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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1617-第2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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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大规模的冲突,十三山已经埋了根刺进去,要是再有更多的和裕升的兵马与东虏正面交战,军司方面担心建虏会狗急跳墙断绝贸易,固然建虏买不到粮食和各种货物,和裕升这边一年一百多万的利润也就直接打了水飘。
  但现在兵临城下,不打的话只会叫北虏凭白看了笑话,而且林丹汗西迁迹象十分明显,近来巴林部等各部都有主动出击之势,主要也是看中了林丹汗西迁后留下来的大片牧场和权力真空,这些北虏也没有想过,林丹汗真走了,最大的获利者肯定是建虏,哪会有他们什么事?这帮人鼠目寸光,朵儿几乎懒得多想这些蒙古人的心思,虽然他也是蒙古人的血脉后代,但二百多年前祖先就投明当了鞑官,世代替大明戍边打北虏,早就汉化了。
  “操!”一个军官瞪眼道:“又来了一股!”
  北方十几里路外发现有明显的尘土飞扬的烟柱,这一下喊打的人都不再着急,和裕升的骑阵已经摆好,也不畏惧任何强敌,众人都是安心等着。
  过了小半个时辰,一队队骑兵摆成散乱的阵列,是典型的蒙古人在草原上行军时的状态,从旗帜和骑兵散开的宽度和纵深来看,应该是有一万骑左右。
  “热闹了,这是四国大战啊。”饶是朵儿为着眼前的状态而烦恼着,也是忍不住大笑起来。
  所有军官看着东西南北四面八方的几股骑兵,也是忍不住放声笑将起来。
  ……
  “脸都晒黑了也不休息一下,又急着往外跑?”
  常宁嗔怪着张瀚,语气当然还是十分温柔。
  “没办法。”张瀚打着哈哈,说道:“谁叫你夫君现在是天下最忙碌的商人?”
  “谁还当你是商人?”在一旁逗弄孩儿的玉娘忍不住翻了一下大大的白眼。
  “哼,我当然是商人,”张瀚做出一脸不服气的样子,说道:“整个天下,哪个赚钱能有我张某人厉害?”
  “爹,爹,抓小鱼……”
  张瀚的长子张彬在一边叫起来,奶声奶气,煞是可爱,张瀚的目光立刻被小孩子给吸引过去了。
  杨柳也怀了身子,一向泼辣的小女子终于得偿所愿,刚怀了不到三个月,这时候就以时人的经验也是少动为宜,所以躺在屋子里不肯出来,草原上的夏天也没有多热,新修的府邸已经彻底完工,后花园山石处处,亭台楼阁和各种花树俱全,是张瀚全家人消闲纳凉的好地方,连常氏也是在后园的一个小佛堂里礼佛,两个娃,十几个仆妇下人,一妻一妾陪着张瀚休息……张瀚是从东路刚过来,视查了旧中都堡一带的道路工程和新修的军堡,又看了棉田里棉花的长势,各处棉花长的都很好,今年定然增产,由此张瀚心情大好,不过在回到青城后不久就接到李庄那边的汇报,第一台多锭水力纺纱机的原型机经过数月研发和试制,终于在月初造了出来,几个联合研发的研究部门都是当成天字第一号的大喜事上报,张瀚闻讯也是坐不住了,这事儿在他看来意义不在北上的贸易通道之下,当然就是预备立刻赶赴李庄,谁知道话刚说出口来,向来对公事不说话的常宁就是率先反对,看玉娘的意思,当然也是不想他跑这么一遭。


第891章 布防
