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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争大唐-第1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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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两千八百余薛延陀汗庭精骑,这等战果令薛延陀二十余万大军士气顿时为之一挫,黑鸦鸦的十数个方阵中竟无一丝的声响,唯有沮丧的气息在不断地蔓延开来。

士气可鼓不可泄,这个道理阿鲁台自是清楚得很,原先他打算将唐军铁骑连同自家溃兵一道干掉,怕的就是己方的士气因初战失利而受损,这才不惜以自家溃兵的性命为祭品,一来是给唐军一个沉痛的教训,二来也是为了明令军纪,毕竟汗庭精骑是擅自撤离了战场,斩杀溃兵也算是给全军将士一个警告,至于其三么,阿鲁台也有着自己的私心在,无他,这支汗庭亲卫军乃是拔灼的私军,出于某种目的,能除掉的话,阿鲁台是绝对不会手软的,此时能在战场上名正言顺地除掉这支亲卫军,阿鲁台又哪会讲甚子客气,只不过阿鲁台没想到唐军的号令会来得如此之果决,令阿鲁台的算盘彻底落到了空处,眼瞅着唐军铁骑扬长而去,阿鲁台扬着手犹豫了好一阵子,终于还是强行压制住了心头不断涌起的追杀之冲动,冷着脸端坐在马背上,眯缝着眼,继续观察着唐军本阵的一举一动。

阿鲁台并非不想将这四千多唐军精锐铁骑留下,只是不想因小而失大罢了——就在唐军收兵号响起的同时,唐军本阵也开始缓缓往前压上,似乎有立刻展开攻击的迹象,在没有搞清李贞的战略意图之前,阿鲁台实不想自乱阵脚的,这会儿若是光顾着吃下那四千余唐军骑兵,万一被李贞抓住战机偷袭一把,闹不好就会整出大麻烦来——阿鲁台手下这二十余万兵马来源太杂了,既有西突厥大汗俟斯萨度设的三万三千余兵马,也有薛延陀汗国内仆固、回纥﹑同罗﹑拔野古等各族兵力七万余人众,至于薛延陀本族的精兵也就只有九万多一些罢了。军中构成一复杂,调度起来的麻烦得很,更何况那些小部落兵打打顺风仗可以,一旦战事不利,逃起来比谁都快,这可是有着无数的先例的,故此,阿鲁台摆出了副防守的阵形,宁可让唐军先攻,也不愿己方先动,而今阵势已成,阿鲁台自是不想因贪吃那点儿唐军骑兵而导致己方的阵型发生混乱。

攻肯定是要攻的,战事既然已经开始,自是没有半途而废的理儿,只是该如何个进攻法罢了,这一点李贞心中有数,很显然,让陈武率骑军强突绝不是个好办法,别说不见得能冲破严阵以待的薛延陀军阵,就算能冲动敌方阵脚,李贞也不会拿陈武所部去做这等事,无他,代价太大了,接下来还有数场硬仗要打,李贞实无法承受骑军遭到过重的折损,是故,一发现汗庭亲卫军败退,李贞立马下令全军压上,造成即将发动攻击的架势,以迷惑阿鲁台,同时下令吹响收兵号,掩护陈武所部顺利地撤回了南岸,只不过李贞也没想到就这么个撤兵令,却救了陈武所部全军,着实是侥幸得很。

“殿下,末将无能,让殿下受惊了。”陈武与高恒并肩纵马冲到了已然停在河岸前不过二十余丈的本阵中,各自上前给李贞见礼。

李贞扫了眼两员爱将,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面色平静地点了点头,随口吩咐了一句道:“归队,抓紧时间休息,去罢。”话音一落,也不再管二将如何调整人马,轻皱着眉头,默默无语地看着北岸的薛延陀军阵,思索着打开僵局的办法,良久之后,眉头一扬,将林承鹤召到了身边,低声地吩咐了一番。须臾,唐军阵中凄厉的号角声再次响了起来,两个各伍千人马的唐军方队开始渡河,速度并不快,只是缓缓地涉水而过,并没有即刻发动冲击,反倒是在北岸背水停了下来,更令薛延陀大军意外的是——这两个方阵的骑兵竟然下了马,布置出草原民族最熟悉的五出梅花阵,居然在离薛延陀大军不过百丈不到的距离上背水就地防守了起来,与此同时,人数约两千的一支小部队赶着驼满了各色杂货的骆驼也渡过了清水河,没等薛延陀大军决定要不要发起攻击,唐军已然目中无人地在北岸开始搭建弩车、投石机等大型攻防用具,甚至分出部分人手竟搭建起浮桥来了,好一派旁若无人的忙碌之景象。

