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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吏-第1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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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这四个时间,匈奴人又有两次重大的朝会,第一次是夏天母马产驹后,大会于祖地龙城,由单于统领各首领祭祀祖先、天地、鬼神,这是匈奴最重要也最庄严的祭祀活动。
而马驹断奶成长时的七月末、八月初,则大会头曼城外的蹛林,这一次属于行政大会,主要目的是计算人口和牲畜数量,收取贡赋。
陈平明白了:“与中原的上计相仿,这倒是新奇。”
时值入秋,正好是匈奴人一年一度的“蹛林大会”,乌氏延便带着陈平去看看热闹。
“头曼单于自号草原之鹰,喜戴金顶鹰冠。”
路上,乌氏延也和陈平说起了头曼单于的故事。
“据说头曼单于的父亲曾率十余万匈奴入赵,被一位赵将大败,匈奴一度中衰,四分五裂。但头曼单于又聚拢了部族,用了三十年时间,匈奴的实力,已恢复如初。”
这“恢复如初”并非虚言,陈平在贺兰草原,冒顿王子婚礼上看到了数千骑匈奴人,本以为那已经够多,但眼下却发现,真是小巫见大巫。
四面八方的草原上,均是骑马驰骋的匈奴人,壮士轻骑跃进,老幼妇女则驱赶着牛羊马匹。慑于头曼之威,远近部落尽数到场,聚十万之众,带来奉献给单于的牲畜,也不少于这个数量。
陈平他们这一行人的打扮,很快就引起了匈奴人的注意,十名巡逻的骑手驰骋靠近,询问众人的来意,得知是乌氏商队后,低语一番,便护送他们前往头曼单于处。
枯黄的草海的中央,是一大圈毡帐,围绕方圆十余里,来参与大会的匈奴人按照方位驻扎。而越过毡帐,陈平看到了一片孤零零屹立在草原上的林木,这便是“蹛林”。
轰隆声传来,并非天边的惊雷,而是无数马蹄踩踏地面带来的震动。
一场仪式正在蹛林举行,陈平惊讶地看到,数千……不,恐怕有上万骑手骑着他们的骏马,绕着蹛林,顺时针奔跑打转,并发出呼啸。
匈奴人并不是无序的狂欢,而是按照所骑马匹颜色陆续加入,最先开始绕圈的是白马,接着数千骑手又驾驭青駹马加入,接下来是乌骊马、骍马,陆续被集中到一起,围着林地驰绕三周乃止。
随着马蹄阵阵,尘土飞扬,陈平面色微动,且不说这些骑手数量,已是秦北地郡数倍。就说匈奴骑手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有序,这种可怖的组织度,本以为只有中原才有,不曾想,匈奴人也能如此,是他们狩猎,劫掠时训练出来的么。
他来不及思索,乌氏延已拍了拍他,说头曼单于召见,陈平可以充当自己的副手,一起入单于之帐。
头曼单于的大帐格外巨大,顶上装饰着各类彩饰,进入帐内,左右都是匈奴贵族,而单于坐于正中央。
陈平入内后偷眼一看,却见金顶鹰冠戴在其头顶,拴着铃铛的辫子斑白,靠了动物脂肪才显得油亮,双目细长,皮肤深得像抛光过的铜,坐在一张虎皮上,手持牛角杯,喝着马奶酒。
陈平还注意到,单于下首位置,除了匈奴贵人外,还坐着一位高冠博带,夏人打扮的中年人,目光死死盯着乌氏延一行人,意味不明。
他顿时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乌氏延露出了笑,正要上前拜见过去十年间,与乌氏常有贸易往来的头曼,献上礼物。
却不料,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那高冠博带的中原人,便忽然站出来,用娴熟的匈奴语道:
“单于,我早就说过,这些秦商皆为细作,入匈奴贸易是假,刺探虚实是真,请单于杀之!”
