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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争大唐-第1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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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李贞漫应了一声,走到大帐一角的兵器架子上,取下自己常用的那把大铁弓,在手中掂了掂,对着王三娃子召了召手道:“三娃子,来,看尔能拉开此弓么,若是能,本王就收下你。”

“艾。”王三娃子哪晓得李贞这把大铁弓的厉害之处,高声地应答了一句,大步走了过来,双手接过大铁弓,打量了一阵子,咧着嘴道:“看俺拉开它。”话音一落,一手持弓背,一手控弦,低吼了一声:“开!”运劲猛地一拉,但见弓背一阵咯吱作响,竟被王三娃子拉了个满弓,虽说其面色因此憋得通红如血,然则,这弓确实是拉满了不假。

“好!”

“好啊!”

……

一拨子亲卫都知道这把弓难开得很,满军中除了李贞本人之外,也就只有陈武能用得了,而今一见这个土里土气的王三娃子竟然也能开得了,顿时全都叫起来好来。

“呼、呼、呼”王三娃子缓缓地将弓还原,呼呼地直喘粗气,好一阵子气急之后,才不好意思地说道:“殿下,俺赶了两天两夜路,都还没吃饭呢,要不俺还可以接着拉。”话说到这儿,王三娃子的肚子便不争气地咕噜作响了起来,闹得王三娃子羞成了个大红脸,那害臊的样子顿时逗得满屋子的亲卫们又是一通子大笑。

好小子,这把力气就算不及薛仁贵,也绝对差不了多少,比起陈武来可能都要强上一些。李贞没有笑,而是心底里将王三娃子跟自个儿的两员爱将作了个对比,爱才之意愈发浓厚了许多,也不管王三娃子身上脏乎乎地,伸手拍了拍王三娃子的肩头道:“好,你这个兵本王收下了,就编入本王的亲卫队好了,唔,你既然入了军,就该有个正经的名字,这样好了,本王赐尔一名字罢,尔就叫王胜,字键行罢,尔可乐意?”

“啊……”王三娃子先是张大了嘴,啊了一声,而后雀跃而起,大呼小叫地道:”俺有名字了,俺有名字了,俺叫王胜,好,打今日起,俺就叫王胜了!”

“鹰大,带王胜下去好生安歇,去罢。”李贞任由王三娃子雀跃了好一阵子,这才转头看向了鹰大,语气平缓地交待了一句。

“是。”鹰大久在李贞身边,自是清楚李贞这是要考虑战略上的事了,哪敢怠慢,一把拉住王三娃子,哄着将其带出了大帐自去安排不提。

狗日的大度设,这小子突如其来地玩上这么一手是想干啥?嘿,竟然如此早便埋下了枚棋子,还真是老谋深算么,娘的,断老子粮道?老子若是就此退了兵,他又能捞到甚好处?就他那点儿兵力还不够拔灼吃一口的,难不成这小子在拔灼军中安排有暗手?唔,十有八九是这样的,这小子久在军中,心腹战将海了去了,没准这小子就等着老子撤兵,而后让人鼓动拔灼追击,逼迫老子在没准备的情况下跟拔灼来个死磕,无论是谁胜了,也只能是个惨胜,如此一来,大度设这小子正好来个卞庄刺虎,一举两得,嘿嘿,好计划,这么说来,拔灼小儿也应该已经得知老子的粮道出问题了,这些天按兵不动,应该是打算等老子军中无粮被迫撤军了罢,嘿嘿,都他妈的好算计,不就是断粮道么,老子也来个以其人之道反治其人之身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阿莫提兄弟俩也该到动一动的时候了,只是伏葵这个小子该如何处置才好?

伏葵?伏葵!嘿,这小子还真有点本事么,竟然隐藏得如此之深,也真亏得这小子能忍了,竟等我军主力全都上了前线才冒将出来,这份隐忍可不是一般人能办得到的,若真是那个于阗国王子的话,还真不好办了,似这等心腹大患不尽早除去,一准会惹出更大的乱子!只是该派谁去剿灭这小贼还真是件头疼之事!

