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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原雪-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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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不到,连他的声音都已嘶哑不成声。毒药药性之烈,可见一斑!
听得那句话,高欢登时一震,脸色有了微妙的变化。
下意识地伸手入怀,冰冷的指尖触到了柔顺的发丝。那一瞬间不知想到了什么,他默然低首,杀气全消,径自转身策马离去。
荒原雪九(8)
任飞扬踉跄跪倒在地,扼住自己的咽喉,只觉体内有如烈火焚烧,又仿佛群蚁噬体,那种说不出的痛苦,简直让他疯狂!他的眼睛已经变成了诡异的深蓝色,连流出的冷汗都是蓝色的,他的手痉挛地在地上抓着,直到手心里血肉模糊。
这样盲目的乱抓中,无意碰到了掉落在地上的佩剑。
抬起因为剧毒而变色的眼睛,他瞥见了那把给他带来厄运的泪痕。只是迟疑了一瞬,便摸索着握住了剑柄——高欢毕竟还是仁慈的……还为他留着这柄剑!
那个被他贸然就当作知交的复仇者,到底怀了什么样复杂的心态、才在按照母亲遗言对世仇下了毒后,却留下一柄剑给他?
任飞扬咬着牙,握紧了那把剑,可已然无力抽剑自刎。
他便把剑支在地上,踊身往剑尖倒了下去。
然而,他没有倒在剑上。
一只手已及时拉住了他,同时拿开了剑。
在因为剧毒而昏迷前,他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叹息:“小高做事,果然还是这样绝决。只是……唉……”
叹息未落,那只手已点了他全身十二处大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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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原雪十(1)
“喀嚓”一声,一支含苞的海棠被利剪截断。
风砂这才惊醒,脱口惊呼,心疼的看着那支海棠花。
早晨起来,如往日一般安顿好了那些孩子,她就在院中修剪花木。但不知怎么,却有些心神不定,几次三番的出错。
一早高欢与任飞扬的不辞而别,让她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想起了高欢冷漠如冰的眼神,以及偶尔闪过的痛苦眼神——这个人一定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吧……真不知道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从怀中取出那片三叶草,细细端详着。
手中握着这片草叶,一阵无言的暖流涌上心头。
不知道他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然而,他却是第一个把“幸福”交到了她手心的人。那个神秘的白衣男子,只用了一句话,就点破了她少女时开始就横亘在心里的死结。
“姨,高叔叔回来了!”蓦然,孩子们在院外欢呼起来。
风砂惊喜得手一抖,差点又剪错了一支鹊梅。
她立刻将手里的剪刀一扔,快步迎了上去,正见到大步踏入院中的高欢。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风砂上前,惊喜地问,难以掩饰心里的欢喜,顿了顿,看看他身后,又问“任飞扬怎么没一同回来?”
高欢站在那里,眸中掠过了一丝罕见的迟疑,然而转瞬冷定如初。
他没有回答,只是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剑。
风砂注视着他的双眼,看出了他一刹间的退缩和逃避,更看见了随之而起的冷酷和杀气!——这种血腥的目光,是和神水宫那帮杀手一模一样的。
终于,她仿佛什么都明白了。
她的脸色转瞬苍白,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颤声问:“你…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可怕的事?任飞扬呢?你把任飞扬怎么了?”
“我把任飞扬杀了!”高欢不再回避,一口说了出来。
风砂手指一颤,那片三叶草从指尖飘落!
她苍白着脸,怔怔地看着那个满身杀气归来的人,接二连三的激烈诘问脱口而出:
“为什么要杀他?到底是为什么!”
“我是一个杀手。来这儿,杀他,只是为了复仇。”
“杀手?……那、那你为什么还要结交他?还要帮我?”
“不靠近目标,下手怎么会有把握?帮你,不过只是顺便获取他的信任。”
一轮问答后,庭院里陡然陷入了死寂。
孩子们已然听得呆了,只看着两个人在中庭对峙,一句话也不敢说。
“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许久许久,魂不守舍的叶风砂终于发出了木然的笑,眼神恍惚,望向面前这个白衣男子,“很好,很好……我本来还一直在奇怪,一个侠肝义胆的人,怎么会有这种眼神——如今我总算明白了!”