第0410章 丧家之犬
商队得以进入大帐的一共三人,一是乌氏延,二是作为副手,捧着一些贵重礼物的陈平,三是换上一身匈奴人打扮的译者。他是极少数秦人与匈奴人所生的“夏子”,流落到边关,已经为乌氏服务十年了,十分忠诚。
但胆子嘛,却也有些小。
头曼单于帐内那华服老者一说话,懂匈奴语的译者首先勃然色变,瑟瑟发抖。乌氏延常年替兄长行走域外,对匈奴言语也略晓一二,闻言也大为震惊,暗道不妙!莫非是己方的目的暴露了?
唯独陈平,哪怕他再聪明,面对一种与夏言截然不同的语系,几个月下来,也只明白了一些简单的词汇。
眼下听出了“单于”“秦”“商人”“坏的”“杀”几个常用词,再看同行二人面色,哪能猜不出是何意!
好在,头曼单于没有一掷酒盏,无数匈奴武士从帐外涌入,而是一对细目看向瑟瑟发抖的译者,问道:“为何如此振恐?”
“彼辈被我戳穿身份,岂能不恐?”
华服老者以匈奴语抢着回答,又复用夏言说了一遍,似乎是想恐吓恐吓乌氏延、陈平二人,让他们也露出原形。
但乌氏延好歹见识过一些场面,只是额头微微冒汗,而陈平,则注意到了老者浓重的燕地口音……
译者下拜,讷讷不能言,眼看就要撑不住了,还是他身后的陈平站了出来,拍了怕其肩膀,上前一步,作揖道:
“译者乃匈奴人,常年居住在内地,但素来仰仗单于,渴望回归故土,参与祭祖。今日回归头曼城,恰逢蹛(dài)林大会,观万马奔腾,已十分惊喜,又见单于威势,更是又敬又畏,故而振怖,还望单于勿怪。”
匈奴中亦有通胡夏语言的人,将陈平的话翻译给单于,那老者却冷哼道:“再掩饰也无用,明明是因为细作身份暴露而惶恐!”
陈平看向他:“敢问丈人是何许人也?为何要污蔑吾等小商贾,一口咬定吾等是细作?”
“你又是谁?”老者傲然反问。
“我是官府安排在商队的北地计吏张平,敢问丈人姓名。”
陈平不慌不忙报出了自己的身份,乌氏商队是秦官商,这不是秘密,匈奴人也清楚,这么多年来,自己究竟在和谁做生意。
“一介秦国小吏,也配知道老夫姓名?”老者对陈平不屑一顾。
还是单于点了点头,示意身旁的人代为介绍:“这位是燕国的鞠太傅!太傅说,秦欲对匈奴动兵,派汝等入境刺探情报,请客人解释解释罢!”
“鞠太傅?”
乌氏延不知道这是何人,陈平却心中一惊:
“我当是谁,原来是鞠武啊!”
陈平作为黑夫谋主,助其谋匈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故而也了解过秦、赵、燕和匈奴的纠葛。他知道赵将李牧曾大败匈奴,也知道燕国覆亡之前,燕太子丹的太傅鞠武曾提出过一个建议:
当是时,秦叛将樊於期逃亡至燕,鞠武力主不要收留此人,给秦国伐燕口实,应该把他送到匈奴去生活。又因为燕国力弱小,地处偏僻,难以与强秦抗衡,应该“西约三晋,南连齐楚,北购於单于,其后乃可图也。”
所谓“购”,便是借兵,若黑夫在此,肯定会觉得,这跟后世石敬瑭借兵于辽的策略有几分相似……
内战引外敌入寇,无异于引狼入室!
燕太子丹认为鞠武的建议不错,但是需要相当长的时间,合纵又不能保证一定成功,遂不应鞠武计划,而开始鼓捣刺秦。
鞠武倒也尽心尽责,又给太子丹推荐了他的老友,一名叫“田光”的剑侠,田光则以年老推让,又向太子丹推荐了一个叫荆轲的卫国人……
于是,才有了易水边的送别,才有了高渐离的击筑声。
荆轲刺秦失败后,燕国也败亡,燕王喜逃入辽东,据说当时鞠武没有去辽东,而滞留在了代王赵嘉处,继续主张联合匈奴抗秦。后数年,燕代俱亡,鞠武也不知所终,或以为死,或以为亡,原来是逃到了匈奴!(事见286章)
想明白前因后果后,陈平暗道:“鞠武乃燕国公族,又当过太子丹之傅,不顾年过六旬之躯,辗转于燕代塞北,恐怕也是和高渐离一样,是一心报仇复国的,所以今日才欲置吾等于死地!”