李贞在中军大帐里来回踱了好一阵子的步,算是将整件事情理出了点头绪,虽暂时无法加以证实,可心中有种预感——实际情况恐怕就是像自己所猜测的这般,也下定了决心要先除掉在己方后路上冒出来的伏葵所部,只是一时间想不出派哪位将军领兵前往为妥,这便想得有些子头疼了——此时前方两军对峙,李贞势必无法调出太多的部队去围剿伏葵所部,所能调用的上限也就是三到四千游骑兵,再多的话,势必瞒不过拔灼的耳目,一旦前线实力不足,闹不好拔灼便会马上发动攻击,而这是李贞竭力要避免的,至少在莫离那头还没有确切消息之前,李贞并不想跟拔灼来个大决战的,可光靠着三、四千的游骑兵要想彻底剿灭伏葵所部自然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领兵的大将不单要有一身的好武艺,还得精通战略战术,尤其是得精通游击战术,而这就很有些难了——刘旋风、沙飞驼、董千里、游思凡等大将都勉强能够胜任这项任务,然则却都没有绝对的把握,至少李贞心目中不认为他们出马就一定能实现预定的战略目标——李贞要的是尽快剿灭伏葵所部,而这几位将军名气太大了些,一旦露面的话,闹不好伏葵就缩起来了,如此一来,李贞的希望只怕就得落空了罢,至于燕十八、鹰七、何承业等人李贞压根儿就不考虑,无他,这些年轻将军还太嫩了些,冲锋陷阵能行,玩难度稍高一点的战略战术就得抓瞎,别没能剿灭伏葵,反倒被人家给剿灭了,那才是个天大的笑话来着。

头疼!李贞低头思索了良久,还是无法从诸大将中挑出最合适的人选,不由地皱起了眉头,伸手揉了揉肿胀的太阳穴,眼光的余角突地瞄到了文案上一卷文档,心中一动,想起了个绝佳的人选来,猛地一回头,提高了声调道:“来人。”

刚将王三娃子安置好的鹰大听到李贞的呼唤,忙大步走进了大帐,忙不迭地应道:“属下在。”

“鹰大,小恒跑哪去了,怎地一晌午都不见人影?”李贞并没有问鹰大是否将王三娃子安置好了没有,倒是问起了高恒的去向。

“这……”高恒去了哪鹰大倒是知道,可却不太好说——这些天来始终没大的战事,高恒与燕十八凑一块儿跑出打伏击了,高恒事先求过鹰大,让鹰大在李贞面前打打掩护,言明会快去快回的,鹰大本想着李贞这些天都在考虑军略,没空去料理高恒,也就默许了,却不曾想高恒还没回来,李贞倒是先问上了,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敢蒙骗李贞,只好老老实实地道:“启禀殿下,昨日我军游骑遭伏击,损失了二十几位弟兄,高恒与燕将军怕是去复仇了。”

“嗯?”李贞一听之下,脸顿时板了起来,瞪了眼鹰大,没好气地挥了下手道:“去,将那两混小子给本王喊来。”

“是。”鹰大见李贞没追究自己的包庇之罪,哪还敢多言,紧赶着应了声诺,飞也似地窜出了中军帐,自去游骑营中唤高恒、燕十八不提。

“参见殿下。”高恒与燕十八才刚回营没多久,正在游骑营中与一帮子游骑军将领们吹着牛呢,待得鹰大来唤,这才觉得大事不妙,哥俩个飞也似地跑到了中军大帐,却又你推我,我推你的不敢走进大帐,好一阵子“谦让”之后,不得不硬着头皮并肩子走进了帐中,各自躬身行礼,却都没敢抬头看李贞一眼,各自的脸色都变化得无比精彩。

望着站在下头的这哥俩个,李贞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高恒也就罢了,这些日子想打仗想疯了,再说了,高恒现如今也就只是挂着亲卫军队正的头衔,带百来号人去打打埋伏虽说是不务正业,可勉强说得过去,可燕十八身为游骑军副统领竟然也去干这等队正一级军官才干的打闷棍之勾当,还真令李贞恨不得上前踹他几脚的。

