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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争大唐-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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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还没自大到信心爆棚的地步,自打接到伊州刺史王栓的求援信之后,李贞便没怎么睡过觉,不停地思索着该如何打这一仗,与莫离商议了一日一夜之后,总算是有了些眉目,这才下达了聚将令,让各军主将齐聚都护府议事。

贞观十七年元月二十四日,卯时正牌,安西都护府里突地响起了一阵嘹亮的号角声,划破了凌晨的寂静,片刻之后,位于交河城南、城西两处的军营立时闹腾了起来,数十骑人马从军营中蜂拥而出,一路疾驰在寂静无人的街道上,不数刻,两股人马在都护府门前汇合成了一处,所有的将官几乎同时翻身下马,却无人交谈,各自面色凝重地步入了都护府的大堂,按品级排成两列,目不斜视地站着,须臾,一阵脚步声响起,十数名亲兵簇拥着全身铠甲的李贞走进了大堂,霎那间,原本木立着的众将全都躬身行礼,异口同声地道:“参见殿下!”

“很好!”李贞瞄了一眼摆在大堂前的香案上那柱计时的香才刚燃了一半不到,对众将的行动迅速很是满意,环视了一下众将,点了点头道:“伊州被围之事诸位都该已知晓,本王就不敷多言了,今日,本王召尔等前来,只想听听诸位对此有何高见。”李贞话说到这儿,挥了下手,做了个手势,心领神会的燕十八立刻指挥着一起子亲卫们将一副大型沙盘搬进了大堂,摆放在了大堂的中央,自个儿走到沙盘前,指点着沙盘道:“现已查明情况如下:突厥军主帅为五弩失毕部头领阿史那瑟罗,为突厥可汗乙毗咄陆帐下左狼帅,曾为突厥灭吐火罗之前锋大将,智勇双全,被誉为朝原之狼,善奇袭,副帅为乙毗拔夺,是突厥可汗乙毗咄陆之长子,生性残暴好杀,个性鲁莽,然,勇力过人,素受突厥可汗乙毗咄重爱,突厥军实数五万四千余骑,其中隶属于五弩失毕部的共计两万一千余骑,属于可汗庭侍卫之士的有一万一千余骑,其余为附属小部落之兵,来自十余小部族,各出兵数百至千余不等。敌军兵分三路围困伊州,其中阿史那瑟罗所部两万五千人围困伊吾城,乙毗拔夺率侍卫之士及仆从部族兵共计一万五千人兵发纳职,上述两部并未发动攻城行动,倒是其余小部族之兵由阿史那瑟罗之子阿史那赫鲁所率,正急攻柔远,据昨日战报,柔远已告急,陷落只是时间的问题,目前已知的情况便是如此。”

燕十八话音刚落,步丙营校尉游思凡便率先站了出来道:“殿下,末将以为突厥贼子此番用兵极为可疑,柔远地处纳职与伊吾两城之间,城小力孤,又不甚富庶,贼军狂攻此城实无意义,即便拿下此城也于事无补,这其中必然有诈,若是贼军真想取下伊州,该先行攻打伊吾才是,而今却放着伊吾、纳职不打,偏偏急攻柔远,其用意除了是拔除柔远后,贼军能得到一个补给之地以及取得相互呼应之势外,更可能是个诱使我军出援柔远,而后两面夹攻我军,从而逼迫我军在柔远城附近与贼军展开正面决战,从而消灭我军主力,故此,末将以为我军不当去救柔远,而是出奇兵偷袭离我军最远的阿史那瑟罗所部,打后就走,诱使敌军追击,而后趁乱取势,以调动敌军,并摧毁其后勤辎重为目的,从而迫使贼军不得不撤军。”

骑丙营校尉林挺久在塞外,自是知晓突厥军的虚实,他可不同意游思凡的见解,待得游思凡话音一落,林挺即刻站了出来道:“殿下,末将以为游校尉此言恐有不妥,现如今大漠冰封,利坚守而不利行军,我大军若是盲目出击,一者行动艰难,二来也难以机动,一旦落入突厥军之包围圈中,终难逃一败,况且侍卫之士乃是突厥最精锐之王庭军,以我军目下之状况,若是遭遇此军,败面极高,故此,末将以为此时断不可轻动,待得化雪之后,联络瓜州、沙州之我军,三部齐聚自可收复失地,不怕突厥贼子不撤军。”

