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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府迷踪之冤有头债有主-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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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当真岂有此理,要知武林门派最严,一人兼事两派,规矩不许,况把本门武功技业写成秘笈,暴露在他人之前,而且当前这一拨人都是武林中人有身份的人,断断乎不能作伪,撰写假秘笈,除非不答应,否则一诺千金,绝无装作,阴阳妪也知道这一点,这才有以毒沙相迫之事。
追风神叟一听老怪妇之言,只气得他眉竖须横,怒骂道:“阴阳妪,你也是武林中一派宗主,怎地这般不识羞耻,用如此卑鄙歹毒之物相胁,企图窥觊他人绝传武学!”
阴阳妪怪眼一翻,仰天长笑,说道:“好不识抬举的狗才,老妈子好意劝你别丢了性命,你们要寻死,谁有闲心去阻拦你,嘿嘿,要不是紫府魔君那小子偷偷跑掉,紫府武功秘笈也给带走,谁用得着求你们。也罢,你们既愿意等死,老妈子也不相强,只好跑遍天涯海角,找寻紫府魔君夺那秘笈便是!”
说话一过,阴阳妪一长身已翻到对面的峰顶,直向山上绝顶天池疾奔而去。紫府宫的高手们一瞥双眸喷火,欲往前赶,陡见眼前尽是闪闪金沙作亮,热气腾腾,有两名冒失的才跑近沙边,倏地脸色大变,倒身疾退,一到空旷所在,均面如土色,已然倒下不动。这沙果真歹毒,众人一哄而上,明知自己同伴中毒,却不知他们中了何种剧毒,用尽行囊中的解毒丹丸药散等物灌救,兀无成效,这一来,只急得追风神叟汗如雨下,大叫一声:“天亡紫府宫了!”
这一晚,各人在惴惴不安中过一宵,到得朝日升旭,追风神叟强抑心头烦燥,再细细察看周围环境,白天里看得越发清楚,只见那条毒沙之路,少说也有十里来长,却不是直线形而行,胡乱曲折,看去毫无章法,内里大有文章。
沙路每至转弯抹角之处,必有一处门户,然后又从这个门户转入另一条曲折之路,宛如一团乱丝。追风神叟瞧了一会心中想道:“这是什么阵法,比诸葛武侯的八阵图还要令人目花缭乱!”
心念陡然一转:“昨夜自己同伴中两人,只为乱闯,触上毒沙,才落得中毒受伤,昏迷不醒,我们若依沙畔空白雪地而进,谅也无碍。”
当下,乃把意思告诉各人,各人俱认有理,点头称善,追风神叟领为前驱,一长身便沿沙畔而走,众人跟在后面,一起趱道,两伤者乃用二人背负。
大约走了顿饭光景,追风神叟心悸起来,唐古拉铁一旁叫道:“师叔,怎地又走回头路?”
不错,这一拨人在雪地转了大半天,明明去路是属前途,却不料转走时,又转回原处,一连走了七八遍,穿过无数门户,兀是觅不到上山或下岭之路,尽在沙旁打滚,甚至连近在眼前,那没有毒沙撒布地方也咫尺天涯,眼巴巴望着,不能越雷池半步,除非越沙而过,但这拨人自经昨宵教训,对这些毒沙,已经胆落心悸,哪敢冒险?
直跑到筋疲力竭,仍跑不出个端倪来,这一天好容易才挨过,玉兔又已东升,空中横着一道将没彩虹,就如白天里那道沙阵,毫光四射。众人回到原处,追风神叟一脸颓丧颜色,对唐古拉铁道:“贤侄,料不到咱们都死在这里,与赤城山主和尤老弟断了音讯,不知他们可会遇险?”
唐古拉铁皱皱眉,叹道:“但望他们吉人天相,不学咱们这个样子就好,不过,依小侄看,他们是凶多吉少,否则我们被困在这儿,他们早晚也会寻到!”
追风神叟怵然一凛,问道:“贤侄怎地料他们凶多吉少?”
唐古拉铁道:“我们藏身之所,已为阴阳妪所知,那老怪妇困下我等,势必又去找寻二人算账,二人联手合击,已非老怪妇之敌,何况伤残未愈,要逃过她手里,那是休想!”
