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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仓库到大明-第5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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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因为名气太大,不少人来拜师,但只要提到大儒,这位老先生必然是要让他们在大字的右上加一点。
  大字右上加一点,那就是犬。
  犬儒!
  老先生的自嘲让人无语,却也颇为离经叛道。当他振振有词的说自己宁愿像一条狗般的活下去时……
  谁都知道他指的是谁。
  这不是自嘲,而是若有所指。
  可这里是山东,他这种举动就是犯忌讳,于是老先生的弟子渐渐远离他,剩下的都是些坚定的反圣人家族分子。
  而科学就是站在了儒家的对面,所以老苍头才愿意去禀告一声。
  太阳很大,把院子里晒的明晃晃的。
  几只鸡在墙角的阴凉处刨地,尘土飞扬。
  一条小狗在堂前奶声奶气的冲着潘松狂吠,屋里传来一声呵斥,小奶狗回头,圆滚滚的身体差点一个踉跄,然后不解的看着里面。
  老苍头出来的时候俯身摸摸小奶狗的头顶,然后走到门边,说道:“进来吧。”
  潘松躬身,然后缓步入内。
  很安静,从外观看,木屋古朴。
  但在见到王裳之后,潘松才知道什么叫做古朴。
  灰衣,洗的发白的灰衣。
  额头有些突出,发际很高,一眼看去就觉得古朴。
  王裳在看书,看的津津有味。
  “小子潘松,见过百炼先生。”
  “老夫在看科学。”
  王裳把书放下,然后用双手搓搓脸,问道:“你来此何意?”
  潘松恭谨的道:“小子乃是科学子弟,以往曾经听过先生的课,今日得知兴和伯到了济南,就想起了先生这段时日的为难事,不敢擅专。”
  王裳哦了一声,说道:“那户人家看老夫不顺眼,时常会有些龌龊人来做些龌龊事,老夫从未放在眼里。兴和伯……”
  潘松赶紧解释道:“此事……乃是小子的一厢情愿,兴和伯未知。”
  王裳点点头,说道:“老夫只想和狗一般的活着,兴和伯高居庙堂,天子之师……且去且去!”
  潘松大汗淋漓的道:“小子有罪,请先生息怒。”
  王裳重新拿起书,说道:“钻营之心可有,却不可炽热,你想从中为老夫和兴和伯拉线,想法自然是好的,可终究失去机械,令人不喜。”
  潘松辩解道:“小子敬佩先生的为人……”
  王裳皱眉道:“老夫读书的清净心都被你打乱了,你想两边串联,两头讨好,这是想要进身之阶吗?听闻兴和伯对科学子弟多有优容,你自去吧。”
  潘松不敢再多纠缠,起身告退。
  老苍头把他送走,回来说道:“老爷,老奴是看着最近上门的人少了,以为他是科学子弟,想来对那家人是天然的敌意,就……”
  “何苦来哉!”
  王裳闭上眼睛,淡淡的道:“老夫自然是看不惯那家人,可也只是看不惯罢了,却不喜被人利用。”
  老苍头跟随他多年,见识不凡,闻言就郁闷的道:“老奴还想着您和兴和伯应当是志同道合呢……”
  “志同道不合……”


第1963章 兴和伯,开始了(为新盟主‘子木莫’贺)
  “犬儒?有趣。”
  方醒有些想家人了,他想起了自己出门时哭的就像是生离死别的无忧,恨不能马上飞回家里。
  北方的太阳和南方的不同,晒起来感觉就是铺天盖地,无孔不入。
  南方……
  朱瞻基本来是有意把试点选在南方,可最后还是慑于南方士绅的力量太强大,最后还是选择了方醒提出的济南。
  他坚持着看了一会儿蔚蓝色的天空,然后眼睛酸涩的几乎就像是瞎了一般的难受。
  他揉揉眼睛,问道:“那个潘松是什么意思?”
