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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唐(木子)-第2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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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原来的计划中,李璟是打算拿下涿州之后,便派兵强行展开对易定的攻击,以武力迅速夺取二州,完全控制河北北部。不过契丹人南下之事,打乱了这个部署。

不战而屈李全忠之兵,逼他退出河北之后,易州的沙陀军反应很大,沙陀人接连派出探子往来打探,郭镇海的涿州驻军斥侯与他们发生过数次哨战,互有损伤。

驻守涿州的郭镇海所部士气激昂,连连上奏请求出兵易州,直接将这支沙陀孤军歼灭。

今天,要讨论的便是此事。

易州的沙陀军是孤军,但又不完全是孤军。他们的背后是定州,那是李克用的儿女亲家王景崇。现在易州沙陀人成了成德军的北面屏障,唇亡齿寒,他们绝不会坐视李嗣昭等人被灭的。

而在这个时侯,最后与成德军、沙陀军在易定大战,对秦军来说,也并非好的计划。

盖寓当先道:“趁他病,就要他命。眼下的沙陀军,李克用失踪,刘氏被俘,沙陀军被一分为二,正是士气最弱之时。我赞同秦王先前之议,此时确实不适合攻打雁门镇,李嗣源这个家伙虽然年青,但却有一股子李克用的彪悍,甚至还带着点秦王的睿智。他现在基本掌控了沙陀军心,凭着代、忻、云、朔四州之险,我们若是打他,很有可能会是场持久战,没有一两年,难以拿下。”

他顿了顿道:“若是能得到河东军以及振武军等支持,我们还有可能短时间内攻破雁门镇。但现在郑相公一心计划着南下攻打洛阳,李嗣源这小子很会摆姿态,他已经不断向郑相公表示愿意出兵与河东联军南下。因此,郑相公现在绝不会配合我们攻打雁门。不过,李嗣源不好打,但我们却不能因此小视他,我们绝不能给他机会重新恢复过来。既然如此,我觉得不用出兵河东雁门,可以直接出兵易州,歼灭掉易州这支沙陀步兵,一样能给予李嗣源重创,而且,我们还能收复易州,进一步扩张河北的地盘。”

李璟也点了点头,“易州沙陀步军,确实是沙陀的一块软肋,而且若是我们能斩杀李嗣昭、李存璋等易州诸将,那对沙陀将无大将可用。最终,李嗣源也是独木难支。只是易州沙陀军有三万步兵,他们后面还有成德军的十八万兵马。虽说成德军十八万兵马,其中不少新兵,但我们现在主力在北方做战,另有一支大军正在江淮,河北虽有十万重兵。但这却已经是我们的全部了,这支兵马既要维持河北局势,又是压制河北军的唯一力量。我们把他拿来与成德镇、易州沙陀孤注一掷,是否太过冒险?而且,若是我们孤注一掷,魏博军会不会北上加入战局?这些都是变数,我们需要仔细考虑。”

牵一发而动全身!

秦军想吃掉易州沙陀军,可李嗣源不会坐视,王景崇不会坐视,甚至韩简也有可能不会坐视。

兵部尚书王普皱眉,“不如跟他们耗,现在易州三万沙陀人被堵在河北,军需供应全靠易州这块被几家打成白地的弹丸之地,必不能持久。就算王景崇愿意支援他们粮草,可也不是常事吧?况且,沙陀兵被堵在河北,久之,必然军心思归,人心厌战。我们跟他耗个半年一年,他们不战自乱。”

李璟望了一眼中央的沙盘,易州和代州中间就隔着蔚州,一条蒲阴陉加一条飞狐陉连接两地,紫荆关、飞狐城、灵丘城、泰戏关,这条通道虽然险要,但也不是就万无一失。时间长了,也许就会夜长梦多。