这话也大有理由,各人正嗟叹间,陡闻主峰削壁之上,又影绰绰地站着一个老妇人,老怪妇又来了。
但听她引吭长啸一下,其声凄厉之极,啸罢,冷冷对下面各人叫道:“紫府宫的小子们听着,今天你等已跑了一天,理该知厉害啦,依不依老妈子言语,把秘笈写出?”
追风神叟气得把牙紧咬,犹未答话,唐古拉铁年纪毕竟轻点,忍不住给老怪妇奚落,振嗓喝道:“困人用邪,虽凶何为?咱每个人都是响叮当汉子,头可断,志不可夺,且别想歪了心眼!”
陡然间,老怪妇双掌齐扬,两团庞大无朋物事,凌空射来。叫道:“接住,让你们相好的都死在一块儿!”
众人徒睦仰望,只见老怪妇就掷出来的两团物事,不似什么暗器之属,仿佛是两个人,不由吓了一跳。
忽地里,追风神叟心中一亮,忙叫道:“阿铁,你们快接住他,别让老怪妇摔坏!”
群雄中早已窜出两人,伸臂一挽,不偏不倚,便将老怪妇掷下的人接住,一看又是吃了一惊,但觉两人软绵绵,紧闭双眸,如醉如死。
这时,追风神叟也已挪近前来,一瞥不禁眉心紧攒,颤声问道:“尤老弟和赤城山主死了?”
唐古拉铁摇摇头道:“没有死,只是昏迷不醒!”
追风神叟道:“让我看看!”
上面的老怪妇已然不耐烦起来,叫道:“别瞧什么啦,是给老妈子点了晕穴,解开穴道便会醒来,老妈子没有损他俩一根毫毛,嘿嘿,我要眼看着他活活饿死才快意,看今后还有人敢上长白撒野不?”
语已,一长身已然离去。追风神叟着令把赤城山主和尤文辉放下雪地上,便蹲下去细细替他二人按脉繇解穴,果然不错,是给老怪妇点中晕穴。
点穴解穴,在高手看来,岂是一件难事,追风神叟自然手到回春,穴道一解开,二人悠悠醒转,齐齐叫了一声:“可恨的老怪物啊!你就把咱杀了干净!”
唐古拉铁轻声慰道:“尤前辈,赤城叔叔,是我……”
两人同时把眼睁开,倏地爬了起来,举目四盼,问道:“这是什么所在?”
唐古拉铁苦笑道:“这是将近天池之处,我们已给困在这儿了!”
两人定一定神,慢慢地直身立起,朝追风神叟拱手称谢了,然后问:“诸位受了老怪妇什么所困?”
追风神叟向那道闪闪作亮的金沙指去,道:“我们受困在火沙阵中,赤城山主,尤老弟,火沙是什么东西,怎地如此厉害?”
在追风神叟心意,认为二人居中原,对阴阳门二怪的特异武功,必有耳闻,不似他远处大漠,毫无所知。
果然给他猜中,二人一闻“火沙”二字,颜色一变,齐声惊叫道:“老怪物果然歹毒,看来我们无生出之日了!”
众人随着颜色大变,交口动问,尤文辉才告诉各人,原来这种火沙,也为阴阳门独特武功之一,端的厉害无比,原是火山里一种沙粒,老怪妇阴阳叟得此,渗以百毒,炼成火沙,又名毒沙,人若碰上,岂止皮肤受炙成伤,抑且奇毒攻心,人若给碰上,不死也残,无一幸免。
话说回头,且说昨宵阴阳妪诱了众人,直闯火沙阵,困住群雄,便即赶刚才与紫府门高手拼斗之地,细细搜索,果然给她搜到那两个洞穴,铁笔书生和赤城山主身在伤中,自难与她抗衡,五招不到,已然给她擒下,点了晕穴,一迳儿便奔向巢穴,交给阴阳叟发落,当日阴阳叟用尽种种奇刑酷法,迫二人招出此来始末,二人不愧硬汉,半句也不曾吐,一直迫到黄昏,无法可想,乃命阴阳妪把两人送到火沙阵来等着饿死,阴阳门二怪,不特行事怪异,也是残忍成性。此事做过,阴阳妪找到单婵,吩咐两椿事她去办。首件是到江湖上打探千手如来耿鹤翔行止,和紫府魔君与桑龙姑的踪迹。怪老妇自惭形骸不雅,下山必然骇世惊俗,因此才派她丈夫之弟子下山。
