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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吏-第1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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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可以致万金,亦是保全家族富贵的好办法。
“想来再过些年,乌君恐怕要真的封君拜侯了!”
好话谁都爱听,乌氏倮闻言大笑:“郡尉,你这长史,当真会说话,不做商贾,实在可惜。”
他本是随口一说,岂料,陈平却顺坡上驴,直接向黑夫请求道:
“郡尉,平愿伪装成商贾,随乌氏商队北上匈奴,为郡尉刺探其虚实!”
第0395章 羊吃人
“戎人有句俗话,一片叶子遮眼,便看不见鸡头山,说的就是我啊。”
次日,送北地郡尉黑夫离开乌氏县后,乌氏倮对弟弟如此感慨。
昨天与黑夫、陈平的谈话,对乌氏倮触动很大。
他一直将同匈奴、月氏的贸易当成自家的财源,只觉得两部若被秦扫灭,这中转贸易的生意就做不下去了,所以对西拓计划持消极态度。
但黑夫却给他提供了一个新思路:贸易非但可以继续,而且乌氏的商队还可以走得更远,获利更大!
乌氏倮已决定,三月份时,便要派一支商队,从湟中绕道,去黑夫所谓的“西域”看一看瞧一瞧。
这是远的买卖,在离开前,黑夫又给乌氏倮指出了近的买卖:羊毛。
黑夫与李信去积石山祭河源时,当地牧羊经验丰富的羌人告诉过他:羌羊是野盘羊驯化来的,在野羊身上有两种类型的毛,一种是粗毛,和人类头发的粗细差不多。另一种是绒毛,贴着皮肤生长。绒毛专门用于冬季保暖,所以每年入春后,羊身上的绒毛就会脱落,新的绒毛会在入秋后重新生长出来。
数千年来,羌人对野羊进行了选育,形成了羌羊。它所产的毛已不再区分粗毛和绒毛,其粗细介于二者之间。而且,还不会在春天脱落,而是像人类的头发一样,一直保持生长。这么一来,不仅羊毛的均匀度很好,产量也大大提高了。
只有这样的羊毛,才可以被捻成毛线,织成毛衣。
来到北地郡后,黑夫发现,当地也有绵羊,但与陇西、湟中的绵羊,有些许不同,可能是两个亚种。这种羊又叫做滩羊,肉质鲜美,直到后世都是一道美味。但它的羊毛却和野羊一样粗糙,所以本地戎部并不其剪毛纺布,而是直接剥皮做裘,或者用其织点粗糙的毡帐,制衣就别想了。
这便是北地、匈奴毛纺业大不如陇西、羌中的缘故。
将这种新产业引入北地,亦是让当地畜牧业焕发新活力的办法。
“猗顿以盐池发家,是因为盐池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且人人都必须食用。羊毛亦然,即便只供边郡军队使用,也需十数万件!他日若散步天下,使北方人人都靠它来度过寒冬,更需上千万件!但现在,陇西郡半年下来,却只能织出两千件……”
虽然这时代的毛衣,油脂厚重,味道比较大,且手工织造,款式肥大粗鄙,不符合中原人的美感,但保暖程度却远胜丝、麻。别的不敢说,除了关西,在苦寒的代北、燕地、辽东,肯定会大受欢迎。
黑夫希望,乌氏倮能多购入一些羌羊,在北地饲养,在当地发展毛纺产业,未尝不可作为一个新财源。
牲畜的皮、肉,是一次性的买卖,但羊毛,却可以连续不断地剪十年。
黑郡尉当然不是为乌氏无私考虑的,去年陇西郡织得的两千件毛衣,陇西自留一千件,又给北地、上郡各五百件,实在是供不应求。若北地郡能养上几千头羌羊,再开几个纺织工坊,郡兵的穿衣问题便解决了。
任何政策,都需要有经济做前提,统一如此,扩张亦如此,人类不会做无利可图的事,若无经济联系,纯粹的征服无法持久。毛纺业若能进一步扩大,获得巨利,中原王朝或许再不会将草原视为“无用之地”,而是会孜孜以求地控制在手中!也许千百年后,被逼迫步步后退,跑到大漠,几无生存之地的游牧者们,会痛诉这种“羊吃人”的行为呢……
远近二策摆在面前,乌氏倮也不得不承认:“郡尉没有说谎,他的确送了我家一份几万万钱的大买卖!”