是可忍孰不可忍!尽管草原汉子们都知道唐军战斗力强大,可也没强大到能漠视草原英豪们的地步,眼瞅着唐军如此目中无人的嚣张气焰,自是人人气愤不已,虽不敢无令出击,可噪杂的骂声却骤然在军阵中响成了一片,纵然不少将领出言高声喝止,却也难以平息军中的骚动之情绪,可阿鲁台却似没见着军中的异动一般,依旧不言不动地立在中军阵中。

“阿鲁台老哥,这般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先攻上一攻,摸摸唐军的底也好,你看如何?”眼瞅着阿鲁台始终没有下令,别的将领威望与资历不够,自是不敢去打搅阿鲁台,可右军都督赛那刺却不并不怯阿鲁台,策马走到阿鲁台的身边,低声地问了一句,声调虽不高,可不满的语气却浓得很。

赛那刺虽是刚提拔起来的右都督,可论职位却是与阿鲁台平起平坐,加之此人也是汗庭老将,又是阿鲁台的堂弟,他这么一开口,阿鲁台自是不能漠然视之,轻皱了下眉头,想了想道:“也好,先让吐度迷出阵,攻一攻再说。”

吐度迷乃是回纥之大酋长,贞观十五年曾随大度设攻打朔州,后头唐军大至,此人见势不妙即刻率部开溜,未曾遭到唐军之打击,这些年来大唐为了分化薛延陀汗国,没少暗中护持回纥,吐度迷趁势而起,接连吞并了不少草原小部落之后,势力大涨,拥兵几近五万,成为草原上仅次于薛延陀的大部落,此番奉汗庭之征召出兵北疆,虽不情愿,可到了底儿还是不敢不来,只不过并不是举族前来,而是率两万五千骑兵参与其事,此时正列在右翼军阵之中。

阿鲁台下令吐度迷去攻击唐军,除了试探一下唐军的应手之外,未必就没有趁机削弱一下回纥势力的想法,这一点赛那刺自是心知肚明,也不点破,只是咧嘴一笑道:“好,老哥这主意好得紧。”

左右都督之想法既然一致,这军令自然就下达得极快,但见一传令兵纵马奔到了右军,高声将出击令传达到了吐度迷的军中,原本抱着看戏心理的吐度迷险些气炸了肺,然则军令如山,不从是不可能的事情,无奈之下,只好将几名亲信将领召集在一起,低声地吩咐了几句之后,让号手吹响了出击的号令,两万五千余回纥骑兵开始向前压出,只是速度却并不快,丝毫也没有打马冲锋的架势,走到离唐军阵前六十丈开外的距离上之际,随着一声凄厉的号角声响起,回纥骑军不但没有发动冲锋,反倒有一半的士兵下了马,同样摆开了五出梅花阵,这等奇怪的举动立时令严阵以待的唐军队列中出现了阵轻微的骚动。

林挺久在塞外,见识过不少的草原会战,此时一见回纥部的举动,立时明了回纥军的打算,生恐林承鹤没防备下吃了大亏,忙不迭地赶到正凝目注视着回纥军一举一动的林承鹤身边,低声道:“林统领,贼子打算步战了。”

“嗯。”林承鹤轻轻地哼了一声,却没有甚特别的表示,无他,林承鹤乃是军中的帅才,又怎会看不出回纥的算盘——回纥之所以列出此等阵型,左右不过是担心一旦战不利,唐军会趁势追杀,这是在预留后路罢了,却也不放在心上,道理和简单,没有进取心的军队哪怕兵力再多,又有何能耐可言?