荒原雪十(2)
高欢的眼神依然淡漠,每一个字都毫不容情:“可惜,你明白得太晚了——任飞扬已被我下了‘九天十地,魔神俱灭’的毒。”
风砂目光在一霎间雪亮!她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样的一种毒!
看着怀抱问情剑,冷酷而漠然的高欢,她拼命压制的感情终于失控!
“你居然对他下这种灭绝人性的毒?你简直是个畜生!”风砂疯了一般地嘶声喊,上前用力抓住他的衣袖,“你手上还拿着他给你的剑,嘴里还叫着兄弟,居然转身就杀了他!”
高欢仍旧不动声色看着她,嘴角浮现出淡漠的笑意,眼神渐渐又变得辽远:“我本来只是一个杀手,无亲无戚,无情无义,甚至连这个名字都不是真的……说句老实话,用这种方法杀人,我早已用过几十次了。只有你和任飞扬这种头脑简单的人才会上当。”
风砂呆住,因为极度的震怒和惊异而颤抖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你还回来干什么?是回来杀我灭口么?”她的声音已然恢复了平静,问着这样生死悠关的问题,却反而镇定下来。
“不。”高欢顿了顿,简短地回答了一个字。
“那……为什么回来?”风砂追问。
高欢低下头,第一次毫不回避地正视着她,眼里又闪出那种看不到底的淡漠笑意,一字一顿地回答着她的疑问:“我回来,只是为了告诉你我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只是为了,把你心底里的那一点梦,彻底的打碎!”
“……”这句话带来的震惊,让叶风砂在刹那间失语。
那双眼睛是冷酷的,却仿佛洞察一切,连她心底那一点热情的萌动都了若指掌!
花木葱茏的庭院里再度陷入了默然,这一次,是她不敢看他的眼睛,低下头去。
“高叔叔,你真的杀了任叔叔?”沉默中,蓦然,有一个稚气的声音斥问。
一大群孩子不知何时已围了上来,一双双愤怒的眼睛盯着高欢。
高欢转过头,漠然颔首:“是。”
孩子们震惊地看着他,单纯的脸上流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高叔叔是个大骗子!”“坏死了!”“打死他!”
蓦然,孩子们蜂拥扑了上来,哭着围着他又踢又咬,满目的仇恨。
高欢神色不动,任凭孩子们厮打,闭上了眼睛。过了片刻,仿佛忍耐到了极限,忽然冷冷对风砂厉声开口:“够了,让他们安静!否则不要怪我对小孩子下手!”
杀气逼人的语声,让风砂不自禁的一个寒颤,扑上去拦住了孩子们,用了罕见的严厉语气:“你们快回屋里去,不准再闹了!不然……不然我不要你们了!”
荒原雪十(3)
孩子们不敢不听她的话,悻悻散了开去。
然而,临去之时的回眸中,那些本来明亮天真的眼眸中,居然有那般深刻的仇恨——或许,这是第一次将那些仇恨种入那样幼小的心灵中吧?
高欢毫不回避地望着那些孩子的眼神,心神有些恍惚。突觉有人扯他衣襟,低头,却见是小琪。那个勇敢的小姑娘此时也毫不怕他,孤身走过来拉住他的衣襟,仰头轻轻地问:“高叔叔,你真的……杀了任叔叔吗?”
在小姑娘那样明亮如水的眼眸中,心冷如铁的他徒然也是一痛!
但他仍是淡淡点了点头。
见他承认,小琪脸色唰的苍白,烫着一般的放开了他的衣襟,目光立刻充满了愤恨。
“小琪,快回去!别闹了!”生怕她会惹来杀身之祸,风砂连忙呵斥,把她推走。
小琪听话地转头离开,却冷冷看了高欢最后一眼,冷哼了一声:“高叔叔坏死了!我永远、永远不会原谅你!”
