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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骑(阿菩)-第5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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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杀回去?那怎么会有胜算!
虽然辽军仍然有数万人,但唐军在辽东肯定会坚壁设伏以待啊!
萧辖里忽然低声说:“他们是疯了,可不疯又能怎么样?留在榆关等张迈来招降么?”
听到“招降”两个字。耶律屋质的心就像被针扎中一样!
是的,杀回去。多半会败亡。
可是留在这里,仍然是绝望!
在东西两头都被掐断的情况下。辽西走廊狭隘肯定无法供养数万大军,现在趁着唐军立足未稳,大军一涌而东,的确还有“万一”的机会,而一旦被唐军竖立起左右坚城来,那时的榆关将不战而败!
到得那时,真的要“投降”么?
作为雄踞北国百年的骄傲,耶律屋质无法接受!他也明白在场的将领中也不是没有明白人,但他们都拒绝接受这等屈辱!宁可东向一战,冒险以博万一,也绝不屈膝投降!
耶律屋质默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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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还没开完,榆关已经不停有士兵在逃亡了,契丹本族的人无处可去,但那些渤海、高丽、汉军……甚至回纥、敌烈,都在逃亡!
现在,在很多人看来,契丹已经完蛋了!
现在对他们来说,只要逃离这个可怕的战场,等到战争结束,他们再出来,兴许就能捡回一条性命,只不过是顶头的统治者从契丹人换成了汉人罢了。
这天晚上,滦州方面发来了一封书信。
那是一封劝降书—一看那笔迹,竟然是韩德枢的手笔!
耶律李胡狂怒之下,将劝降书撕成了粉碎!
“汉狗辱我太甚!”李胡指着西面骂道:“待我收复辽东,杀尽在辽汉民,再来找你们算账!”
愤怒中的耶律李胡整合了五万大军,东归救辽,所有不愿意束手待毙的契丹人——包括绝大部分残存的皮室全部出动了!
剩下不愿意追随李胡的人马,则留在了榆关。
天策十一年,七月底,辽西走廊已经有了几分秋意。风中肃杀的味道越来越浓郁,萧辖里不愿意来。耶律屋质独个儿来送行。
这一去,双方都不知彼此存亡如何——也不知道是走的人会死。还是留下的人会死,还是双方都会死。
送别之后回到榆关城内,耶律屋质发现萧辖里正在城头的垛孔中看着耶律李胡远去的背影,他很厌恶耶律李胡,但这一刻眼中却流下了热泪——他哭的不是李胡,而是契丹啊!
耶律李胡此去,带走了契丹最后的皮室人马,也带走了契丹最后的武力种子!如果这一去再出什么岔子,那整个契丹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或许……哀兵必胜!”耶律屋质喃喃说。
“哀兵必胜?”
“是啊。”耶律屋质说:“李胡此去抱着必死之心。这必死之心,或许能成为扭转的转机也说不定。”
必死之心……
哀兵必胜……
尽管觉得很渺茫,但现在,他们也只能寄希望于这种冥冥的愿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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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归救辽的五万大军,为了避免重蹈察割的覆辙,尽量保证大军在行走过程的集合度,同时广派哨骑,远远地探查前方道路,以扫除各种埋伏。八日之后。大军接近锦州!
哨骑发现唐军三路大军集结于锦州境内的小灵河畔,高行周、杨信、折从适全部到齐。高行周居中,杨信在左,折从适在右。三路兵马各有八千多人,清一色的骑兵,这可是比埋伏察割时更加齐备的阵容。尽管锦州已经烧得半毁,但这三路军马却拼成一道铁壁一样。彻底截断了所有胡骑的归路!
哨骑过不去了。
耶律李胡等也大概猜到,唐军要在此堂堂正正一战!
“是白马银枪团、大唐枪王和大唐箭王!”耶律休哥说道:“这也是唐人部队中第一流的强军了!”