  “我知道你们的意思……”张瀚一边答应着儿子,一边笑道:“我也知道回李庄不安全,现在巡抚换了张慎言,他可是东林党的外围,现在京里斗的厉害,东林党时刻不停的瞄着我,可是你们想想,换一个巡抚有什么用?大同镇七所八卫五百八十多堡,两个副将九个参将,游击二人,入卫游击四人,守备二十九人,坐营中军二人,这些武官哪一个和我和裕升没有关系?他们能动巡抚,总兵不还是老杜?东路副将不还是赖同心?我还放了近两千新兵和官校军官在那边,加上带一个营的护卫,不要说大同镇上下都是我的人,就算他们出兵来剿我,也得问问自己是不是对手,我悄悄去,几天就回来,你们便放心吧。”
  张瀚等闲也不在家里说公事,今日为了宽宽妻妾的心,也就只能长篇大论的说下来,不过效果也确实是很好,这番话说完后,两个年轻的妇人虽然还是一脸不悦意,不过好歹是没有再出声劝阻了。
  张瀚松了口气,专心逗弄起大儿子来。
  “老大,你要这么来……”见儿子不得其法,半天没钓上一条鱼,张瀚忍不住下场教导起来。见他如此,两个妇人也都是微笑着站在一边观看,常宁抱着老二在一边观看,小孩子在怀中扭来扭去的也想下来,常宁便轻声哄着。
  张瀚教人在后园砌了个不大的金鱼池,放了一些小锦鲤在里头,用一些小竹竿和饵来钓小鱼,一岁半的大儿子还根本不会提鱼竿,不过孩子很喜欢玩这游戏,每天乐此不疲,二儿子张桢不到八个月大,当然还不会走路,也不会说话,不过小孩爱笑,张瀚见常宁抱着吃力,便是放下钓杆,将二儿子抱在怀里。
  “老二,笑,笑……”张瀚逗弄着,用下巴上的胡子扎小孩的脸,小孩不乐意,在他脸上用力拍打起来。
  玩了一会,两个孩子叫仆妇抱走,张瀚一本正经的对常宁道:“我想杨柳生的老三应该是个女儿了。”
  常宁笑道:“何以见得?”
  “哪有连生三个儿子的道理?”张瀚道:“我也想要个女儿了。”
  “你可别和杨柳说这话。”常宁警告道:“她可也是一心想要个儿子。”
  “儿子有啥好,小时候皮,长大了又不贴心。”
  两个妇人可都是生的儿子,听了张瀚的话面色都是一变,眼看要内宅起火,张瀚赶紧打个哈哈,说道:“回头我要人再做点木头车子,叫人拉着两个小子玩,再做些精致的玩意,还有秋千,滑梯什么的,都画出样子叫人做出来。”
  玉娘赞道:“看你平时忙碌的紧,脑子里到底还是有儿子的,做的东西也是好,孩子们都喜欢玩。”
  张瀚干笑几声不语,他做的都是后世儿童游乐场里的东西,被千千万万个孩童证明过的好玩意,这个时代儿童的玩具可远不及后世,虽然不能弄出那些带电的东西,不过也差不多够用了。
  张瀚心中生出一股柔情,恨不得留下来陪着家人,但他还是站起身来,大步向外行去。
  ……
  “大人,这是最新的各部的布防图。”
  张瀚出门后直接到了青城行军司,随着各地行军司的成立,总的军司有的还留在李庄,有的已经迁往青城,各个军司负责整个和裕升的各种事务,行军司则按自己的划分的地域范围和职权来处理各自名下的事务,而军队布防方面,团以下调度由行军司根据各地的情况具体调整,大的调动,涉及到各行军司配合的战略层面的战役调度,则是由张瀚和军令军政参谋各军司直接指挥执行。
  张瀚刚到,参谋司的孙耀也带着一大群助手赶到,众人一起赶到战略室,看最新的团一级指挥的布防图。
  “现在一共是有十二个步兵团,三个骑兵团,一个炮兵团。考虑到财政上在今年的困难程度,军政和军训两司提出的新军计划就是在年底前再编成一个骑兵团和一个炮兵团,骑兵团也是根据猎骑兵营护编组建,并不打算完全新立一个团。现在沿青城到漠北,我们在旧中都和安固里淖一带布置了步兵第五和第六团,在漠北赛音达到库伦一线,我们布置了猎骑兵营和骑兵第三团,在尚义堡到兴和堡一线,我们布置了步兵第三、七、九、十三个团,骑兵第一团和第二团也是布置在喀喇沁到内喀尔喀五部牧场附近,也就是对应张家口到蓟镇三屯营一带的草原之上,为了给这三个骑兵团和六个步兵团补给,我们布置了三十九个辎兵。运输大队来提供后勤帮助,另外有七十个左右的辎兵大队和三万人左右的民夫在漠北,只有少量的辎兵在维持从新平堡等处往草原的补给路线,修补毁损军台堡垒,改建青城建筑等等事宜。另外步兵第一和第二团拱卫云内堡到青城一线的防御,南边我们还有榆林镇和固原、延绥等镇的配合,套部等北虏不会那么不开眼来找死的。”