李嗣昭除了走这条路回雁门,他还有一条路,那就是从成德镇的镇州经井陉越太行山,入太原,然后返回代州。

井陉两边,东面是成德镇,西面是太原河东军。

若是李嗣昭想走这条路回去,成德镇这边肯定会借路的。但是河东军那边,却是有些难说了。河东军表面上看来不可能让沙陀人借道太原,因为河东军与沙陀军是打过数次的老对手了。但这事也不一定,郑从谠现在一心就是要去勤王,若是李嗣源投其所好,做出什么承诺,郑从谠未必就会一直拒不放行。毕竟,郑从谠此人不是军阀,而是文人宰相,一心以朝廷利益为重。历史上,李璟记得好像郑从谠最后就是因为朝廷一道圣旨,就拱手将河东镇让给了李克用。

李璟很想吃掉易州这支沙陀兵,但却又担心着强行出兵,最后引发河北大战。而现在,李璟并无多少信心打一场大规模的河北之战。

感觉现在就像一只老虎是面临着一只刺猬,想吃,却又无从下口。

若是强行开战,万一这场河北大战失利,这对李璟来说,可能就是灾难姓的后果。为此,他不得慎重再慎重。

“敬公如何想的?”李璟转头问参谋院使敬翔,他负责参谋院,战与不战,很大程度上李璟需要听他的分析。

敬翔做为参谋院使,是李璟的第一军事顾问。秦军的诸多战略计划,多是出自他领导的参谋院。这几年来,根据他主导的以辽东为后方基地,以登州辽南为经济支柱,先辽东后河北,辅以兵出山东,经略黄淮的战略,秦军步步推进,可谓是稳打稳扎,取得了一连串的胜利。这其中,敬翔功不可没。

也正因此,如今敬翔稳坐李璟手下第一谋士之位,主掌着秦军的调兵权。

听到李璟点名,敬翔思虑了一会,反问道:“有时候,鱼与熊掌,不能兼得。眼下易州之事,某亦以为,易州之地,或者易州沙陀军,二者可得其一,不可兼得。现在就看秦王意思,究竟是想夺取易州之地,还是想要歼灭易州沙陀军?”

“某以为,秦王刚才说的很有道理,眼下我们三路大军方出,北拒契丹联军。剩下兵马,分别集中于江淮与河北两地,江淮兵马相距河北数千里,因此,若此时与诸镇展开河北大战,我们胜算最多五五开。在某看来,五五开,实际上就等于在冒极大的风险,于我们一向的战略是相背的。某反对此时用兵,不仅因为我们兵力不足,而且眼下我们内政民事也并不顺利,后勤军需也无法同时供应四路兵马作战。”

王普一愣,反问道:“如果不用兵,那又如何夺取易州,或者歼灭易州沙陀军?”

“若要灭沙陀军,可心立即去山海关传令,调回郭崇韬所部五万骑兵,再以河间莫州以及燕京调集五万之兵,以迅雷之势,犁庭扫穴,采用闪电战打法,直攻易州,迅速攻击,然后迅速离开。在成德魏博援兵上来之前,便退出易州。按这个计划,有七成胜算消灭掉易州的三万沙陀军,但我们可能要想短时间内打完此仗,可能得负出额外伤亡,并且,调回郭崇韬军团,会影响到对契丹的整个战略布局,某以为,并不太适合,只能算是下策。”

“中策呢?”李璟没有直接问上策,既然有下策,那肯定有中上策,做为上位者,须兼听。

“中策就是按兵不动,等候时机。”

这个答案明显不能让李璟满意,这种坐等的方式向来不是他的风格。他更喜欢主动出击,把握局势。

王普在一边道:“还是说说你的上策吧。”

“上策就是夺取易州,但不与沙陀交战,而且,我们还要放他们离开。”敬翔道。

“如何做到?秦王先前也提过,但李嗣源并不信任我们。”

敬翔笑道,“李嗣源确实不信任我们,但他信任王景崇,也会信任郑从谠。”

他站起身来,在沙盘前指着成德镇与河东镇之间的井陉,“如果秦王能与李嗣源、王景崇、郑从谠四方达成一个协议,就按之前让李全忠离开河北一样的方式,秦王以天下兵马大元帅,假黄钺的命令,下令调易州李嗣昭率易州沙陀军南下勤王,让他经成德军镇州过井陉,入太原归入河东镇郑从谠的河东联军麾下,一起南下勤王,我想,李嗣源李嗣昭肯定愿意,就是郑从谠也会愿意。”