  沈石头作为随行人员,担负着‘保护’方醒的重任。
  按照皇帝的交代,若是形势不妙,他可以直接把方醒打晕,一路带回北平。
  “伯爷,那就是个小人,他想拉线,然后借机走上仕途。”
  沈石头觉得潘松就是个小人,可方醒却不以为然。
  “是人就有私心杂念,科学不可能改造人性,不过他倒是给本伯弄了个难题……”
  “那些学生还在闹腾吗?”
  “是的伯爷,他们在布政司的衙门外面站着,也不说话,就站着。”
  “这是示威,却不敢来本伯这里,可见都是善于谋身之辈。”
  方醒站在屋檐下,伸手出去,让阳光晒在自己的手上,感受着那份灼热。
  “此事首要是清理田亩,追本溯源,可这需要常宇的配合。”
  “大明湖上,他并未应承什么,但本伯相信他肯定会照做,可……也仅仅是照做。”
  方醒觉得此时的济南就像是一个菜市场,大家都停住了脚步,在静静的看着自己。
  “让常宇来。”
  不论是官阶还是身份,方醒都有让常宇来的资本。
  常宇到时,方醒已经打了个盹,精神不错。
  “本伯要清查田亩。”
  常宇木然的道:“好,本官会配合。”
  “我要认真的清查田亩。”
  “本官一定认真。”
  方醒笑了笑,说道:“此事关系到大明国运,常大人站在哪一边?”
  常宇呆板的道:“本官当然站在陛下这一边。”
  “好吧,我总是喜欢军中的纯粹,杀戮的简单,有人说我是九转大肠,可和你们一比,我就成了小白花。”
  方醒觉得这世上的人总是会先站在自己的立场,站在自己一方的立场去看待问题,罕有能抛开利益去看待问题的人。
  常宇的眼神活络了些,说道:“此事是另一种杀戮,兴和伯,成则升天,败则死无葬身之地,本官不知你为何要执拗如此,不过该做的本官一定去做,不会含糊。”
  “兴和伯,你文武皆能名留青史,三代帝王的信重更是足以立传,你这般甘冒风险……是想要什么?”
  常宇问的认真,方醒回答的也很认真。
  “我只是看到了错误,想到这个错误会导致大明衰败,所以我就来了。”
  常宇无言以对,躬身告退。
  “本官自惭形秽。”
  常宇唏嘘道:“那兴和伯的眼神很认真,本官知道他不屑于用假话来敷衍我,所以他真是想改变这个局面。”
  右布政使姜旭泽低声道:“大人,从消息传到山东以来,群情激昂啊!他要来火中取栗,咱们没办法,可咱们不能也跟着赔进去吧?”
  常宇的眼神微变,问道:“那家人来找过你了?”
  姜旭泽苦笑道:“那人都到了济南,那家人如何能坐得住?您别忘了,当年围墙倒塌……外界都说是那人做的手脚,这是仇人相见啊!”
  常宇轻轻拍打着桌子,说道:“别见了。”
  “大人……”
  左右布政使级别都一样,姜旭泽要是梗着脖子不同意,常宇也只能把官司打到御前。
  但常宇却没有犹豫,“这是陛下的旨意,朝中的那些重臣都同意了,而你却和那家人在暗地里沟通,难怪兴和伯说咱们是圣人家的官,不,是挂着圣人招牌的官。”
  姜旭泽目光冰冷的道:“大人,此事犹如下油锅捞铁链,锅底就是熊熊烈火,本官还是那句话,咱们不能为他火中取栗。”
  常宇的目光越过他的肩部,淡淡的道:“随你。”
  姜旭泽起身告退。
  左右布政使不和,如果是在往常会是个大问题,可常宇却没有丝毫挽留的意思。
  姜旭泽出了布政使司衙门,看着对面已经换了一茬的读书人,微微点头,然后往左边去了。
  “好晒啊!到屋檐下躲躲。”
  “不能去,去了就弱了势头,咱们就这样站着,半个时辰后就有人来换了。”
  “有人晕过去了……”
  姜旭泽一路来到了一座豪宅,豪宅很大,可他却无心欣赏。
  “他们要核查田亩。”
  “谁?方醒吗?”