果然,鞠武踱步而出,开始一条条数落起秦商们的罪证来:
“我听闻,近一年来,秦调换了上郡、云中、北地守尉,增加了边境守卒,还向边地移民屯戍,显然是欲对边外有所图谋。”
“其二,去年秦王赵政西巡陇西、北地,今年又北巡代北,对匈奴用兵的意图更昭然若揭。”
“其三,值此非常时刻,秦商又公然出塞,不走往年旧商道,却绕了一大圈,经沙漠,走河套,将匈奴河南、北假踏遍,这不是细作,是什么?”
鞠武时刻关注着秦的动向,其嗅觉也是敏感的。虽然秦对匈奴用兵是机密,只有朝廷大员,地方郡县守尉才知晓。
黑夫已经很谨慎,杜绝了私人商贩出塞暴露情报的可能,又将备战、练兵做得很隐秘,但其他郡县,还是会有蛛丝马迹……
鞠武每说一点,乌氏延的头便低下去一分,眼下的情况是非常危险的,一旦他们细作身份被坐实,即便不死,恐怕也再别想离开匈奴了!
陈平可不愿如此,老婆孩子在等他回家,未来还有大把功名要得,他可不甘心在沙漠里牧羊为奴……
不过,眼下还有机会,陈平知道,头曼单于能让己方解释,说明他对鞠武的话也将信将疑!
入帐三人,译者胆裂,乌氏延只是一商贾,做生意还行,眼下这种场面却没经历过,今日能否走脱,只能靠自己了!
于是鞠武言罢,陈平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头曼单于奇怪,让人问陈平为何发笑?
“我笑这位老丈,居然还自称燕国太傅?”
他语气夸张,故作奇怪地说道:“世间还有燕国么?燕既已亡,又哪来的太傅?丈人,你嫌弃我只是一个斗食小吏,不肯与我对言。殊不知,你却连我都不如,失了燕国的职禄后,说好听点,是一介老朽布衣,说难听点,只是一条……”
“丧家之犬!”
鞠武即便流亡在匈奴,也被头曼单于奉为上宾,待他有礼,何曾被这么羞辱过,顿时大怒,骂道:
“竖子敢尔!单于,彼辈为间证据确凿,请立杀之!同时厉马秣兵,防备秦人北袭!”
“这算什么证据?”
陈平一摊手,不紧不慢地说道:“我虽然只是斗食小吏,但常年在边境行走,也知道,长城之内乃冠带之民所居,长城之外乃引弓之民所居,壤断土隔,不相侵涉。内地田宅,于单于无所用,域外草原、沙漠,于皇帝也无所用,双方各守其境,贸易有无而已,此种情形,已持续十余年。”
乌氏延表情怪怪的,这是一年多前,他兄长反对皇帝对匈奴用兵的理论,其实不止乌氏倮,咸阳的一些大臣也持此看法,如今却被陈平借用,此子敢毛遂自荐请求出塞探查虚实,看来还真有几分本事……
却听陈平继续道:“至于官吏派遣、巡视边境,更是寻常之事,何足怪哉?单于不也会春夏巡狩,更换草场么,还派冒顿王子去贺兰驻守,撤换了几位当户,甚至还收留这等皇帝通缉的犯人,使之刺探内地消息……”
陈平指了指鞠武:“难不成,也是单于欲对大秦边郡用兵的证据?”
这下轮到头曼单于尴尬了,匈奴对内地了解实在不多,多数是来源于鞠武等流亡人士,但鞠武与秦有仇,提供的信息主观性太强,所以头曼才半信半疑。
陈平乘机对鞠武反咬一口:“鞠武说秦欲攻匈奴,不过是想引单于和皇帝交恶,他好乘机恢复燕国,为了一丧家之犬,布衣老朽的揣测,与强秦结怨,单于,这笔买卖,还望仔细思量,可值得做?”