“林统领……”林挺见林承鹤一派神闲气定的样子,实是有些子放心不下,张了张口,还待要劝,林承鹤一抬手,止住了林挺的话头,面无表情地下令道:“传令下去:全军坚守本阵,不得擅自追击溃敌。”

“是,末将遵命。”林挺见林承鹤已然有了决断,自是不敢再多说些甚子,拱手领了令,自去按排传达不提。

回纥军的动作很快,前后不过一刻钟左右的时间便已经布好了阵型——在唐军两大方阵前方的回纥军列出的是与唐军完全相同的五处梅花阵,两侧则各有五千骑兵压住阵脚,至于吐度迷本人则率三千余骑兵列于阵后,两军相隔六十丈静静地对峙着,竟无一丝的声响,压抑的气氛中,时间宛若就此凝固了一般,战云密布之下,便是烈日亦就此黯淡了下来。

“骑军出击!”吐度迷阴沉着脸看岿然不动的唐军阵列,咬着牙下达了出击令,但听一阵呜呜的号角响乍然而响,排在回纥军列两侧的万余骑兵随即纵马而出,然则并没有向唐军阵列发动冲锋,而是在离唐军仅有三十余丈处交叉盘旋,张弓搭箭,将一拨拨的羽箭射向唐军的阵列,而躲在马匹组成“长城”之后的唐军自也不甘示弱,同样是以弓箭加以反击,一场对射之战就此展开,但见数万支羽箭破空穿梭,遮天蔽日,呼啸往来,密如飞蝗,顷刻间便激起一阵腥风血雨,惨叫声响成了一片。

同样是弓,回纥骑兵手中的弓不过是骑弓罢了,其威力、射程、准头比起唐军手中的制式步兵大弓来说,差了老大的一截,再加上唐军又有着战马墙的掩护,这一场对射下来,毫无疑问,自然是回纥骑兵吃了大亏,这才开战不过一柱香的时间,中箭落马的回纥骑兵少说也有五、六百人之多,然则回纥骑兵却兀自苦战不休,并没有向后溃败,而是不断地将箭雨洒向唐军阵列,尤其是对排在唐军阵列前的战马加强了攻击,数轮箭雨覆盖之后,数千匹战马组成的肉盾终于宣告不支,垂死的战马躺满了一地,哀鸣之声响彻云霄。

眼瞅着唐军阵列前的肉盾墙终于被打开了数十道的缺口,吐度迷兴奋地挥了下手,高声下令道:“吹号,前军压上,率先冲破敌阵者赏牛羊千只,骏马百匹,敢擅自后退者杀无赦!”此令一下,原本在唐军阵列前往来驰骋的回纥骑兵立刻向两翼撤回,前军万余回纥兵从战马墙后头涌了出来,冒着唐军射来的箭雨很快便排成了三个整齐的方阵,随着号角声的响起,狂吼着如波浪般向唐军阵列席卷而去,咆哮的喊杀之声甚至压过了箭雨的呼啸声。

“佰刀手出阵!”一见到回纥军变阵,始终默默无语的林承鹤终于下达了接战之令,随着唐军阵列中的号角声响起,两千余佰刀手从后阵走出,很快地便在阵列前形成了两道刀墙,牢牢地压住了阵脚,而盾刀手则掩护着弓箭手继续向冲锋中的回纥军挥洒着箭雨,虽也射杀了不少的回纥军卒,但却无法遏制回纥军冲锋的势头,如潮水般涌至的回纥军很快便漫过了两军阵列前的开阔地,杀至唐军阵列之前。

“举刀!”自百叶河一战后已升为果毅校尉的葛夏冷眼看着即将冲到近前的回纥军,脸皮子抽了抽,眼一瞪,发出了声大吼,双手一振,粗长的佰刀已高高地举过了头顶,得了令的佰刀手们自是不敢怠慢,纷纷扬起了刀头,数千把佰刀如林般立了起来,雪亮的刀锋在烈日下闪烁着死亡的寒光。

“杀啊!”汹涌冲上前来的回纥军挥舞着弯刀,也不管唐军阵列中不断射出了箭雨,拼死劈砍着唐军阵前残存的战马之墙,以付出了五、六百人的生命为代价,终于将所有的战马全都砍翻在地,而后冲过了躺满了一地的马尸,向着唐军佰刀队冲杀而去。