  “不,常宇已经答应了方醒,马上就会开始清查。本官的判断,清查之后,方醒会逐步开始清理,那些投献的土地怕是保不住了。”
  “那人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书房里,一个锦衣男子负手而立,他一直在看着挂在墙上的一幅字画,此刻回身,矜持的道:“去了免税,去了土地,谁还读书?”
  姜旭泽点头道:“正是如此,本官觉得方醒那人是不是还想为他的科学造势,一旦没了这些优容,会不会有更多的人去学他的科学……”
  锦衣男子赞许道:“姜大人眼光独到。”
  姜旭泽谦逊道:“十七先生过奖了,此事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本官只是冷眼旁观罢了。”
  锦衣男子微笑道:“对,旁观,我们需要旁观,看看倒行逆施者会是什么结局。”
  姜旭泽拱手告辞,锦衣男子把他送到书房外面,然后目视着他离去。
  “先生,这人看着也是个利欲熏心的。”
  书房里正在收拾笔墨的书童嘟囔着发表了对姜旭泽的看法。
  十七先生微笑道:“我家只是个招牌,想用的人很多,从帝王将相,到平头百姓,不过招牌就是招牌,想用吗?那就拿出诚意来……”
  ……
  诚意是个很珍贵的东西,通常必须要用行动来表示。
  常宇就开始展现自己的诚意。
  就在方醒到的第三天,济南知府黄禄就来到了方醒的驻地求见。
  “兴和伯,开始了。”
  方醒仰头看着屋顶,说道:“可有为难之处?”
  “有。”
  “下面的小吏去清查田亩,地方上的里甲粮长怕是会阳奉阴违。弄不好会见血。”
  这人有些见识啊!
  方醒低头看了他一眼,说道:“粮长不是希望治下能纳粮的人越多越好吗?那么此举对他们只有好处,为何要阳奉阴违?”
  黄禄说道:“地方粮长最怕的就是编户离散,还有的隐瞒田亩,最不怕的反而是投献。”
  方醒一听就明白了,问道:“那些投献导致一方赋税减少,上下都会习以为常,可对?”
  黄禄点点头道:“是这样,粮长喜欢自己管理的地方有投献,这样他就能以此去搪塞上面,而上面对此也无可奈何,大明都是如此,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让他过了。”
  “也就是说……取得了免税特权的读书人,实际上就是粮长的靠山,双方甚至会勾搭在一起牟利……”
  “是这样。”
  黄禄无奈的道:“粮长要是逆了他的意,那读书人自然有百般的手段可以去收拾他……”
  方醒想起了自己刚到大明时,那个粮长居然上门来收税,不禁微笑道:“好,既然如此,且去看看。”


第1964章 无颜面对……这一切(感谢“小脾气”的盟主打赏)
  济南城西的一处村庄外,此时云集了十余人。
  “那一片水田是谁的?”
  王英指着左边的一片田地问道。
  本地里长赵二堆笑道:“王大人,那是……”
  他的目光不时瞟过站在一旁的那位读书人,王英皱眉道:“马先生家的?”
  那读书人拱手道:“学生马荣,见过王大人。”
  两人都认识,以往见面时,马荣最多随意的拱拱手,心情不好时连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
  今日他不但拱手了,还自称学生,称呼王英为王大人,这让王英心中大快。
  可上面的要求是彻查田亩归属,他只能硬着头皮问道:“那这块地为何不在纳税册中?”
  马荣干咳道:“王大人,这是学生的读书田。”
  读书田,也可称为助学田。
  读书人没了田地,怎么有钱读书?怎么养活妻儿老小?
  所以马荣的目光渐渐冰冷,他走过来低声问道:“王大人,莫不是那事……开始了?”
