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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1617-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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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舅老爷说了,往南边的渠还得再修三里多长,往西得七里,然后还有条河,得再修五到六个大水车,打好几十眼井,这样才能把咱们所有的土地都弄成高产水田。”
  张瀚看着水车,李东学在一旁说道:“大舅老爷最后就是一句话:值当的吗?”
  常进全做水车没有什么累不累的,他只是有兴趣,水车从单车到双车,各种型制他都做了个遍,每个新车都与前头的不同,另外还在挑战直径,需要的地方就越做越大。钱尽着用,底下几百人分工合作,常进全就是有一点不明白,张瀚拿出来做水车的这些人力物力财力,用来买粮的话,恐怕够吃一百年了,真是“值当的吗?”了。
  张瀚买地是人人都能理解的事,这是祖业,不在乎出息多少,是恒产,可以传给子孙后代的最好的保障。
  有钱买地,这是每个中国人都摆脱不了的农耕民族特有的土地情结。
  除了常进全外,张瀚还请孔敏行介绍了几个跟随过徐光启,现在还在天主教南堂学习杂学的人手过来,都是高薪聘请,这些人也很快会加入到做水车的人群之中。
  这么多的投入,哪怕是对杂学爱之若骨的常进全也感觉不安了,不光是他,恐怕周逢吉甚至李慎明等人在内,心里都悬着一个疑问:“值当的么?”
  对这些,张瀚并没有解释,有时候人很难解释清楚一些事情,他现在做的事是基于他心中的全部算盘,有一些打算完全不可告人,也有一些事是因为粗浅的了解历史大势的走向,知道怎么做最为合适。
  比如他知道几年后的灾荒会越来越严重,受灾最严重的就是晋北和陕北,陕北先造反,然后流寇席卷到山西,半个山西也乱了,不少破产的农民和边军加入到陕西人的流民队伍中,队伍滚雪球般的越滚越大。
  张瀚的一个见解就是财富不光是土地和金银,人也是最宝贵的财富,山西这里稳当了,人心不乱,他的财力就不会受影响,反之亦然。
  现在所有的一切,无非是为将来的大局做打算,这一切,可真没有办法同旁人说。
  孙敬亭突然指着对面,说道:“管庄那边的人都来了。”
  张瀚笑道:“意料中事……”
  他转过头来看,果然对面管庄那里如同被一铁锹铲了窝的蚁群一样,一窝窝的从庄里各条道路跑出来,人们手里都拿着铁叉和铁耙铁铲一类的农具,也有一些人手里拿着长刀或铁枪,张瀚甚至还看到有几人手里拿着鸟铳……北方边军铸造各种火器甚多,不可避免的也会流落一些到相近的民间去。
  人群大约有三四百人之多,男子占了大半,多半人都是身手矫健,沿着田埂和夹渠一路小跑着赶过来,在这些男子身后才是妇孺。
  这些人嘴里多是在骂骂咧咧,不停的叫喊着,离的越近,叫骂声就是越大。
  张瀚注意听了一下,这些人多半是在骂他为富不仁,他只得摇头一笑。
  孙敬亭还是有些书生意气,当下怒道:“这里是鬼域么,没有受过教化?宗族里没有明事非的长者?四周没有住着乡贤?怎么能容这些人这般胡闹。”
  张瀚道:“你说乡贤,我恐怕人群之后就有呢。孝征兄,利字当头时,所谓的仁德圣教是没有用的。”
  孙敬亭郁郁道:“我也想到了,所以才格外不开心。”
  张瀚瞟一眼这个比自己大不到十岁的同伴,说来好笑,他现在身边的人多半都是中年人,平时各人都对他唯唯诺诺的,只有梁兴和常威一伙人在他身边时,才感觉到一些活力。不过梁兴到底是属下,放不开,只有孙敬亭和李慎明在时,才有人用平等和正常的口吻和他说话。
  孙敬亭的脸生的很俊朗,皮肤白皙,浓眉大眼,只是经常抿着嘴,下巴显的有些尖,也经常是郁郁不乐的表情。
  张瀚笑着摇头,打消了劝解的念头,明末时,北方有点良知的读书人恐怕都是在困惑和迷茫,他们看到大明问题百出,民间十分困苦,他们中的佼佼者会中进士当官,然后写下很多奏章或是行述见闻,给后世留下不少的一手资料。