“都回来了,胜了么?嗯?”李贞强自压住心中的火气,面无表情地问了一句。

这哥俩个都跟着李贞很长时间了,哪会看不出李贞表面上平静,实则心头火冒三丈,自是谁也不想去触这个霉头了,全都不开口说话,只是可怜巴巴地看着李贞,拼命地点着头。

“怎么,都哑巴了么?好么,打了多大的个胜仗,说来与本王听听,让本王也高兴、高兴,说啊!”李贞没理会这哥俩个求饶的神色,冷冷地接着说道。

完了,这回闹大了!燕十八一见李贞的脸色就知道自己绝对是逃不过这一劫了,眼瞅着高恒不吭气,他只好上前一步道:“回禀殿下,来敌三百零七,我军斩获二百五十一人,获战马一百三十匹,刀枪盔甲若干。”

“了不得啊,了不得,好一场大胜么,哼!瞧瞧尔等的德性,一个是亲卫军队正,另一个是游骑军副统领,尔等就只会打这等仗么?那好啊,本王是不是该让尔等都去当对队正好了,嗯,说啊。”李贞面色一沉,毫不客气地训斥道。

李贞的话都已说到这个份上了,再不懂得认错,那接下来的板子可就狠着了,燕十八最了解李贞的性子,忙不迭地一头跪倒在地,高声道:“殿下,末将错了,请殿下责罚。”

高恒也不傻,一见燕十八低头认错,他也一头跪倒在地,然则却一声不吭,只是老老实实地跪在燕十八的身边,一副认打认罚的架势。

“错了?不会吧?你燕大将军还有做错的时候?呵呵,这倒是稀罕事么。”李贞丝毫也没给燕十八留面子,冷冷地说道。

“禀殿下,末将昨日折了二十余位弟兄,心中不忿,派军前去报复本是该当的,可末将错就错在不该亲自出马,此事交由一校尉即可,末将知错了,请殿下责罚。”到了此时,燕十八自是知晓板子怕是得挨了,只求能挨得轻些,检讨起自个儿的错误来,倒是诚恳得很。

李贞实不忍体罚燕十八,可又不想惯坏了这小子,想了想之后,缓缓地开口道:“既然错了,那就该罚,念在尔是初犯,本王也不重罚于尔,这样罢,尔去写份检查,不得少于五百字,明日一早当着全游骑军的面念上一遍,本王自率全军校尉以上前去观摩,去罢!”

“啊……”一听要在全游骑军面前作检讨,还要被全军校尉以上的将领观摩,燕十八的嘴立时张成了O型,老半天都合不拢,待得回过了神来,慌忙叫到:“殿下,末将挨上几军棍成不?这检讨……”

嘿,不让你小子受受罪,你怎会长记性。李贞见燕十八如此反应,心中自是暗笑,可脸却板了起来,瞪了下眼,吓得燕十八后头的话全都吞回了肚子里,实不敢跟李贞多顶嘴,苦着脸行了个礼,垂头丧气地退出了中军大帐,自去写检讨不提。

高恒显然没想到李贞竟然会如此处罚燕十八,眼瞅着燕十八苦着脸离开了,心里头顿时打起了鼓来,可却强自忍住开口辩解的冲动,硬是坚持着不吭气儿,只是盯着地面的眼神却游离了起来,搜肠刮肚地想着待会该如何转移李贞的注意力。

他娘的,这小子比燕十八狡猾多了,嘿,这臭小子!李贞一见高恒那副样子就知道高恒在想些什么——对于治军甚严的李贞来说,错误就是错误,再怎么辩解都是错误,所以呢,不辩解反倒是最佳的解释,至于高恒此时无非是在想着怎样转开话题,也好减轻挨罚的力度罢了,这都是高恒的老一套把戏了,李贞自是不会上当,冷冷地盯着高恒,直截了当地问道:“说罢,本王该如何处罚你,嗯?自己说!”

高恒眼珠子一转,突地抬起了头来,面色严肃地回道:“禀殿下,您刚才不是已经对属下下了处罚令了么?”

“嗯?”李贞一听,登时就愣住了,疑惑地看着高恒,没有接着往下问。

“殿下,您说过,要将属下派到军中当队正,属下自当领命前往,定不会辜负殿下的期望。”高恒面色不变地回答道。

厄……李贞险些被噎住了,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高恒,拍了下桌子道:“滚起来,少跟本王耍无赖,你小子整天就想着打仗,脑袋瓜子里还有没有别的东西?”