“不妥!”林挺话音刚落,步乙营校尉贺大才立马站出来反对道:“殿下,林校尉所言虽是稳妥之计,然如此一来,我伊州百姓必将遭劫矣,民心一失,治理就难了,更何况瓜州、沙洲之兵并非我安西都护府所统辖,要想调兵非得朝廷令谕不可,这公文一来二去,所耗之时日必多,而我军后路被断,势难支撑,不但军心民气就此受挫,一旦突厥大军掩至,必是凶多吉少之结局,故此,末将以为这仗必须打,还必须胜!”

贺大才说得铿锵有力,可林挺却是不以为然,立马反驳道:“贺将军说得倒是动听,却不知这胜从何而来?以六千对五万,这仗又该如何打?”

林挺这么一问,众将的目光“唰”地便全都集中在了贺大才的身上,都想听听贺大才有何神机妙算,却不曾想贺大才双手一摊道:“某不知该如何胜,但却知道这一仗必须胜,殿下英明,定可率我等击破贼军,获此大胜。”

哈,妈的,这贺大才还真他

是个马屁高手!李贞被贺大才这一番话搞得有些子哭笑不得,不过却并不想就此表态,眼瞅着众将的目光全都看向了自个儿,李贞只是皱着眉头挥了下手道:“看本王做甚,尔等先议着罢。”

得,李贞这么一说,众将反倒沉默了下来,一时间竟再也没人出言建议了,满大堂立时静了下来……

第二百二十三章  伊州危机(下)

仗不好打是自然的事儿——以六千尚未成型的新军要想跟五万突厥精锐硬扛,无论如何是办不到的,别说什么战而胜之了,若是一旦正面撞上了,只怕那些个刚入伍的新兵立马就能吓得尿了裤子,可问题是这仗再不好打也得打,只是个怎么打的问题而已,道理很简单,伊州之战不但关系到安西与中原的纽带安全问题,更主要的是此战乃是李贞到安西上任以后的第一仗,事关士气军心,无论如何都败不得,这一点,不单李贞自己心中有数,一起子将领们也都心知肚明得很,待得贺大才碰了个软钉子之后,众将也都隐约猜出了李贞坚持打着一仗的根由所在,虑及此战的艰难,众将都不禁有了畏难之情绪,立马全体失声了。

李贞本就是个精细人,一起子将领们的心思自是心中有数,说实话,李贞之所以要召开这么个军事会议其实有着三层的意思在,其一便是集思广益,无他,李贞眼下虽已有了初步的计划,但并无十足的把握,想从众将们的思路上找些补充,其二便是欲通过此次军事会议,统一全军的认识问题,毕竟如今李贞手下这起子将领有近半都是新人,并非全都出自亲王府,其三便是检验一下前一阶段军事改革的成果了——李贞所设立的军校眼下其实只不过方是个雏形,说穿了其实不过是个军官教导大队的模样,离正规军校尚有极大的差距,可目下这起子将领好歹算是从“军校”中脱颖而出的拔尖人物,李贞想看看面对实战时,这起子将领能否还能像战例分析那般从容不迫,很显然,众将们保持沉默的态度绝不是李贞所希望看见的,眼瞅着大家伙都不说话,李贞也就毫不客气地点起名来了。

“刘旋风,尔久在伊州附近转悠,说说看,这场仗该如何打?”李贞环视了一下众将,将目光聚焦到了刘旋风的身上,缓缓地开口问道。

刘旋风能从芸芸众将中脱颖而出,登上骑甲营校尉这么个高位,靠的可不是李贞的宠信,而是凭借着在军官教导大队时屡次兵棋推演、实兵演练中的出众表现而得的,此时一听李贞见问,并不慌张,上前一步道:“禀殿下,末将以为此战可以打,但却不可硬打,今时天尤寒冷,于行军固是不利,可对于双方来说都是一般无二的,若是我军大张旗鼓地出征,敌必有所动,依末将看来,敌兵围伊州之目的其实是要逼迫我安西主力于其决战,故此,我军一至,敌军或将三军合一,以主力迎击我军,而我军不可硬战,只以小股游骑不停袭扰敌营,浅战即走,并不与敌正面交锋,敌疲之下,必有松懈,而后攻敌之不备,或是设伏或是袭营,当有一举破敌之可能。”