  问题是,这些人找不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孙敬亭也是一样。
  更多的读书人还不如孙敬亭之辈,他们只知道享乐,不停的积累财富和挥霍,享用美食美酒和女色,能撰写一些生平行述,写本笔记,著书立世,就算不枉一生。
  人群越来越近,骂声也越来越响亮,这时蒋奎等人赶紧簇拥到张瀚身边,将他团团围住。
  “那边就是他们的东主,找他说话。”
  管庄那边有不少认得张瀚的,毕竟有一些人前一阵还在李庄这边做活,有人叫喊一声,几百个拿着叉耙的汉子便往这边跑过来。
  蒋奎把火种罐盖子打开,吹亮火星,点燃火绳,他刚刚已经上了子药,这时立刻点火,火绳燃烧,“砰”的一声,铳口向上,弹丸飞向半空。


第218章 串联
  看到鸟铳打响,冲过来的人都愣住了。
  蒋奎叫道:“谁在向前冲,下一步就打身子,不怕死的向前来。”
  “你唬谁。”管庄的人叫喊道:“俺们几百人,你才几杆鸟铳。”
  还有人叫道:“他有鸟铳俺们没有?这边也把鸟铳点了。”
  蒋义眯着眼笑道:“哪个有鸟铳的,咱们来一对一,打死了算命不好,敢不敢。”
  这当口终于又听到大队人马跑过来的声响,所有人都扭头看,看到东西和南北两条朝向的夹堤上都有大股的灰袍汉子列队跑过来,人数大约有四五百人左右,队列排的十分齐楚,看起来整齐划一,队伍充满着力量感的韵味,叫人感觉有不小的压力和威胁。
  所有跑步赶过来的弓手都带着兵器,主要是以腰刀和长铁枪为主,腰刀少,多半是长长的铁枪,每人都扛在肩膀上向前跑着,如同移动的钢铁从林。
  弓手一边跑一边调整位置,很快对管庄的人形成了包围的态式。
  要说两边的人手相差不是很大,但管庄的人有不少是老弱妇孺,弓手这边全是壮汉,一边是衣袍褴褛的农民,一边是军服整齐划一的军人,一边是叉耙为主,一边却是刀枪如林,在弓手们跑过来时,管庄的人全都慌乱起来,有一些妇人发出尖利的叫喊,小孩子吓哭了不少,几个老妇忙不迭往庄子里跑,这一回当然不是叫人,是胆小吓跑了。
  “你们就是这样威压百姓的吗?”
  这时人群中终于走出来两个主事的,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两人均穿着生员袍服,头上是四方平定巾,标准的秀才生员的打扮。
  这两个秀才一出面,管庄的人群立刻分开,让开了道路,每人脸上都是毕恭毕敬的表情。
  天已经凉了,这两人手中还拿着折扇,一路上一摇一摆的过来,他们也认得张瀚,直接走到张瀚面前,两人都是一脸倨傲,瘦的先厉声叫了一句,另一个高胖秀才接着向张瀚道:“那先生也是读过书的,现在又是朝廷命官,虽是佐杂之流,亦不可随意行事,这般欺压百姓。”
  这秀才在说张瀚“读过书”时,脸上露出明显的鄙夷之色。
  张瀚现在也是一个名人,当年曾经是童生,考秀才没有考中,这些事都已经有不少人知道。虽然张瀚年不及弱冠时没考中,其实还很有机会,不过这并不影响这些生员骨子里对张瀚的优越感。
  孙敬亭在一边冷冷的道:“百姓也可为群盗,强掘地亩引水,争执后群起执械而出欲攻,这样的百姓,我看和强盗也差不多。”
  “你是孙朋友吧。”高胖秀才对孙敬亭倒有几分客气,点点头道:“孙朋友不可乱说,两庄地亩相邻,水源当然也是共有。”
  孙敬亭气的笑起来:“当初我们出钱出力时,两位朋友和贵庄的人可没有出来说这些啊。”
  “张东主是何等豪东,却与百姓计较些许微物,我等实在不以为然。”
  “孙朋友这样帮忙,想必平时是银子已经拿足了。”
  两个秀才冷言冷语,孙敬亭脸都气红了,张瀚冷眼看了这两人一眼,两个秀才心中凛然,一时住了嘴。
  “我不管你们是何用意,在这里只要敢闹事,不管怎样我都接下来。”张瀚扫了这两人一眼便不再看他们,眼中只当他们是空气,两个秀才都气的要死,不过他们也忌惮张瀚的弓手,真的打起来,这边肯定远远不是对手。
  张瀚已经抬脚离开,吩咐王长富和梁兴道:“把那些挖开的渠都给我填了,谁敢挖就打,一次打跑,再来打断手,再来就打死。”
  “是,大人!”