  在孙耀报告的时候,参谋们也是不断的把小旗插在墙上的地图上,红色的小旗在大片的地图上还是显得十分单薄……在长城之南,军台堡垒一个镇动辄就是好几百个,看起来密密麻麻的十分紧凑,而在北方的大片区域,到处是标注的草原牧场区,和裕升说是开出了大量的土地,但在这么大的地盘里还是十分的不显眼,四周全是大片的标注出来的草原区域,一些军台堡驿说起来是数字是很多了,但是在面积等于内地几十个州府的地盘里,几百个军台堡垒实在太不起眼了,几十里方圆的地块才是有一个小点,等于是池塘大的锅里撒了一把胡椒面,屁用不顶。
  好在军司选的地址都是紧要地方,而且军台堡垒和补给点都是连成一线,加上和裕升的军队机动能力很强,后勤补给更是甩了明军和蒙古人好几条街,就是凭着一条条线型的军台堡驿就把这么大的地盘给控制的十分牢靠……这事儿换大明边军是想都不敢想,大同镇嘉靖年间驻军十几万,七所八卫几十个副将参将游击守备,加上五百多个军堡台驿,不还是被北虏三番五次的破口犯边而入?要是凭着这几条单薄的防线来防御九边要地,不要说九边的将领们不干,就怕是大明皇帝在京城里也睡不安稳吧?
  “第一团没有必要留守在青城一带。”张瀚道:“外围安则内里安,青城留一些警备部队或是轮值一些新兵和辎兵就行了,第一团可调到漠北一线或是充实喀喇沁一线战场。”
  孙耀与夏希平等人对视一眼,参谋司其实也是一样的想法,但第一团老兵最多,实力最强,虽然没有加近卫两字了,但人们想当然的都是把第一团当成近卫部队,现在张瀚和大半军司机构都在青城,权衡考虑之后,还是把第一团的主力留在青城西边等处。
  孙耀道:“大人,你和安全和军司安全也很要紧……”
  “不要紧,不是还有枪骑兵团在集宁堡一带戒备。”张瀚摆手道:“按我说的办吧。”
  “是,”孙耀有些无奈的应了一声,接着道:“如果第一团加入东线战场,我们打算在八月到九月开始大规模的向喀喇沁部推进,一直要推到内喀尔喀五部和察哈尔部的边界为止,近来这两个月,林丹汗和察哈尔部异动十分频繁,察哈尔部的骑兵多次与我们的骑一团和骑二团交锋,屡次战败但屡次挑衅,参谋司的分析是今年之内,林丹汗就想西迁。”
  张瀚笑了一下,说道:“局面有变化,林丹汗和他的那些皇后也急眼了。”
  局面确实是和历史上有较大的不同,首先套部和鄂尔多斯消停了,土默特等于是被消灭了,喀喇沁的白洪大台吉摆出一副躺下挨捶的态式,和裕升大军云集,那边却是没有什么动静,看来就是要等着局面明朗之后再做选择,另外就是漠北三部也选择了与和裕升合作,甚至可以说是投向了和裕升。
  这里头固然有和裕升强大的军事和商业实力的原因,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哲布丹巴尊活佛对林丹汗的强烈不满。
  这里头的原因可以追溯到俺答汗时期,俺答汗为了和图门汗这个蒙古共主大汗争夺权位而引入黄教,因为与黄教合作的早,俺答汗获得了黄教的鼎力支持,相形之下,图门汗和他的后裔虽然也遵从黄教,几个活佛却并没有给蒙古大汗相应的尊重和支持,林丹汗一怒之下引入红教,结果更进一步导致了蒙古的内部分裂……信仰黄教的漠北三汗就是其中一部份,有哲布尊丹巴这个大活佛在,又岂能不对林丹汗引入红教之事大为不满?正因如此,当和裕升与俄罗斯人一起进入漠北之后,蒙古人又不会选择林丹汗,又信不过俄罗斯人,选择张瀚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第892章 定律