嗯哼,不错么,能想到如此深入,充分发挥骑兵游击乃是突击之能力,这小子果然是个天生的骑兵统领!李贞虽很是满意刘旋风的表现,但却并没有多说些什么,甚至没有对此战法做出点评,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转头看向了沙飞驼,面色平静地道:“沙飞驼,伊州原是尔之地盘,尔算得半个主人了,说说看,尔有何计策。”

沙飞驼自投靠李贞以来,始终心存疑虑,担心自己非汉人而受到排挤,可没想到李贞丝毫也不介意他是龟兹人的事实,不单让其与众将一道进了军官教导大队,甚至还将他提拔到骑乙营校尉的高位上,心中对李贞颇有中知遇之感,此时听得李贞发问,忙上前一步道:“回禀殿下,末将久在伊州,对当地地形极熟,附近适合埋伏之地不少,计有双子沟、骆驼岭、急延湖等七八处,若是我军欲以少击多,只能采取伏击之策,依末将看来,刘校尉的疲兵之计可用,突厥骑军尤其是侍卫之士素性狂傲,一旦被彻底激怒,便会对目标紧追不舍,我军诱其上钩并非难事,而后择一要地伏击之,当有破敌之把握。”

刘、沙二人所言都算得上中肯,这等疲敌诱敌之策一出,众将立时小声地议了起来,一时间大堂中满是嗡嗡的细语之声,不过显然并不是所有的将领都赞成刘、沙二人的游击战法,这不,一片噪杂声中林挺站了出来道:“殿下,末将以为刘、沙二位将军所言看起来有理,其实不然,末将与突厥军打过几次,其主帅阿史那瑟罗并非莽撞之辈,况且突厥军屡次攻打伊州,对伊州附近的地形地势也是一般熟烂于心,要想伏击之恐有难度,若是一不小心反被设计,我军兵少,恐难支撑,再者,突厥军此次入寇,明面上是兵围伊州,其意即是在我安西主力,若是我军盲目出击,中敌之计矣,末将以为敌军之意既然在我安西军主力,若是我军不动,敌军或有可能调头向西,来攻我西州,若如是,以我军守城之能,敌军虽势大,也难耐我军何,故此,末将还是以为以不变应万变为妥。”

呵呵,这个林挺还真是个固执之人,不过敢言总是好的。李贞先前的话里都已经明白显示了此战必打的信念,可林挺却依旧坚持不战,虽说不合李贞的思路,可其分析也是颇有道理,其敢于坚持自己看法的勇气则更是令李贞欣赏,自是不会去出言打击,只是笑了笑道:“林校尉所言本王心中有数,只是林校尉可曾考虑过若是贼军不攻西州,先取了伊州为基础,而后再兵发西州,彻底孤立我军,那又将如何?”

“这……”林挺顿时语塞,无他,突厥军固然是意在安西军主力,可安西军要是真的按兵不动,那突厥军未必就不会做出改变,先拿下伊州,而后兵围西州,在外无援兵的情况下,西州又能撑得住多久?能不能支撑到关内援军大至?这一点谁也说不准。

西突厥骑兵之厉害天下闻名,其犀利之处并不在唐军精锐骑军之下,虽说于战略战术上或许不如唐军,可真要是战阵上面对面搏杀,却不见得会输给唐军多少,这一点安西军可是领教过多次了,当然,突厥军善野战不善攻城乃是个可资利用的机会点,问题是安西军乃是无后方作战,兵力又少,如何能支撑得长久,这一点在场的诸将心中都有数——以前突厥军来犯,大体上都是骚扰性质地劫掠一番便撤,来的兵力也都不算太多,可此次突厥军是大举进犯,甚至不顾天寒地冻的天候,足见其心不小,势必不可能像以往那般捞一把就走,光靠守是很难守得住的,唯有机动作战方能有一线胜机,只是这个“机动”二字却不是那么容易能办得到的,待得李贞点出了突厥军可能的战略企图之后,众将再次沉默了下来,人人脸上都露出了凝重之色。