燕京整军之后。除了几支威名赫赫的番号保留有限的兵力外,其余的人马尽皆接受整编,整编之后老兵散入各个新的军区之中,唐军各番号的整体素质变得更为平均,但仍然有几支部队实力突出。
“既然对方有这个念头,那我们就成全他!”耶律李胡说。“唐人大概是想再来一次唐山一战吧,但今天他们要面对的,可不是杜重威那样的孬货,而是我契丹的精锐!”
辽军的五万大军,并非都是契丹人——而其中的汉、渤海、高丽等族,在契丹骑兵的裹挟下,面对唐军三大王牌,几乎人人都有怯色。
有警于唐山一战的失败,其中一个原因是杜重威部战败后反向冲动皮室后军的阵脚,这一次耶律李胡改变了主张,他将最强悍精锐的部队放在前头,集中力量,冲击白马银枪团与折从适部之间的驳接地带!只要冲破这道铁壁,就一口气杀回辽东去!
“今晚休息一夜,养好马力,明日一早厮杀,一口气冲过去!”
看到契丹人的动态,唐军三大将也猜到明日即将决战。
“元帅当初亲口说过,”杨信在傍晚的军事会议上说:“如果战事进行到今天这般地步,那么,就不要再让一个皮室回去了!”
耶律李胡的战术布置简单而粗暴,但张迈的指示则更加简单,更加粗暴!
杨信道:“我们渡海而来,这一仗,不只是要胜利,不只是要歼敌,而且还要打得所有胡人从今往后不敢仰望我大唐,一举而定东北三百年太平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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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晚上,奚忠没有睡觉,带着工事兵的将领们一起,不断推演着第二日的阵容与战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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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才蒙蒙亮,双方兵马便集结起来,没有盾牌——不管是辽骑,还是唐骑!
耶律李胡做出了冲锋的决定,但他并没有站在最前锋,策马立于最前锋的,是耶律休哥。
昨日耶律李胡作出战术指示的时候,耶律休哥心中并不赞同,但他也没有反对,而今日交战之际,他则请缨立于战阵之最前端!
“我大契丹百年天下,总得有一个够格的人来殿军!”
他拔出了一把镔铁打造的马刀,看着打磨得如镜子一般的刀锋,里头映射出了自己的脸。
契丹之立族。便在于掌握了镔铁打造技术,以此利刃加上马背上的雄壮体魄。造就了这个伟大民族的百年传奇。只可惜,一个伟大的民族。遭遇了另外一个更伟大的民族,一个百年雄魄,遭遇了另外一个千年强魂!华夏三千年的积淀,再加上来自安西的一番洗炼,面对这样的民族,是所有为邻为敌者的噩梦!
“这就是变文中的既生瑜何生亮么?”
契丹骑兵后方,号角已经响起!
那是冲锋的征兆!
数十个勇士用他们超人一等的肺活量,鼓动着空气的震荡,吹响着契丹民族抱怀必死之心的冲锋前奏!
可就在这时。唐军的后方炮声响起!
铜火铳的杀伤力,至今尚能让张迈的满意,但示威性质的鸣炮,却已达到了这个时代所能达到的极限!
人肺加上号角所发出的声响,彻底淹没在火药撕裂空气的剧烈震动之中!尚未开战,已落下风。
轰轰犹如炸雷般的声响之后,便伴随着数万人同时的长叫:“大唐——威武!大唐——威武!”
耶律休哥根据唐军的呼喊进行判断,推测唐军的全部数量并不止三万人!在两万八千骑兵的后面,应该还有超过一万五千人以上的部队。那是什么部队?步兵?弩兵?还是那种会喷火的军队?
但现在已经来不及去思索了,就是思索了也来不及去转变战术的布局,当前局势双方都已如箭上弦、不得不发!
契丹的号角已到尾声,在最末的一刻。契丹的九千皮室武士,也在耶律休哥的带领下,同时发出了最后的嘶嚎!九千把镔刀。带着回家的迫切,带着最后的愤怒。带着宁死不折的骄傲,指向东方!
“汉人。去死吧!”