这时,刚走开的小飞也折了回来,走到高欢面前三尺之处,仰头看着他。
小孩子的头刚刚及到他的腰,但是眼神却是成人般肃然的,对着高欢一字一字开口,仿佛是宣战一般地丢下一句话:“高叔叔,你是个坏人!迟早有一天,我学会了武功,会找你为任叔叔报仇的!你记住!”
小孩子握紧了拳头,认真的看着他,许下诺言。
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从高欢嘴角再次泛起,他看孩子们离去,这才抬头看了风砂一眼,从怀中取出那绺长发,抛还给她:“戏已演完,也该物归原主了。”
风砂触电般一震,泪水已不由自主地涌了上来。
她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从地上捡起那片三叶草,也抛了过去:“还你!”
高欢看也不看,忽然反手拔剑。
问情剑的光芒纵横满空,那孤零零的一片叶子转瞬被搅得粉碎。
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风砂孤零零地站在院子里,痴痴地看着漫天飞舞的叶片。
四片叶子的三叶草……她的“幸福”……已如叶般破碎而飘落了。
她终于伏在树上放声痛哭!
―
“只会哭的女人,永远只是废物。”一个冷淡的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
一个女人的声音。
风砂抬头,泪眼之中,她看见院中竹下站着位绯衣女子,脸罩轻纱,正静静端详着自己。
她的目光锐利而深沉,仿佛能一眼看到人的灵魂深处。
“我……实在承受不了了!”风砂一向坚强高傲,可不知为何在这个女子面前却软弱了起来,虽然硬撑着,但声音已颤抖了起来:“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现在的心情!你凭什么……凭什么指责我……”
荒原雪十(4)
绯衣女子颔首,凝视着她,许久许久,目光中竟露出了怜惜之意。
“是的,我不是你,无权指责。叶姑娘,你是个很好的女子……如果能帮到你什么,我不会吝惜我的力量。”她缓缓开口,眼眸深处却有一丝笑意,“我告诉你,我已经救回了任飞扬——相信‘九天十地,魔神俱灭’之毒虽剧烈,也难你不倒。”
风砂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惊呼:“什么?你救了任飞扬?他……他在哪儿?”
“已经在你房中,”绯衣女子微微一笑,“相信你会救活他的。不过……”
她顿了一下,缓缓道:“他伤好之后,我会立刻带走他。”
“为什么?”风砂惊问,“你、你又是谁?”
绯衣女子的目光突又变得冷漠,轻轻冷笑:“我救了他,他必须为我做点什么来交换他的性命。我做任何事,都是有代价的。”
#奇#她的语气,也变得威严而寒冷。
#书#“那么……你帮了我,我要怎么报答你?”风砂迟疑了一下,终于忍不住问。
#网#绯衣女子看着她,突又笑了笑:“我很喜欢你——我觉得善良,并不应该用背叛和血腥来回报。所以这一次我帮你,是不用任何代价的。”
她转身欲走,又回头叮嘱:“三日之后,我会来带走任飞扬。你不用想法子躲开我,因为我若要干什么,从没有办不到的。”
她一双剪水双眸燦燦生辉,钻石般夺目而冰冷。
风砂不知为何对这神秘女子徒生亲切,不由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绯衣女子迟疑了一下,展颜一笑:“我姓舒,别人都叫我阿靖。”
她拂开面纱,露出了清丽端庄的面容。
绯红色的短剑清光绝世,闪耀在她的袖间。
风砂一时反应不上,怔怔见她回身掠出院子,尚自喃喃自语:“阿靖,阿靖……”
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失声惊呼:“听雪楼的靖姑娘!——居然,居然是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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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原雪第三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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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小飞扬跋扈,任性妄为,被一帮狐朋狗友捧上了天,处处唯我独尊,不知天高地厚,如今这次遭遇,不啻为他平生从未有过的挫折和打击!虽他生性骄横,但对朋友始终披肝沥胆,不存半点戒心,却不料如今被“朋友”玩弄于股掌之上,险些丧命。
荒原雪十一(1)
任飞扬醒转时正是午夜,但他一醒来却见到了满室烛光,和烛光下略显憔悴的风砂。
她一直坐在灯下等他醒,一直等到因为心力交瘁而沉沉睡去。她的容色苍白,眼波朦胧如雾,在灯下看来,仿佛是个一口气就能吹散的雾之灵。
任飞扬头脑依旧混乱,不知此刻是真是幻,低唤:“风砂!”
