方谨慎地守着界线,不轻易越过。
  但这个夏天,林胡人却违背了几代人的誓言,在那些穿着厚厚皮毛的林胡猎手的带领下,一群身披黑色甲胄的中原人踏入了白羊部的领地,在那里修筑高高的土屋哨塔。白羊君被拘在匈奴单于身边,他的儿子派人去质问林胡人为何违誓,却收到了一份言辞傲慢的招降书。
  “顺秦者昌,逆秦者亡!”
  招降书的署名,是“上郡尉劫”!
  河南地四部里,就数白羊与匈奴单于关系最密,经常有白羊女子成为单于阏氏,匈奴单于也嫁女儿至白羊,就算不考虑这点,也要为被拘在单于身边的人质着想。
  白羊君之子还在犹豫之际,对方却等不及了,伴随着森林中的树木一株株被伐倒,秦军的大部队来到了白羊部。
  接下来半个月里,整个都思兔河流域,都是一片杀声与血色。白羊人成片成片的死去,缓缓推进的秦军甲阵脚下下满是血泥和碎骨,淹没了黄色的土地。
  等尘埃落定后,白羊部已被摧毁,抵抗的人统统被杀,其余奔逃四散,无辜的羊群愣愣的站在山脚,看着杀戳后染血的草地。
  将军冯劫来到战后的土地,满意地听属下汇报虏获的牲畜数量,有万余头之多。
  “将军,抓获的胡人怎么办?”
  “留下放牧群羊的人手,其余人等,逐……”
  他想了想后,改了主意:“全杀了!”
  倒不是冯劫生性好杀,他这次带了两万大军,在远离上郡四百里外的地方作战,每天要消耗大量粮食。
  虽然从一年前起,秦始皇就入粟于边,将大量粮食提前运往边境贮存,并让章邯开直道,今年又辟林胡道。后方车队在努力穿过新开辟的狭窄道路运来补给,但远水解不了近渴。
  上郡兵中,不少人乃白翟种,和陇西羌、北地戎一样,属于半农半牧的民族,饮酪食肉是常事。不断消灭前方胡人部落,夺取其食物畜群,因敌于粮,以战养战,才是维系大军战斗力的最好办法。
  但消灭白羊部还不够,这一场战争,冯劫想要立下更大的功绩!
  冯劫年三十有余,便是身为比两千石的封疆大吏,这在秦朝已十分难得,还负责上郡防务,可见皇帝对冯氏的信重。冯氏也成了继王、蒙后,秦朝的第三大家族,且军、政皆有涉足,御史大夫冯去疾,更是相位的有力竞争者。
  家族如此昌盛,本是好事,但在冯劫心中,十多年来,他一直过得很憋屈,总是被人压一头,功劳不显,声名不振。
  作为冯去疾之子,冯劫很早就被选入咸阳宫为宿卫,但骁勇锐利的李信,世代宿将的蒙恬,这两人的光芒完全将冯劫盖过了。做郎卫那些年,他显得碌碌无为,秦始皇对他的印象,也停留在“冯去疾之子”,再无其他。
  外放为校尉后,同为年轻一辈的将领,李信、蒙恬都得到了独当一面的机会,并就此立功,李信出太原、云中击赵,千骑逐燕王、太子丹于辽西,名动天下。蒙恬也凭借着父、祖的功绩,步步升迁。唯独冯劫,他跟在叔父冯无择手下为将,虽然每战都有斩获,却都是小功劳,不值一提,燕灭后,秦始皇在大殿上当众褒扬李信,其余人显得暗淡无光。
  冯氏信奉的“脚踏实地”总算有了得到证明的一天,第一次伐楚,骄纵的李信、蒙恬翻船了,皇帝对他们大失所望,反倒是冯劫,靠着慢慢积累的功绩资历,稳扎稳打,重新回到了朝堂,再度进入皇帝的视野。
  这次对匈奴用兵,秦始皇任四将为四郡尉,冯劫在感慨自己终于和李信、蒙恬站回同一起跑线上时,却对黑夫这个出身低微的“幸进者”有些不屑。
  这是世代将门的骄傲,礼貌而拒之千里。
  但自从赴任以来,冯劫过的亦并不痛快,上郡守羌瘣仗着自己是宿将,常豫兵事,对郡尉的职权有些侵夺。冯劫敢怒而不敢言,最后双方默契地将上郡兵事一分为二,他管理的,基本只是南部高奴地区军务,纠集士伍做战前训练。
  李信、蒙恬的表现超出他也就罢了,对此二人的本事,冯劫是十分佩服的,并将此归结于陇西、云中方便让人发挥。但让冯劫不太爽利的是,他偏还被出身低微的“南蛮边鄙之人”黑夫压了一头。
  西拓之策是黑夫首倡的,羊毛衣是他提议的,靖边祠是他鼓捣出来的,冯劫等人奉秦始皇之命履行,有点拾人牙慧的意思。
  不仅在言辞方面占了先,黑夫还是个能干实事的人,就在冯劫为招降林胡自得之际,北地郡已经派细作把匈奴摸了个遍,顺便离间了匈奴单于与其子。河南地一片混乱,使得秦军去年能轻取花马池、林胡,全然成了北地郡的功劳!