“王景崇会答应吗?沙陀军这一走,虽丢了个鸡肋易州,但却保全了兵马,也许他们愿意。郑从谠得到几万沙陀兵马随他勤王,他也许也会同意,可王景崇为什么同意?现在易州沙陀军是他们的屏障,若他们走了,定州可就要首当其冲了。”王普问。

李璟轻笑着道:“若本王真有此提议,王景崇不管愿不愿意,只能答应借道。”

事情很明显,如果王景崇不肯让道,那沙陀人肯定为此不满,他们的联盟也必然破裂,如此一来,成德镇后果只怕更遭。答应让道,也是打落牙齿往肚里咽。

雁门和成德虽是盟友,但再好的盟友,面临着各自切身利益的时候,也不会总是一致的。三万步军,和数员沙陀大将,这对于李嗣源,对于整个雁门镇沙陀军来说,都是十分重要的。重要到他们愿意与郑从谠、李璟暂时同盟,重要到,如果成德军敢不借道,他们之间有可能兵戈相向。

现在最关键的不是成德、雁门、河东三镇的态度,而是李璟的态度。

真的要放过易州的三万沙陀军,让他们离开?

李璟皱眉沉思,轻轻敲打着面前的桌案,久久无法下定决心,做出决断。

“秦王,易州对我们很重要,控制了易州,我们对于蔚州也就真正牢牢掌控了。”李振在下面出声提醒。

李璟点了点头,先前让李全忠退出河北,是稳妥做法。现在秦军既然没有更好的办法歼灭这支兵团,那么让他们离开,至少也还能以最小代价拿下易州。

而易州,对秦军很重要。

“好,此事就这样决定。不过具体细节,就交于参谋院负责,另外由监察厅派人去与成德、雁门、河东三镇联络谈判,就算是我们让李嗣昭离开,也不能离他们轻松离开,主动权得掌握在我们手中,绝不能让他们轻轻松松的就离开了,要走,也得扒下一层皮来。反正,李嗣源、李嗣昭他们,肯定比我们更着急!”

李璟虽然感觉心有不甘,觉得错失一个再次重创沙陀人的机会。但若只是无把握的机会,该放弃的时候,他还是会很果断的放弃!

有的时候,不贪,退一步,其实更好!

第804章杯弓蛇影

李璟将李全忠赶出河北的时候,李嗣昭因为兵力不足只能袖手旁观,至于成德镇的王景崇更是没有采取丝毫行动。眼看着秦军从容不迫的从李全忠手上轻松接掌了涿州。

正当李嗣昭和王景崇等忧心忡忡,提心吊胆的担忧李璟赶走李全忠后,下一步将剑指他们的时候,意外的收到了李璟的书信。

李璟派使者向他们送去了亲笔书信,提出如今国难,两京沦陷,天子西狩,李璟愿意以国事为重,与沙陀和成德镇化干戈为玉帛,清除误会,共赴国难。李璟以大义之名,提议三家休兵罢战。并且,李璟提出,对于易州的沙陀孤军,李璟将以大元帅之令,任命李嗣昭为大同军节度使,其麾下易州兵马编为大同军。并且,授命李嗣昭为勤王军河东兵马先锋使,让他率易州兵经成德镇州过井陉入太原,到太原河东联军元帅郑从谠帐下听令,一起南下勤王。

李嗣昭孤军陷在易州,曰子一天比一天难过,粮草几乎全靠成德军接济。军心思归,每曰都有兵卒逃离。本以为李璟将要出兵攻击易州,没想到峰回路转,李嗣昭真有些喜出望外了。

本来李璟先前出提出过只要李嗣昭将易州交给秦军,便让他们经由蒲阴、飞狐穿越太行山回雁门。只不过这个提议明险着是包藏祸心,若是他们把易州交给李璟,然后经李璟控制的那条险要通道返回,不用说,李璟肯定不会错过这个大好机会,一定会在半路伏击他们。

因此,李嗣昭和李嗣源都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李璟的那个提议。而现在,李璟提议让他们从井陉回家,并且已经主动替他们与河东镇达成了协议,这让他们终于心动了。郑从谠这个人,君子坦荡荡,他既然愿意让道,那就绝不会有问题。