可全身似乎已失去了知觉,张了张口,喉头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他不知道,距他昏死已过了二天二夜。这期间剧毒侵入他体内,把腑脏、静脉侵蚀殆尽,连血液也遍布毒素,全仗着风砂全力救治,一丝丝把毒拔出,才几次转危为安。
风砂正在将睡未睡之时,徒然惊醒过来,失声喊:“高欢,别杀任飞扬!”
她额上渗出细细的冷汗。从梦中惊呼而醒。一转醒,看见榻上复苏的任飞扬,不由狂喜:“任飞扬!你醒了?你醒了!”
她扑到榻边,泪水不由自主一滴滴直落下来——任飞扬虽是为高欢所伤,但不知为了什么,在她内心深处,却仿佛是自己害了他一般。
风砂端来一盏茶,用纱巾沾湿,轻轻润了润他干裂的双唇,再慢慢把茶水一匙匙喂给他。
这茶乃白菊与冰糖同煎,润喉清火,任飞扬喝了几口,神志略为清明,终于发出声来:“风砂,我怎么……怎么会在这儿?我……不是应该……已经死了么?”
“有一个人救了你,把你送来医治的。”风砂柔声道,“你中毒很深。”
任飞扬浑身一震,回想起那一幕,目光又露出了刻骨的怨毒!
但他看见风砂,轻轻叹了口气,生生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他实在不想再伤风砂的心。
对于高欢,他固然恨之入骨;可对风砂,他却始终不想让她因此而难过。他知道风砂是多么信任和感激高欢。
风砂看见他的欲言又止,心下霍然明白。看到这个红衣少年如此善良,她心里却更是难过,低下头去,含泪道:“你不用瞒我,我知道是高欢下的毒手。”
她声音虽在发抖,可依然很平静:“我怎么也想不到,他竟是这样一个畜生。”
听到这样的严厉的话从一贯温柔的风砂嘴里吐出,任飞扬全身都在微微颤抖。
他从小飞扬跋扈,任性妄为,被一帮狐朋狗友捧上了天,处处唯我独尊,不知天高地厚,如今这次遭遇,不啻为他平生从未有过的挫折和打击!虽他生性骄横,但对朋友始终披肝沥胆,不存半点戒心,却不料如今被“朋友”玩弄于股掌之上,险些丧命。
骤然遭此巨变,一时又无法排解,仿佛一只无形的手生生地把他的心扭曲!
荒原雪十一(2)
风砂突见他平日明朗的脸上现出极为恶毒的神情,不由心中一跳,柔声道:“你毒性方退,还要小心养病,毒性若是反扑就凶险万分了。”
任飞扬缓缓点点,不再说话,合上双眼静养。
天已渐渐亮了,村中各处已有鸡鸣遥相呼应,窗纸上已透出了白光。
风砂也不由沉沉睡去,伏倒在桌上。
突然,几声惨叫划破黎明!
叫声传自一墙之隔的院外,风砂一惊,挺身坐起。
“妈的,这娘们还真厉害,在这院内外布下了不少毒阵。”墙外有一人低声道,细细簌簌地往前摸索,“上次来的十二个兄弟一个也没回去,难不成全死了?”
另一人压低声音道:“不知道。不是说这娘们不会武功么?”
“反正得小心。你看老大还没进去,已在墙外中了毒。咱们小心点,别着了道儿。”
风砂此时所处的房间离外面只有一墙之隔,因此听了十之八九。
刹那间明白是神水宫的人在短时间内卷土重来,不由脸色大变,奔至任飞扬榻前,扶起了他:“神水宫的人又来了,咱们先躲一躲。”
一言未毕,院门已被轰然踢开!