“殿下,末将有一冒险之策,或许能解得此危,只是并无十足之把握。”在一片寂静中,林承鹤站了出来道。

“哦?耀先(林承鹤的字)有何策但讲无妨。”李贞一见是林承鹤站了出来,立时来了兴致,笑着点了点头道。

林承鹤恭敬地行了个礼道:“殿下,贼军围点打援,我军不妨来个围魏救赵,当年冠军侯以八百骑军横扫匈奴腹地,歼敌无数,遂成大业,我军何不效仿之,现如今天山以南之突厥军主力近半已聚在伊州附近,其腹地必然空虚,我军自可趁虚而入,搅他个天翻地覆,到那时不愁阿史那瑟罗不撤军回援,伊州之围便可顺势而解,只是此策却有四碍难之处,其一,我军目下并不知贼军是否有相应的安排来监视我军主力之动向,若是其有准备,我军盲目出击,恐反遭其暗算,其二,一旦敌军大举回援,我军兵寡,又深处敌方腹地,回军不易,即便能于敌军重围中顺利回到大西州,只怕折损必重,其三,敌腹地虽未必有备,然贼军势大,我军去的兵少了不成事,去的兵多了,又难以机动,其四,我军若是大举出征,突厥军或许不会来攻大西州,可却难保龟兹不乘势作乱,是故此策虽能解伊州之围,却可能陷我安西于被动境地,末将才智有限,只能想到这等地步,还请殿下明鉴。”

呵呵,好样的,这小子行啊,不枉老子当年煞费苦心地将他拉入府中,还真是捡到块璞玉了!李贞一听林承鹤之言,顿时放声大笑了起来道:“哈哈……,好,耀先所言正合本王之心意,贼子既可围城,我等为何又不能来个将计就计,端了贼窝再谈破敌之策,军师,该如何打这一仗,便请您详细讲解好了。”

李贞话音一落,始终端坐在大堂一角的莫离笑呵呵地站了出来,也不管此时天寒地冻地,依旧潇洒地摇着羽毛扇,好整以暇地走到了沙盘前,以扇柄指点着沙盘,慢条斯理地开口道:“诸位请看,西突厥分十大部族,其众大多在天山以北,而天山以南仅有五弩失毕、索葛莫贺两大部,另有乌质勒、昆陵等小部族十余部,合计人口不过五十余万,带甲之士七万余,随阿史那瑟罗出征者共计四万一千人,其主力大部已出击,剩余之甲兵分散在各处,除索葛莫贺尚有六千劲卒外,其余各部多者三千,少则数百不等,据线报,各部族防备均松懈,利于我军穿

插作战,只消我军能搅乱敌军之腹部,贼军必乱,是时,阿史那瑟罗与乙毗拔夺必会因此而生战略之分歧,我军自可以计破之,各个击破,借势重创天山以南之突厥势力,从而取得战略回旋之余地,而后徐徐发展,自可平定安西之地。”

比起林承鹤的围魏救赵来说,莫离的战略构思更加庞大,不单仅仅是解伊州之围,竟然还打算利用此战机,反客为主地打击突厥势力,其胃口之大,顿时令众将士倒吸了口凉气,一时间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全都傻不楞登地看着畅畅谈谈的莫离,几疑身在梦中,良久之后,林承鹤率先回过了神来道:“军师,此策虽是可行,可如何防止龟兹趁势来攻?再者,即便阿史那瑟罗与乙毗拔夺发生摩擦,各行其是,以此二部之实力全在我军之上,我军又如何能做到各个击破?”