高恒贼得很,一见李贞如此说法,就知道暴风雨差不多过去了,立马跳了起来,吐了吐舌头,嘿嘿地笑着。

高恒跟随李贞学艺一向极为努力,所有交待的功课都完成得极为出色,李贞打心眼里欣赏这个学生,此番本就没打算重罚他,此时见高恒又开始装傻,顿时被这小子的演技给气乐了,板起了脸道:“这一场伏击仗该是你的主意罢,说说看,这仗你是如何安排的?”

高恒嘿嘿一笑,将整场伏击战的策划乃是具体的实施全都和盘托了出来,既没有夸大其词,也没有妄自菲薄,说得倒也头头是道。

李贞何等样人,一听高恒介绍了伏击的策略,便已知晓了后头的战况,但并没有出言打断高恒的话头,心中反复盘算了好一阵子之后,突地开口道:“本王给尔三千游骑,尔可敢去将伏葵的人头给本王带回来?”

高恒并不知晓王三娃子来报信的事情,可一听李贞此话说得慎重,眉头一皱,低头沉吟了一阵,突地抬起了头来,很是肯定地道:“殿下,可是伏葵所部扰了我军之粮道?”

李贞早就知晓高恒乃是帅才,对于其能猜得出伏葵所部的动态一点都不吃惊,点了点头,并没有详加解释。

高恒自是知晓后勤辎重的重要性,丝毫也不曾犹豫,昂着胸,高声道:“属下愿领军去取伏葵之首级!”

“好,现有一运粮队之幸存者在,一会儿尔可找鹰大领你去见上一面,具体情况你自己去详细询问好了,明日一早出发,给尔十天的时间完成任务。”李贞没多废话,直截了当地下达了作战命令。

“是,属下甘立军令状!”高恒自信地高声领了命,恭敬地行了个礼,退出了中军大帐,自去寻王三娃子不提……

第三百四十一章  欺骗与反欺骗(上)

起风了,天色也渐渐地黑了下来,天空中的云层愈发厚实了许多,将连日来肆虐的烈日遮得个严严实实地,一场大雨将将就要落下,这等久旱之后的甘露实是来之不易,多少能缓解一下大旱的灾情,然则对于正策马赶路的大唐游骑兵们来说,却有些子麻烦了——大量夹杂在风中的沙尘打在人身上隐隐作疼也就罢了,视线受阻,无法加快行军的速度可就令人头疼了,若是雨再一下,所有的线索只怕就将彻底毁于一旦,真要是因此而误了事,那后果只怕不堪设想了罢。

说不急绝对是骗人的话,别看纵马冲在全军最前列的高恒脸上淡淡地,一丝焦急之色全无,实际上心里头却宛若有只猫在挠动着似的,翻江倒海般地难受不已——初次领兵便是重担在肩,说是临危受命也绝不为过,可眼瞅着十日的期限已过了近两日,却连事发的地点都尚未赶到,就更别提去追寻伏葵所部的行踪了,这令高恒满心眼里焦躁不安,却又不能在全军面前表露出丝毫,也就只能自个儿默默地扛着,又怎个“郁闷”了得。

“三娃子,还有多远的路?”高恒于纵马狂奔间抬头看了看天色,见雨将下未下,心头更是沉得难受,瞄了眼纵马与自个儿并驾齐驱的王三娃子,出言问了一句,语气虽平缓,然则内里的焦急之意便是王胜这么个憨厚的人都听得出来。

王胜这几天都跟着高恒,虽说彼此间地位相差极多,可高恒却待王胜如亲兄弟一般,这令王胜很是感动,此时见高恒发了急,王胜忙不迭地指向远处一座百余丈高下的大沙丘,憨厚地一笑道:“恒哥,快了,转过那大沙丘就该到了。”

“哦。”高恒漫应了一声,看了眼三里之外的那座大沙丘,深吸了口气,高声下令道:“吹号,全速前进!”此令一下,凄厉的号角声便响了起来,三千游骑立刻全速冲刺了起来,飞快地向着大沙丘的方向冲去,烟尘大作中,却无人发现那座大沙丘上正有一名黑衣士卒连滚带爬地冲下沙丘的背面,跳上了马背,向东方仓惶地狂奔而去。