  王长富和梁兴一起答应着,然后眼神凶恶的瞧向那些农民。
  所有人都在后退,没有人敢和一身杀气的弓手们对峙。
  弓手就算是新来的矿工也训练了一段时间,老兵已经训练了一个多月,军官中有不少都有实战经验,杀过人,就算没有杀人的也是打架的老手,身上都有一股阴冷凶狠的气息,这些农民都老实巴交,哪敢与这些凶神强项,在威胁之下,管庄的人节节败退。
  几个弓手撩起裤角,他们的衣袍下摆原本就很短,没有什么妨碍,把裤角撩起后下了渠,岸上的人用铲子不停的铲下土块,两头一起动手,很快把短短的水渠给堵上了。
  管大和管二两人唉声叹气,他们根本不敢靠近前面,一队弓手拿着明晃晃的长枪对准着他们,只要稍有异动,这两个先惹事的家伙下场必定不妙。
  其实他们现在还用不着水,不过翻过地后就需要引水灌溉,管庄的人也是在做试探,结果闹出眼前的轩然大波。
  “我们走。”两个管庄的秀才对视一眼,再又看向张瀚等人,眼中充满怨毒神色,他们高声道:“就不信没有说理的地方!”
  张瀚已经走出很远,听到他们的话,根本不加理会,两个秀才又亢声说了几句,算是找了点面子回来,也是转身走了。
  主心骨一走,管庄的人迅速散去,这时那些在这边扛活的人反是有些后悔,脸上带着笑找李祥符等人攀谈,结果这边无人理他们,这些人才知道自己的活计也丢了,男子们面色铁青,妇人开始唾骂,一时间闹的鸡飞狗跳。
  ……
  事情发生两天之后,管昭通和管昭富两人联袂赶到天成卫城里头。
  他们直接到马府求见马超人。
  一者,马超人是举人,是天成卫公认的士绅领袖人物,另外马家的田亩有不少都在管庄,管庄有三成左右的土地是马家的,也有三成左右的丁口是马家的佃户。
  马超人听说后,对自己的师爷沉吟道:“管昭通和管昭富和张东主起了争执,他们的来意难道是叫我调和他们之间的矛盾?”
  师爷道:“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马超人道:“难道他们要把事情闹大?”
  “应该是了。”师爷目露精光,沉声道:“我听说争水源只是小事情,要紧的是张瀚兴修水利后那边的地亩都水涨船高,产量最少加了两到三成,这地价当然和此前不同。所以有不少附近庄上卖了地给和裕升的,现在都后悔了,这两秀才应该是众人推举出来闹事的,就算和裕升背景很厚,可几十个生员一起闹起来,巡抚军门也得掂量一下,他们也不要别的,只要张瀚退回此前买的几千亩地就完事了。”
  马超人冷哼一声:“见利忘义,真是鼠辈。”
  他又纳闷道:“张东主真是多事,修那么多水车,灌溉的地亩多收的粮食,要多久才把本钱收回来……又惹出这么多麻烦出来!”