其次是叫单婵从速寻觅南史二人回山,目前大敌当前,紫府门高手虽被困火沙之中,难保没有再来高手,南史二人回山虽也不济事,惟多二个人调遣也是好的,毕竟她们是与长白极有渊源的人物。
史三娘乃阴阳妪弟子,师命有召,自不敢违,南星元却非出自长白阴阳之门,号称“塞外怪杰”,武学技业别有师承,只缘他乃史三娘爱侣,且夙与阴阳门有往来,因也被视为阴阳门之晚辈。
且说单婵自上次在赤城山附近小镇与南史会过一面以后,迄未再见二人,也无听到有关二人消息,这天奉命下山,茫茫人海,却不知往何处寻觅为是,行行重行行,已然到了山脚,正自琢磨之际。忽然间迎面一条汉子,走得极是匆促,险些儿给他撞倒。
单婵心中先是骂了一声:“冒失鬼!”再定睛看时却认得此人,乃龙蜃帮在长白山畔卡子上舵主徐远,心中益是有气,大喝一声:“徐远,你想找死吗?怎地走路不带眼睛!”那人猝然给喝得窒了一下,停步抬头,见眼前是个奇丑少女,吃了一惊,忙不迭打恭作揖,口里道歉道:“单姑娘休恼,小人因有要事赶道,匆促间冲撞姑娘万望恕罪!”
单婵心念一动,问道:“什么要事如此匆促?”
徐远打量了一眼,忽然欢呼起来:“好了,小人不用多走冤枉路,便托姑娘转禀阴阳二位老前辈如何?”
单婵淡淡地问:“究竟什么事?”
徐远道:“自从紫府宫高手暨赤城山主铁笔书生前来长白捣蛋以来,唐帮主已下令各地卡子,注视陌生人来往关外,特别是上长白山的,恐对方再来高手,兹据松江那边卡子传讯,说有大伙陌生行客,个个都似深谙武技,内功精湛的,来路却不明白,是敌是友,刻下尚未清楚,唐帮主接得讯后,即着小人就近赶上天池禀报,不料在这……”
话还未了,单婵已打断他的话柄问:“这伙人物现在何处?”
徐远道:“听说他们在松江之畔,一个叫什么乌里屯百花村的地方,姑娘要前去打探么?”
单婵沉吟半晌,挥手示意徐远回卡子去,说道:“知道了,你且返去,禀告师傅师娘之事,待我代办便是!”
徐远告罪往来路遄返卡子,单婵继续趱道,心中琢磨道:“这伙人莫非有南哥哥和史姊姊在?”她也知史三娘谙易容之术,如果改换面貌,帮里卡子的人,难以窥悉。想到这里,倒不忙着赶到天池报告,反往松江之路走去,在她心意中,务要先探个端倪,才回山去。
长白天池,阴阳门巢穴所在,乃处吉林省与高丽交界之地,与松江相距何止千里之遥,自是行非一日,她按旅人惯例,晓行夜宿,不知不觉已然过了半月,松江已近。这天行到一个小镇甸叫雅集墟的,雅集墟虽然不大,倒还热闹,单婵恐前途觅不到宿处,乃在这儿打尖落店,找过好几家店房,都是脏不堪歇,最后才觅得在集郊一家较清净的大店,才踏进房门,蓦地眼前一亮,只见一人一见到她,脸色大变,一旋身夺门便闯,飞也似地已然出门去了。
单婵早已瞧得真切,此人非是别人,正是师门要找的千手如来耿鹤翔。单婵一喜非小,陡地身形也是一扑,往外疾追而去,直看得店里伙伴掌柜,目瞪口呆不已。
论二人轻功,单婵比千手如来高明得多,故而不费多少工夫,已然给她追到,但听单婵在后面大叫道:“耿兄慢行,小妹有话奉告!”
耿鹤翔本如丧家之狗,慌不择路,此刻乍闻呼唤,缓了一缓,陡见眼前人影倏然越过,单婵已影绰绰地拦在当道。
这一气可不小,耿鹤翔放眼四眺,见来者只有单婵一人,心中稍安,怒问道:“单婵,我与你相处日子虽是不久,但彼此感情却是不错,你定要拿我回长白去!”