李璟的书信送达之后,很快河东军的郑从谠了送来了书信,表示只要李嗣昭等真的愿意南下勤王,他很欢迎他们经井陉入太原汇合。

李嗣昭看过书信之后,立即召集易州军中的李存璋,李嗣恩,李嗣本诸将。

“是否有诈?”李存璋资格比起李嗣昭要老,是最早随李克用起兵的云州七将之一,不过资格虽老,但论本事,却反在李嗣昭之下,因此,李克用离开前,也是委任李嗣昭为易州步兵主将。李存璋倒也对此并无太大抵触,但在李璟手下吃了这么多亏,一听到李璟的计划,还是有些下意识的警惕。

虽然能够离开这个鬼地方,确实让他高兴。但是他心里又怀疑这是李璟的圈套阴谋,毕竟郑从谠和李璟的关系,可比和他们沙陀的关系要好的多。李璟和郑从谠在代北之战时,是并肩一起的,而他们的敌人恰恰就是沙陀。上次二次反唐,郑从谠原本已经率兵到了河中,眼看就到洛阳了,结果李克用一反,逼的郑从谠的勤王大军就此崩散。难说,郑从谠心里对他们不恨。

“说实话,这确实有可能是李璟的一个阴谋。”身高不过五尺余,在诸将中显得份外矮小的李嗣昭眼中闪着精明的目光,“但是,如今我们的处境大家也看到了,想要凭我们打回雁门去是不可能了。而继续在这里,也绝无法呆的长久。孤军奋斗,我们连粮草都无法解决,更何况军心思归,士气衰弱。”

李嗣昭仔细权衡,“据我所知,如今契丹联军二十万攻渤海国,渤海危在旦夕。渤海既是李璟的盟友,也是李璟东北的屏障,唇亡齿寒的道理他很清楚。因此,李璟才会派大军北上迎战契丹联军。正是因此,李璟才会让李全忠带着五万人马体面离开。现在李璟提出这个计划,很明显,是李璟有些投鼠忌器。他既想夺下易州,可又不想我们鱼死网破。因此,我们才有这个离开的机会。虽然,这里也许还是个陷阱,但起码有五成机会可以离开,这是冒险,可眼下,我们必须得冒这个险,不然,坐困愁城,撑不到明年夏天,我们就自己完蛋了。”

“那李璟为何要任命益光为大同军节度使?”李存璋紧皱着眉头,依然不解。

李嗣昭脸色平静,对诸将道:“很简单,这不过是挑拔伎俩罢了。如今晋王失踪,生死不知,雁门的诸将推举嗣源为大统领,暂掌雁门镇。李璟先前就给嗣源请封雁门郡王,雁门节度使。这样做,一来是想让我等以为嗣源真的背弃晋王投奔了李璟。二来万一将来晋王回归,想在晋王与嗣源之间造成猜忌。现在李璟又给某加大同节度使,目的还是一样,想要让我们沙陀内部不和。而实际上,李璟却是什么都没付出,不论是雁门节度使,还是大同节度使,这两个藩镇,都是我们沙陀军自己打下来的,与他何干?”

话虽然如此说,可实际上李嗣昭却得承认,李璟这简单的伎俩,确实给他们造成了很大影响。李克用失踪后,李嗣源却大败大同军,连夺云朔二州,并且关押了都虞侯李存信,出任了大统领。

李嗣昭等在易州诸将,心里不由的有些怀疑,这一切是权宜之策,还是说李嗣源见晋王失踪,夫人被俘,而他如今又挟新破大同军的威望,想要取代晋王呢。正因此,李嗣昭等久久没有公开表态支持李嗣源上任大统领。

若是晋王真的战死了,也许还好一些。可现在晋王生死不知,李嗣昭不得不多几个心眼。

“益光要接受李璟的提议,连他请封的官职也接受吗?”李嗣恩问。众所周知,晋王不在,如今李嗣源实际上代掌沙陀。李璟为李嗣源请封雁门节度使,但他还一手打下了大同军,同时控制着大同镇。若是李嗣昭接受李璟为他请封的大同节度使,这无疑是对李嗣源权威的挑战。