  “东翁,”师爷说道:“蒋大临和张彦宏几个也跟在这事里头。”
  马超人一震,说道:“为了几亩地,他们也要得罪张瀚?”
  “东翁,”师爷说:“范家。”
  “哦……”
  马超人面露沉吟之色,师爷不说话了,笼着袖站在一边等着。
  张瀚在天成卫和镇虏卫乃至灵丘一带都搞了粮食购销的商会,以底价收入各家的粮食,统一发卖,事后再根据利润多少给商会成员一定的分红,这样保障了各家的粮价底价,有一个基本利润点,然后又不必大家打擂台争着收粮,不至于哄抬粮价,当然这样的代价就是各家的销售权和定价权都被张瀚主导了,这也是很多人内心并不服气的重要原因所在。
  近来和裕升的收粮速度有些放缓,更重要的就是范家加大了收粮的力度,不仅收粮的力度增加,粮价定的也比和裕升要高一些。
  其实和裕升的定价已经照顾到农户的利益和粮商的利润,范家的价更高,马超人断定这只是竟争手段,并不能成为常态。
  听说了这些事之后,他的心思益发坚定。
  他心中冷笑,想道:“这些人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那张瀚的手段岂是了得,现在只是隐忍,往下去还不知道会怎样!”
  当下叫人请两个秀才进来,宾主作揖见礼。
  管昭通和管昭富对视一眼,由管昭通向马超人道:“马前辈,我等今日前来的原因,想必马前辈是知道的?”
  “对,我知道。”马超人道:“就是不知道我有什么能帮两位小友的?”
  管昭通道:“张瀚不止在我天成卫嚣张跋扈,在灵丘还因为韩家的事得罪了韩布政,近来有风声,文巡抚可能调任到保定,韩布政有希望更进一步,任大同巡抚,若这般,张瀚与他的和裕升倾覆只在旬日,马前辈不如弃了他那个什么商会,与更大的东主合作,这样彼此两利,岂不更好?”
  马超人笑道:“恐怕不是这么简单吧?”
  管昭富插话道:“马前辈是我天成卫的士林领袖,张瀚为富不仁,欺压地方良善,马前辈若振臂一呼,在朝中先造些声势,地方上也就可以加以呼应,就算韩大人还没有到任,恐怕我等也能先驱离此人,以为先声。”


第219章 婉拒
  马超人没有犹豫,直截道:“各位与张瀚的恩怨,本人一律不加过问,亦没有偏帮哪一方的意思。不过本人亦不想参与其中,只求闲暇无事,赋诗编书,以了余生便可。”
  马超人还在壮年,什么“以了余生”当然是屁话,不过不介入这事的态度也从语言中表露的十分明显,几乎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两个秀才目瞪口呆,他们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地方上的事,各位可以商量着办。”马超人又道:“我的粮食,这一阵是有约在先,若时间久了张瀚不提价,当然是价高者得,范东主那边也可以放心。不过我也未必会卖给范家,粮食是紧俏货,我也可以自己出脱,这事情暂时还没有定局,我不能给各位确切的答复。”
  “好吧,马前辈这么说,我等也不能纠缠。”管昭通眨巴着眼,站起身道:“就望马前辈一诺千金。”
  “那当然。”马超人冷然道:“我这一生大约还没有做过背信弃义的事。”
  ……
  送走两个管姓秀才,马超人心头烦闷,今天的事虽不算得罪人,可自己的利益也损失了不小。他当然不是为了什么信义做这个决定,只是隐隐觉得,张瀚与范永斗加上韩畦的争斗才刚刚开始,自己此前又是当众承诺与张瀚合作,现在胜负未分,急忙选边站队,不仅显得自己是小人之流,也没有实质的好处。