为商者,讲究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乌氏倮嘱咐弟弟,立刻筹备二三月间,派去匈奴的商队,从现在起,他们乌氏,要竭尽全力,协助秦始皇的西拓国策了!
“郡尉会安排一些官吏混入商队,随商贾深入匈奴腹地,查探其武备,绘制地图。”
而这些秦吏的首领,正是郡尉长史陈平!
……
“陈平,你当真想作为间谍,随商贾出塞勘查匈奴虚实?”
离开乌氏县后,黑夫将陈平唤来同车而乘,最后又问了他一遍。
黑夫是不太愿意陈平涉险的,一来二人也认识好几年了,既是上下级,也有点朋友交情,二来,他知道陈平未来乃宰辅之才,若是折损在匈奴,或是出了意外,像张骞、苏武那样被拘留许多年,岂不可惜?
陈平却十分坚决:“明君贤将,所以动而胜人,成功出于众者,先知也。先知者,不可取于鬼神,不可象于事,不可验于度,必取于人,知敌之情者也。”
“郡尉既然有意在明年对匈奴用兵,夺贺兰等地,除了训练郡兵、良家子外,最重要的,莫过于摸清匈奴虚实,光靠普通商贾的见闻远远不够,需要有专门的人去暗中观摩,其人口多寡,道路交通,都需要一一确认过。”
黑夫摇头:“即便如此,也不必你亲去。”
他拍了拍陈平:“你乃郡尉长史,本尉的左膀右臂,岂能有失?”
陈平有些动容,但还是道:“兵法云,三军之事,莫亲于间,赏莫厚于间,事莫密于间。非圣智不能用间,非仁义不能使间,非微妙不能得间之实!”
“恕平直言,郡尉身边的佐吏门客,既要亲信,又要睿智,会察言观色,能探寻微妙之处,这样的人,除了陈平外,还能有谁?”
黑夫沉吟了,若是他的旧部利咸在此,也算一个好的人选,可现如今,的确只有陈平可堪一用,其余属下如共敖等,舞刀弄剑,亲冒矢石还行,但去做间谍?却万万不可。
所以思来想去,还是陈平最合适。
黑夫不知道,历史上,陈平归属刘邦以后,先任护军督尉,后任护军中尉。这护军中尉一职,秦朝亦有,乃是直属于皇帝的军情机构,对内职务是代表君王监督臣下将领,对外的职务是开展间谍活动。因为掌握着内外情报,自然也参与最高层的重大决策,成为君王的参谋。用后世的话来说,护军中尉,便是情报长官,间谍头目,有点像古代的克格勃。
理解了这一点,就不难明白陈平明明是个学黄老的,却以“阴谋”闻名后世的缘故了,因为这本就是他的本职工作。
而现如今,年轻的陈平立功心切,想要抓住这次难得的机遇,竟是要提前好些年,踏上这条阴谋用间的不归路了……
……
黑夫最后还是同意了陈平的请求,让他二三月间,随乌氏的商队出塞,去匈奴探探敌情,他不能再等了。
在乌氏县时,黑夫听闻,陇西郡尉李信已在皋兰山对岸,后世兰州的地方筑起了一座小邑,作为秦军的边哨。因为筑城时挖出了些金子,便取名为“金城”。
金城既立,屯田戍卫之事,也能在当地开展。当地没有强大的部落,距离李信控制黄河东岸数百里地域,不远了。
黑夫为李信感到高兴之余,自己也不能落了下风。秦始皇是个喜欢急政的君王,黑夫必须尽快做出成效来,让皇帝看到,西拓之策在被地郡稳固地推行着。
黑夫与陈平在马车上商量对匈奴的间谍活动,他们的车队,从乌氏县北上,绕过鸡头山,沿着秦昭王时修筑的长城一路向东北走,巡视沿边防务。
北地郡的长城多是就地取黄土夯筑而成,长城之外是取土时挖出的深深沟壑,再加上天然的山势走向,就相当于有了三道防线,不过它更多时候并非连绵不绝,而是断断续续,想要偷越并不困难。
就这样,沿着长城走了三百多里后,一行人便抵达了北地郡最靠北的要塞:北萧关!