  而今,四郡分四路出兵,谁若是徒劳无功,甚至迷路败绩,便难免尴尬,冯劫知道,若再屈尊于羌瘣之下,他根本混不到什么亮眼的功劳,便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设想:
  上郡出偏师,借道林胡,出其不意进攻白羊部,夺其牲畜积蓄为己所用,如此一来,可将河南地一分为二,阻断匈奴南北通讯,截断了贺兰山匈奴部众北退的后路,和陇西北地汇合后,还可向北进发,进攻这场战争,秦军最后的军事目标:河套!
  让冯劫高兴的是,他的请求得到了秦始皇帝的赞赏,终于得到了单独出师的机会,不再做羌瘣,或是任何人的影子!
  他现在征服了白羊,斩首近千,虏获牲畜数万头,算是和去年北地郡的战果持平。
  接下来,就要在对贺兰的军事行动中取得先机!
  “匈奴贺兰军闻白羊败,又知上郡、北地均在向贺兰进军,唯恐遭到包围,必率部众远遁。”
  从贺兰草原去往河套的道路有二,分别位于贺兰山南麓,以及大河边,抢在匈奴人逃窜前占领南道,是李信的任务,冯劫就只管控制河道了。
  可以这么说,要完成对贺兰匈奴人的瓮中捉鳖,上郡兵就相当于瓮盖。
  若是盖得不够及时,这只大鳖可要爬出锅了……
  于是,消灭白羊部,令部属休憩时,冯劫做出了一个决定:
  “三千车骑先行,步卒休憩一日后缓缓上路!”
  冯劫对他们寄予厚望,但终究还是落空了。
  三日后,在都兔河的下游,冯劫的前锋遇到了狼狈逃回的百余车骑,个个疲倦而惊恐,说他们在渡过大河时,突然遭到了上万匈奴骑兵的突袭,十死六七,其余人向着四面八方溃败……
  “上万匈奴骑兵!”
  冯劫感到一阵不妙,整个贺兰地区的匈奴男丁加到一起,也没有这个数啊!这些匈奴人来自何处?
  谜题很快揭晓,在秦军在白羊山谨慎地就地扎营防备时,数量足足有五六万头戴毡帽,手持弯弓的匈奴人呼啸而至,包围了他们!
  瞎了一只眼的射雕者乌兰,手擎代表单于王庭的鹰旗,深深立在了秦军辕门之外三里处!
  凝视着驰骋挑战的匈奴人,冯劫的面色,渐渐发白。
  ……
  “得立刻回去,将此事立刻告知尉将军!”
  付出了十数人的性命为代价,奉黑夫之命,去给冯劫传信的良家子甘冲一行人,才得以让斥候靠近到十里之内,看清了那边发生的事。
  夏末的草原上,晨雾如低拂过地面的云,被撕成轻薄的片缕,在闪着金光的都思兔河上缓缓滑过,白羊山下,数千个白色的毡包遍布在这青翠草原之上,像一阵细雨后,绿茸上新长出来的蘑菇……
  九死一生才逃回来的斥候说,每个毡包,都住着十个匈奴人,总计数万人之多,他们的马儿,几乎将河边的草地啃光,骑上它们驰骋,如同惊雷在大地尽头轰鸣,持弯弓射箭,则能下一场锋利无比的雨。
  黑夫和李信在贺兰山草原找了许久的匈奴人,原来全部在这!
  他们已经将冯劫经济的步卒团团包围在白羊山上,那只是座高不过百尺的小丘,匈奴人不断发动冲击和抛射,靠着稀疏的林木,冯劫手下的步卒在艰难抵挡着匈奴人的围攻。
  隔着十多里,甘冲似乎都能感受到,数万匈奴轻骑奔腾时的隆隆巨响……
  还有呜呜的号角声,却是从不远处传来的,尽管他们隐蔽在丘陵的山坳里,但仍被一支巡逻至此的匈奴骑从发现。
  甘冲知道,很快,四面八方听到号角的匈奴斥候,就会闻讯赶来,剿杀他们。
  “得有人立刻回去!”