“是啊,敌众我寡,破敌虽有可能,可我军损伤必重,可一不可再,如何能连续破敌?”陈武也醒过了神来,面带迷茫之色地追问道。

陈武与林承鹤分别是步、骑两军的统领,他们俩一开口,下头的诸将自是各自出言附和,都不敢相信莫离有法子解决己方兵力不足之缺憾,一时间满大堂跟开了锅似地乱了起来,可莫离似乎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丝毫也不曾出言打断诸将的问话,只是笑呵呵地站在那儿,待得诸将平静下来之后,这才好整以暇地开口道:“诸位将军所虑都有理,不过此事某早有定计,龟兹之事自有殿下会去解决,而兵力不足之问题么,却也好办,如此……不就成了?”

诸将虽是担心龟兹之事,可莫离说李贞会去解决,众人也就不放在心上了,再一听莫离所言的解决兵力不足之道,顿时倒吸了口凉气,人人脸上全是一片骇然之色,可见着莫离不像是说笑的样子,而李贞也没有就此出言反对,自是明白此举必定是经李贞同意了的,虽各自惶然,却也没人再就此事多加纠缠,只不过各自的心里却开始盘算起胜负来了。

“今日便议到此处罢,诸将回去分头准备出兵事宜,然今日所议乃是绝密,不得外传,全军即刻进入战备,任何人不得擅离军营,都下去罢。”李贞见诸将不再提出不同看法,便知晓诸将心中都已认可了此战略,自是不会再多浪费时间,起了身,下达了出征的准备预令,一起子将领们见李贞决心已下,忙不迭地各自躬身领命,自去准备相关事宜不提。

“殿下,此策虽好,却有伤天和,于殿下之名声恐有大碍矣,某也不知此事对殿下而言是好是歹了。”待得众将退下之后,莫离收起了笑脸,苦笑着摇了摇头,略带忧虑地看着李贞道。

计虽是经莫离之口道出,实则出自李贞所提,其中的关碍之处李贞自是了然于心,也明白莫离所指的好与歹说的其实并不是眼下之局面,而是关系到京师朝议,甚或关系到李世民对此的看法,这一点李贞自然早已想过了,只可惜他却并没有太多的选择余地,眼瞅着莫离忧心,也只能耸了下肩头道:“某曾言: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福祸趋避之,只消能平边患,物议之事,某也只能尽力了,唔,就让纳先生在京师多做些工作好了,罢了,此事已定,莫先生就不必再担心了,车到山前必有路罢。”

事已至此,莫离也着实想不出个更好的解决办法,释然地一笑道:“也罢,某是过虑了些,圣上乃英明之主,该是能看到殿下之本心的,呵呵,殿下好事将谐,尚得小心后院的葡萄架倒了。”

所谓葡萄架的笑话本是李贞日常闲聊时所说的——步乙营统领贺大才是个气管炎,三十好几了也没敢娶妾,其妻之妒心满西州之人都知晓,李贞便拿这个笑话来取笑贺大才,却没想到这会儿莫离反过来用到了自个儿的头上,立时被噎了一下,没好气地白了莫离一眼,反口讥讽道:“本王家里还算有葡萄架可倒,军师家里别说葡萄了,便是架子都没有。”

“哈哈哈……”见李贞讽刺自己尚是独身,莫离毫不介意地放声大笑起来,摇着羽毛扇道:“吃不到的葡萄总是酸的,殿下还不赶紧吃您的甜葡萄去?”话音一落,再不给李贞出言反驳的机会,摇着扇子,哈哈大笑着径自出了大堂,潇洒地走了,只留下满头黑线的李贞在那儿苦着脸发愣。

奶奶的,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儿,该死的,这葡萄只怕没那么好吃!李贞一想起家中那架正怀了孕的“葡萄架”,顿时心里头有些子发虚,可问题是这葡萄不吃还不行,事关安西存亡,李贞就算再不想吃也得硬着头皮往肚子里咽,当然,这葡萄倒不是酸的,恰恰相反,甜得很,甜得令人心酥,只不过这葡萄不是家养的,吃将下去就怕后院的葡萄架要倒塌,麻烦的是“葡萄架”还怀着孕,这可是个大难题来着,就算不为葡萄架着想,也得顾忌一下“葡萄子”不是?