第0396章 使至塞上
秦时的萧关,和后世的位置不太一样,不在朝那,而在环邑以北,环江东岸开阔的台地上。这座位于北地最北端的军事边城,是为了防范胡人入寇而建,城墙被垒得极为厚实,看上去就像一个墩实的土围子。
这里是关中的北大门,入关经环江、泥河、泾河直抵咸阳。其襟带北地,咽喉关中,实为北面之险。
上个月,新上任的北地郡尉黑夫特地巡视了此处,虽然“送温暖”的季节已经过了,但亦少不了为郡兵戍卒杀羊赠酒,勉励他们为国戍边的辛劳。
郡尉走后,萧关又冷清了下来。
二月转瞬即逝,秦始皇二十八年辰月下旬(农历三月),鞭声响亮,车马辚辚,打南方来了一支庞大的车马队伍。一辆辆牛马拉的辎车,上面的货物捆得满满的:有一匹匹的帛布,有刚从南郡运来的红糖。
每辆大车上面坐着车技娴熟的御者,车旁走着全副武装的护卫,多为北地恶少年,还有几名在前开道的戎人骑手。
这正是乌氏倮家的商队,乌氏延亲自带队,不过与往常出塞不同,他的车驾上,多了一位布衣男子,身高八尺,面皮白皙,仪表堂堂,言谈文雅,笑起来十分温和。
乌氏延说,这是官府安排算账的计吏,众人可叫他陈先生。
陈先生便是陈平,他对自己的使命,是有一番计较的:“我听说,燕昭王时,燕国有贤将秦开,他故意为质于东胡,东胡甚信之,秦开于是借机掌握东胡风土人情、军事地理。回到燕国后,燕昭王以秦开为将,率军袭击东胡,大破之,东胡却千余里,燕国遂有辽东之地……”
“而今皇帝欲有事于北疆,郡尉乃长吏,不可轻动,我随商贾出塞查探匈奴虚实,未尝不可建立秦开那样的功绩!”
陈平虽然惜命,但他亦觉得年轻的时候,需要一些冒险,黑夫本是小吏,不就是靠了一次亲赴敌营诈降,才得以崭露头角的么?
有这样的打算,陈平也将儿女情长抛到一边了。他效仿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连家也不回,老婆孩子也不管,陪黑夫巡视完萧关后,直接就到乌氏县,日夜向乌氏延了解塞外边情,甚至还自学了一口能以假乱真的北地方言。
一行人在萧关休憩了一夜,次日经过关卒检查货物后,准予出塞。
陈平上个月才和黑夫来过一次萧关,但足迹仅限于关内,关外的世界于他而言,仍是一片空白。第一次来到塞外北疆,不免有些好奇,东张西望。
他可以明显感觉到,出关之后,周遭景色有了明显的变化。关内农牧并存,时不时能见到一些里闾农田,黄土沟壑里流淌着潺潺水流,山峦上野桃花盛开,天夭灼灼。路边的植被,也长得极其旺盛,杨柳油绿的叶子,长长的枝条,不时伸到路上……
关外则不同,路边不见了风姿绰约的杨柳,山上黄土层出现大片大片的裸露,草地也稀稀疏疏,不如关内繁茂。
乌氏延道出了原因:“长城之内一年降十场雨,长城之外,一年有三五场便不错了。”
秦长城,正好建在这条分水岭上,将大好牧场圈了起来。
他又说:“但塞北也并非处处如此,在河流经过的地方,也有许多水草丰美的牧场,譬如河套、贺兰山一带,吾等行商必经的花马池,亦是如此!”