  王英点点头,说道:“马先生莫怪在下强项,兴和伯在城中坐镇,布政使常大人亲自交代了知府黄大人,都在盯着呢!”
  马荣咬牙切齿的低声道:“那为何要先来我这里?”
  王英目光闪烁的道:“这是上面排下来的,马先生,那位可是……号称魔神啊!”
  “我家家贫,难道他还能让我去种地不成?”
  王英压低嗓门说道:“此事如箭在弦,马先生,不是在下不通融,通融了我倒霉,你也好不了……”
  “有人来了!好多人!”
  王英刚想给马荣出个主意,身后有人喊了一嗓子,他回身一看,不禁冷汗湿了背腋。
  三十余人,除去为首的两人之外,其它的不是衙役就是家丁。
  常宇指着村子,给方醒介绍道:“兴和伯,山前村原先是纳粮大村,自七年前始,每年纳粮要少七成以上,地方多有抱怨,却没人敢举报,本官也是道听途说,就点了这里来看看。”
  方醒看了一眼,说道:“水渠都直接到了田间,田地看着也肥,是个好地方。”
  “以前这边争水都会械斗打死人,七年前开始就再无耳闻,可见教化有功。”
  常宇说这话时很正经,方醒看了他一眼,不能确定他是否在讥讽侵吞了大部分田地的那位读书人。
  所以他做了个保证,很强大的保证。
  “此事是本伯在操弄,一应人等的表现都在本伯的眼里,无所遁形。”
  常宇拱手道:“多谢兴和伯。”
  谁好谁坏我方醒都看在眼里,你好,那么我保定你了。
  至于此事是方醒在做主,这只是个笑话。
  常宇深信方醒就是皇帝的代言人,这番话只是为了把反对的力量集中在自己的身上,为皇帝减轻负担而已。
  不过他还是承情了,并且心中一直压着的大石头也落地了。
  姜旭泽和那家人有联系他知道,可他却不能阻拦,也不敢阻拦。
  “兴和伯,此事涉及道统,外界都说这是为科学铺路……”
  儒学科学都一个样,没优待了,那大家去读什么?
  “科举是独木桥,万千学子拥挤着,最后能在金銮殿里写文章的有几个?剩下的没了优待,读什么?”
  这是第三个人在方醒的面前说这句话。
  读什么?
  “见过诸位大人……”
  前方已经跪了一地,只有一人站着,躬身而已。
  方醒退后一步,看着常宇走到前方。
  “都起来。”
  常宇随和的叫起了这些百姓,然后目光转到马荣的身上,问道:“你就是那个读书人?”
  方醒的嘴角挂起了微笑,他觉得常宇的手段不错。
  你为大明做了什么?居然能让常宇都知道你的存在。
  马荣面色苍白,躬身道:“大人,学生……马荣,永乐年举人。”
  常宇负手站着,看着那一片看不到头的水田,问道:“那片水田是谁家的?”
  马荣的脸渐渐涨红,此刻太阳当空,温度渐渐升高,他握着折扇的手心渐渐汗湿,然后……
  “大人……”
  “嗯?”
  两双眼睛相对,都会说话。
  ——这是规矩啊大人!
  ——本官这里没这个规矩!
  “大人……”
  马荣噗通一声就跪了。
  几匹马远远而来,在外围就被人拦下了,有人来禀告道:“大人,是周围的读书人。”
  方醒没管这个,辛老七已经进村回来了,身后跟着五人。
  两个大人是夫妻,三个孩子,都衣衫褴褛,面有菜色。
  “小的宋仁,见过大老爷……”
  男子跪地,身后一家子都跟着,连那个面容枯槁的妇人也跪了。
  “起来。”
  方醒面无表情的吩咐道。
  三个孩子,最大一个看着有十一二岁,眼神茫然。
  两个小的都没穿鞋,满是补丁的裤子都显得小了些,特别是最小的一个女娃,看着黑乎乎的。
  “现在为谁种地?”