“出刀!”站在佰刀队正中央的葛夏暴吼一声,霎那间如林的佰刀便呼啸着劈了下去,千余柄佰刀一击之下,汹涌扑将而至的回纥军便有如海浪撞上了海岸一般被生生撞成了碎末,刀锋之下,血肉翻飞,残肢断臂漫天飞扬,惨叫声中,冲在最前列的近千回纥官兵顷刻间变成了残破的尸体,然则杀红了眼的回纥官兵并没有被这等惨烈的场景所吓倒,趁着第一排佰刀手来不及收刀的当口,奋勇向前扑击,试图打唐军一个措手不及,只可惜第二列的唐军佰刀手却在此时冲上了前去,一阵如轮的刀墙过后,胆敢越过马匹尸堆的回纥官兵瞬间便被扫荡一空。

这才一个照面的功夫,出击的万余回纥官兵便已倒下了一千三百余人之多,算上被唐军弓箭手射杀的官兵,开战才不过两刻钟多一点的时间而已,回纥军竟已损失了两千出头的兵力,这等惨痛的打击,顿时令在战场后头观战的吐度迷气得暴跳如雷,浑然忘了开战前所想思的保留实力之想头,一把抽出腰间的弯刀,直指着唐军阵列,大吼大叫地嚷道:“出击,全军出击!”此令一下,刚撤回到本阵中的回纥骑兵立刻纵马飞奔,沿两翼杀奔唐军阵列而去,隆隆的马蹄声中,大地为之振颤,烟尘滚滚中,杀气冲霄暴起。

回纥骑兵这一发动之下,声势浩大之极,自是瞒不过林承鹤的观察,眼瞅着回纥军要拼命,林承鹤冷笑了一声,一挥手,高声下令道:“传令:盾刀手上,佰刀队撤到两翼,务必挡住敌骑兵之冲击,敢后退一步者,杀!”此令一下,原本列在佰刀队身后的唐军盾刀手即刻涌上前去,接替了佰刀队的防守,与冲杀而来的回纥步卒绞杀成一团,而佰刀手们则向两翼集中,成三排布置,面对着奔雷般冲杀而来的回纥骑兵。

六十丈的距离对于纵马飞奔的回纥骑兵来说,实在算不得甚太远的距离,这一打马加速,顷刻间便冲到了唐军阵列之前,紧贴着早已打成一片混战的中央战场,如两道卷地狂龙般向尚未完全排好阵型的唐军两翼杀将过去,气势骇人至极。

回纥骑兵来得太快了,快得刚撤到两翼的唐军佰刀队甚至来不及排出个完整的三排配置,眼瞅着敌骑军已然杀到,正忙着调配队列的葛夏不由地急了,索性不再管队列有没有成行,大吼一声:“全体举刀,杀!”话音一落,率先猛地一挥刀,劈向当面冲将过来的一名回纥骑兵,刀锋过处,人马俱断,惨叫声中鲜血漫空飞洒,人马虽死,其冲力尚在,生生向葛夏撞了过去,由不得葛夏不往边上闪躲开来,然则,就在此时,还没等葛夏再次举刀,一名回纥百户长已然冲到了近前,手中的弯刀如雪链般向着葛夏当头便劈将下去……

第三百六十四章  清水河会战(三)

这一刀来得极快,如闪电般划破了空间,转瞬间便已劈到了葛夏的头顶之上,雪亮的刀锋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死亡的寒光,刀未至,刀风已刮面生疼,躲已是来不及,更何况此时葛夏的左右都是人,身后更是一帮子尚未来得及整好队形的战友,一旦葛夏让了开去,整个佰刀队阵型必将被来敌冲乱,挡又无法挡,此时葛夏的佰刀正陷在马尸深处,急切间也无法拔将出来,至于腰间的横刀更是来不及去抽,面对着敌骑那闪电般的一刀,葛夏不得不拼了,但听葛夏暴吼一声:“给老子下来!”脚下一跺,人已飞扑直上,压根儿不理会头上将落的刀锋,一把拽住那名回纥百户长的腰间,奋力一扯,便已将来敌拖下了马来,二人翻滚着在地上扭打成一团。

葛夏力气虽大却不识摔跤之术,那名回纥百户长却显然是摔跤的个中高手,虽说先前被葛夏突然拽下了马,连着挨了几记老拳,可一旦回过了神来之后,却仗着技巧,反倒将葛夏压在了身下,偷空抽出了马靴中暗藏的一柄短刀,对着葛夏的胸口便刺,好在葛夏反应得快,双手一合,生生架住了那名百户长的手腕,仗着力大,试图将短刀夺将过来,怎奈对方全身都压在刀上,葛夏竟无法得手,只能是苦苦地支撑着,形势已是岌岌可危。