单婵格格笑了一阵,手中那七孔魔剑陡然亮出,嫣然道:“要拿你回去又怎么样,你能斗得过我手中剑?”
耿鹤翔哀然道:“罢了,枉我瞎了眼交上你这朋友,斗不过也得斗斗,难道叫我束手就缚?”
单婵怪叫道:“妙啊,咱们就趁此机会较量较量!”
耿鹤翔一声不响,双袖陡地一挥,袖影幢幢,已然向单婵穴道拂到,单婵见千手如来迭使险招,不由阴阳怪气地尖声锐叫道:“哎唷,发狠啦,好在没拂着,千手如来,别逞凶,待姑娘弄一曲清歌给你听听!”
第十六回 恶魔喋血
一边说着,一边已把七孔魔剑陡然舞起,哗啦哗啦地响起来,宫商角羽,韵律分明,倒是绝妙天曲,耿鹤翔此时两袖已然拂到,忽觉心中为痴为醉,那两袖劲力不蓄,浑身麻软无力,但听一声裂帛,异响也戛然而止。耿鹤翔心中一醒,两袖跟着一挥,劲道不纳,再看时,两袖已然寸断无遗,只剩下条条残丝,不由惊出一身冷汗来。
单婵又是格格一阵笑,尖叫道:“耿大侠,如何?要和本姑娘比划还得再练三十年呢!”
耿鹤翔赧颜得无地自容,一时间,想起自出道以来,屡遭挫折,先是败在紫府宫唐古拉铁之手,继又败在花妖爪下。这两人乃武林有数人物,那还可说,于今却在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手里栽一跟斗,这羞辱可大啦,竟然想不开,一长身,便待撞向一棵大树上,了此残生。
蓦地,单婵手里魔剑异声又响,此番却如万马奔腾,河决堤崩,呼呼不绝,直听得耿鹤翔颓然坐下,呆呆不语。
异响一歇,单婵笑嘻嘻地道:“你要寻死,也得听完姑娘这曲绝响。喂,耿鹤翔,男人大丈夫,却要寻死,羞也不羞?”
耿鹤翔定一定神,切齿问道:“单婵放明白点,你要捉我回长白,我跟你去就是,何必三番两次戏弄?”
单婵诧然道:“谁要捉你回长白?”
耿鹤翔心中大奇,此人分明是阴阳门下,若是怀着好意,又怎地三番两次戏弄自己?
其实,单婵此来不存歹意,只为这小妮子生性好胜,年事又轻,不知天高地厚,所以屡屡戏弄千手如来者,不外闹着好玩,且要试试他的真实本领,这种乖谬行径,多出自刁蛮姑娘,若是男孩子,就没有如此顽皮了。
单婵又道:“我不过跟你闹着玩罢了,谁叫你名称千手如来,姑娘就只有一对手也打胜你,不料你却去寻短见?”语讫,竟以手划脸,大笑道:“羞、羞、羞!”
耿鹤翔给她这副娇憨天真神态逗得噗地一笑,蹙眉问:“那么,你此来意欲何为?”
单婵挪近一些,郑重道:“我找得你好苦,看在往日好朋友面上,给你带来一个凶信,阴阳师娘现正广布眼线,觅你行踪,若给她觉察,包你没命,我此番出来,也是奉命来勘查你的,唉,你还把姑娘当成仇家呢!”
耿鹤翔闻言大惊,也同时大悟,忙拱手深深朝单婵一揖, 口里称:“姑娘相救之恩,在下铭刻在心,惟有图报诸异日了!”
单婵吃吃笑道:“现在才知姑娘是好人,说话酸溜溜,教人听了作呕,喂!千手如来,你现在想到哪里去?”
耿鹤翔沉吟道:“我自知微末之技,和阴阳门二怪相比,不啻螳臂挡车,况且我与紫府门也有一段恩怨未了,在下此生,天涯海角,或游名山,或逛灵胜,觅个秘密之所,静修三十年,再来面世,姑娘,在下就此请别!”