  不过如果张瀚真的落败,那他的损失就真的很大了。
  傍晚时分,马超人等着府里开饭,这时一个长随过来禀报,说是外头有张瀚派来的人求见。
  这个当口张瀚也派人来,马超人感觉很巧,他没有多想,叫长随把那人带到书房。
  来人是个身量中等的汉子,不到三十,脸上带着微笑,身上是看着很利落的灰色袍服,腰间一根牛皮带杀的很紧,显露出很不错的身材来。
  “在下蒋奎,是我家大人身边的近卫。”蒋奎进房就抱拳,说道:“今天是来说一下管庄的事情。”
  马超人道:“管庄的事我已经知道,是我家的佃农不对,我打算去一趟,训斥一下他们。”
  蒋奎道:“佃农与田主只是租佃的关系,我家大人怎会如此为难马先生去做这样的事,咱们自己就能处置好。就是这事怕伤了马先生的颜面,特意叫在下来跑一趟,向马先生解释一下原由。”
  “无事。”马超人道:“贵上有心。”
  他心里略微有些奇怪和失望,张瀚在这当口只顾及到他的情绪,如果是这样的话,马超人反而要考虑一下自己此前的决定了。
  “另外,”蒋奎接着道:“我们大人问马东主,如果愿意出资,他可以叫人给管庄那一片修几条干渠,可以由马东主的佃户引水,过一阵就用的上。”
  马家的土地多半集中在管庄一带,如果真的能引渠入水,产量增加是肯定的事情,只是张瀚事先言明要收费,这叫马超人有些踌躇……他感觉未必值当。
  当下马超人婉拒道:“这事暂时我还不能决断,等过一阵子再说。”
  蒋奎含笑道:“我们大人也说了马东主怕是一时不能定下这事,他说此事不急,过半年一年的再说。”
  马超人听出蒋奎的言语中对张瀚的决断有强烈的自信,他倒不觉得修些水利就能解决粮食的大问题,再者说大家的粮食主要还是靠买,山西不足就是河南,山西全省的耕地在国初才二百八十万亩,现在当然远不止此数,但相比邻省的河南来说,还有关中地区,买粮到底是比自己种地要强的多。
  “既然马东主没有什么芥蒂,”蒋奎站起身告辞道:“在下就回去复命了。”
  “嗯。”马超人感觉内心有些混乱,张瀚叫这人来是示好,可在马超人看来并没有什么实际的东西,别的意思他还没看出来,他感觉风暴渐起,心中无比紧张。
  “对了。”蒋奎最后道:“今早马东主说的一生尚无背信弃义之事的话语,我家大人听了,击节赞叹,他说,若天下人都如马东主一样讲究信义,恐怕各样事情都好做的多。”
  马超人唯唯诺诺,一时无话,待蒋奎出门后,他猛地推开窗子,伸头往外探视。
  四周一切如常,几个小厮在二门外洒扫,透过月洞门,看到大门那里有几个看门的坐在长凳上说笑,内宅有几个仆妇在屋檐下做针钱活计,再往里各屋也没有什么动静。
  整个马家大宅有十几进屋,奴仆三十来人,加上自家的人也就不到四十人,平素每天来往的客人也不是很多。
  马超人感觉半截身子发凉,他颓然坐在椅子里,知道自己暂时置身事外的决定,无论如何还是正确的。
  ……
  “文澜,灵丘那边的试验成功了。”
  一晃眼已经是万历四十八年的九月中旬,早晚间的天气已经很凉,天刚破晓不久,一骑塘马从外头策骑入营,先到了孙敬亭的屋子,然后孙敬亭只穿着单衣,勉强在头上束了带,一路小跑着到张瀚的住处。
  张瀚倒是早就起身,并且正在吃着早饭。
  他的面前是小米粥,几碟咸菜,几个肉馒头,加上一碟摊鸡蛋。
  这早饭若是在农家过年也不一定吃的上,在张瀚来说,倒是已经极为俭省。
  孙敬亭气喘吁吁的进来,扬着手中的信件,对张瀚道:“双室熔铸法已经成了!”