葛夏是力大,却没大到似高恒等人那般天生神力的地步,此时被身高体壮的对手压在身下,气渐渐地紧了起来,手上的力道也渐渐地弱了许多,锐利的刀尖渐渐地逼近了葛夏的胸口,就在葛夏快要支撑不住的当口,一道雪亮的刀光闪过,那名回纥百户长硕大的脑袋便已如西瓜般落了地,在地面上蹦跶了几下,滚入了乱军丛中,猩红的鲜血如同喷泉般从脖颈的断口处滋滋地喷将出来,洒得葛夏满头满脸都是,还没等葛夏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见一只大手突地伸了过来,竟生生地将葛夏魁梧的身子轻松地拎了起来,一声大吼在其耳边响起:“好小子,接着杀贼!”话音一落,那人已向前方的乱军丛中杀了过去。

葛夏死里逃生,惊魂刚定,这才注意到救了自己一命的正是顶头上司步军副统领林挺,心头顿时一热,伸手抹去脸上的血水,俯身操起一把不知是何人遗落在战场上的弯刀,大吼一声:“杀贼!”健步如飞地杀进了乱军丛中……

佰刀之威就在于排开阵形如墙而进,若是分散作战的话,则威力有限得很,几无可能击溃汹涌而来的骑兵之冲锋,就在葛夏陷入苦战之际,唐军佰刀队也与凶狠冲杀而至的回纥骑兵展开了血腥的厮杀——回纥骑兵在付出了数百骑的代价之后,终于如愿以偿地趁着唐军佰刀队立足未稳的机会杀入了唐军的两翼之中,只不过到了此时,回纥骑兵的冲击势头也被彻底地遏制住了,只是依靠着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优势在作战罢了,并不能真儿个地击溃唐军之两翼,待得唐军盾刀手冲上前去之后,双方立马绞杀成了一团,一时间打得难解难分,可就在此时,中路战局却已分出了胜负——回纥乃是马背上的民族,擅长的是骑兵作战,虽也有一定的步战能力,可如何能跟严格训练出来的唐军步兵相提并论,别看冲杀上来的回纥步卒人数比唐军盾刀手要多了近一倍,可无论是个人战力还是整体战术都差了老大的一截,双方才刚一交手,回纥步卒便吃了大亏,被唐军步卒打得节节败退,再被躲在阵后的唐军弓箭手好一通子冷箭招呼,几个照面之后便垮了下去,被唐军步兵杀得狼狈鼠窜,险些溃不成军。

“撤军,快,快吹号!”先前还怒气冲冲地要击破唐军的吐度迷一见自家步卒被打得落花流水,生恐连两翼的骑兵都陷了进去,忙不迭地下达了撤军令,号角声一响,回纥步骑两军全都败退回了战马墙之后,而唐军也没有趁胜追赶,只是在原地以弓箭送了回纥败军一程,这一场惨烈而短暂的肉搏战就此算是告了一个段落。

从开战到此时,前后也就半个时辰多一些罢了,唐军死伤千余人,但却斩杀了回纥军四千五百余众,可以说是小胜了一场,然则,敌强我弱的局面依旧没有发生根本性的变化,我守敌攻的态势依旧,况且随着原本作为掩护的战马墙的不复存在,形势对于背河坚守的唐军来说,反倒更严峻了几分,好在两军阵列前四下倒伏的人马之尸体不少,这也造就了回纥骑军无法全速冲刺的障碍,勉强算是不幸中的万幸罢。

心疼,无比的心疼,望着败退回来的残兵败将,吐度迷心疼得脸都绿了,有心撤退,却又没听到本阵中的号角声,他还真没胆子就这么撤了回去,怕的就是薛延陀汗庭借着擅自撤军的借口将自个儿斩杀于阵前,可要吐度迷再次发动这等决死冲锋,他自也不肯再玩命了,此时见唐军并没有出击的意思,他也就乐得轻松,索性领着手下兵马躲在战马墙之后,跟六十余丈外的唐军玩起了“西线无战事”。