头曼听完转译后,良久无言,倒是鞠武紧紧盯着陈平,竟不怒反笑。
在鞠武看来,陈平在这口若悬河,自鸣得意,殊不知,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张平,你真只是秦国斗食小吏麽?为何我听你言辞中,颇有几分纵横策士的风采,莫非此次以秦商为细作探查匈奴虚实,竟是以你为主!?”
第0411章 我多阴谋
鞠武年岁已经不小了,他五十岁那年,便在燕国上都外为自己选好了墓园,那是一个宁静的小山岗,长满了枸杞。在鞠武的设想中,他死后会葬在这,躺在燕国历代先君左近,在鞠氏祖宗的脚下长眠,每年等待草木枯荣,白茫茫的大雪落下。
白色,那是燕人最喜欢的颜色。
然而,鞠武却未想到,待自己须发将白时,却失去了一切,他真的如一条丧家之犬,在塞外奔波,感受比燕地还冰冷的霜雪,度日如年。
他曾是睿智的太傅,对太子丹分析天下局势头头是道:“秦地遍天下,威胁韩魏赵氏,北有甘泉谷口之固,南有泾渭之沃,擅巴汉之饶,右陇蜀之山,左关肴之险,民众而士厉,兵革有馀。意有所出,则长城之南,易水之北,未有所定也。奈何以见陵之怨,欲批其逆鳞哉?”
在那时的鞠武看来,天下大势已定,燕国恭敬奉秦,苟且保全,方为上策。
但太子丹没有理会他的选择,甚至连鞠武提出的“联合匈奴三晋齐楚抗秦”的中策也未采纳。
于是,只能取下策,刺杀秦王了……
结果换来的,却是灭顶之灾。
数月之内,鞠武失去了一切:老友田光为激荆轲赴秦自杀,妻儿死于王翦拔城之战,爱徒太子丹被斩首送至秦殿,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燕王喜沦为囚虏,八百年燕国社稷也毁于一旦……
昔日理智的太傅,变成了一个被复仇怒火包围的怏怏老者。
时常劫掠边境的匈奴的确让人恨恼,但秦始皇、秦国、秦人,在鞠武眼里,比匈奴人更加可恨,若能让他们狗咬狗,再好不过!
眼下,他必须促使头曼单于杀了这群商贾,让秦、匈立刻开战!
垂垂老朽,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对秦施加报复。
果然,随着鞠武的一句话,头曼单于复又孰视陈平,刚松了口气的乌氏延也再度紧张起来!
但陈平再度出乎了鞠武意料,他不慌不忙地解下自己腰上,那枚小小的计吏之印,还有表明身份的简册,请匈奴人奉到单于案前。
这是黑夫让人制作的假身份假印,陈平的化名“张平”赫然写在上面,虽然匈奴人也看不懂,但每个细节都考虑到了。
陈平拱手道:
“虽只是一次例行的商贾出塞,但事关秦与匈奴两邦友善,不可不慎,便选了有几分口才的我作为计吏。”
他傲然仰起头:“平禄虽斗食,但却也是登记在籍,有自己专属功劳阀阅的秦吏!”
“单于杀一秦吏容易,拘谨随行商贾更简单,但事若被皇帝知晓,定会将这当做是,匈奴对大秦的羞辱!”
“到那时,这位鞠太傅口口声声所说的百万秦军,恐怕真的要兵临头曼城下了!”
陈平之所以敢这么说,还是因为他们的身份是官吏、官商,身后有庞大的帝国撑腰……
“单于!此子猖獗至此,绝不可放他们走!”鞠武上前一步。
但头曼单于也一比手,让鞠武不必再说,他有自己的思量。
早些年,鞠武也曾入匈奴,讲了“唇亡齿寒”的故事游说头曼,劝他保全燕、代。但头曼只派兵到代郡边上看了看,发现秦军攻势汹汹,代国毫无抵抗能力,便又知趣地退了回来。
头曼虽对内地知之甚少,但也听闻,匈奴之人口,不如秦之一郡。
而秦,足足有三十六郡,甲兵百万!