  宋仁茫然的摇摇头,边上的小吏喝道:“这是兴和伯,还不赶紧回话?”
  方醒摆摆手,说道:“看你的情景,分明就是活不下去了,说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本伯和常大人今日来此,就是想看看民生,说了本伯保你。”
  说着方醒环视一周,冷冷的道:“本伯很期待以后有人报复他一家子,真的很期待。”
  宋仁被吓坏了,想跪,却被辛老七一把拎住,还给他打了鸡血。
  “我家老爷最见不得有人打击报复,你只管说,就算是山东一地的官吏一起来整你,我家老爷保证能把他们全都抄家灭族,一股脑儿的送到海外去挖矿!”
  常宇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却默认了辛老七的话。
  宋仁紧张的看着方醒,方醒点点头,说道:“本伯在外面的名声不大好,但信誉却无人质疑,大胆的说,本伯替你兜着!大不了带你一家迁移到京城去,天子脚下,本伯倒想看看谁还敢跋扈!”
  “京城……”
  宋仁呆呆的站在那里,方醒正准备再鼓励几句,他却哭了。
  方醒从未见过谁那么哭过,撕心裂肺……
  眼泪和鼻涕瞬间就充斥着宋仁的脸,他抽咽着,身体跟着一起颤抖,就像是遭遇了人生难以承受之痛。
  他的妻子转身痛哭,三个孩子不知所措的看着,有些惶然。
  方醒默然,朝后面招招手。
  家丁们分配了一番,最后还是以小刀看着可亲些为由,让他出来。
  “来,吃糖。”
  小刀单膝跪在地上,冲着那三个孩子招手,可没人理睬,反而是惶然的躲在了父母的身后。
  宋仁用手臂胡乱擦去涕泪,说道:“伯爷,小的家里前些年还有三十余亩地……”
  方醒问道:“现在呢?”
  “现在……”
  宋仁吸吸鼻子道:“那年旱灾,村里的水都被人给占了,小的没了收成,最后只能去借贷…。。”
  “几成利?”
  常宇也在关注着答案,宋仁迟疑了一下,说道:“六……六成。”
  方醒闭上眼睛,咬牙问道:“然后呢?”
  “小的还不上,因为田地都被当做是荒地卖给了别人。”
  “你出逃了?”
  常宇皱眉问道,出逃的就是逃户,卖你的田地都算是轻的。只是朱高炽继位后对于逃户流民给了恩旨,一概不究,地方官还要给钱粮,协助他们返乡。
  宋仁惶恐的道:“小的家中的老大当时饿死了,小的就带着妻儿进了山,想在山里找些……”
  “够了。”
  方醒侧过脸去,他觉得自己无法面对宋仁,无法面对这些勤恳劳作,却朝不保夕的百姓。。。。。。


第1965章 常宇落泪,动手
  大明官方允许的借贷利息是三成,可宋仁借的却是六成。
  而且逾期不还没有延期,也没有什么利滚利。
  “……田地被官府收了,卖了,小的欠债还不上,一家子都成了佃户……”
  “兴和伯,一旦认定是逃了,原有的田地就会被卖掉。”
  常宇有些唏嘘,方醒却很冷静,问道:“一般都卖给谁?”
  “当地的……”
  这个问题几乎不用回答,看马荣的脸色就知道了。
  王英觉得这是自己的机会,就说道:“伯爷,大人,这叫做卖荒送荒,都是本地的士绅买了去,其实也没什么钱。”
  半卖半送……
  王英知道今天将会是颠覆性的一天,所以大胆的道:“后来朝中有恩旨,免去遭灾地方的税赋,可……那些佃农照旧是要交租的。”
  皇帝怜惜百姓,就下旨免除赋税,富人免了,佃农依旧在交租,交给地主。
  常宇面带苦涩的道:“你继续说。”
  他觉得自己有些高高在上了,民间疾苦几乎不知。
  王英退后了一步,说道:“本地粮长里长手段厉害,那些农户交不起摊派,只能去借贷,越发贫困,小的这些年见了少说上百户因此致贫的……”
  “摊派?”