  “哦?”张瀚把碗碟一推,饭也顾不上吃,立刻站起身来,接了信来看。
  目前的生铁熔铸成精铁的办法就是单铸一室,置石炭于下,生铁于上,然后鼓风加热,温度一到,生铁就软了,然后锻打出精铁来。
  炼钢的办法也差不多,只是温度需要更高,技术也更难一些。
  以中国铁矿石的质量,生铁的杂质原本就多,铁质较差,提炼精熟铁的过程中又渗入了大量的杂质,铁质脆而易断。
  闽铁之所以昂贵,主要是因为用木头,北方是用炭,两者的杂质含量不同,质量当然也大大不同。
  此时的兵器有相当多只是普通的熟铁锻打而成,质量很差,上等精铁打造的兵器价格昂贵,一般的士兵绝用不起。
  “胡老六的办法很巧妙……”孙敬亭兴奋的说着。
  最近这段时间,和裕升与范家商行的商战已经打的十分厉害,双方都渐渐开始出全力。在天成卫这里,不少原本和张瀚合作的商家已经选择了站在范家一边,因为双方有利益冲突。
  在灵丘,因为韩畦的原故,不少进入商会的铁商也开始首鼠两端。
  孙敬亭认为关键还是利润,如果生铁业获得突破性的进展,就算没有北方走私的路线,利润也是十分的可观。
  要紧的是这新技术是灵丘和裕升铁场研发出来,张瀚的主动权又强了很多。
  “东山会肯定站在你一边……”孙敬亭最后说道:“不论是定价还是采购,外销,反正你说的算的。”
  孙敬亭近来在李庄这边,算是半个部下半个朋友,东山会那边他也是未来的会首,只是东山会比起张瀚建的铁业商会还要松散的多,哪一边的向心力更强不必多说,现在孙敬亭已经俨然把自己当半个和裕升的人,甚至把东山会也隐隐算进来了。
  “这件事是要好好筹划一下……”
  灵丘的形式,张瀚觉得比天成卫甚至是新平堡这一片要好的多。
  还是有根本性的不同。
  一边是松散的商业联盟加合作伙伴的关系,遇到波折变故就很容易出现有异心的,特别是涉及到商业和土地,还有官场权势等等错踪复杂的关系,变故就更容易产生。
  灵丘那边也是商会,但彼此要紧密的多,骨子里是因为铁场之间的联系要更紧密,更加团结的多。
  一边是传统和强势的,一边是弱势而被打压的,矿山铁场,向来是被官府打压的对象,利润低,风险大,矿工抱团,铁场主也不是传统的士绅,种种原因之下,铁场向来抱团的多。
  明朝中期有几次大规模的矿工造反,几乎是一人倡义,万夫景从,不仅是普通的矿工,更多的炉首都加入在其中。
  有了东山会和自己的力量,张瀚打算把灵丘的力量真正整合起来。
  “不论如何,东山会一定跟随和裕升共进退。”孙敬亭听了张瀚的打算,略作思索,便是点头应许。
  “你也不要先写包票。”张瀚笑道:“你叔父还没有答应呢。”
  “我叔父那里,只有一件事犯难。”孙敬亭瞟着张瀚,一副看笑话的表情。
  “啊……”张瀚也是头疼起来。
  这一次去灵丘,可没有理由不见玉娘,也得见孙安乐,到时候该如何自处?
  中秋节张瀚没回去,也是躲着这些麻烦事,万一回去之后常氏就给定了亲事,到时候怎么向孙家交代?
  张瀚已经向常氏提过几次玉娘的事,当然没有敢直言,常氏听了也是装糊涂。
  这也并不奇怪,张瀚再夸,玉娘毕竟不曾当面叫常氏见过,而且敢偷跑出来的女孩子,在老辈人心里到底还是太野。
  常宁不一样,知根知底,长相模样气质秉性都没得可挑。
  就算张瀚自己也承认,相比玉娘,常宁更是自己的贤内助。
  但玉娘的草原上的相救之恩,还有眼神底处的情义,也叫张瀚难以割舍。
  张瀚自认不是一个心软的人,只是这种事叫他有个决断,还是太过为难了一些。
  “孝征……”张瀚一揖到地:“不要一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可恶嘴脸,要帮我想一个办法,不要弄的大家太尴尬!”