冲锋开始了!
马蹄放开,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去!
同时,耶律李胡也发出了全军冲击的命令,后续的四万人马同时冲出,二十万个马蹄震动着小灵河西岸松软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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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军冲锋了,唐军却没动!
两万四千骑兵,屹立如泰山、不动似铁壁!
两万四千人,面对骑兵的冲锋,静穆得令人诧异。
而与此同时,两万骑兵的后方,则是接近两万人——包括八千工事兵和从辽东召集过来帮忙的一万多民夫——已经车轮一般急速运转了起来。
“契丹!去死吧!”
奚忠发出了呼吼,他好像看到了环马高地的鲜血与烈火,看到了奚胜战死前冷淡的眼神,随着他的号令,数以百计的火球一轮接一轮地从唐军骑兵阵后飞出,如同燃烧的大冰雹一般落在契丹冲锋部队的中前阵!
当初漠北远征,陆路运输完全无法搬运重型器械,可是渡海而来,运送重型器械却完全没有问题。这个时代,尽管有张迈《实学》的指引,可工事部门开发出来的火器还是五花八门,火炮、飞火导箭、火龙喷壶、投弹火蒺藜……十七种同时在这里喷发出他们杀伤力的极限,就像一个巨大的试验场。
火炮抛射,火龙飞窜,火蒺藜在落地之后四发弹射,小灵河西是一片草地,金秋之际,草色枯黄,在火焰的轰烧之下,地面正变得越发干燥,甚至着火!
然而五花八门的火器威势虽然煊赫,杀伤力却完全跟不上表面的威势。
耶律休哥不是杜重威,皮室骑兵也不是被迫上阵的汉奸部队,面对火焰,九千皮室毫不动摇,仍然只是前冲!前冲!前冲!
火器造成的华丽场面,惊了一些马匹,伤了一些骑士的皮肉,然而除非直接命中,否则只要不死,皮室精锐的冲锋就不会停下,皮肉上的损伤,无法让皮室精锐放弃冲锋!也有巨大的火球砸下,当之者毙命,场面十分的血腥恐怖,然而久经战阵的皮室却都选择了无视!无视即无惧!无惧便可继续向前!就整体而言,这一轮火器的杀伤程度尚不足以阻止骑兵大规模的冲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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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你们唐人最后的手段了吗?哈哈,哈哈!”耶律李胡也在冲锋之中,虽然位于中后阵。看到这一切也还是忍不住狂笑:“没用!没用!这只能对付杜重威那样的胆小鬼,对付不了我们大契丹的无敌腹心部!”
——————————
“大唐——威武!”
两万四千骑兵稍稍行动。让开了上百个小缺口,推出了百门铜火铳!
“轰轰轰——”
火炮狂轰滥炸。炮弹的冲击在眨眼间就轰得数十名冲在最前的契丹精锐骑士落马!然而死了数十人,后面还有成千上万的后继者!只要冲在最前锋的皮室精锐不动摇,后面跟来的部队就会继续向前,向前,向前!
火炮需要冷却,就在这个空隙,床弩推了出来,数十架床弩同时射出,遇人钉人。遇马钉马!
最前锋的辽军骑士又被剥掉了一层,然而后续者依然奋勇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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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害啊!”
杨信赞叹了起来!
“不愧是契丹!”
折从适也说。
面对如此的炮火与弩阵,如此的伤亡,却丝毫不损其冲阵的勇气与胆魄,尽管是敌人,也依然令人肃然起敬!
“幸亏,幸亏……”
高行周叹息道,他是要说,幸亏现在屹立阵前的是同样有着钢铁一般胆量的唐骑。若是换了心志弱一点的部队,只看到这等冲锋的威势,只怕就要转身逃跑了,而作为掩护的前方阵势一旦动摇。那骑兵阵后面再多的犀利武器装备也都没用了!只要被骑兵冲入器械阵中,那接下里的战事就是一边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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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威武!”
腰弩、机弩、强弩,同时准备好了!