语颤声哀,单婵至此反而不言不语,怔怔站住,一反顽皮常态。
目送着千手如来,直没在暮霭沉沉之中。
这一段往事,就是千手如来与紫府宫结下梁子,以及营冢自囚三十年,装死避长白山阴阳门耳目的因果。补笔述过,且说单婵目送千手如来,待得他背影消失,才怅然回店。
翌日天才大白,单婵已经起床拾掇好行装,准备继续赶程上道,再向旁人一打听,知道此地离松花江不远,只有一天行程,心中一喜,即拣小径僻路,施展起轻身功夫向前疾奔,在她的心意中,巴不得早一天到达目的地,好待会一会苦思渴念单恋着的南哥哥。
疾赶了一天,到得松江之畔,已经夕阳衔山,时已黄昏了。
单婵举目四盼,只见江水滔滔,一望无垠,却不知从何觅起。要知松花江乃满洲一大江河,全长岂止千里,她此时到达处,乃是江之下游,可恨龙蜃帮眼线只能探出数陌生人行踪,出没江畔,兀是没有确切地点,似此千里江河,如何觅去好呢!
一念及此,单婵顿感心灰意冷,一路行来,思思想想,不觉错过宿头,到得日落西山时,已是一片野岭,心中焦躁起来,这其间正是深秋时节,关外久已霜降雪落,旅人行客,在霜雪霏沾中赶程上道,倍觉烦恼讨厌,夜里走路益是不便,单婵一边走一边自怨自艾,又拐过一座矮矮山坳,猛地眼前一亮,只见远远村火疏落,掩闪在夜色中,闪烁不定,心中大喜,琢磨道:“既有村火,必有人家,虽属荒村,好歹求一避雪处,过一宵再说。”
心头一喜,脚程倍形快速,单婵的轻功本属不弱,何况在心急之下,展眼间已临村火所在,举目一望,只见目前茅庐三五成群,极是疏落荒凉,这时虽然未交二鼓,但荒居野处的人家,在这般天寒地冻光景,早已爬上土坑,拥衾高卧了。
单婵叫了几家门户,没有一家肯起身应门,不觉心恼起来,再在门外向人查问,才知道这个村落“百花村”,位在松江之西的乌里屯内,心中笑道:“似此荒凉所在,倒取得个好名字,连一朵花也没有却叫百花村!”
一入夜,朔风更紧,呼呼刮着,单婵乃在长白长大,虽不惧什么寒冷,但中宵鹄立荒野,也不是一件好受的事,心中寻思:“找处像样点的人家,你不开门我便闯进去,看你能奈我何!”
行行重行行,不觉已抵村尾出口处,忽瞥面前有座庙堂模样的瓦屋,虽不算壮观,却也雅致,不觉失声叫道:“好了,既是庙堂之所,难道还不收留我这行客!”
本待要上前叩门,忽地心念怦动,这庙堂里不知住的是什么人物,且不要去叫门,从屋顶下去,探它一探也好。再走近些,只见庙堂门楣顶上悬着一块古旧不堪牌额,上书“太虚观”三个拳头大小的金字,那些金粉已然剥落殆尽,昏夜之中,看去极是模糊,幸亏单婵目光锐利,才能依稀辨认,始知乃道家修为之地。
单婵心意一打定,身形乍动,已然轻飘飘地逾越墙垣,便待落下后庭,陡然间一股劲风自侧面疾掠袭到,单婵本能地出手相拒,这双掌推出,用的是十成真力,却不料对方功力浑厚,双股掌风相接时,单婵抵受不住,给对方掌劲一迫,一个倒栽,翻身已给震出墙外。随听一个苍沉的老妇人声音叫道:“何方小子,这般能耐,也学人家逾墙穿窬!”
对手的功力比她何止胜上一倍,单婵不禁大吃一惊,自忖道:“想不到荒凉之所,也有这般人物!”
寻思未定,但觉眼前黑影一晃,一个玄衣老妇已自观中直闯出来,人在半空,掌式已发,呼呼迎着单婵便是两掌,单婵心中大震,急急使了本门救命绝招避过。二招才过,忽听那玄衣老妇微噫一声道:“果然是个高手!”陡然一声断喝:“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谁教你来这儿踩踏,是阴阳门二怪?”
单婵陡然心中一凛,亢声应道:“姑娘路过此观,欲入内求宿一宵,聊避风雪,哪管什么二怪,三怪,说来踩踏,更属可笑!”
那老妇人冷冷道:“别装蒜啦,你的门户,难道老娘就瞧不出。”
说着,又进两招,单婵给招惹得心头火起,叫道:“好个不讲理的老妪,姑娘好好跟你说话不算,偏要动手,你道姑娘当真惧你!”