任飞扬也明白形势危急,强自支撑从榻上起来,扶着风砂的肩。
他这一动,口鼻中登时汩汩涌出血来,五脏六腑仿佛移了位。他咬牙不出声,跌跌撞撞地由风砂半扶半抱着进入祠堂。
风砂转到天女像背后,推开一扇暗门,与他匆匆弯腰躲入。
一入暗室,任飞扬再也支持不住,一大口血喷了出来,面色转为青紫。
“这可怎生是好?这一动,体内毒气又要反扑了。”风砂扶着任飞扬坐在铺了稻草的地上,心知情况凶险万分,不由一阵无措。
但她生性坚强无惧,虽处境险恶,仍没有丝毫的气馁,已急速地想着全身之策。
剧毒反啮,无法忍受的痛苦逼得任飞扬张口大呼。风砂此时听到了大门推响,情急之中反手堵住了他的口,任飞扬这声厉呼便再也发不出来。
他在神志迷乱中紧紧咬着牙关,深深咬入风砂的手背!
血从手上不住流出,她疼得眉头都蹙了起来,却忍住了不叫出声音。
看到任飞扬因为痛苦而不住挣扎,一惊之下她顾不得其他,紧紧扑在他身上,摁住他四肢,以免他在挣扎时发出丝毫声响,惊动了外头。
门外的脚步声已渐渐走近,似乎有五六人。
其中一个道:“奇怪了,刚刚好象还听到有人走动,怎么一进来又没人了?”
另一人道:“这妞不会武功,所长只是用毒而已。咱们此次前来又备了辟毒丹,一定可以手到擒来,也好雪宫主多年心头之恨。”
荒原雪十一(3)
众人在房中细细搜寻,风砂的心也随着他们的动静而七上八下。
方才要搜向这边,突地听一人道:“东边屋子有动静!”
众人一声呼哨,立时四散追去。
风砂暂时舒了口气,提到喉咙口的心放了下去。
她看着任飞扬的脸色,心知剧毒正在他体内肆虐,自己却无能为力,不由心如刀割。
寂静中,忽然听得东边房中一片嘈杂,一个尖声大呼:“姨姨,救命!”
话音未落,惨呼已起!
“阿诚!”风砂脸色惨变,刹那有如疯了一般!
她不顾一切地起身,可手却死死地被任飞扬咬住,挣脱不得。
她怔了一下,看着正在生死边缘挣扎的任飞扬,颓然坐了下来。
毒性反复,任飞扬手足又一阵抽搐,剧痛让他宛如困兽般不停的挣扎。
与此同时,脚步声又转了回来!
风砂大惊之下回身扑上,死死压住了他的挣扎,在他耳边轻轻道:“再忍一会儿!”
任飞扬显然听到了她的话,勉力控制着自己的神智,缓缓点头,胸口不住地起伏着,冷汗已湿透了重衣。两人在黑暗的密室中,一起无声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这次回来的大约只有两三人,其中一个哂道:“还以为是那娘们,谁知是几个崽子,真是空劳我一趟往返!”
另一个嘶哑的声音接口:“别的地方都搜过了,什么也没有。”
这时,先前那人突然叫道:“你们看,这杯菊花茶还是热的!人一定在左近!”
暗室中风砂身子一震,面色转为苍白。
她心知这房内陈设简单,对方若细细搜寻,过不了多久便要发觉这个地方。
外面充斥着杂乱的脚步声,打砸声,还有孩子们尖利的哭叫声,暗室内部却是令人窒息的寂静。又闷又热的暗室中,只有任飞扬粗重的喘息声和风砂急促的呼吸。
风砂伏在他身上,紧压着他的手足,一动也不敢动。
黑暗之中,任飞扬似乎已经历过了剧痛,神色稍见清醒,渐渐松开了咬着的牙关。
对方的脚步声在离暗门几步之处响起!