四天了,从运粮队被劫到如今已经是四天了,可战场上的尸体却依旧横七竖八地躺满了一地,被焚毁了的马车、粮食等物之残骸黑乎乎地东一块、西一块点缀在土褐色的大漠上,数百名战死的大唐骑兵依旧保持着最后血战的姿态,食腐的鸟群在战场上空“呱呱”地叫着,似乎在抗议急速冲来的大唐游骑军惊扰了他们的用膳,风吹过,阵阵浓烈到极点的腐败之气息令人闻之反胃不已,一股子死气在战场上空来回飘荡,再配合上渐黑的天色,又怎个“凄惨”了得?饶是大唐将士们都是从尸山血海里滚打出来的人物,可一见眼前这般惨景,却全都沉默了下来,三千人马整整齐齐地立在战场边缘,望着满地的尸体,人人的眼中都有着愤怒的火苗在燃烧。

“达子哥……”就在一片死寂之中,王胜突地发出一声惨号,跳下马来,跌跌撞撞地跑向不远处一具只剩下半截的、已然被食腐的鸟雀啄得面目全非的尸体,也不管那尸体已然腐败,一把抱住,便放声大哭了起来。

高恒铁青的脸抽了抽,恨恨地握了握拳头,突地提高了声调吼道:“刘校尉!”

刘校尉,真名刘启明,是此番出击部队中三名校尉之一,此人原是刘旋风手下之沙盗,最擅长的就是寻迹追踪,此时正自在一旁站着发呆,一听到高恒招呼,忙纵马上前,躬身道:“末将在!”

高恒沉着声道:“尔即刻带人进场,务必找到线索,快去!”

“是!”刘启明高声应了诺,飞快地跑到一旁,带着三十余名手下徒步走进了修罗场,迅速地分散了开来,在偌大的战场上四下察看了起来。

刘启明手下这帮人中不单有原先出身沙盗的寻踪好手,也有从阿史那瑟罗所部调用的草原猎手,更有从“旭日”中选调出来的武林高手,个个身手不凡,不到一顿饭的功夫,便已抢在大雨落下之前,找到了黑狼军留下的蛛丝马迹,刘启明不敢怠慢,匆匆将各种情况汇总了一番之后,跑到高恒马前,高声禀报道:“禀高将军,现场未曾发现黑狼军之遗尸,理应是被黑狼军带走了,应该不会远离战场,估计会集中埋在一处;另,在十数匹疑是黑狼军战死之马匹的马腹中均发现紫花苜蓿干桔杆,此草仅在那拉提草原北部方有出产,距此地最少有一千里之遥,故此,可以断明黑狼军过冬之地一定是在那拉提草原,其所携带的干草也一准是从那拉提草原携带而来;据现场勘查可知,黑狼军是从东边杀入此地,走时也是从东边撤走的,另发现不久前有一骑刚离开此地往东边急行而去,末将已派人继续追踪,情况便是如此,请将军示下!”

“哦?”高恒不置可否地应答了一声,抬头看了看黑沉沉的天色,皱着眉头想了想道:“刘校尉辛苦了,请刘校尉派几个擅长追踪的弟兄往前继续勘察,全军即刻下马,将战死者就地掩埋,我军就在那座大沙丘下宿营,有事明日再……”高恒话说到这儿,刚将头转向不远处的那座大沙丘,突然眼睛一亮,话便就此停了下来,一招手将刘校尉召到了身边,低声吩咐了几句,听得刘校尉连连点头不已……