吐度迷那等掩耳盗铃的小把戏除了骗骗他自己外,旁人可全都看得一清二楚——唐军见回纥不进攻,自是懒得去多加理会,除了列阵以待的前军之外,后阵的官兵加紧着浮桥的搭建工作,数十架大型投石机也趁此机会树了起来,十余台组装完毕的大型弩车从后阵移到了大军的前列,一字排开,但并未对射程之内的回纥军发动攻击,而是很有默契地与回纥军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和平对峙;唐军是没打算跟吐度迷过不去,然则薛延陀本阵中的阿鲁台却是放吐度迷不过,一见吐度迷在那儿磨叽了老半天也没发动攻势,立马派出了传令兵,言辞俱厉地下达了有进无退的攻击令,与此同时,本阵中作为监军的数千薛延陀骑兵开始缓缓前压,人数虽不多,可带给回纥军官兵的心理压力却是巨大无比的。

继续进攻?没那回事!吐度迷一想起此前那一战的惨烈,便是一阵的心惊肉跳,哪肯再随随便便地将自己这么点兵力继续往人肉磨盘里塞,可不攻又不成,后头压阵的薛延陀骑军摆在那儿可不是用来当花瓶的,左右为难之下,吐度迷冷不丁冒出了个主意来,派了个传令兵回中军,请求援兵支援,点了名要仆固部大统领俟斤也达率全军相助,言明若能如是,定可一战而破唐军云云。吐度迷吹出来的牛皮阿鲁台信不信没人晓得,不过阿鲁台倒是没为难吐度迷,甚至连思索一下、摆个样子的架势都免了,毫不犹豫地便下令俟斤也达率所部一万五千兵马出击,配合吐度迷击溃当面之唐军。

“也达老哥,总算是将您给盼来了。”吐度迷一见到俟斤也达率部赶到,也不管俟斤也达脸色黑得跟锅底一般,笑呵呵地便迎将过去,满脸子诚恳状地嚷道。

“哼!”俟斤也达虽说与吐度迷一向交好,彼此间还是儿女亲家,往日里也没少相互护持,可这会儿见吐度迷硬要拉自个儿下水,又哪能有甚好声色,毕竟前些年在神武城下俟斤也达可是没少在李贞手下吃败仗,早就被打怕了的,此番被汗庭征调前来北疆,原也就是打着个出工不出力的想头,只要战事一旦不顺,俟斤也达可是打算立马开溜的,可如今却被吐度迷给硬坑了一把,心中的火气自是大得出奇,恨不得一刀剁了吐度迷的,冷冷地哼了一声,便别过头去,连看都不看吐度迷一眼。

俟斤也达的心思自是瞒不过吐度迷的,此时见俟斤也达拿脸色给自己看,吐度迷却没有半点应当自惭一下的觉悟,嘻嘻哈哈地纵马来到俟斤也达的身边,凑到俟斤也达耳边低声地问道:“也达老哥,依您看来,这一仗能胜否?”

吐度迷问话的动作倒是显得很私密,可这“低声”却着实算不得低,不单俟斤也达听得一清二楚,便是其身边的众将也都能听得见,弄得俟斤也达愣了好一阵子,才反应了过来,狐疑地看着吐度迷,却没有开口说话,然则眼睛却瞟向了唐军那一头,那意思明摆着是不看好薛延陀大军能战胜得了李贞那个凶神。

吐度迷一点都不奇怪俟斤也达的反应,不说当年神武城下之战,便是先前那一番较量之后,吐度迷早就不想再跟唐军这么打将下去了,此时见俟斤也达默认了己方不如唐军的现实,心中的决断更是坚决了几分,嘿嘿一笑,凑到俟斤也达身边,声音压得极低地述说了一通,听得俟斤也达目瞪口呆,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好一阵子发傻之后,这才讪讪地出言道:“如此能成么?”