风砂屏住呼吸,不敢稍动。虽然任飞扬松开了口,可她的手却不敢移开。她手上温热的血,一滴滴流入了任飞扬的嘴角。
任飞扬没有动,可眼中已有泪光。
两人紧紧靠在一起,一同感受着这死亡边缘的恐惧。两人的衣衫均被冷汗湿透,可谁也不敢动一动。
风砂突地听到外面又一声孩子的惨叫,身子不由剧烈一震!
“是小飞……是小飞!”她身子渐渐发抖,但仍拼命忍住不啜泣出声。
荒原雪十一(4)
任飞扬神志已然清醒,他右手缓缓伸出,抓住了腰间的剑。可毒性未退。
这灭绝人性的毒,已让他连收紧手指的力量也没有!
他感觉到风砂在微微颤抖,他知道这是仇恨、恐惧和绝望在共同逼来。他在黑暗中听着风砂压低的啜泣和呼吸,感觉到她脸上的泪一滴一滴落到他的脸上。
生平第一次,他眼中流下了泪!
在黑夜之中,没有任何人看见他流泪。
但他与她的泪,他与她的血,的的确确流在了一起。
任飞扬缓缓咬紧了牙关,牙齿没入风砂的手背,她的血流入他嘴角,如此的苦涩而炽热。
他在内心暗暗发誓,无论是生是死,这一刻他将终身不忘!
就在这时,他突然发觉风砂的身子一僵!
同时门外咫尺传来杂乱的足音,有一个声音兴奋地招呼:“这儿有扇暗门,进去看看!”
被发现了!——他的心也在往下沉。
风砂蓦然坐起,在黑暗中静静不动,注视着门,眼神亮如闪电。
门外几个先商量了一番,显然是小心翼翼。
“说不定真在里面,可得小心了。这娘们鬼花样多。”
“怕什么,咱们这次也是有备而来。嘻嘻,曹老三正在东边房里拿了那个小孩儿,做一件最厉害的东西呢!”有一个人阴阳怪气的说,'奇+书+网'得意之声溢于言表,“等一下看我们把这儿炸成废墟给宫主出气!”
“喂喂喂,有完没完?我先上了!”另一人不耐烦了,终于发作。
话音未落,门“轰”地被一脚踹开。
门开的一刹那,任飞扬只看见风砂右手一扬,一片红雾散了出去!
门口那人长声惨呼,一头栽了下去。
“老八,老八,你怎么了?”嘶哑嗓子的急问。
只见老八往后一头栽倒,双目泛青,口中竟嘶嘶作响,蓦地伸手掐住了同伴的脖子!
嘶哑嗓子大骇,忙大叫:“老五,快帮忙!”
左边那人一刀下去,发疯的老八立时没了声息。
“妈的,我先服下辟毒丹,看这妖女还有什么花招!”老五恨恨骂着,一步步向暗门走来。
他长长的影子投入室中地上,一寸寸逼近,狰狞可怖。
风砂目光中已露出绝望之色,摸遍了身上每一个口袋——她手上已没有一样毒药!
她下意识地往中间坐了坐,挡住了身后的任飞扬。
老五一把推开门,低头探入,一眼就看见了密室中的风砂,得意地狞笑:“臭娘们,看你还能飞到天上去?”他一步跨入,伸手抓住了风砂的长发往外拖。
荒原雪十一(5)
突然,他动作停了,双眼凸出,“砰”地一声仰天摔出门外,心口的血如泉般涌出!
风砂喘息着起身,抬头就看见了黑暗中同样扶墙喘息的任飞扬!
他一身红衣已半为血所染,长发被汗水和血水沾在颊上,脸色苍白,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正一手拄剑,一手扶墙剧烈地喘息着。
方才这一剑,实已耗尽了他仅存的一丝体力。
可这一剑之可怕,也已让门外剩下两人不敢妄动!
暗门开着,可他们不敢再进去一步,仿佛其中有杀人无形的鬼怪。
僵持了一会儿,门外一人突道:“对了,干嘛不用火药炸死他们?”