雨终于下了起来,老天爷似乎要将数月的雨水全都补齐一般,将倾盆的大雨洒向人间,雨幕密得令人看不清数尺外的景象,黄豆大的雨点噼哩叭啦地击打在帐篷顶上,宛若炒豆一般地响个不停,喧闹得令人无法安生。一身黑衣的伏葵如同暴躁的狮子一般在算不得太宽敞的帐篷里来回地走动着,一张如同刀劈斧削一般线条分明的脸上满是怨怒与心焦——怨怒自然是冲着越王李贞去的,每一想起全家的惨死,伏葵的心就如刀绞般疼痛,复仇的怒火便在胸中熊熊燃烧,恨不得即刻提枪上马,率部杀到李贞的大营中狂杀一通,然则他却不能也不敢,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他不想死也不能死,只要李贞还活着,他就不能死,所以他只有忍,哪怕明知道大度设是在利用自己,伏葵也只能接受被利用的命运,只要能让李贞不舒服,他伏葵可以做任何事,哪怕出卖自己的尊严也在所不惜!心焦,自然是因在等消息的心焦,他在等,等着派出去的疑兵以及探马的回报,以确定下一步的行动。

“报,伏将军,唐军出动了!”就在伏葵愤怒地踱着步的当口,一名全身被雨淋得如同落汤鸡一般的黑狼军士兵冲进了帐篷,单膝点地,高声禀报道。

“嗯?”伏葵猛地一回头,一个大步窜到了那名黑狼军士兵的身边,也不管其身上的衣物全湿,一把拎住其胸衣,瞪着眼道:“说,是谁领的军,兵力多少,现在位于何处?快说!”

伏葵自打投入黑狼军中之后,因其武艺高强、善能带兵而为大度设所器重,其为人苛刻,部下稍有不顺其意者,必受重罚,自年初偷越阿尔泰山以来,每多犯在其手中的官兵死于非命,全军上下莫不惧之如虎,然则,伏葵不贪财、不好色,赏罚分明,每有战利品,从不私留,一概分赏全军,又善能打仗,前后几次出手,皆是大胜,是故,无论将领还是普通士卒对其都是服服帖帖地,但有所命,无敢不从者,那名被伏葵冷不防拎将起来的黑狼军士兵先是一呆,而后紧赶着开口禀报道:“启禀将军,小的见敌军来得凶悍,担心暴露了行迹,没敢多留,然,已看清了旗号,此军领兵者姓高,具体是何人小的并不清楚,兵力约三千,看装备乃是大唐之游骑军,下雨之前,小的躲在远处瞧见该军大部并未远行,就驻扎在上次我军打伏击的战场之外,另有一支三百余骑的队伍沿着小的故意露出来的破绽正冒雨向此地赶来,估计半个多时辰后便能抵达我军之伏击圈。”

“姓高?”伏葵遍思所知的安西唐军诸将,却没想起其中有姓高的大将在,一时间有些子想不明白李贞派出这么个无名下将前来的用意何在,拎着那名士兵的手不自觉地便松将开来,大步走到帐内悬挂着的大幅地图前,皱着眉头,一声不吭地沉思着。

“三百人,嘿,那就先拿这三百人祭旗好了。”良久之后,伏葵冷笑了一声,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回过了头来,看着那名兀自垂手立在帐中的黑衣士卒,冷冷地说道:“传本将之令,务必全歼来敌,不可走漏一人!”

“遵命!”来报信的那名黑衣士卒高声应答了一句,也不管外头正下着大雨,一头便扑进了雨幕之中……

沙漠里的暴雨固然来得淋漓,但却绝不会持久,此乃常识,却也无甚可言之处,这不,雨才不过下了半个时辰而已,便已云开雾散了,只是天色早已近了黄昏,太阳虽从渐薄的云层里探出了头来,却再也无力肆虐,只是昏黄地挂在地平线上,将天边的云朵渲染得红黄一片,倒也颇有些子诗意的景象,然则刘启明所率的三百余骑却无心去观赏这等景致,穿着湿漉漉的衣甲破为狼狈地走在起伏平缓的丘陵间,向着天山深入大漠边缘的一道支脉山梁走去,那等垂头丧气的样子,简直跟打了败仗有得一比了。

刘启明沉着脸走在全军的最前列,那脸色黑得简直跟锅底似的,无他,被大雨淋得透湿已经算是够倒霉的了,可更令刘启明闹心的是——大雨这么一冲,所有的线索全都断了,这就跟猎人打猎之时发现猎物突然间跑没了一般,叫人着恼不已,可这又怨得了谁呢,要怪只能怪老天爷了,连着数月不雨,偏生这会儿来上这么场狠的,还真是够人受的。