随说随自腰际了拔,拔出那口七孔魔剑,迎风一晃,异响杂作。老妇人心头一颤,目视那口魔剑不移,却想道:“这是什么家伙,在江湖上倒不曾瞧过!”
这其间,单婵的剑招已然使开,登时如仙乐临凡,其声靡靡,使人欲醉。老妇人浑浑噩噩,几乎不知身在危境。
声才歇,单婵魔剑已然刺到,口中恨恨叫道:“把你这不讲理的臭老妪废了!”
老妇人是何等人,她本身功力已臻上乘,刚才初听魔音,疑幻疑真,才呆得一阵,此际蓦地惊觉,冷汗奔流,精神一振,本能举袖一拂,便把单婵魔剑荡开,右手骈指如戟,已然戮到。
单婵到底年轻,功力有限,经验也差,进招时不留余地,魔剑一给荡开,欲待撤招变式,对方指劲陡发,要闪已来不及,直唬得花容失色,看看便要毁在老妇人指下。
陡然间眼前人影一晃,跟着一股大力撞到,不偏不倚,竟是把老妇人撞退两步,指长莫及,单婵乍见老妇人身形一退,已滑如游鱼,斜斜滑泻数尺,才侥幸免此一劫数。
定睛看时,眼前已影绰绰站着三个人,全不相识。其中一男一女,形貌平常,年纪却在半百以上,另一人却是怪得紧,长发披肩,面如骷髅,双眸棱棱闪光,一望而知是个绝顶高手。
老妇人一退之余,嚷道:“花前辈,你因何助这贱人?”
原来此人正是花妖,老妇人乃是赛刁婵,才有如此身手,轻描淡写可胜单婵。
长发披肩的花老头哈哈笑道:“赛妹子,我自从获得各位明诲以后,心地忽地变得极是不忍,蝼蚁我尚不原见其毁灭,何况是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
一问一答,听入单婵耳里,为之怵然大震,心想:“莫非这怪老头便是花妖?听俞公典说过,赤城群雄被困蛇岛,也端赖此人相救,莫非当真来了?”
在她心中,一则以喜一则以惧。喜的是花妖一到,紫府宫诸高手有救了,因为她深知南星元与赤城群雄十分投契,她爱南星元,爱屋及乌,为赤城群雄安危着急之念,不禁油然而生;惧的是诚恐这怪老人一发怒,自己性命必定难保,一个赛刁婵她已抵挡不了,何况是武林中顶尖儿高人的花妖,惟听他方才一席话,似无害她之心,稍稍宽下心去。
花妖答完赛刁婵的话后,忽斜挂脖子对单婵笑道:“小姑娘,你的七孔魔剑使得倒有几分火候,哈哈,当真名门高足,阴阳叟老兄可好,若见到他时,说我花妖在问候他呢!”
言语才歇,忽放柔声调叫道:“姑娘,我先别问你此来用意,放在尊长份上,我要考核考核你的魔剑功夫!”
单婵毕竟年轻,虽明白当前的人厉害,兀是不惧,好胜之心陡起,想道:“长白山魔剑独步武林,与别家技业不同,乃是以音克敌,这老儿武功虽强,我就不信他能敌魔音侵袭!”
当下,傲然答道:“你是我的尊长,羞也不羞,倒要瞧瞧你如何考核姑娘技业?”
花妖听了也不着恼,呵呵朗笑了一阵,叫道:“你不认也罢,我不强你,但考核之事,势在必行,来,小姑娘,我老头空手接你几招,保证并不伤你!”
这回单婵倒踌躇起来,心中琢磨着:“这老儿也是南哥哥的朋友,料他必也知我与南哥哥的渊源,不伤我可能是真,不过,我魔剑使动起来,非比寻常,若伤了他,怎对得起南哥哥!”
心中想着,神色不由流露出来,陡听花妖又是一阵朗笑,叫道:“姑娘,我早就知你宅心仁慈,你也不用多虑,凭你现在这点技业,还难伤老夫一根毫发!”
此语一出,单婵大为着恼,暗里恨道:“也罢,是你自己讨死,怨我不得,如此狂妄目中无物的匹夫,姑娘不教训教训你还道长白山上无人!”