“发射!”
箭如雨发!
投石阵射程最远。火炮床弩次之,进入到弓弩射程。双方已经逼到了极近处了!
然而就是这时,身处后方观战台上的奚忠脸上才开始泛起兴奋——甚至带着隐隐的疯狂!
“爹!你看看!看孩儿给你报仇!”
他没有用令旗。而是罕见地用一把陌刀来指挥!而这个举动也是张迈特许的!
陌刀挥动,尚未损毁的投石车移动了,调整了射程。
“放!”
火球横空而至!
火球群中夹杂着炼油弹!
这一次,是集中地砸向几个地方!
皮室骑兵作战经验丰富,警醒地避开了那些密集的火球群降落处,炼油弹爆裂,溅射出一片炼油,可怕的火焰立刻吞没周围的地面!
然而这种燃烧远未结束!
一股浓浓的火药味飘散开来,紧跟着,就是可怕的爆炸——
“啪啪啪——”
“轰隆隆,轰隆隆——”
“轰,轰——”
各种炸响、哑响、狂响……
在战阵之中不停地爆出,耶律李胡感觉到地皮在震动——不!不是地皮在震动!是地皮在飞!
这一次的火球群,根本就是导火索,点燃了隐藏在地下的地雷——之前的所有火器抛射,全部都只是开胃菜,这个改良了的地雷阵,才是这次决战的正餐!
数十架投石车,不停地调整方向,不停地引发埋在底下的轰地雷!
无数地皮被炸了开来,已经被之前的火焰烘烤得焦干的野草也迅速燃烧!
轰轰隆地洞!
在不停的炸响中,血肉横飞、断肢四散!马匹嘶鸣,骑士惨叫!
皮室的骑士第一次怕了!
这种可怕的场景,这种犹如炼狱般的处境,令人感觉犹如身处烈火地狱之中!
地皮在飞,血肉在飞,断肢在飞、人头在飞……
混乱一旦开始,就再也无法制止了!
“爹爹啊,你看到了吗?你看到了吗?”
奚忠疯狂地叫喊着!他目睹着这一切,也仿佛在代奚胜目睹这一切!
唐军的火炮技术,如今还没有真能达到远程轰击成片地炸死人马的地步,但是火药包的设计与运用,早在环马高地一战就有了雏形,而眼下的这一场战争,又集中了这些年来天策大唐所生产火药的六成,其中更有一部分是刚刚从龟兹运来的新火药!
投石车已经不再抛射火球,改为抛洒柴屑与草球,在一阵阵爆炸之后,不断蔓延的火焰吞没了小灵河畔的大地,地面的干草与灌木丛也都被点燃了,数百处地雷、火药的埋藏点全部引爆之后,小灵河畔变成了一片血与火的海洋!
辽军不分胡汉、渤海、高丽,所有的战马终于全乱了!所有的骑兵也终于都失去了取胜的最后希望!甚至连完成突破的希望也都没有了。
“啊啊啊,啊啊啊!”耶律李胡惨叫了起来!
在火焰与烟雾中他开始分不清楚东南西北,他终于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多么可怕的错误!
耶律休哥也红了眼睛,冲在九千皮室最前锋的他,居然到现在还没有死!
正如埋伏在草丛中的毒蛇,不会攻击过路人群中走在最前面的一个,最前方的数百骑兵,已经越过了地雷阵!
可是,他们这支残军要面对的,是白马银枪!是大唐枪王!是大唐箭王!
“大唐——威武!”
天策唐军中的骑兵,终于出动了!
工事兵与地雷阵,取得的是胜势!
真正的歼敌战,还是要靠白刃出击!
“大唐——威武!白马银枪,出击!”
“大唐——威武!枪王麾下,出击!”
“大唐——威武!箭王麾下,出击!”
允许于战争之中,高呼出类似于个人崇拜式的口号,杨信与折从适是极少数的将领之一!
白马银枪出动!枪王麾下出动!箭王麾下出动!