黄沙野草,弥望无际,无高山巨堑为之阻限,一直在这荒莽大原上走了七八天,被燥热和口渴纠缠的商队,才见到了一个如乌氏延所说,水草丰饶的小湖泊。
刚见到这湖,一个第一次出塞的恶少年便欢呼一声,跑过去汲水,打算痛饮一番,旁人怎么喊都不听。
结果,他才捧了湖水喝到口中,便哇的一声吐了出来,骂道:“齁死乃公了,这水怎么如此咸苦!”
“这是花马池,又称盐湖,岂能不咸?”
商贾们哈哈大笑起来,陈平也拿着瓢到水边勺了点品尝,果然又咸又涩……
他们抵达的,只是一个小湖,又走了一天,才走到了真正的“花马池”。
陈平站在车舆里,惊讶地发现,前面赫然出现了一面巨大的银镜,广袤数十里,阳光照耀下,水面晶莹白茫茫一片,池周绿草如茵,野花丛生,一些光着上身的戎人正在干涸的湖边用工具撬一块块的白色固体……
乌氏延为他介绍到:“这一带大小湖泊二十余,一大半都是盐湖,一年四季皆可产盐,尤其是这眼前的花马池,产盐粒大、色青、味醇而久,故称之为‘青盐’。”
陈平默默记下,又问道:“那为何要叫花马池?”
“这是当地昫衍戎人传说。”
乌氏延道:“据说这大池本是淡水,数百年前,昫衍戎刚迁徙至此时,有一匹从天而降的花马奔腾入池,一年之后,池水便成了苦咸,天然成盐,千百年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戎人便将这大盐池叫做花马池,在池边修筑的城,就叫做花马池城……”
说完,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陈平见到了一座简陋的小邑,这便是花马池城了。
花马池是北地郡食盐的主要来源,乌氏兄弟十分重视,此地虽然在塞外,他们却通过贿赂昫衍君,获得了开采和贩卖的权力,就连城中,也有专供乌氏商贾居住的屋舍。
在花马池停留的两天里,陈平见识到了戎人的好客,当地君长、酋贵都要仰仗乌氏运来中原货物,登门拜访者络绎不绝,均双手抱胸,向乌氏延深深鞠躬,乌氏延也一改在国内的谦逊,坦然受之……
第二天夜里,昫衍君专门宴请了乌氏延,陈平则装作他的随从,陪坐于侧。
昫衍君高坐在上,他四五十岁年纪,头发花白,体格却依然雄壮,八字胡擦了油,亮得仿若真金。
乌氏延精通塞外戎人之语,他同昫衍君说的话,陈平不怎么听得懂,于是便一边用小刀切着面前美味的盐池滩羊肉,一边打量这座厅堂。
戎俗与中原大异,花马池城虽名为城,但城内的建筑,却不成体统。这座戎君的“宫殿”只个深邃的木造饭厅,粗木建成的墙壁高达四丈,屋顶是数十块毡布织成的大帷幕,挂起可挡霎时风雨,收下能迎无尽长空。
室内的昫衍君长们手持牛角杯,相互传递着乌氏延从内地带来的精美漆、陶器物,高声谈论,不时翘起大拇指,这些东西,是他们永远不可能做出来的。
这时候,乌氏延也结束了与昫衍君的谈话,对陈平低声道:“昫衍君问我,为何今年来得如此之早。”
“往年出塞,都是先到贺兰,再来花马池城,东行至上郡,但此次不同,吾等要绕一个大圈!”
乌氏延为陈平讲解过塞外地理,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其实是大河绕的一圈,河从羌中积石山出,一路向东北行,行两千里后,拐了个弯,赫然东转。这条东西走向的河,被秦人称之为“北河”,北河行千余里,一直到上郡、云中的交界,才再拐个弯,向南奔流……
这也是乌氏商贾的贸易路线,基本能将整个“河南地”走一圈,途径白羊、楼烦、林胡等臣服于匈奴的部落,若有机会,兴许还要去河套,以及匈奴的都城头曼城看一看。
这时候,昫衍君又在高呼乌氏延的名字,让他起来再喝一杯酒。
正在宴会气氛越来越热烈,连昫衍君也亲自下来,晃动着身体与戎女舞蹈时,厅堂的门扉却被重重推开!