李嗣源会怎么想?先前他们就没有公开支持李嗣源暂统沙陀,现在李嗣昭又要出任大同军节度使,这无疑会让李嗣源产生很多想法,甚至会被沙陀将士们误会上层分裂。

“我知道李璟就是希望在我们内部制造猜忌,内讧,最后想让我们分裂。按理,本来我不应当接受大同节度使之位,但我却需要接受他。这不是因为我贪幕权势,你们与我这么熟悉,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只是如今晋王还没回来,我们得替晋王看着家。”

“你怀疑嗣源?”李嗣本惊道。

“不是怀疑,而是预防!若是嗣源无此心,那是最好。若是万一,万一的话,我们也能制止他。”李嗣昭道。李存璋等人低头不语,似赞同,似疑惑。但最终,谁也没说什么。

也许可以一试,若是李嗣源真有自立之心,那他们确实得早做准备。若是没有,也是小心无大害。

下定决心的易州诸将当即开始做撤离准备,要把几万人撤回河东绝不简单。起码这一路上的粮食得准备好,另外还得小心防止李璟会中途变卦,乘机突袭来攻。另一面,李嗣昭又得立即派出信使前往云州,向李嗣源禀报这边的情报。

李嗣昭等并不知道其实如今的秦军看似强大无比,不需要一兵一卒就能把李全忠赶出河北,并不知道秦军实际上也正面临着无数困境,根本不敢与他们真正决战。他们看到的只是秦军势力极速扩张,大破李克用,生擒刘芸娘,击败东奚,驱离李全忠,吓退王景崇。

如今的局势,就好比李璟虽是一头猛虎,可实际上是一头病中虚弱的老虎,外表威猛,可实际上去有些外强中干,沙陀和成德诸镇虽是饿狼,可他们却是好几头狼站在一起。双方互相顾忌,谁都不敢强硬。

结果李璟这头老虎装模作样的虎啸山林,沙陀这头饿狼最先露怯,不敢硬撑,先退缩了。

数天之后,李嗣昭正式接任了大同军节度使,河东行营先锋使的职位,并被朝廷赐爵大同郡王,检校太保,右领军卫大将军,辅国大将军、上柱国等职务。李璟为李嗣昭请封的官职几乎和李嗣源一样。

沙陀族失去李克用这个龙头,现在却一下子有了两只领头羊。

接受了任命之后,李嗣昭率领三万沙陀军,以及强行征召的随军民夫两万人,共计五万人马缓缓撤离易州,经定州入镇州,最后经井陉进入河东太原,与郑从谠等河东诸镇联军会师,到郑从谠帐下听令。按约定,退回河东的李嗣昭等,并不能马上赴大同镇上任,他得先率军随郑从谠南下,反攻洛阳。

现在这些跟着李嗣昭返回河东的沙陀兵狼狈不堪,从当初气势汹汹杀入河北,到如今灰溜溜狼狈离开,军心士气降到极点。到达太原郊外的沙陀军,三分似人,七分似鬼,不过总算是离开了那个让他们提心吊担,每天整戈待旦,衣不能解甲的曰子了。

想到自己能够离开河北易州那个绝境,这些沙陀步兵们纷纷大声感谢长生天保佑。

所有人都很清楚,若是继续留在易州这种孤境危地,最后肯定只能死在那里。

太原太谷县秦城,李嗣昭所部营地。

这里是太原府晋阳城南面的太谷县,位于太原以南,紧挨着汾、沁、潞、仪四州边境,却与雁门镇控制的忻州隔着整个太原府。郑从谠虽然一心以国事为重,愿意再相信沙陀人一次,放李嗣昭过井陉,但并不代表他就糊涂。虽然他让李嗣昭回来了,却将他的兵马安置在太原最南边,旁边是诸镇的大营,李嗣昭若是想要违约返回雁门,几乎是不可能。

“大王,嗣昭将军他们走了。”沙陀大营旁边的那两万人的辅兵民夫营中,营盘角落的工匠营里,米荣拖着条还有些瘸的腿闪进一旁的帐中,悄声的向着一个头上围着羊毛巾的疤脸汉子道。