  孙敬亭笑骂道:“哪有你这样求人的,未说两句好话,到是先骂开了。”
  “孝征兄救我。”
  张瀚在这事上是没有节操的,干脆就拉着孙敬亭的袖口不放。


第220章 期盼
  “得了。”孙敬亭无奈的道:“我此前已经去过信了,直言你现在一心用在大事上,男女私情先放着再说,反正,你对玉娘会有所交代!”
  张瀚苦着脸道:“最后一句话你真的说了?”
  “你敢赖账?”孙敬亭大怒道:“你对玉娘说会有交代时,我可是在场的!”
  “好罢……”张瀚苦笑着应下声来。
  ……
  韩老六蹲在炉室前,笑眯眯的盯着自己一手创出来的炉子来看。
  四周有几个拿着刀枪的铁场护卫队的成员,也是一脸紧张的看着这炉室,所有的闲杂人等都被撵的远远的,直到韩老六自己离开炉室,旁人才能凑到跟前来。
  一车炉渣子从炉室中被推了出来,从外观上来看,这炉房和旧式的没有丝毫不同,几乎没有任何的改动,叫人看不出端底。
  “老六,你他娘的要发了。”
  “老六,莫忘了老子,请老子喝酒。”
  “你他娘的谁老子,老子在铁场时,你还在家叼你娘的奶头,你倒成老子了。”
  一群人拿韩老六说笑,韩老六也不恼,不过嘴上也不软劲,他这种老油条,别的亏能吃,嘴上的亏是一点也不肯吃的。
  “说起来老六不容易。”一个枯瘦的中年汉子看着韩老六道:“先是被弄到新平堡去,然后想了点子被放回来,还真叫他捣鼓成了。”
  又一人接话道:“我听说张东主很大方,上次有一个匠人弄成了一柄新鸟铳,说是能自生火,不要火绳,张东主赏了他一千两银子,乖乖,老六,这一次你真的发了。”
  众人都沉默下来,一千两银子,在年收入十来两左右的矿工来说,是想也不敢想的天文数字。
  韩老六倒是嘿嘿笑起来,他咧着嘴道:“你们莫要眼红,我弄这个,成天成夜的不睡,琢磨这炉房的事,这几个月不曾好好睡过一觉,身上的肉也掉了十来斤,加上咱本来就是十几年的老手,这才把这事给办成了。你们若是也想拿这赏银,也自己想辙,张东主是大方的人,嘿嘿。”
  韩老六感觉自己的赏银已经到手了,他在新平堡呆了好一阵子,知道张瀚的为人,也知道和裕升的实力,既然王德榜能拿一千两,自己也准定能拿一千两。
  这时韩老六的老婆和儿子儿媳一家都赶了来,各人围着韩老六站着。
  韩老六媳妇四十出头,已经是一头的枯发,乱蓬蓬的,脸色也是腊黄,怯怯的道:“当家的,能拿赏银不能?”
  韩老六道:“没见大伙在等东主来,你急什么。”
  儿媳妇不大瞧的起公公,撇嘴道:“天上掉雹子的事俺见过,哪见掉银子。”
  韩老六儿子斥道:“混说什么,好歹不给咱爹几十两!”
  韩老六孙子还是小小子,缠着爷爷要糖豆吃,这是离家前爹娘教他的,韩老六被孙子缠的发慌,原本心里笃定的事,这时也有些慌乱,若是东主只夸赞几句不给赏银,那他就丢脸丢大发了。
  好在铁场一直给月饷,韩老六近来忙着炉房的事不大赌钱,况且铁场也不准赌的太大,他积攒了一些,打定主意一会若没有赏银,就拿自己的私房钱打发儿子一家。
  “来了,东主来了。”
  有人叫了一声,铁场门前和场院里的人们好象是一群被捏了脖子的鸡,一下子全扑腾了起来,脖子伸的老长向外面的道上看。
  铁场通往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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