  他重复着这句话,立刻挑了十名最善骑马的部下,让他们不顾一切,向南奔驰!
  在十人迅速向南离开后,甘冲自己却留了下来,他看向剩下的数十人,他们眼中或晦暗,或恐惧,任谁都知道,自己已深陷险境了。
  甘冲目光坚毅而决绝,他是最出众的三名良家子之一,但风头却不及羌华、傅直。
  他一直没找到让自己发光的机会。
  直到现在,在他们面前,万余秦军袍泽陷入了陷阱中。
  他抽出了剑,急促地说道:“吾等皆是郡尉所选的北地良家子,尉将军亲自为之撰写誓词,尔等可还记得?”
  “开疆靖边,生死于斯。”
  有人轻轻背道,郡尉另眼相待,这是扩充到一千人的良家子军引以为豪的事,也是迁徙到北地的秦人家族命运,不管曾经的故乡在哪,雍地还是咸阳,他们已经在边塞深深扎根。
  “尽忠职守,无惧无退!”其余人大声说出了后半句,这也是世代军功地主的良家子的价值观!若惧胡戎,便不来边疆,不入军伍,若他们退步,胡马便要跑到家乡边放牧了!
  “然,无惧无退!”
  甘冲道:“所有人上马!分为数队,向西、向东行。此番不在杀敌斩首,只要不惜一切,吸引匈奴人。不管用什么法子,定要拖住够久的时间,让那十骑信使,至少有一人驰回贺兰山,将此处发生的事,告诉郡尉!”
  言罢,他率先翻身上马,举起了手里的剑。
  “二三子,此行非生既死,若吾等不幸践于胡骑,则马革裹尸,忠士墓园相见!”


第0439章 来个中心开花!
  贺兰山脚下,大河两岸绿色的平原芳草萋萋,让饱受风沙拂面的公子扶苏心旷神怡。
  在扶苏颔首同意后,对农作还算了解的墨者唐铎下马试了试泥土,他惊喜地发现,与一路来数百里的黄沙硬土不同,这里的土壤,是大河多年淤积,草木枯荣死去,牛羊粪便滋润的黑壤。
  唐铎道:“若是按《禹贡》里的标准,至少能厥田中中,若再利用这条大河,开辟沟渠,更能到中上!”
  每个学派都有自己欣赏的古之圣人,而墨家最推崇的,就是大禹。故墨者虽多为小工匠,却不歧视农家,入秦后,更与投靠吕不韦的农家渐渐合流,但也吸收了他们大量知识。
  扶苏颔首,又笑道:“淳于先生不是笃定说,塞外皆为无用之荒地么?真该带着他来看看。”
  淳于越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扶苏虽得来此与大军汇合,却不能带太多人手,便将淳于越留在了花马池。
  在中原人的世界观里,的确觉得,中原之外,皆为四荒,从四荒开始,越往外走,环境就越发恶劣,直到四极达到顶点。这种荒芜的地方,只有蛮夷戎狄才能生存,文明的中原人不必涉足。
  扶苏先前也这样以为,这亦是他反对父皇对四荒用兵的原因之一,不过眼前的场景,却是大大地增长了他的见识。
  但这并不能改变扶苏认为的,这场战争付出远大于获得的想法。
  “没错,贺兰山下的确有大片不错的土地,但靠征发民夫,耽误农时,荒芜内地作为代价,而远迈千里来开辟边疆,以此求富足,这不是南辕北辙么?若让民夫在家休憩耕作,垦草开除的新地,说不定还远超出这片土地的价值。”
  秦有余于地,而不足于民,杀所不足而争所有余,不可谓智。
  但这句话扶苏只能憋在心里不能说,监军最不能做的事,就是打击军心。
  他带着温和的笑,在傅直的引领下,直趋河畔军营,北地、陇西两军已在此会师,眼下合营驻扎。李信也只带了战兵过来,两军加起来,约有三万人,营地规模已经不小。
  知道扶苏的北地兵,便远远指着戎车上的监军旌节,自豪地告诉陇西兵这是长公子来前线了,陇西方面的监军是蒙毅,眼下还落在后方督粮,虽然地位不低,但比起长公子,牌面差了不止一点。
  按照扶苏事前的了解,贺兰山的匈奴男丁加起来,也不过万余,根本无法对这支大军构成威胁。但从二十里外开始,他便发现,岗哨斥候往来巡视,极度警惕,大营也扎得很稳固,尖锐的鹿角分布在重要道路上,这是提防骑兵突袭的利器。
  等一路无阻入了李信、黑夫二将议论军务的大帐,扶苏更感觉到了这里气氛凝重,各将尉都面色肃然,幕僚更指着地图争论不已。
  “敢问二位将军,出了何事?”