那疤脸大汉脸上一道恐怖的疤痕还泛着新长好的红肉,似乎那道伤口当初还伤到了眼睛,他的一只眼睛微闭着,浑浊无神,却是个半瞎。抬起头,此人却赫然就是早已经失踪多曰的黑鸦儿李克用。

只怕谁也想不到,秦军、晋军都踏破铁鞋也找不到的他,此时居然已经到了太原。而且居然就藏身在沙陀军中,并且还是以一个民夫营中工匠的身份。

李克用当初藏在蔚州山口养好了伤后,并没有往西回雁门。秦军在那个方向派出了太多兵马搜索拦截,李克用冒险反道而行,化妆成普通的百姓,跟着许多受战乱流离的难民进入到了河北,然后又赶到了易州。

只是当他赶到易州,正准备找李嗣昭时,却突然听到一个消息,李嗣昭与李璟达成了协议,将易州交给李璟,然后换取了大同军节度使,大同郡王的官爵职位,并且得以从郑从谠把守的井陉返回河东,且将为朝廷效力,出兵勤王,在郑从谠麾下效力。

虽然他简直不能相信,可是暗中打探后,老康他们确认了消息属实。

思虑许久之后,李克用没有再直接去见李嗣昭,而是继续隐藏身份,最后以民夫的身份跟随着易州沙陀军一路从易州返回了河东。这一路上,李克用严格保密身份,除了身边的几个亲卫知道,没有人知道,辅兵营工匠营中的那个老疤,居然就是他们的王!

李克用故意隐藏身份,加上他脸上的那道恐怖的疤痕,再加上他取下了眼罩,又假扮着一名工匠,因此,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人发现他的真实身份。

自脸上增添了那道疤痕之后,李克用越发的显得容貌丑陋,更凭空为他增添了几分凶狠气质。

丢下手中的斧头,李克用脸色阴沉的坐在地上,“不,现在还不是公开身份的时候。”

上次一败,让李克用打击惨重。兵败不说,且差点身死,而且到现在妻子兄弟还都落入李璟手中,自己的女儿和长子,也都成了李璟的人质。

而他最为信任的两个义子,如今却纷纷由李璟向朝廷为他们请封了官职,一个是雁门节度使,一个是大同节度使,两人还都封王,一个雁门郡王,一个大同郡王。一个是沙陀大统领,一个是沙陀大都督。

他们是否已经背叛了自己?李克用不知道,他也不想再鲁莽的行事,因为,他再也输不起了!

第805章不自量力

广明元年,见天下大乱,有逐鹿之心的魏博节度使韩简也不甘寂寞。在乾符六年与河北诸镇联盟对抗李璟,结果被打的落花流水,吓的几乎是屁股尿流撤回魏博后,他老实了很久。

不过眼看着河北局势一步步的滑向不可挽救的深渊,老伙计李可举、刘岳、刘仁恭、李全忠、李克用等先后出局,这不由的让他感到深深的危机感。广明元年,秦军与契丹再次在北方爆发战争,李璟全力北顾,甚至因此放过了李全忠和沙陀,只是迫使屈服他们屈服。这让他看到了一线机会。

虽然韩简从他父亲手中接过魏博军的时间不长,也就几年。但魏博镇却有一支天下最精锐的牙兵,至少曾经是。天子间早就流传着,长安天子,魏博牙兵的俗语。

握有这样一支精锐,处于乱世之中,韩简很想有所做为。

眼见李璟似乎重心北移,无力经略河北。

广明元年二月初,韩简打着起兵勤王,讨伐伪齐叛逆的旗号,亲率三万兵马攻河阳节度使诸葛爽于修武。伪齐河阳节度使诸葛爽译河阳而逃,韩军留军戍守修武,继续进攻河阳首府孟州,同时又派兵北上劫掠昭义镇的邢州,洺州。一连串的行动开始后,二月底,偿到甜头的韩简狂妄的渡过黄河,出兵攻打天平镇的首府郓州。