  方醒郁郁的问道。
  王英尴尬的道:“伯爷,就是巧立名目……找名目收钱……但最怕的还是科买。”
  这人是豁出去了,方醒点点头,常宇马上说道:“尽数道来,本官保你。”
  常宇堪称是封疆大吏,这样一位大人物说保他,王英顿时激动的不行,马上就把那些手段数落了出来。
  各种耗费的名目,各种辛苦费茶钱,各种收粮时的把戏……
  “。。。。。。科买最怕人,上面要某些东西,就给钱让人去和买,可那些人又转给了青皮,青皮就去百姓家榨取,最后一文不花,甚至还会多收许多,全都被那些人给分了……”
  常宇眨巴着眼睛,渐渐的有泪水盈眶。
  方醒只是仰头看天。
  “……百姓不但是怕赋税之外的榨取,更怕的是役使,也就是杂役,什么名头都有,最怕的就是承接官差伙食,几乎一年可破家。还有各色差使,上面一声令,百姓就得出人出钱……”
  “苦啊!”
  方醒以为会是宋仁叫苦,可没想到居然是常宇。
  常宇以手捂面,哽咽道:“本官早不察觉百姓之苦,渎职!这是渎职!”
  宋仁茫然的看着自己的脚,:一双草鞋黑乎乎的,脚趾皴裂,大拇指的指甲甚至都翻了起来,边上能看到流脓的痕迹。
  方醒想咆哮,想发怒,可最后都化为一声叹息。
  “这是从根子上烂掉了,必须要有割掉腐肉的勇气和决心,否则大明必定会积重难返!”
  方醒看着周围的百姓,看着那个马荣堆笑着走过来。
  “伯爷,当初宋仁一家揭不开锅了,学生就借了银钱给他使唤,后来他举家远遁,学生也没想过报官追捕,只是可怜他,等他回来之后,就让他一家子种地,也好养活……”
  这是一双厚颜无耻的眼睛,这是一张无耻的嘴……
  方醒挥手!
  啪!
  就在马荣应声倒地时,常宇的巴掌才从他刚站立的地方划过。
  常宇鼻息咻咻的冲过去,抬脚就踢。
  谁见过布政使踢人?
  马荣被踢的在地上翻滚着,嚎叫着,一身青衫上全是尘土,脸上也被擦破多处……
  “畜生!畜生!
  常宇气喘吁吁的踢打着,最后被两个官员给死死的抱住。
  马荣已经起不来了,他伏在地上惨嚎着,可方醒凭着丰富的经验就断定他的骨头没断。
  “此事不是一个马荣,而是千万个马荣,常大人,下定决心了吗?”
  常宇点点头,转身挥手,旋即随行的衙役就如狼似虎的过去提起了马荣,然后一路往村里去了。
  小刀终于在妇人的帮助下把三个孩子叫了过来,然后分了糖。
  甜甜的糖让那三张脏兮兮的脸蛋上浮起了欢笑。
  “爹,甜,甜……”
  小女娃跑到宋仁的身前,蹦跳着,把从嘴里吐出来的糖递给他。
  “爹,你吃,你吃……”
  宋仁刚从一直压在自己头顶上的马荣被收拾的震惊中清醒过来,闻言低头,看到女儿那张欢快的脸,泪水不禁扑簌簌的跌落下来。
  “哎!”
  农人的哭泣有多种,可这种蹲在地上,抱着头的无声抽噎最为感伤。
  小女娃缓缓蹲下,然后看着自己的父亲,抹着眼泪道:“爹,吃糖……”
  无声的抽噎变成了大哭,宋仁就像是个孩子般的跪在地上,双手撑着前方,用尽了全身的精气神在嚎啕大哭着……
  妇人也在哭,抱着两个孩子哭。
  融化了糖的唾液,粘稠的从孩子的下唇流淌下来。
  这是痛彻心扉的悲伤。
  来自于小民郁积半生的悲伤。
  那几个被拦在外围的读书人看到了马荣被踢打,看到他被人押解着进村,看到了宋仁一家的悲恸,也看到了常宇的落泪……
  这是怎么了?