陈平看去,却见几个昫衍戎人神色惶恐地跑进来,他们身后,则紧跟着几个头戴毡帽,背负弓矢的胡人……
他们的首领大踏步走入厅堂,此人身材高大,头顶毡帽,皮肤黄褐,眉目细长。他低垂长髯用金属银圈环环相扣,黑色长发乌黑油亮,绑成无数发辫,银铃悬系其间。
昫衍君的筵席被人打搅,本来十分生气,但见到此人后,就像是充满气的河豚,一下子就瘪了下来,他不顾自己的颜面,趋行跑到那胡人面前,双膝下跪,亲吻他的靴尖……
室内的昫衍人亦战战兢兢,再不敢大声说话。
“此乃何人?”
陈平低声问乌氏延。
“是匈奴的大当户。”乌氏延亦压低声音回答,当户,是匈奴的官名。
“他来花马池做什么?”
“是来收取‘盐税’的。”
看着努力向匈奴大当户摇尾乞怜的昫衍君,乌氏延有些同情地说道:“昫衍戎,在匈奴人眼中,只是他们的盐奴!”
陈平曾听乌氏延说过,匈奴原居于阴山、河套,渐渐强盛后,吞并了一些周遭部落,却并未将其消灭,而是把整个部落都当做臣属于自己的奴隶来役使,让这些部落提供本地特产。
昫衍产盐,故为盐奴;楼烦善射,是为弓奴;林胡多木材,是为木奴;河南白羊部擅长养羊,故为羊奴……
对这些被奴役的部族,匈奴基本上予取予求,想要什么就夺走什么。四部也曾反抗,但相比于拥有控弦之士十万的匈奴,他们太过弱小,被屠杀了几次后,便老实了。
“原来如此!看来引弓之民,也并非铁板一块啊。”
看着厅堂内,少数昫衍君长眼看自己的君主跪舔匈奴大当户,敢怒不敢言的模样,陈平心里,立刻就生出了一个主意来……
不过,那匈奴大当户也注意到了室内的乌氏戎,还有他身边,中原人打扮的陈平,便不再理会昫衍君,走到乌氏延面前,大笑着说了几句话,乌氏延唯唯应诺。
言罢,匈奴大当户便径直走到昫衍君的席位上,拿起牛角杯痛饮一杯酒,又搂着两个戎女,扬长而去……
“他又说了何事?”
陈平十分关切。
乌氏延苦笑道:“大当户说,不想竟在此见到了来自中原的客商。头曼单于之子,草原上的骏马,挛鞮氏的冒顿王子,很快就要在贺兰山下,迎娶一位美丽的阏氏。王子要为他的阏氏准备礼物,中原的丝帛必不可少。”
“他邀请……不,是勒令吾等,明日便他随前去贺兰山,拜见冒顿王子!”
第0397章 骏马
陈平在塞外冒险的同时,黑夫也没有闲着,二月份,他结束行县,回到义渠城,与爱妻温存数日,抓紧一切时间造人。
但这对小夫妻相处的时光只持续了个把月,黑夫便又要出差了……
他这次要去的地方不远,就在义渠城北四十里的郁郅县。
郁郅城在环江和泥水交汇处,北面则是层峦叠嶂的白马岭,负山阻水,三面险固,易守难攻,是一个不错的要塞。
这个县的自然情况跟北地其他地方差不多,也是半农半牧,不过,除了大原以外,北地郡最大、最丰美的一片牧场就位于此,所以被秦朝开辟成了“牧师苑”,专门牧养战马。
黑夫抵达牧师苑时,环江边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连天空在这个季节都显得分外的高远清爽,芳草如茵,在长风吹动下如波涛般晃动,隔着江水,他可以看到一大群骏马在草坡上面奔跑……
“好马!”