乖乖,三十年前,一个赵国李牧,就能打得他父亲大败,匈奴几乎崩溃,头曼他们这代人,至今尤惧李将军之名。
而统一的秦,实力五倍十倍于赵,这哪惹得起?
今时不同后日,匈奴还不是那个幅员万里的帝国,其实力虽能和燕国匹敌,但只是草原三雄之一。东胡强而月氏盛,河南地的仆从部落也不安分,头曼又对不能牧马放羊的地方不感兴趣,亦无太超越时代的野心,可不会自大到与强秦贸然开战……
别说目前并没有确凿证据说明秦欲伐匈奴,就算有,头曼也不敢主动与秦交恶。
于是他露出了笑:
“客说的没错,我乃撑犁孤涂单于,塞外之王。而秦始皇帝,则是中国天子,两方各守疆域,互不侵扰。”
草原政权素来欺软怕硬,身为弱者,没有开启战端的权力,头曼单于也已年老,只求维持现状。
也算陈平他们运气好,秦始皇在雁门、代郡设靖边祠的事尚未传到头曼城来,陈平好歹没被自己效命的主子坑死……
头曼单于踌躇良久后,还是让人将激愤的鞠武先带下去“休息”,换上笑脸,对乌氏延一番抱歉,将这说成是一场误会,最后又在众人告辞时,让译者问了陈平一句话。
“中国像你这般厉害的小吏,还有多少?”
陈平一愣,随即露出了谦逊的笑,作揖道:
“中原地大物博,人杰地灵,比我精明强干的秦吏,成千上万!”
……
离开单于王庭地界时,陈平还慢慢悠悠不慌不忙,一个人坐在车上,在几张纸上修修改改,似乎在写一封信?
可到距离秦匈边境只有数十里处,陈平就立刻驰到乌氏延身边,急促地对他说道:
“散掉无用的牛羊,扔掉多余的货物,轻车驰骋,快马加鞭!速离匈奴!”
“那吾等这次贸易,岂不是要空手而回?”乌氏延大惊。
“也比丢了性命强。”陈平一边说,一边回首望向单于庭方向,面容忧虑。
乌氏延了然:“陈先生以为,单于会反悔放行,派人追杀?”
陈平道:“单于贪而无亲,谁知他会不会再度生疑。再者,鞠武身边也有一群燕、赵流亡之士,若他派人来追击,吾等也不是对手,不如轻装遁走。”
见乌氏延还有些舍不得换到的牛羊,陈平又力劝他道:“吾等在贺兰时换得的牛羊马匹已送回北地,这场贸易,已不算亏本。再说,盈利也不是此番远行目的,匈奴山川道路,部落人口,均已记在我心中,这份情报,远胜牛羊万头!岂是空手而归?乌君,请速抉择!”
乌氏延踌躇半晌,终于下了决心,毕竟他们能从单于庭走脱,靠的就是陈平的机智,如今尚未脱离险境,不如再听他一次……
但队伍中,一个随行的恶少年却不乐意,死活不愿抛下换得的牛羊,还嘟囔着让乌氏延他们先走。
这商贾也是在乌氏干了十年的老人了,乌氏延还在那苦口婆心劝他,却不妨,陈平不耐烦等了一会后,忽对两名黑夫安排在他身边的骑从喝道:
“杀了此人!”
在乌氏延的惊愕中,弩机如霹雳弦惊,那个戎商身上已扎了两根弩,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旋即重重摔下马来。
“陈先生,你这是何意!?”
乌氏延抱着老伙计的尸体,又惊又怒,惊是一路上温文儒雅的陈平为何忽然如此狠辣,怒则是因为,陈平不和他商量一句就杀人!
“无他,去其害群之马而已矣!非常时刻,只能得罪了!”
陈平冷冷地用一句《庄子》中的话作答,而后便喝令众人立刻按计划行事,释放牛羊,扔掉累赘的货物。
同时,他又阻止乌氏延收拾死者尸体,径自走上前,将路上一直在写的那封信,塞进死人衣裳里,而后让人将其遗弃在原地,装作是被人劫杀的模样……
“这是为何?”乌氏延越来越琢磨不透陈平的行为。
“这是送给头曼单于的谢礼,鞠武不是想让头曼单于同秦开战么?我便帮他一把!”