“报,禀将军,前头发现了线索。”正当刘启明满脸子倦意地纵马向前之际,一名放出去的尖兵游动哨从前方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坡后纵马冲了过来,高声地禀报了一句。

“哦?走,看看去!”刘启明一听之下,精神顿时为之一振,一挥手,领着全军向前方纵马冲将过去,狂奔的马蹄踏在松软的草地上,溅起污泥无数。

“将军,请看。”数名早已集聚在一起的游动哨听到后头传来隆隆的马蹄声,全都转过了身来,待得刘启明到了近前,一名满脸络腮胡的大汉将一个破损的马镫递给了刘启明。

这马镫上的断口明显是新的,以刘启明的老道自是一眼就看出来了,皱了皱眉头,望向了不到一里处的那座山梁,想了想之后,一挥手道:“全军下马,就地休息,甲、乙两伙负责警戒!”刘启明此令一下,除了两支各十人的骑兵小队纵马向四周散开保持警戒之外,其余两百余骑兵就在一座高不过十丈的小山包前停了下来,也不曾开始搭建营地,似乎一点都没意识到天色已晚的样子。

唐军这一停下来不打紧,却令事先埋伏在一里外那座山梁附近的黑狼军官兵郁闷坏了——先前唐军被雨淋的时候,埋伏着的黑狼军一样是泡在雨水中,原本以为如此大的雨唐军应该是不会来了,可没想到唐军到了底儿还是到达了此处,可却偏偏停在了己方的包围圈之外,此时纵使出击,也无法将唐军合围,反倒会打草惊蛇,可要等么,别说趴在烂泥里的滋味不好受,这天都快黑了,天晓得唐军还往前走不走,总不能在烂泥里趴上一个晚上罢。

唐军似乎一停下就不想再动了,不但停下来休息的两百余骑兵就此不再挪窝,便是那些在四周游走的游动哨也不再向前趟路了,就只在附近的几个小山包上转来转去,似乎打算就在此地安营扎寨一般,可却又没见唐军官兵从马背上卸下帐篷等物,这令远处的黑狼军官兵看得纳闷不已,不晓得唐军究竟是发哪门子神经来着。

不好,上当了!伏葵站立在山梁上借着一颗大树的掩护细细地观察着唐军的举动,突地醒过了神来,心中暗呼不妙,脸色顿时便煞白了起来,咬了咬牙,一举手,刚想着下令全军即刻出击,赶跑这股唐军,却见远处的地平线上露出了一道黑线,以伏葵的眼力一看便知晓来的是大队的唐军骑兵,心顿时沉到了谷底,已然举起的手也僵在了空中。

“伏将军,唐军主力到了,我军该如何应对,请将军训示。”就在伏葵发呆的当口,一名身着千户长服饰的将领略有些子气喘地跑了过来,语气焦急地问道。

“知道了。”伏葵放下了举在空中的手,连看都没看那名千户长一眼,很是平静地应了一声。

这名千户长名叫葛利突失,乃是大度设手下一员勇将,是此番随伏葵出征的五名千户长之一,为人向来桀骜不驯,本甚是不服伏葵能得大度设之重用,与伏葵曾当众较量过,却没能在伏葵的枪下走过一合,自那以后便唯伏葵之命是从,但凡是伏葵的命令,他一向不问为什么,只是坚决地按命令去做,然则此时见唐军主力已经快赶到了,伏葵却没有下达任何命令,不由地急了起来,高声道:“伏将军,敌军锐气正盛,我军不宜硬拼,还是暂避为妥,望将军早下决断。”

“走不了了,葛利将军即刻传本将之令,让所有弟兄即刻撤到山梁上,待天黑之后再行定夺。”伏葵苦笑着摇了摇头,没多做解释,只是下达了收兵之令。

“这……”葛利突失不明白伏葵为何会下达这道奇怪的命令,不过也没再追问,微微地犹豫了一下之后,自去传令不迭,须臾,一阵号角声响起,山梁下方百丈左右的两侧山包后埋伏着的两支各三百余骑的黑狼军骑兵纷纷纵马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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