  听了张瀚的话,各人也都是笑起来,孙耀指着一面小旗说道:“铳骑兵第一团现在的位置已经很靠近察哈尔部了,近来巴林部和翁牛特,阿苏特等部屡次骚扰商道,参谋司令朵儿指挥扫荡这几个部落,同时朱大勇指挥铳骑兵第二团在巴尔虎部落一带活动,随时准备南下支援,步兵第七团等各团随时准备迎战察哈尔部主力,如果顺利的话,今秋可以形成会战之势,迫使林丹汗率部与我们决战。如果他不敢,我们就继续进逼,在入秋前后先把喀喇沁部解决,把我们的势力范围推进到宣府和蓟镇口外。”
  夏希平这时从容道:“军事上我感觉我们并无太大困难,察哈部号称十几万丁,其实最多七万到九万之间,而且有大量的老弱男子,战斗力很弱,真正能拖出来跑几千里打仗的,最多也就四万到六万人,这几万人都是健壮牧民,敢打敢拼,其中有三四千披甲,论起实力来,察哈尔部确实能横扫十个八个北虏部落了,也不愧是当初的六万户中最强势的一支……但也就只是如此了,不要说他们的牧民并不是真正的骑兵,就算是他们有四万到六万人的真正的骑兵,以我们对北虏战斗力的评判来说,他们的战斗力也低的惊人,我们在宣府到旧中都乃至东线已经布置了九个步兵团和三个骑兵团,骑兵一万一千人,步兵三万出头,这都是披甲的战兵,从士气,训练,后勤,铠甲,兵器,到指挥,任何一个层面上北虏都比我们差着老远,现在看来只有两个变数:一,东虏会不会提前介入我们与林丹汗的蒙古归属之争。二,财政上是否能负担今年动手大打的军费?”
  张瀚用欣赏的眼光看着眼前这个青年人,这小子,真的是历练出来了。
  孙耀这时插话道:“参谋司考虑的也正是这个,所以我们行文给各部时都是强调一点,只要东虏不来挑衅,我们不要主动去挑衅东虏,打击北虏,防范东虏,这是一条总的宗旨,另外,就是今年力争对林丹汗也是压迫为主,尽量把战事拖到天启五年甚至是天启六年……”
  “拖是拖不下去的。”张瀚断然道:“凡事绝不会以我们自己的意志来决定发展的方向,或者有一种说法,你对一件事想象的有多糟糕,它就必然会变得那么糟糕。参谋司不必拘束前方将士的手脚,遇战便战,打的越狠,有可能结果反而越好。”
  孙耀拜道:“大人说的极是,属下想的左了。”
  “无妨。”张瀚摆手道:“你的思虑也是对的,军司在今年的财政状况上确实是十分的紧张,或者明年还是一样的紧,到天启七年有俄罗斯新的贸易路线的利润可能会变好些,究竟怎样,现在还没有人清楚。”
  其实所有人都明白,现在的财务状态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这几年的大扩军。
  军队从一万多人的规模扩充到战兵近五万人,辎兵十万人,十来万人的军队才把这么大的草原地盘给吃下来,兵力不够,完全做不到依托军堡墩台限制北虏的活动,也不可能真正把这么大的地盘给吃下来。
  想想成祖的时候,五十万人的军队在草原上也不够看的,北虏想打就打,不想打你就是光脚撵兔子,怎么撵也撵不到,劳师远征,凭白折耗了大量人力物力,最后草原上该怎样还是怎样。
  还是得和汉唐时的光景学,屯田塞上,花费的功夫是要比直接来打要多的多,但也是能扎扎实实把这一大块土地吃下来,而张瀚的经营办法又是比汉唐时还要高明的多,从蒙古人服服帖帖不敢闹腾的光景来看,确实又比唐朝的羁縻之法高明的多了。