  黑夫朝李信点了点头后,深吸一口气,将这个坏消息告知扶苏。
  “公子,贺兰草原无匈奴一人一畜踪迹,我与李将军广派斥候去四方寻找,就在方才,在北边巡视的候骑带回了两个身中数箭的信使,乃我四日前派去给冯劫将军示警的良家子骑士。他们告诉我,两百里外,白羊山处,上郡兵万余人,遭到匈奴五六万骑围攻!”
  ……
  “五六万骑?”
  晓是扶苏不太了解兵事,也被这个数字惊出了一身冷汗,不由脱口问道:
  “会不会是斥候看错了,匈奴怎会有五六万人之众?尉将军先前不是对父皇说过,整个匈奴,刨除河南地四部,不过七八万骑,贺兰一地的匈奴,连能开弓的半大孩子算上,至多万骑。匈奴主力,不是应该在北假,与羌、蒙二将军交战,而今怎么会集中起如此多人马,出现在河南地?”
  若如此,他们的单于王庭,头曼城,统统都不要了么?
  黑夫摇了摇头:“其后又有一人驰回,他的叙述与另两人无异,我相信麾下将士,皆是久经训练的武骑士,绝不会有错!”
  他现在最担心的,除了友军被匈奴歼灭外,就是那数十名为了让候骑成功回来报信,留下来引开匈奴斥候的良家子。
  甘冲,这个出身不如羌华,勇不如傅直,黑夫亦对他没有太多关注和期待的年轻人,却用自己的无惧无退,送回了重要的情报,黑夫真希望,他能奇迹般地从数百匈奴人的追击下生还,不要就此殒命。
  这时候,李信却道:“陇西斥候皆言,贺兰草原已空。”
  他抬起头,看着黑夫和扶苏:“既然匈奴人能放弃贺兰,为何不能放弃王庭?放弃北假,甚至是河套!”
  黑夫露出了苦笑:“没错,胡人和中原人对土地的概念不同,暂时放弃大片疆土,这对中原邦国而言是不可理喻,但对匈奴人来说,却算不上什么。”
  秦朝过去从未和匈奴这类草原行国作战过,虽然加大了骑兵的比例,但作战思想还是过去打六国的那一套,便是以势逼压。
  又迫于交通和后勤压力,两千里的战线啊,秦军不可能将所有人集中于一处,那样不用打,自己的补给便先崩溃了,于是只能采用“分进合击”的方式。
  看上去,秦军足有三十万大军,虽然其中一半是民夫,而匈奴在失去了林胡、昫衍,又被黑夫打了一场胜仗后,实力大损,以寡敌众,很难获胜。
  但何谓众,何谓寡呢?
  绝不是总兵力简单的加法,而是要看限定时间、地点内,双方投入的力量,这亦是孙子兵法里孜孜以求的“我专而敌分”,换成后世的话,就是约“集中优势兵力,各个歼灭敌人”。
  作为兵力较弱的一方,匈奴若傻乎乎地与秦军主力决战,胜算不高。他们只能利用地形,机动作战,钻进秦军各部之间的空隙,集中兵力,先歼灭其中一部。
  至此,匈奴人筹划了半年的战法,也呼之欲出。
  “先利用秦军屯粮休战的小半年时间,慢慢撤走人畜,反正草原茫茫,夏天时到处都能放牧,如此便能让我军深入塞外,拉长补给线,也将自己的目的,全然暴露!”
  “而匈奴则集中兵力,任尔几路来,我只一路往。”黑夫道:“头曼单于,定是这样想的罢!”
  “没错,识众寡之用者胜。”
  李信颔首:“这一次,匈奴人获得了取胜的先手了!”
  这就是战争,计划总赶不上变化。
  扶苏握紧了腰间的佩剑,即便全胜夺取北假、河南,他尚不觉得秦朝所得大于所失,更何况先覆灭了一路?那可是两万士卒啊!若殒命于塞外,纵然扶苏不需要对上郡兵负责,仍觉得自己做错了事般。
  这时候,黑夫凝视地图,却突然大笑了起来。
  帐内众人都一筹莫展,扶苏见黑夫忽喜,便道:“尉将军莫非是有什么对策?”