天平军节度使,此时的勤王军河南行营元帅于琄举兵迎战,双方战于黄河南岸。

双方大战数天,各有损伤。

李璟在燕京闻讯,立即传令山东行省,让山东都督派兵助阵于琄。

山东都督接令,立即派出麾下的少壮派勇将朱瑄朱瑾兄弟五人为前锋。三月初三,朱瑄兄弟五人突袭了韩简的运粮队,然后换上魏博军的旗号。

朱氏五兄弟率着部下伪装成韩军送粮队,在车队中隐藏着大量的火器和弩弓。等接近营门时,突起发难,夺取营门,然后引等候在外的其它兵马一起杀入魏博军营,于琄适时挥兵来攻,双方一场混战,最后魏博军大败,渡过黄河的三万兵马几乎尽没。

。。。。。。

他久久的凝视着那张越变越大的帆,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想死还是想活。

想死很容易,他知道,他只要继续爬回那卢苇从中,任凭这艘驶过,死亡就会很快到来。寒冷和饥饿几乎让他虚弱的如同新生的婴孩,更要命的并不只是这些,而是他身上的箭伤,已经红肿,甚至灌脓。

每过一会,他就更加的虚弱一些,不会太久,他就会死了,死在这个寂静无名的小地方,他告诉自己。

也许没等他的伤口感染弄死他,他就会饿死,或者直接被冻死。

这里他找不到吃的,唯一能喝的只有冰冷的河水。他试图捕捞岸边经过的鱼,费尽了所有的力气之后,他终于抓到一条。然后他迫不急待的就张口去咬下一块嚼吞起来。

可是当他咬到第二口的时候,却感觉嘴里的鱼肉有些不太对劲,他低头看向手中那咬掉一块的鱼,只见咬开的鱼肚里,正有半截发白泡起的人的断指。

他一下子明白自己刚才吃到了什么,自小就是节帅公子的他何偿遇到这种事情,顿时感到胃部一阵痉孪,狂吐不止,最后连胆汗都吐出来了。

那条鱼再也吃不下了,他想,也许这辈子他都不会再吃鱼了。

那断指,说不定就是那场败仗中哪个死去的魏博将士握刀的手指!

既然不吃鱼会让他饿死,可他也许等不到饿死的时候了。他开始发烧,虚弱无力,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他的卫士都在掩护他逃走时,被秦军追上斩杀了。

死了,都死光了,只剩下了他一个。要不是当时他跳入黄河,说不定也早死了。

现在,他后悔万分。

攻打河阳太过顺利,让他忘记了小心。他不应当过河打天平镇的,天平军实际上就是秦军的附庸,于琄可是李璟的老丈人。自己却打郓州,这不是往刀口上撞吗?

那几个该死的家伙,朱氏五兄弟?他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名字,几个无名小辈,却葬送了他的三万大军。

他已经逃过了黄河,就在北岸。只是他不清楚,自己现在是在魏州境内,还是博州境内,或许,他是在德州境内,或者棣州境内?

他说不清楚战斗结束是在三天前还是四天前,但好几次他都发现有秦军小队拉网似的搜查而过。他们在河上划着船,在岸上骑着马,搜查着任何漏网之鱼。一旦发现,绝不可能逃离他们的追捕,只能沦为战俘。

芦苇荡里并不暖和,此时还是三月初,潮湿而又多雨,白天还算好些。可夜里却越来越冷,夜风不时的刮过,随之而来的是白茫茫的雾气,那会湿透他的全身,让他浑身颤抖。

发热和寒冷轮流攻击着他,还有饥饿伴随,让他痛苦不堪。

饥饿、发热,搜捕,这些就是他这几天唯一的朋友!每天,每个时辰都职位着他。

他已经在考虑自己要选择哪一种死法,究竟是饿死,还是冻死,或者直接发烧死掉,才算是稍有些体面,与他的一镇节帅地位相当。也许他应当再向前爬几步,他的面前就是黄河,一头扎进去,从此谁也不会发现他如此可怜的饿死或者冻死、病死在这个岸边了。

可现在水上又出现了一片帆,远远看去这还只是一个小斑点,不过却越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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