  但高明归高明,这各地的军堡墩台,大量的军队,垦荒修路造堡的民夫,这些人可是要吃的喝的,要发饷给人家,而和裕升对军队的待遇可是叫大同镇的家丁都眼红,十来万人用的饷一年就是五百来万,这还是辎兵们多半承担了后勤和建筑工人加运输队的角色,其实也就是强化版的民夫,要不是有十来万辎兵,草原上就得加十来万民夫,开销也不小,还不能守备军堡和在战场上充当后备力量,所以其实真正养起来的每天训练技战术的就只是四万多战兵,这么一算,和裕升一年五百多万的军饷开销就真的惊人了,毕竟辽镇十四万人一年奏销的军饷也远不到这个数字。
  参谋司的顾虑也并非不对,张瀚一想起今年的赤字也是一阵脑仁疼,前两个月财务上在拼了命的往京师一带卖牛和羊,也就是一百多万人口的京师能大规模的吃进羊群,把一群群羊变成现银,卖掉的牛羊变成的现银又迅速填补军司的亏空,田季堂早就在透支着各处帐局的存银,但额度都是有限度的,时间一般都不能超过两个月,一般来说,帐局里存银最多的也就是存一两个月,是那些预备到远方办货的商人提前存下来的,到了地方取不出银子,和裕升的声誉就会大受影响,而帐局这种买卖,没有了声誉就是皇帝也维持不下来,洪武帝的威望够大了吧?发行的宝钞不一样是擦屁股也嫌硬的废纸?
  牛羊在冬春时节最好卖,现在羊群都卖的差不多了,牛群还有少量留着,在草原上开垦荒地需要大量的耕牛,牛群必须要保持相当的数量,战马方面是没卖一匹,毕竟和裕升的骑兵数量还嫌不足,战马是多多益善。
  羊群卖的差不多民,好在铜矿的收益又有了大幅度增加,算是勉强接补了上来,但以军司花钱越来越多的现状,万一再有个大额开销,那可就真的糟糕了。
  张瀚想了想,还是只能挠头道:“见步行步,真的和北虏左翼大打出手,牛羊群最少又是十几二十万头。”
  众人面面相觑,半晌过后,夏希平才道:“我觉得大人说话也太轻率和不负责任了,不过一想大明皇帝是拿赖账来弥补亏空,似乎咱们大人还是要高明一些。”
  众人都是忍不住大笑起来。
  ……
  田季堂背着手站在河岸边上,不怎么高的柳树垂下的柳条枝叶堪堪能够挡一挡十分毒怪的日头,天气渐渐热起来,日头很毒,晒在人身上叫人觉得一阵阵的燥热,他的后背心早就出了汗,然而他却没有进屋纳凉的打算,只是隔一阵子就把腰上的水葫芦解下来,往喉咙里灌上一口清凉的凉开水。
  酷热的天气使远方的景致都虚幻了,象是蒙在一层白化的亮光里头,这时从南北渠的东北方向过来一队人,都是用独轮小车推着一袋袋的装好的皮棉,一袋袋皮棉压的十分紧实,每包都有百来斤重,每辆小车上堆着三四包、皮棉,推车的都是打着赤膊的精壮汉子,汗水象一条条小蛇一般从这些汉子身上流淌下来。
  这些都是留驻在李庄的辎兵,这两个月辎兵的训练任务被取消了不少,很多原本雇佣夫子力役的事也是叫辎兵做了,好在这些辎兵也并没有怨言……训练时的辛苦也不比做活轻省,做活时好歹心情放松愉快,训练时可是有科目要求的,一个训练大纲不完成,队官的脸就黑的厉害,各人就得小心提防着挨军棍,上了战场,辎兵也是有守堡和担任支援辅助等诸多战场职责,甚至紧张时辎兵也得提着枪扛着铳往上冲,论起训练,辎兵比起九边的营兵要严苛一百倍,上了战场也能打,也有不少辎兵干了一阵就被选拔去当了战兵,可不管怎样,在这阳光底下推小车,到底是比上战场要轻省的多,心境感觉完全不同,无非就是出一把子力气……以辎兵的薪饷来说要比民夫高的多,就算多出点力气也是该当的。
  “放在门口就可以了。”田季堂指指一个大堂房的门口,吩咐着。
  辎兵们都是一脸的好奇,最近这个地方可是蹊跷的很,守门的是拿着火铳的营兵,有军官带班,闲杂人等根本近不得边,就算是辎兵们也是一样,每次运送物品都是送到门口,自有屋子里的杂役跑出来搬。
  进进出出的都是各个研究所的那些有学问的先生们,有戴平定巾迈四方布的,也有穿着短襟的工匠头子,军司的高层是隔天就过来看一次,孙先生李先生孔先生等人都过来看过,光是从这些细节来看,这大屋子里弄的定然是了不起的东西!