真正收拾整个战场的时间,到来了!
两万四千骑兵,从三个方向进击,后方炮火渐停,骑兵挺进,斩过去,劈过去,剁过去!推过去!
心力已经耗尽的耶律休哥,不顾自身破绽地将镔刀刺入一个唐军将士的胸膛!
与此同时,左右两把马战唐刀挥至,一把砍断了他的肩膀,另外一把斩断了他的头颅!
耶律休哥飞起的头颅抛向空中——在那么一瞬,如果他的眼睛还能起到作用的话,将会看到他精神所寄的皮室已经陷入最后的混乱中了。
耶律休哥没有瞑目,而契丹最后的菁华,也在刀光与火焰之中、在铁蹄与血腥之中,一点一点地被这个时代所吞没!
此战过后,小灵河得到了另外一个名字,虽然一直没能成为正式的称呼,却流传千载而不绝——这个名字就是——
葬辽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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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三零章收
如果说,之前契丹西侵、漠北叛乱、江南妄动、太原、徐州、长安三镇蠢蠢,对天下的震动是一种“虚”的震动的话,那辽津登陆、辽南汉变、辽阳合围、唐山大捷和锦州葬辽一役,对整个中原就是一种直透内心深处深刻震荡!
人的眼睛,最终都是雪亮的。再蛊惑的谣言、再轰动的炒作、再精妙的计谋,都远不及一场用血肉与生命碰撞出来的战争来得震撼!
说一千道一万都是假的!刀锋出鞘见血,才是真的!
东北这场战争的后续能量,首先传达到了幽州!三场大战的捷报连续传来,一下子让幽州的气氛彻底转变了,之前魏仁溥的倒戈一击,只是在大义上压服了言论,许多纠评御史心中并不服气,但现在,民众再回想那些跳头恐慌的士绅战前的种种表现,怎么看怎么别扭!感觉与跳梁小丑全无区别!就是这样一批人,也敢自吹自擂“代民言”?
仔细想想,还是那些在战场上浴血奋战的将士们,对国家来说、对自己来说,才都是更有影响的存在啊!
不但是内部的人心有了明显的变化,外部的氛围也一下子扭转了。
过去几年的和平岁月里,张迈收起了獠牙,以至于让一些人忘记了他的狠辣,和平与安逸总是容易让人忘记伤痛的教训,东北这三场大捷,就像连环三下当头棒喝,狠狠地敲在所有人的脑袋上!也让原本开始迷糊的人认清了现实。
唐军不发威,就真当人家是吃素的?
——————————
天策十一年,八月下旬,当锦州大捷刚刚传到,徐州的李守贞马上宣布断绝与江南齐国的宗藩关系。跟着让手下绑了自己,把大印交给了天策派驻徐州的人员,背负荆条北上幽州请罪!
也是在同一个月,吴越国主趁着最后一趟南风,将东南十三州八十四县的江山社稷图送往幽州——随船的还有他年幼的儿子,号称是送往上国大都入学。实则为质。
同月,高丽国遣使渡海,请求封号。
发生了这一切后,原本气势汹汹的齐国没有派遣一兵一卒踏入暂时群龙无首的徐州,也没有趁机攻打吴越国,陈列在淮河南岸的十万大军就像摆设一样,不敢行动的威慑,很快就变成了笑话。
在接下来的两三个月里,齐国遣使求和。荆楚再次求封,南平更是请求内附。
新任大学士杨易当初的判断显然正确的,尽管当时天策大唐貌似四面烽火,但真正烧得起来的地方只有契丹一处,契丹一平,四面烽火尽熄。
——————————
太原。
安重荣坐在城头,隐隐约约听到了城内的庆贺声。
唐山大捷传来的时候,太原的百姓已经在纷纷议论。不久。就听说这次唐军居然渡海奇袭,袭取了辽国的辽津。打开了东北的门户!再跟着便是辽南汉变、围点打援,小灵河畔一战,更是将契丹最后的有生力量一举葬送!