陈平的笑容依然让人如沐春风,但听在乌氏延耳中,却觉得阴风嗖嗖……
一行人抛弃牛羊和死者后,轻装驰骋,有了车马助力,在平坦的草原上,日行近百里,终于抵达了云中郡卒戍守的边关。
而他们背后,果然不出陈平所料,一群匈奴轻骑姗姗来迟,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陈平他们入关,站在塞外气恼顿足,最后只能带着半路截获的死者和陈平故意留下的信,回去向头曼交差。
“头曼单于果然反悔了……”
乌氏延庆幸不已,却不知,这只是近日秦始皇离开云中后,代北设立“靖边祠”的消息也终于传到了单于王庭!秦朝有意于边外的事情被证实,在鞠武一通劝说下,头曼果断反复,派人追击。
众人对陈平称赞道谢不绝,陈平却只是看着不久后便要狼烟滚滚的塞外,叹道:
“嗟乎,我虽学道家黄老,奈何此非常时刻,竟只能以离间阴谋立功……”
……
两日后,陈平刻意留下的那封信,被送到了单于庭,头曼单于大帐处。
单于阴着脸,让鞠武打开读一读,鞠武展开一看,虽然秦字他认识不多,但看了几行,亦暗道不妙。
这竟是一封以冒顿王子口吻,请商贾们代笔,写给秦始皇帝的信件!
“单于,此信实在蹊跷,恐为秦人奸计,不可尽信啊!”
鞠武立刻请言,但头曼一听是儿子写给秦人的信,顿时面色大变。
“念!”
还没看信,头曼单于已疑窦丛生,既然鞠武迟迟不说话,就让其他人来读!
“匈奴王子冒顿,敬问中国皇帝天子无恙……”
“父头曼宠爱西域阏氏,慢待长子冒顿,欲废长立幼。非子不义,实父不仁!冒顿恐为其所害,愿内附大秦,购皇帝之兵,为皇帝南联楼烦、白羊、林胡,西结月氏、东和东胡,共击头曼!”
伴随着颤抖的转译声,头曼单于的表情从难以置信,变成了震恐莫名!
“事成,河南地、九原皆献予皇帝,望皇帝赐阴山、河套于冒顿,立为匈奴之主。冒顿愿改‘天所立大单于’为‘秦所立小单于’,匈奴代代为秦属邦奴婢,永不背叛!”
第0412章 拍案叫绝
去时三千里路途,陈平处处下马看花,牢记每一条途径的道路、部落,还学了能日常交流的匈奴话,走了整整四个月。
回来时,从云中至北地郡城,千七百里行程,陈平却只用了二十天……
他也不管慢吞吞的商队了,手持黑夫给他的北地郡军情传符,得以征用直道沿途最好的马车,一路驰骋,几乎没有下车休息的时候,饿嚼肉干,渴饮酪浆,日夜兼程地往回赶。
终于,八月下旬,风尘仆仆的陈平回到了北地郡义渠城,黑夫已几乎认不出他来:去时文质儒雅的白面青年文士,如今却晒得快和黑夫一般黑,形容枯槁,嘴唇龟裂流血,多日未洗的头发板结……
黑夫瞪了狼吞虎咽喝水的陈平半天,才道:“君现在回家,汝妻定认不出来……”
陈平哭笑不得:“下吏又不是豫让,毁容吞炭,不至于此。”
“不过,下吏助郡尉诛匈奴之心,却不亚于豫让报知氏之雠!”
他没有说出的那句话,黑夫心中了然,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此言极重,只比利咸稽首而拜,轻呼黑夫为“主”差了一点……
黑夫的确称得上是陈平的伯乐,若无黑夫,陈平如今依旧只是阳武县一小乡吏,陈平此行,也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才干,让黑夫身边共敖等亲旧无话可说。
陈平猛灌几口水后,便立刻从行囊里掏出了两样东西。
一是他此行的主要目的:匈奴境内交通、山川、部落分布地图。
二是离开草原前送给头曼单于的那份“大礼”,在路上休息时,陈平按照记忆又写了一遍,此刻献于黑夫案几前。
黑夫先拿起了那封信,读了一遍,不禁拍案叫绝!