黑夫身后,顿时响起了一阵喝彩。
黑郡尉并非只身前来,这一次,他身后多出了整整三百名随行者,个个都穿戴得体,发髻统一右偏,自备马匹、弓矢、刀剑,稳当当地骑在仅有低鞍的马背上。
这三百人,正是黑夫开春行县最大的收获:来自北地郡各县的良家子们!
这些北地良家子,都是迁徙到边境的良民之后,且家中有一定土地、财富、爵位,足以支撑他们从小习武,还可“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专心追求功名。
北地良家子擅长骑射格斗,是黑夫眼中极佳的兵胚子,也是未来对匈奴战争里,基层将吏的来源……
但三百人中,也有优劣之分,良家子们受到黑夫征募后,上个月集中在义渠城,分成了三个“百”,担任百将的三人是其中佼佼者,分别来自三个县:泾阳县羌华,义渠县傅直,泥阳县甘冲。
羌华乃是上郡守羌瘣的另一个孙子,官场的事情都这样,羌瘣未来很可能是总领秦军北击匈奴的总指挥,他的孙子,黑夫怎么可能不提携一番?不过,羌华出身将门,本领也不弱小,他尤善骑射,据说曾率家中骑从追击一伙盗匪,杀首虏多,在当地小有名气。
义渠县傅直也是军功贵族出身,黑夫对他最深刻的印象是力气大,他玩军中常见的“投石”,犹如奥运会的大力士般,旋转几圈后,一口气抛了数十步!超逾亭楼!
比起这两位,泥阳县甘冲就不显眼多了,他家只是普通的小地主,但甘冲却有两手绝活:其一是拿一块小石头,放在皮套里随便一甩,二三十步内,百发百中,挨到的人,基本要头破血流。他这掷石本领,是小时候牧马所学,所以也很擅长驯马骑术。
三名年轻人紧跟黑夫身旁,谁都不愿意落了下风。
黑夫也有意考校考校他们,挥鞭指着环江对岸,闹腾不停的马匹:“可知它们在做什么?”
三人都是从小跟马匹打交道的,岂能不知,便争相道:“季春之月,百草绿芽始发,水草丰嫩,合累牛腾马,游牝于牡,简而言之,便是公马母马配种!”
“那这些思春的马,二三子可有把握驯服?”
三百良家子中,有人面露难色,但更多的却是跃跃欲试!
发情期的马儿最为暴躁,却也是检验骑手御马之术的好机会,黑夫便向良家子们宣布了一个好消息:
“汝等三百人应募入伍,为本郡尉骑从,良骑不可无良马相佐。二三子且入苑挑选,挑到的马,若能驯服,便可当做汝等坐骑,训练作战时骑乘!”
此言一出,良家子们便欢呼了起来。
除了羌华、傅直等军功贵族子弟外,其余两百余人,多是小地主家的孩子,衣食无忧,但坐骑却也好不到哪去。
马匹的体格指标,有两个重要概念,其一就是“肩高”,所谓“肩高”指的是马匹从肩胛骨到脚的距离,测量马高度时,都以肩高为准。一般来说,肩高越高,马儿越好。《周礼》便按照肩高,将马分为三等:“八尺以上为龙,七尺以上为騋(lái),六尺以上为马。”
第二个概念,便是“齿”,也就是马的年龄,是根据牙齿来判断的,一般来说,4岁到10岁,是马的黄金岁月,最适合骑乘、作战、配种,马到十岁,牙齿便磨平,开始进入中年,精力体魄开始下降了。
所以,在未统一全国前,秦下达过这样一道命令:“禁马高六尺以上,齿未平,不得出关”。
前几年,黑夫在楚国见到的当地马匹,除了将领的拉车驷马肩高于六尺外,不夸张的说,大多数楚马,真是矮如骡驴。因为自从秦设立东郡,截断六国后,楚国就只能在本土养马,或者从西南夷进口。
良家子们从各县买来的坐骑,多是肩高五尺八寸到六寸的劣等马。而牧师苑所驯养的战马,好歹达到了“六尺”的及格线,且年龄普遍在十岁以下,若能得到一匹当坐骑,对满心杀敌立功的良家子来说,真是平添一大助力!