尽管太原官方刻意低调地处理这些捷报,但消息还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第一时间地出现在市井的各个角落,太原的市民们对东北的捷报越来越有兴趣。到后来更是不知不觉地投入其中,与有荣焉!
“听见没有!咱们唐军又打赢了!”
“这次可把契丹给打趴下了!”
“何止是打趴下,听说都快灭族了!”
“真他娘的解气!”
河东是中原面对漠南的第一线,作为河东首府,太原的民众对契丹有着天然的痛恨。汉家军队谁能打败契丹,那谁就是英雄,这太原如今谁话事一点关系都没有!因此在第三次东北捷报传来的时候,太原的坊间已经忍不住群起庆贺了!
这时候大家仿佛忘记了这座河东重镇还处于半割据状态,大家仿佛默认了安重荣的那封假惺惺的请内附表,一开始还是偷偷摸摸地欢喜,后来人意群集,竟然变成了公开的欢庆。
听着夜风送来隐隐的欢歌声,安重荣忍不住咬牙切齿!
“天策之捷报耳!与我们何干!”
“都是大唐的军民,都是汉家的子孙,怎么不相干?”
安重荣微微吃了一惊,坊间无知百姓私下庆祝也就算了,他万没想到竟然有人敢在自己跟前说这种话!
一回头,却是从洛阳逃过来依附自己的药元福——当初洛阳易手之后,石重贵倚为左膀右臂的文武两大重臣,桑维翰只身逃到长安,药元福则率领旧部逃到了太原,药元福在太原本有根基,对于他的来归,安重荣无比欢迎,此后军国大事必与商量,无比信重,而药元福也不负他的信任,只要是安重荣吩咐了的事情,他必定处理得无比妥当,石重贵还在河东时,药元福的地位本来就只差安重荣一肩,到如今更是成为安重荣之下的太原第一人。
可今天,他是怎么了?
“元福,你在替这帮乱民说话?”
“他们不是乱民。”药元福道:“将军不要忘记,这个国家是唐,这个民族是汉!大唐获胜,汉家大捷,无论是作为大唐的子民还是汉家的子孙,都会发自内心地高兴。这就是民心啊!”
“大唐……大唐……民心……民心……”安重荣喃喃了两句,嘴角挂着一丝冷笑:“张迈能得天下,不过因他兵力强悍罢了!天子者,不过是兵强马壮者为之!说什么民心!”
药元福道:“那现在是张龙骧兵强?还是安将军马壮?”
安重荣本来在冷笑的嘴角猛然间抽搐了起来!
是张龙骧兵强,还是安将军马壮?
这句话戳到了痛点!
比民心民意,比不过人家!
比兵强马壮,也比不过人家!
那还拿什么跟人家比!
当初漠北叛乱,契丹西侵,江南列兵。徐州跋扈,一切的一切,看起来都有天下大变、战乱纷起的态势。也正是在那个氛围下,安重荣提起胆子,冒险向幽州发起挑衅!
可是转眼间,漠北就平了。江南就蔫了,徐州就跪了,契丹更惨,都快灭了!原本的烽火四起正要火中取栗,转眼间自己变成了孤家寡人四面无援!不要说洛阳的折德扆,不要说雁北的李彝殷,就是这太原城内,如今还有忠于他安重荣的人不?
眼看这座城市还在他安重荣手里呢,民众就已经在为天策的大捷庆贺了!如果真有唐军兵临城下的一天。能依靠这些人来固防守城?
民心如此,军心又如何呢?
安重荣不用去视察,心里就很清楚了——他自己就是一个老兵,对士兵的心里无比明晰。
如果自己还能割据一方,还能给将领们带来荣华富贵,给士兵们一口安生饭吃,那群丘八们还会跟着自己。可现在大家要面对的,是那个碾压一切的张迈!那个身在万里之外依然能够轻易把契丹那样强悍的国族抹灭的男人!那还会有一点儿胜利的侥幸么?