  “田黑脸咋没进去?”一个辎兵捧着水往脸上浇,一阵清凉之后,起身一看,田季堂还是站在门口呆征征的等着,日头这么晒,也不进屋,倒是真心奇怪。
  辎兵们送完了货,一时不急着回去,纷纷站在渠边用毛巾湿水擦抹身上的汗水,南北渠的水位在这个时候涨的很高,水光潋滟,水色异常清澈,只有远方放鸭子的地方和支流,水色因为鸭子不停的钻上钻下而变得稍显浑浊。


第893章 赶回
  水中还是有不少游鱼,李庄这边是不会放过一丁点来钱的好处的,不仅干渠里放了不少鱼,在很多地方还挖了大型的鱼塘,军中补充肉食腌鱼也是重要的军事物资,就是草原上的那些民夫移民,腌鱼也是相当不错的肉食补充。
  “有人来了。”一个辎兵眼尖,看到了北边飘浮起来的烟尘。
  “能叫田黑脸等着,是不是哪个政事过来了?”
  李庄这边也习惯了几个政事官稍微比司官还高些的地位,传闻中的政事堂还没有正式成立,不过人们都明白成立也是迟早的事情了,那几个政事官从张瀚草创事业时就在左右帮扶,这么多年下来,地位当然是比常人远远不同。
  “是张大人……”
  “啊,还真是!”
  “有日子没见他了啊。”
  “别吵!”带头的辎兵队长一脸严肃的道:“你们别吵吵,大人回来定然是轻车简从,不会暴露行迹。”
  众多辎兵都是恍然……张瀚的犯朝廷忌讳已经是最底层的百姓都能明白的事实了。拥兵十万,拥众数十万,打下来的北虏地盘比山西省还大,连可算羁縻的漠北在内,可是比山西陕西北直隶加山东各省加起来还要大的多。加上岁入数百万白银,一年收的粮食和皮棉等农产品也是有相当大的数字,可以说是富可敌国,枪杆子和钱袋子都有,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那种忠忱君上没有异志的纯臣?
  朝廷疑忌也属正常,反正张瀚也有了自立的本钱,底下的人心倒也安稳,张瀚话里话外从未有过要把兵锋指向大明的意思,也是把中下层的心态给安定下来,张瀚的隐忍也赢得了下层百姓和士兵们的尊敬……张大人替朝廷打下了那么大地盘,没说反叛,朝廷反而防着忌着,一心要害张大人,这是朝廷出了奸臣,迫害忠良!
  许是这种淳朴的想法,人们在李庄这样的大明内地看到张瀚的身影,心情当然也是极为复杂,激动之中,也是藏着极大的担忧。
  “咱们手头还有活计。”辎兵队长道:“不要留在这里瞧热闹了,赶紧去忙活计,忙完了各人把自己的火铳兵器带上,小心戒备,上头一句话,咱们就能拉出来打!”