妈的,该来的总是会来,走着瞧就是了!李贞呆坐了半晌,咬了咬牙,豁然而起,满脸子坚毅状地往后院行去,只是往日里总是矫健的脚步此时却显得有些子拖泥带水了起来……

第二百二十四章  吃葡萄(上)

葡萄这玩意儿说起来很有些趣味——绿得生涩的未必就是酸的,而红的发紫的也未必就一准是甜的,不到放进口中的那一刻,压根儿就无法断定这葡萄究竟是酸的还是甜的,至于好不好吃,那更是只有吃的人方能领悟得了,当然,葡萄好吃不好吃尚在其次,首先要保证的是不能因吃了颗葡萄而导致后院的葡萄架子就此倒塌了,若不然,那乐子可就大了去了,这不,有心吃葡萄的李贞怀着不可告人的心虚磨磨蹭蹭地进了后院,不顾大冷的天气,在院子里瞎转悠了之后,总算鼓足了勇气,以赴死的决心一头冲进了自个儿的卧房,那股子孟浪)劲还真把卧房外间一起子正在说说笑笑的女流们吓了一大跳,若不是立马就见着李贞那张熟悉的脸,只怕还以为是来了劫匪了。

“殿下。”一帮子丫环、老妈子见是李贞来了,忙停了说笑,起了身,各自见礼不迭,一时间莺声燕语响个不停。

“免了,王妃起了么?”这卧房虽是李贞的卧室,可因着裴嫣有孕在身之故,近来事务繁忙的李贞怕影响了裴嫣的休息,并不曾宿于此卧房,大体上都是在书房要不就是在军营里将就着,也就是每日里抽些空来陪裴嫣叙叙话罢了,这几日军情紧急,李贞彻夜忙碌,都已是三日不曾回卧房了,再加上这会儿心里有鬼,这话问得也就有点儿做贼心虚的味道在内了罢。

“殿下,您可算是来了,王妃娘娘这些天可是念叨了好几回了,您要是还不来,娘娘可真要急了。”还没等一起子下人们回话,内间的棉帘子掀开了一条缝,芸香那张狡诘的小脸从门帘后冒了出来,打趣了李贞一句。

死丫头,没大没小的!李贞拿芸香这丫头实在有些子头疼,无他,芸香的小嘴素来不饶人,偏生跟裴嫣情同姐妹,又是燕十八未过门的妻子,就算有啥错处,李贞也不好过份重责于她的,更何况这小丫头虽说嘴上苛了些,可全都是站在裴嫣的立场上说事儿,没啥坏心眼儿,李贞数日不见人影,本就有些子心虚,再加上这回可是来安抚葡萄架的,自是更无法跟芸香计较的了,无奈之下,横了芸香一眼,假作没听出芸香话里打趣的意味,不吭气地排开棉帘子,走进了卧房,芸香一点都不在意李贞的“怨怒”,伸了伸小香舌,作了个鬼脸,一闪身,退出了内间。

“殿下。”正靠着厚实的棉枕,斜躺在坑头的裴嫣一见李贞进了房,忙不迭地挺着粗大的腰身便要起床相迎,唬得李贞忙抢上前去,一把将裴嫣扶住,温言道:“嫣儿,快躺下,小心闪了腰。”接着爱怜地抚了抚裴嫣光洁的脸颊,陪着笑道:“嫣儿,本王这些日子事情多了些,冷了你,你不会怨本王罢。”

裴嫣斜靠在李贞厚实的胸口上,满脸子的幸福状,轻轻地拍打了一下李贞的手臂,柔声道:“殿下这是说哪的话,殿下乃是做大事之人,若是整日在妾身跟前打转,那岂不是要误了大事,这道理妾身知晓的。”

“嗯。”面对着裴嫣的柔情,李贞更是觉得无法开那个口,一时间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拥着裴嫣,静静地坐在坑头上。

“殿下,您可是有事要跟妾身说?”裴嫣本就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直觉更是准确得吓人,尽管李贞始终不曾开过口,可裴嫣却能猜出李贞此来必定是有要事要谈,见李贞一味沉默,这便挑开了话题。

“啊,没,没什么大事。”李贞被捅破了心思,立时有些子尴尬起来,支支吾吾地应了一句。

“殿下。”裴嫣扭了下身子,扬起了脸来,看着李贞那躲躲闪闪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殿下,妾身非不明理之人,殿下若是有事便说好了,妾身虽不才,却也能帮着参详一、二的。”