“安将军。”药元福道:“李守贞已经去燕京负荆请罪了,我们是不是也该做下一步的打算了?”
安重荣回过神来。忽然发现药元福今天对他的称呼不大对劲,他盯着药元福,猛地厉声道:“药元福!你也要叛我么!”
药元福垂下了眼皮,没有回应,也没有说话。
安重荣冷冷道:“若要屈膝,当初洛阳投降的时候。我也跟着跑见张迈了,不会等到今天!哼,范延光的前车之鉴才多远?我不会那么蠢去重蹈他的覆辙的!太原可以城破,数万大军宁可战死,但绝不投降!”
——————————
药元福没有再说什么。下了城楼。
城楼下,等候着十几个将领,看见药元福下来,纷纷以眼神询问。
药元福摇了摇头:“安将军说,太原可以城破,大军宁可战死,但绝不投降!”
所有将领的脸色都变了!一些人咬牙切齿,一些人连声冷哼!
“太原城破……大军战死……他要死,为什么要拉着大家一起!”
“契丹都输了,十几万大军转眼间灰飞烟灭,我们算什么!”
“他这是疯了啊!”
“药将军,安将军疯了,你可得给我们做主,替大家争一条活路啊!”
药元福看着群情激动的诸将,淡淡地说道:“活路,不是我为大伙儿争,得是大伙儿自己争。”
诸将面面相觑,随机有人道:“我等明白了!从现在起,只要能有一条活路,其它但听药将军吩咐!”
——————————
太原的灯火渐渐熄灭,看着这座渐渐黑暗、也渐渐不属于自己的城市,安重荣累了,酒劲上来,他也慢慢闭上了眼睛——然而,他随机猛然睁开了双眼,双手挥舞,巨口张开,神色凄厉——因为有人忽然间用一条绳子勒住了他的脖子,死命地勒紧!
安重荣要说话,说不了话,挣扎着,却只能挣扎着,他抓向脖子,却拉不开绳索,他要抓背后的人,却什么都捞不到,甚至就是想转头看一眼谁要杀他也做不到!终于他的手脚渐渐无力,舌头凸出,胸腔最后一点氧气都耗尽后,人也渐渐地软了下去。
这个曾经叱咤一路的军雄,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掉了。
等到他整个人都僵硬了,他身后的两个小兵才放下了绳子。
“死透了吧?”其中一个说。
“透了,透得不能再透了。”
“哈,那就好了!这家伙,竟然说要对抗唐军,还要大伙儿跟他去战死,真是……变文说那叫什么病来着?”
“神经病!”
“哈,对,真是神经病!”
————————————
天策十一年,九月初。
李守贞抵达幽州,和他一起到达的,还有安重荣的首级。
大将药元福代表河东军民,宣布放弃割据,请中央派遣军官接掌河东军防。派遣官员接掌河东政务,太原真正地并入天策大唐,河东和平统一。
————————————
当秋天踏入第二个月,述律平最后一丝希望也泯灭了。
耶律李胡就像被抽调了背脊骨的废物,被绑在大旗杆上推到了辽阳城下,看到摄政王的挫样。城内契丹士兵最后一丝士气也全部消失了
述律平无比愤怒。
她的思维十分契丹,痛恨汉人,但并不为汉人今天的作为而愤怒——她认为这是应该的!可是她所疼爱的幼子不应该如此啊!就算被俘虏了,被绑在旗杆上,也应该挺直背脊才是——然而没有!
这让述律平无比痛心!她必须承认,她错了,真的错了!是她的错误,毁灭了契丹最后的一点希望。
躲在府邸中不出来的韩延徽,又派人送来了劝降表。述律平看也不看就撕得粉碎。对这个“忘恩负义”的“汉家老狗”,述律平如今就是要杀他也有心无力了——城内有一派人保护着他呢。
现在城外的唐军没有发动最后的强行攻击,不是因为不能,而是因为还在等待。
据说,张迈希望尽量完整地得到这座契丹花了偌大功夫修建好的东北第一城,所以在万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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