  “兴和伯,本官要上奏章。”
  常宇唏嘘着说道:“本官有罪,治下紊乱,百姓煎熬,本官有罪……”
  方醒面色严峻的道:“这不是一地,而是整个大明都差不多,常大人,现在你该知晓为何要尝试取消士绅的特权了吧?”
  常宇点点头,说道:“不过是几十年,乡间已为这些人盘踞,百姓任由他们宰割,再延续下去,这大明是谁的?”
  这时村里一阵嘈杂,接着那些小吏拉着不少人出来,身后是几辆牛车,上面堆着不少东西。
  “大人,马荣家中多钱钞,还有金银,地契一堆,沟通官吏往来礼单多份……书信多封……”
  常宇摇摇头,拱手道:“兴和伯,本官要马上回去召集人,先告辞了。”
  方醒点点头,小刀在他的身后说道:“老爷,那几个读书人跑了。”
  方醒已经看到了,那几个读书人打马就跑,姿态仓皇。
  “伯爷,他们肯定是想回家去消灭罪证,小的愿意带路去追捕他们。”
  王英今天算是彻底下水了,小吏狠,一旦下水之后就不再考虑退路。
  方醒摇摇头,“不必了,什么罪证都没有多出的田地真实,大潮之下,这等小鱼虾没有退路,要么顺从清理田地,要么就联手……”
  “伯爷,他们不敢吧?”
  “他们敢的。”
  “大明只是他们的玩具,他们没有什么不敢做的。”
  方醒想起了金忠,想起了那些官员……
  “大明从不缺乏正直的官员,只是在目前这个大背景下,要么随波逐流,要么就只能木秀于林,曲高和寡,被主流排斥……”
  方醒冷冷的看着被扣押在牛车旁的马荣,看着那些缓缓走出村子的农户,说道:“这一切都会有意义。”
  王英知道自己已经攀上了常宇和方醒,心中火热的几乎想原地蹦跳几下。
  而方醒还在为争取到了常宇的支持而感到欣慰,他走到宋仁的身前安抚道:“你一家人的田地会重新分配,好生的过日子,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一定。”
  宋仁胆怯的道:“伯爷,以后……”
  “没有什么以后,以后赋税会越来越简单,超出这个范畴的,谁收谁全家倒霉。”
  “伯爷,真的吗?”
  宋仁面露憧憬之色,说道:“只要没了额外的钱粮,小的肯定能把日子过得红火起来。”
  “会的。”
  方醒已经在想着该怎么建议改动大明目前的赋税结构和收取方式,越想越激动,然后急匆匆的带人回城,准备写奏章。


第1966章 猛虎
  “臣当日见那农户,一家五口俱是衣衫褴褛,目光呆滞,形如槁木……”
  殿内群臣都仔细的听着,他们既希望方醒无功而返,最好是灰头土脸的回来,又盼望着他能在济南找到兼并的根源,然后一一整治。
  可废除士绅的免税优待要不得啊!
  于谦还在大声的念着:“……利用灾荒放贷,取利六成。夏秋两税如盛宴,粮长小吏上下其手,大斗进小斗出只是寻常,各种名目的钱让人瞠目结舌……百姓一走即为荒地,地方与士绅勾结,以荒地之价售出田地……”
  杨荣的脸微微颤动了一下,只觉得五脏六腑里传来一阵烦躁和虚弱。
  他居于庙堂之上,他认为自己为了大明已经在殚思竭虑,可……
  “……地方随意役使百姓,苦不堪言,臣以为当行一税制度,诸多名目全数取消,以亩为准,以上中下三等田地为准,一亩多少钱粮,余者皆废……”
  皇帝叫谁来念奏章,多半是看好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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