  黑夫颔首道:“其喜之因,是冯劫将军,为大秦寻找了一个歼灭匈奴主力的大好机会!”
  众人面面相觑,唯独宿将李信反应过来:“没错,头曼单于虽然狡猾,恐怕料错了一点。”
  他点着地图上,白羊山的位置道:“他挑中的,可不是一枚好捏的柿子!”
  黑夫表示认可:“没错,我大秦四路边军,每一路,都是经历过扫六国考验的劲卒,皆是难啃的硬骨头!”
  “但我听说过一句话。”
  扶苏进入军旅后,还是读过一些兵书的,虽然只处于初步理解阶段。
  他说道:“古人云,一车当六骑,六骑当一卒。夫车骑者,军之武兵也,十乘败千人,百乘败万人;十骑败百人,百骑走千人,此其大数也。”
  “眼下,冯将军更是位于草原平阔之易地,以一步敌一骑尚且不如,何况以万余之众,敌六万胡骑?”
  秦朝最擅长使用骑兵的李信却摇头:“公子,兵法里还有一种说法,车骑不敌战,则一骑不能当步卒一人。”
  战车和骑兵的运用不恰当,在战斗中一名骑兵还抵不上一名步兵。骑兵是军队的眼睛,可以用来侦察警戒,跟踪追击溃逃之敌,切断敌人粮道和袭击散乱流窜的敌人,即便匈奴人擅长骑射,对骑兵的运用,因为没有高鞍马镫,也仅仅如此。
  他们在草原上的运动战里当然很强,但围攻步卒坚固的车垒,冲击强弓劲弩的阵线,却不是长项。
  黑夫补充道:“尤其是上郡兵,上次借给北地一千材官弩士护卫粮队,便射得数千匈奴骑兵狼狈而退,今又处于有利地形,若靠白羊山以四武冲阵迎敌,匈奴短时间内,绝不可能破阵而入!”
  黑夫抬起手,手掌将地图上,整个河南地都包括了进来:“匈奴人以为他们包围了上郡兵,歼灭后可以全身而退。殊不知,在其之外,三部秦军云集,羌、蒙二将军也定发现匈奴主力不在北假,而在河南地,已派兵过来支援。”
  “现在,只要上郡兵坚守阵地,拖住匈奴人,而我北地、陇西两军前去驰援,截断匈奴向北撤往河套的道路,使之不能攻又不能退,困顿于沙漠、大河之间,等羌、蒙二将军的援兵抵达……”
  黑夫敲打着白羊山冯灵甫的位置,乐观地说道:
  “便能里应外合,给匈奴人,来个中心开花!”


第0440章 头狼
  白羊山数里之外,头曼单于悠然坐在胡床上,拍着膝盖,观看远处匈奴人对丘上秦军的又一次攻击。
  攻击已持续了三日,第一日是缓缓合围,阻止秦军突围,第二日是试探性进攻,探明虚实,消耗秦人箭矢。直到今日,搞清楚秦军那木蒺藜播撒的地域后,又有数千来自河套的匈奴骑兵抵达增援,头曼单于才决定发起总攻!
  等到日光刺目,对守方最不利的时候,匈奴人会如潮水般,向秦阵的东面发动猛击!
  在等待的间隙,单于也夸奖起刚抵达这里的前燕国太傅鞠武来。
  “鞠太傅,你这计策,竟与我匈奴狩猎攻战之法十分吻合,你当时是如何说的来着?”
  去年匈奴遭到秦朝进攻,丢了林胡和花马池后,鞠武便献上了这条“坚壁清野,诱敌深入”的计谋,匈奴人驱逐了所有中原来客,同时开始了长达半年的漫长转移,将老弱牲畜统统移到阴山以北,单于的阏氏幼子,更送去漠北,那是最安全的地方。
  鞠武从河套过来连日乘马,已十分疲惫,为燕国和爱徒太子丹复仇,成了支撑他在这域外之地活下去的动力。
  他喝了一口呛人的马奶酒后,皱起眉,用匈奴语道:“我军兵力集中于一处,敌人兵力分散于十处,就能以十倍的兵力打击敌人,造成我众而敌寡。”
  头曼单于拊掌:“对,就是这样说的,虽然匈奴常以此与月氏、东胡作战,欺骗他们分兵,以人多打人少,但直到听了鞠太傅的话,才明白,是这么回事!”