“好计策!”
陈平毛遂自荐想随商队出塞探查匈奴虚实,黑夫一开始是不同意的,印象中,陈平应该是谋士型人才,若折在匈奴太可惜了。
但陈平力劝黑夫,身边也没有能够担此重任的人,黑夫最后便允了陈平,就算是对他的一次历练吧。
但陈平此行的收获,却远超黑夫预期!
他有几件事没想到:其一,陈平居然会在贺兰遇上冒顿!
黑夫是听说过冒顿之名的,这个时代就是如此神奇,秦始皇前脚才统一了中原,十数年后,冒顿也统一了草原。这位匈奴大单于乘秦末楚汉之蔽,凌暴中原,白登之围高祖见危,只得与匈奴和亲,吕后被其书信调戏亦敢怒不敢言,汉朝整整承受了一甲子的耻辱,到汉武帝时才一口气还了回来。
得知冒顿已壮,且身在贺兰山草原,黑夫自然是又惊又喜。
不过,这厮也是著名的狠人,即便送马送老婆不送土地的故事不知道,鸣镝弑父的典故总有耳闻,但还不等他去思索如何对付此子,陈平便顺手帮自己解决了……
“伪造冒顿口气,敬问皇帝无恙,且言头曼欲废长立幼之意,欲联合中国共攻头曼?陈平啊陈平,亏你想得出来!”
陈平便说起自己在贺兰草原,冒顿婚礼上的见闻。
“草原与中原一样,也以长子为继嗣……”
黑夫没记错的话,蒙古人好像是玩的幼子继承制?但匈奴似乎又有不同。听陈平说,匈奴之俗,人有父卒,子娶父妻,这是壮年长子才能做到的事情,若是幼子,不太可能娶一堆老太婆。
不过,还是回到那个问题:丈夫亦爱怜其少子乎?
当幼子还能承欢膝下,越看越像自己时,长子却已变为受嫌恶的成年人,再加上身旁美人的枕边风,磐石也会动摇。
看来不论中原、匈奴,皆有此事啊……黑夫不由想到了秦始皇喜胡亥而远扶苏之事。
可惜,扶苏与冒顿,简直是两个极端,在面对类似的事时,却做出截然相反的选择!
黑夫思索间,陈平说道:“头曼使长子驻牧贺兰,一年见不到一次,父子必生疏离。这与晋献公令申生、重耳、夷吾三公子离开国都镇守他地如出一辙。”
“又在其婚礼时,不赐银顶鹰冠,加封为大子,反赠普通的豹皮帽,这同晋献公赐申生以偏衣和金玦何异?头曼的意思很明显,‘寡人有子,未知其太子谁立’,是向匈奴诸部示意,表明他暗有废黜之意!”
原来,在匈奴,继承人废立,并不是单于的一言堂,还要得到各部大人、君长的支持。若头曼没有正当理由,一意孤行的话,搞不好就会闹出叛乱来,这恐怕也是头曼一直以来苦恼的事。
但现在,陈平却将一个理由送到了头曼手中……
他谦逊地说道:“此乃下吏的小小阴谋,一如骊姬之谗,毒饵之胙!”
黑夫却不以为然:“这不是阴谋,而是阳谋!”
头曼对冒顿本就有废黜之意,父子已然生隙,陈平此计,诸如鞠武等人,一眼就知道是假的,但头曼却不敢保证,他那狼子是否真的有怨望反叛之心……
“如此一来,头曼大致有三种选择。”
陈平这会才有时间擦擦脸,洗去灰尘后,伸出三个指头道:“其一,不以为然。不过以下吏观察,头曼并非心胸宽厚,用人不疑之辈,不然早该信鞠武之言,将吾等拘禁。”
“其二,宁信其有,立刻派人诛杀冒顿!不过下吏又以为,头曼对秦商是留是放,尚且踌躇良久,这等大事上,他更难做决断。”
陈平的确是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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