“成,没问题的,做兄弟的岂会害了老哥您呢?”吐度迷见俟斤也达有了意动之心,立马狂拍着胸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安慰道。

俟斤也达良久不出一言,可脸色却始终变幻个不停,到了末了,长出了口气,握紧了双拳,眼中精光一闪,咬着牙道:“好,那就依老弟的意思办好了。”

“哈哈哈……,好,爽快,那就这么说定了。”吐度迷见俟斤也达同意了自己的做法,立时得意地笑了起来,对着俟斤也达拱了拱手,自行转回了本部兵马之中,将手下心腹将领全都召集在了一块,低声地吩咐了起来,须臾,回纥军阵之中一阵骚乱,原本步战的回纥军卒纷纷解开战马墙,各自翻身上马,与来援的仆固部骑兵排成了相邻的两大骑兵方阵,一副即将投入决死冲锋之架势,闹得对面的唐军步兵方阵也不得不紧赶着排开密集的防守阵型,数十架投石机以及十数门大型弩车一一就位,准备迎接两部骑兵的狂野冲锋,至此,刚沉寂了不到半个时辰的战场气氛陡然间又火爆了起来,一场硬碰硬的血战似乎就将再次上演。

一派战前的凝重气氛中,凄厉的号角声率先在回纥军阵中响了起来,三万五千余草原骑兵同时开始缓缓前移,唐军阵中雪亮的佰刀已如林般树起,操纵投石机与大型弩车的唐军官兵也已拉紧了发射的绳索,就等着发动的命令下达,然则,就在此时,一件令交战双方都臆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才刚启动的两部落联军突然齐刷刷地调转了马头,不单没有向着严阵以待的唐军发动冲锋,反倒向战场的右侧纵马狂奔而去,还没等交战双方弄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两部族联军已然逃出了战场,头也不回地一路向东扬长而去了。

傻眼了,这回全都傻眼了,不单是双方将士,便是双方的统帅也没想到会有这等令人哭笑不得的蹊跷之事发生,此时此刻,无论是唐军还是薛延陀大军全都追之不及,也都没敢冒着阵型散乱的代价分兵追击,只能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回纥与仆固两部落合计三万五千余众就这么消失在远方,只留下一地的狼藉和漫天的尘埃。

意外,又一个意外,今天的意外也未免太多了些,多得连李贞这等算计高手都觉得事态有些子彻底脱离了掌控的感觉,一时间竟有些子茫然了——以薛延陀汗国交战之惯例,素来是让那些个小部落兵充当炮灰打头阵,这一点早在李贞的意料之中,即便是回纥这个薛延陀汗国中仅次于薛延陀的部族打头阵李贞也早已算到,按李贞原先的战术安排,本就是要以林承鹤所部的一万余步兵为诱饵,吸引薛延陀大军发兵轮番前来攻打,为的就是尽可能多地剿灭那些小部落兵,为日后进军薛延陀汗国扫清一些障碍,待得各小部落兵马被唐军挫了锋芒之后,迫使薛延陀本军不得不出动,一旦如此,李贞所部骑军将利用步兵所创造出来的有利战机给予薛延陀大军重重的一击,击垮薛延陀大军的斗志,从而压迫薛延陀大军往乌拉斯台隘口撤军,倒不见得非要歼灭薛延陀大军不可,李贞还打算留着拔灼那个蠢货回薛延陀跟大度设闹腾去呢,可没想到战事才刚开打不到两个时辰而已,竟然发生了回纥与仆固两军阵前脱逃的事情,这令李贞很有种一拳打到了空处的郁闷之感——李世民所采取的拉拢回纥、仆固以分化薛延陀汗国的战略构思在李贞看来简直就是养虎为患,似这等豺狼性子的草原民族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感恩戴德,与其让回纥壮大起来,取代了薛延陀成为朝廷的边疆大患,倒不如趁着回纥、仆固两部落翅膀没长硬之前彻底将其打垮来得合算,左右薛延陀汗国里有拔灼、大度设这两兄弟在,怎么也太平不了的,此时若能多消灭一些回纥、仆固的兵马,日后进军薛延陀汗国自也容易了许多,便是征服了薛延陀汗国之后的划分州县之类的政务也能少了不少的阻力,可惜的是李贞也没想到吐度迷这老小子竟然会不要脸到如此之地步,此时再要变阵去追赶一来是不可能,毕竟薛延陀大军还在对岸虎视眈眈地盯着呢,二来时间上也来不及了,只能郁闷地看着吐度迷率部扬长而去了。

“传令:步军前移,各军依次渡河!”李贞皱着眉头沉思了一阵子之后,咬着牙下达了作战命令,须臾,唐军阵中号角声大作,早已在南岸边待命多时的各军立刻沿着刚搭好的简易浮桥向河对岸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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