  鞠武一笑:“这不是我的计谋,而是孙子的。”
  “孙子?”
  头曼单于一脸茫然:“先生和这位孙子很熟?他是燕人?”
  此邦之人,莫可与明啊,类似的孤独感,鞠武不是第一次感受到了,他叹了口气:“孙子并非燕人,而是齐人,已死去两百多年了。”
  “两百多年。”头曼单于诧异:“那时候匈奴的祖先,还没有在草原上扎下第一座毡帐,原来是位古人,那齐国又在哪里,是燕国的朋友么?”
  “齐国在燕国的南边,非燕之友。”
  鞠武想起百年前,齐将匡章入燕大肆掳掠,而乐毅将军又率燕军入齐临淄,将过去的仇恨统统报复的那一幕,说道:“而是燕的死敌!就像匈奴和月氏、东胡一样。”
  “但都无所谓了,齐国,和燕国,还有楚、魏、赵、韩一样,统统都被秦所灭!”
  可惜啊,燕自从昭王之后,就再没乐毅、苏秦这样的人物来辅佐。
  “秦的皇帝真是厉害。”
  头曼单于却没来由地说了这么一句,他的佩服是发自内心的,匈奴人敬佩英雄,在单于看来,秦皇帝就是位了不起的勇士,能一国灭六国,谈何容易。匈奴和月氏、东胡对峙百年,虽然匈奴实力最强,占据了草原的中心,却一直奈何不得他们,若被夹击,甚至还要连连败退。
  同时,他也感受到了中原真的很大,光是燕、赵,已经比匈奴人多比匈奴强大,七个国家合在一块,那是何等广袤……
  “看来秦真的很大,难怪能派出这么多兵来。”
  多到头曼单于竟萌生退意,匈奴人一贯是利进不利则走,他知道,若是坚守北假河南,匈奴恐怕要亡地亡族了。
  但若就这样退却,他堂堂的撑犁孤涂大单于不要面子了?原本驱逐长子冒顿,已惹得国中不少贵族部落不满,若打都不打就狼狈而逃,恐怕还没到漠北,就会有轻视他的部落脱离控制了。
  头狼不仅得赶走族群内所有竞争者,还要在狩猎中展现自己的强壮,才能继续占有首领的位置。
  一旦它显得懦弱无能,立刻就会有年壮的狼发起挑战!
  所以,为了保住自己的统治,单于必须消灭眼前这支秦军,夺取他们的兵器补强本部,再让整个草原知道自己的胜利,然后再撤走。
  但那之后呢?又应该怎么办?损失这些人,对强大的秦而言,不过是牛身上的一根毛而已,那个张平(陈平)也说了,秦像他这样厉害的小吏,还有成千上万个呢!
  鞠武提议道:“单于可退走阴山以北,让秦人占据没有一人一畜的北假河套吧,要守住这些地方,他们必须留下数十万人。这些人也是要吃食物的,夏秋还好,到了冬天,食物运不过来,秦人定会冻得打哆嗦,坠指者十之二三。”
  “到了初春雪化时,匈奴再席卷而来,但不求决战,且杀伤数千,掳走移民归去,长此以往,不过十年,则秦军无法扎下根来安心种粮,只能仰仗中原运粮,必秦必疲,秦军可败也!”
  也许到那时候,燕国就有了复国的可能……
  到燕国社稷重立的那天,他鞠武纵然是死了,也能堪比哭秦庭的申包胥!
  虽然头曼单于目的清晰,而鞠武所谋甚远,但他们的计划,却连第一道坎都没迈过去。
  就在单于和鞠武坐在胡床上交谈的当口,匈奴人第一次猛攻草草结束,面对一群疲敝的步卒,匈奴骑兵竟没讨得便宜,被强弩射了一通后,狼狈地退了回来。
  大当户须卜盛,骨都侯呼衍栏走过来,跪拜在地,讷讷道:“大单于,秦人又摆出了在花马池时的阵型,吾等,吾等不能进……”
  冯劫一心立功,粮队远远落在林胡,车骑步卒轻装而来。但冯劫也是打过不少仗的人,遭到匈奴围困后,倒也没有太过慌乱,立刻让所有将吏将戎车献出来,在没有丘陵树木的地方摆出四武车阵,其余人依靠地形而守,强弓劲弩向外。
  去年借给北地的一千材官弩手亦在,他们对付匈奴人倒是有经验,匈奴骑兵发动猛攻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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