登时怒形于色,手中魔剑一挥,迎风飞舞,霎忽之间,骤闻仙乐临空,悠扬悦耳,听得人如醉如痴,浑然无觉,这魔音也端的妙用。音发剑到,魔剑向上一撩,斜斜一带,左右直挽了一个大剑花,一招三式,这是阴阳门“阴阳魔剑”中的精妙招数,“三羊开泰”一式。
不料这三式全使过,却连人家的袍角都没沾着,也没瞧清对方是用什么身法闪过,心中不觉大震,想道:“花老儿果然名不虚传,没有给我的魔音迷住!”
这一急,单婵已然使出破斧沉舟之看家本领来,手中剑一紧,呼呼风响,魔音又是一变,方才柔和悦耳,此刻变为凌厉震耳,如山之将崩,似海之将翻,一忽儿万马奔腾,一忽儿千鬼号啼,教人听了心焦一锍,浮动不定,终至入于幻境,授首被戮。
随在这凄厉魔音声中,单婵的七孔魔剑已如风卷残云,直向花妖身上要穴连连刺到。
花妖身不动步不移,两大麻袍一举,微微一拂,恍有一股无形罡猛劲道反撞过去,忽地里,单婵手里的魔剑七孔迸裂,魔音顿止。
原来那魔音乃全凭七孔交流,激荡空气而成,孔洞既已碎裂,魔音欲作无从,自然静了下来。
花妖面上略现愠色,喟然道:“长白阴阳门究非正道,姑娘,我老儿与你素日无怨,今日无仇,你心何狠,一动手便要把我置于死地?”
单婵这一惊非小,额上冒着冷汗,口中颤声叫道:“老前辈,是你教我放心向你进击!”
呵呵,一阵笑过后,花妖颜色平复,笑道:“我老儿虽教你不必忌惮,可也没教你招招刺人要害,你这小丫头年纪虽轻,心术却是不正!”
陡然间,只见对方那个和花妖一齐走出来的伛背老人,缓缓行前,搭腔笑道:“花前辈,好啦,都是自己人别呕气啦!”
单婵一听,心中大喜,忙扑前叫道:“南哥哥,是你,刚才怎地不声不响?”
这伛背老人显然是南星元化装而成,与他在一起的黄脸老太婆,也正是他的爱侣史三娘。南星元笑道:“我料花前辈必不肯伤你,姑且不相认,等他老人家教训教训你,好煞煞你的锐气!”
单婵尖起声叫道:“南哥哥,咦哟,你好坏,我不依哩!”
气氛顿时和缓下来,南星元乃为单婵给各人引见,寒暄一阵,大伙便进太虚道观坐地细叙。
在道观中,单婵把赤城山群雄被困长白山阴阳太极阵之内,告诉南星元,说给那些毒沙所困,危在旦夕,又将阴阳二怪要找史南二人之事说出。
但见南星元欷嘘叹息道:“这可棘手啦,这个毒沙魔阵非常歹毒,并非武功所能济事,要解围势必窃得老怪秘笈,才有办法,因此阵乃老怪积百年修为钻研出来,用阴阳太极变化为本,如非有图指引,休想活着走出此阵!”
众人吃了一惊,半晌,忽听史三娘开言道:“要窃老怪阵图,谈何容易,好歹我们就赶回去,见机行事就是,若天不绝群雄,给我们手到偷来,他们出生天就有望了!”
南星元道:“且慢,凡事欲速则不达,要偷老怪阵图,救群雄,必需有个周详计议,否则莽撞从事,恐有功亏一篑之虞!”
史三娘不响,花妖却听得出神,开口问:“南贤弟有何高见?”
南星元郑重地说道:“老怪为人诡计多端,即使我们能偷阵图到手,在救群雄出险之时,难保他不会知道,以我与史妹妹技业,休说要打败老怪,交上手也只有丧命份儿,所以我说必有周详计议便在这里!”
花妖沉思有顷,忽憬然道:“南老弟的意思是说,当你们进行救人之时,必要有高手抵挡老怪,缠着他们不给再使诡计是不是?”
南星元点头道:“不错,在下就是这个意思!”
花妖和赛刁婵同时笑将起来道:“以咱两人微末之技,可能够挡得阴阳二怪一阵?”
南星元笑道:“若花前辈大义灭亲,不以前此与老怪交情为重,肯出手相帮,自是水到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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