于是,三百良家子便捋起袖子,扎紧腰带,跃跃欲试。
让这些年轻人去和刚交配完的战马折腾,黑夫则在本地县尉公孙白鹿的引领下,巡视起整个牧师苑来。
秦毕竟是牧马起家,马政方面做得很不错,起码比某个“对外战争胜率百分之七十”的朝代强多了。牧师苑里驯养的战马,都有骠悍的精神和充沛的元气,长期在牧场上奔跑,使得他们带有几分残存的野性。
公孙白鹿给黑夫介绍,为保证战马的良好的奔跑速度和耐力,苑啬夫要对马驹进行严格的训练,同时也规定了饲料的使用标准。
“律令有言,从牧师苑所募驮马,需在五尺八寸以上,战马,则需六尺以上!”
如被募集的战马不符合“战马”所具有的素质,要根据有关的法律惩罚管理马匹的各级官员,还是老规矩,罚款!县司马罚二甲,令、丞也各二甲,半年工资就这样没了。哪怕符合了标准,在秦人最喜欢的“课”,也就是比赛中得了最后一名,一样要罚款,对掌管军马的人要罚二甲,并革职永不续用!
黑夫不由感慨,年度绩效评估,真是从古就有,且专门考核国家公务员,想偷懒怠政?太难了!
所以就黑夫所见,县司马几乎是住在牧师苑的,而苑中的苑令、苑丞,也不顾身上沾着的马粪,细心巡视每一个牧场。
不过平心而论,即便秦朝的马政十分细致,即便秦地已是“西有羌中之利,北有戎翟之畜,畜牧为天下饶”,但在黑夫眼中,这些战马仍算不上良驹。
牧师苑的战马,大多是体型较小的蒙古马、河曲马,或者两者的杂交品种。肩高基本在六尺到七尺之间,每高一寸,就算优良一个等级。
七尺的马,中原罕有,所谓“千里马”便是用来形容它们的,秦穆公时的伯乐为了找这样的马,东北西跑,煞费苦心,还玩出了“千金市马骨”的故事。
八尺的马,恐怕要到葱岭以西才能找到。
“中国无良马啊。”黑夫巡视一圈后,不由感慨。
“以郡尉之见,如何才称得上是好马?”公孙白鹿对黑夫这个南方人对马匹的高标准有些诧异,不由发问。
黑夫道:“陛下有一匹肩高七尺五寸的骏马,养在上林外苑,这已是最好的马了,据说是数年前,乌氏商贾从匈奴、河西,花费了和这匹马一样重的丝帛才换来的……”
公孙白鹿听闻,眼前一亮。
黑夫却又道:“但此马是阉割过的,无法繁衍,再过十年,它死去后,类似的骏马,便再难寻觅了。”
匈奴、月氏也是鬼精,虽然不断向中原输入牲畜,但优良马种,却决不允许外流,即便要卖,也先阉割过……
这也是黑夫对河西、河套乃至遥远西域眼馋的原因了,乌氏倮说的没错,匈奴、月氏的马匹,的确比中原要好。而葱岭以西的大宛天马,更是匹匹神骏如龙!若能引入,中原的战马品种,便能好好改良一番。
就在黑夫于牧师苑长吁短叹之际,已被匈奴大当户“请”到贺兰山阙的陈平,却目瞪口呆地看到,匈奴的冒顿王子,骑着一匹肩高八尺,浑身赤色的高大龙骏,从他们身边飞驰而过,正要去迎接他的新娘……
第0398章 匈奴
贺兰山下的草原上,匈奴女人摁住山羊,持刃的汉子干净利落地举刀割开它的气管和动脉。山羊不断挣扎,羊血喷溅在地上,在褐土中变成深红色,抽搐了好一会后,终于一动不动,死透了。
一群人忙着收拾死羊,只见他们动作麻利地在羊皮上割开一个小洞,往里吹气,直到把羊吹得像河豚那么鼓,看得陈平十分诧异。
活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收拾羊的法子,这时死羊的皮和肉已基本分离,剥皮就容易多了,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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