面对着裴嫣的通情达理,李贞心中忍不住涌起一阵内疚,实不忍开那个口,可问题是如今的形势逼人,实容不得李贞有所退缩,无奈之下,也只能狠了狠心,咬了咬牙道:“嫣儿,尔想必也听到了些传闻,西突厥大军已兵围伊州,战事紧迫,本王这些天正是在忙碌此事,打算这一两日便要领兵出征,怕是有些时日无法回交河,嫣儿可得善自保重方好。”

裴嫣有孕在身,自打到了交河,便甚少出房活动,但因着身边那些丫环大多都是府中亲卫之妻子的缘故,对于安西的军、政还是有所知晓的,至于西突厥兵发伊州这等大事自是清楚的,此时听得李贞要率兵亲征,不由地心头一紧,一双小手紧紧地握住了李贞的胳膊,皱着眉头道:“殿下,敌军势大,这仗……”

“不碍事,本王都已谋算过了,此仗必胜无疑,只是……”李贞话说到这儿,突地又失去了接着往下说的勇气,停住了话头。

“殿下……”见李贞话说得吞吞吐吐的,裴嫣的眉头锁得更紧了,担忧地看着李贞,轻轻地低唤了一声。

罢了,该来的总是得来!李贞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嫣儿,这安西之地并非我大唐一家独大之局面,各方势力缠杂,本王虽是有信心能击溃西突厥来犯之大军,却无力兼顾龟兹国的乘虚而入,若是不能安定后方,这仗实无法打将下去,这道理嫣儿该是明了的,而今本王倒有一法子能暂时稳住龟兹国,使其不至于在我军出征期间造乱,只是恐得委屈了嫣儿,本王实是有些子委决不下。”

“殿下这说的是哪的话,妾身身为王妃,自是该为殿下分忧,但有用着妾身处,殿下只管下令便是,哪怕前头是刀山火海,妾身也陪殿下一道去闯了。”见李贞满脸子苦恼状,裴嫣笑了起来,将脸颊俯在了李贞的胸口上,温柔但又坚决地说道。

“嫣儿,本王能得尔为妻,实乃三生有幸也。”李贞怜爱地拍了拍裴嫣的后背,沉吟了一下道:“嫣儿,尔可还记得数月前龟兹国王那班托乔师望送来的那名歌女?”

“丽卓?妾身自然记得,倒是殿下似乎忘了人家罢,这么多时日了,自殿下将丽卓姑娘交到妾身这儿,就从没见殿下再过问过,说起来,这丫头还真是个人物,歌舞琴三绝不说,更难得的是不但能说官话,便是文采也相当了得,一手王体草书写得漂亮无比,为人又端庄大方,真不知她一个歌女是如何学得如此本事的,啊……”裴嫣说到这儿,突地低呼了一声道:“殿下,这事情怕是有蹊跷,这等人物又怎可能出自民间,莫非……”

“嗯。”李贞点了下头道:“嫣儿说的没错,此人确实不简单,不过其来意本王已然知晓,倒也无甚坏心,只是……,只是本王原不打算接受的,可如今形势紧迫,若要暂时安定龟兹国,本王也只能勉力为之,只是屈了嫣儿了。”

李贞话虽说得含含糊糊,可裴嫣却是听得明明白白,知道李贞这话的意思左右不过是打算纳丽卓为侧室的意思罢了,心中虽是好奇丽卓的真实身份,不过见李贞没有明说,自是不会去追问,再一看李贞那副为难的样子,裴嫣不由地笑了起来,狠狠地掐了李贞一把,白了李贞一眼道:“瞧殿下说的,妾身还真是个妒妇不成?按我大唐体制,殿下该有孺人二人,媵十人,此乃律法,不得不遵,妾身又怎会不知,殿下若是觉得丽卓可御,收了便是,依妾身看来,此女文采、样貌无一不佳,对殿下又钦佩在心,倒也不屈了殿下,唉,只是殿下将来切莫伤了人家的心才好。”

按大唐律法,凡亲王有妃一人,视从一品,孺人二人,视正五品;媵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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