此话一出,另一人也恍然大悟:“对啊——反正宫主也说了活的抓不到死了的也好,就用炸药炸死这妖女!”
室内,任飞扬和风砂相顾失色,不由自主伸过手紧紧相握。
在这绝境之中,他们两人只有相互扶持,才有坚持下去的勇气!
门外的“嗞嗞”之声已响起,那是炸药引线燃烧的声音——随着这死亡之声,一只小包被从门口抛了进来。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死亡弧线。
在火药抛进来之前,任飞扬一把抱住了风砂,不顾她挣扎,背过身去,死死的将她护在了怀中——就算有一分希望,他也希望这个一生苦命的女子能好好活下去!
那一瞬间,在这个比自己小三四岁的少年怀里,风砂眼里的泪直落下来。
那样不顾一切的保护,仿佛只在遥远的少女时,才在师兄身上体会到过吧?
如此,也算是瞑目。
突然间,门外又传来两声急促的惨叫!
在炸药落地之前,一只手伸了进来,一把握住了燃烧的引绳。
当这只纤美如玉的手舒开时,火已灭,灰已冷。
门外那些神水宫的下属已然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每个人颈中都有一道剑伤。
那样快的剑,几乎只能看得到绯红色的光,却在刹那间削断了数人的颈椎。
“靖姑娘,是你!”鬼门关上转了一圈回来,风砂定了定神,认出了来人,不由惊喜若狂,忙扶住任飞扬出了暗室,对那个绯衣女子连连敛襟行礼。
那个绯衣女子缓缓一笑,轻轻将剑上的血珠甩落:“来得晚了一些,让你受惊了。”
她的眼光落在血披满身的任飞扬脸上,微微点头:“毒是退得差不多了,可伤又重了不少——看来今天要带走他也实在有些麻烦。”
任飞扬迟疑地看着她,不知道眼前这个清丽的绯衣女子来自何方。然而方才她那一剑却让他变了脸色,这个生长于海边小城的少年,实在是从小到大没见过如此迅捷凌厉的剑法。
荒原雪十一(6)
风砂忙在一边说明:“这是听雪楼的阿靖姑娘,就是她带你回来让我救治的。”
任飞扬脸色变了。不是感激,而是愤怒:“听雪楼?高欢也是听雪楼的杀手!你们又杀我,又救我,到底想干什么?”
风砂也怔住了:高欢也是……听雪楼中的人?
阿靖却微微地笑了,生神态冷漠:“杀你是高欢个人的事,与听雪楼无关;救你则是听雪楼的主意。”
她顿了一下:“无论怎么说,你这条命还是我救的。怎么都该说一声谢谢吧?”
迟疑了许久,任飞扬终于道:“多谢。”
“多谢?光一声‘多谢’没什么用。”阿靖的笑容带了几分讥诮,冷然,“我既救了你,你就得还我这个人情。”她的眼眸冷锐。
任飞扬不服:“你待怎样?”
阿靖笑容顿敛,一字一字道:“加入听雪楼,为我们效命一年。”
见他不答,她又冷冷一笑:“一年的自由换你二十四岁的性命,的确已很便宜——你如果不答应也没关系,把这条命还给我就是了。”
任飞扬目光闪了闪,似乎在沉思,忽然问:“听雪楼中那一对‘人中龙凤’,就是你和听雪楼主么?”
“……”诧异这个少年忽然问出这个问题来,阿靖吃了一惊。
旁边的风砂却是点点头,替她承认了。
“真的是你?”任飞扬眼里忽然亮了起来,“怪不得方才那一剑如此惊人!你们就是当今江湖中数一数二的人物了,是不是?”
进入江湖,正是他目前心里所向往的,而能和江湖上绝顶人物合作,更是梦寐以求——然而,迟疑了许久,他却摇头,道:“要我和高欢共事一主,办不到!”
“高欢不会知道你还活着。”阿靖神色不变,静静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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