  “队官说的是,俺赞同。”
  “别拿辎兵不当盘菜,咱们发起狠来,大同镇的那些将领内丁也不是咱们对手。”
  辎兵们发着狠,又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很快就飞驰到近前的马队,这才转身离开。在辎兵们眼前,护卫的特勤人员已经在马鞍前横着火铳,或是手按马刀,策马到远处数里外警备去了,原本在李庄是不用这样的戒备等级,到处都是给和裕升做活的工人,流民们要么当兵要么揽工,没有几个碍眼的闲人,军营区和官校都是军官和训练的士兵,军司吏员也都要参加标准降低了的军训,在李庄可以说是最安全的地方了,可现在毕竟不同于当初,李庄四周已经颇有一些碍眼的人物,几乎全部是从大同派过来的,新上任的巡抚和巡按都是和张瀚不对付的清流或是不相关的人,也知道朝廷对张瀚的疑忌,动手他们当然是不敢,但也不可能一点动作没有,那些扎眼的人物,军情司逮过几个,一审问都是从大同衙门派出来差役,杀了的话动静太大,也就只能教训一通放了,但没隔几天,又是一群扎眼的生人打大同过来,这一下所有人都明白过来,大同那边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不对李庄进行监视,既然如此,军情司也只能放着不管,只是在这些大同来人的四周又放了和裕升的监视人员,大伙儿每天早晨天亮起身,大同的人来监视李庄,军情司的人跟着监视他们,一群人来来回回,彼此都熟了脸,大伙彼此心照,大同的人不敢出格,军司的人也不为难他们,大家每天上班点卯一样各做各的差事,倒也是相安无事。
  只是有这么一群外人在,特勤局的戒备等级当然要提高好几个等级,蒋义亲自带着人布置,等特勤的人放开好几道防线,把警备线准备好时,才通知后队人员,簇拥着张瀚由南北渠东侧的大道一路下来进入李庄之内。
  待张瀚赶过来被田季堂等人接下马来时,四周已经有不少拿着兵器自发戒备的辎兵或是屯堡的农兵,这些人也是自发而来,不少人的眼光都钉子一样钉向那些远处的大同差役们,今天由于张瀚过来,军情司的人把这帮家伙都盯住了,或多或少的拦在了数里之外,不叫他们看出什么端倪出来,看到辎兵和屯堡农兵出来,蒋义哭笑不得,只得派人把这帮家伙再劝走,免得动静太大,反而暴露了行迹。
  “这帮孙子。”李贵是接替张世雄的侍从武官,这两年来他也算历练出来了,只是偶尔还忍不住会发几句牢骚。
  看着远处那些往李庄方向张望的大同来人,明显对方也是发觉了这边情形的不对,李贵忍不住道:“要是哪天放了手,派一队铳手,这帮家伙就全活不过一刻钟。”
  “那就是和朝廷撕破脸了。”蒋义心里也不悦意,眼前这情形,他这个特勤局的指挥是担子最重,压力也最大的一个。当下木着脸道:“现在大同的那些龌龊官儿也就是摆个样子给朝廷看,未必他们真敢怎样?咱们也不必真的当回事,那还真的给他们脸了。”
  李贵点点头,说道:“大人常说今上还算厚道人,我看还是底下这帮歪嘴和尚,念不好经。”
  “今上再厚道,也不会容忍有人能威胁到他皇位啊。”蒋义笑道:“底下的人也不过是揣摩上意罢了。”
  “你说的是。”李贵笑道:“我究竟是念过几本书,就是想着要把皇帝当圣君,老毛病了,改不好。”
  蒋义笑了一笑,说道:“皇上确实还算好皇上,该赏的赏,该给的官位也给,没啥可太挑剔的,所以咱们大人也是丢丢心心的安生在北边发展,替大明守边行了吧?这要是再欺到头上来,可就别怨咱们了。”
  李贵赞许的点点头,朝廷做到目前为止,这也是大家心里头的底线所在。
  以当时人的心态来说,对皇帝有一种莫名的敬畏和信任,官员再不好,头顶上还有一层天,这天是什么,就是天子,天子就是天道在这世道上的代表。如果皇帝失德,说明老天所托非人,帝系就得偏移,王朝灭亡,皇冠落地在中国并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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