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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之娇女--陈阿娇新传-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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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你哪里受伤了?你怎么了?”他惊惶失措要检查我身上。
我连忙拉住他的手,“去病,去病!”示意他稳下来,“姐姐……没受伤……”
“那血……”他完全不相信。
这个,这个……
该怎么婉转的给他讲解女生生理常识呢?现代的小男孩明明都是无师自通的啊!
“你别问了,这是正常的……”我为难的说。
“不不,姐姐,你别瞒着我,你肯定是受伤了!昨晚你还不停喊痛来着……”他带着哭音不依不饶。
我傻眼了。再一次领教到他是个怎样固执的小孩了!企图敷衍他,根本就是妄想。
“去病,你别慌呀……”见他如此我也不禁乱手脚,索性闭上眼睛,一鼓作气叫道:“其实这是每个女生都会有的,每月都会来一次,叫做月事!”
死就死吧!
良久没有回声,我偷偷睁开一只眼睛,只见去病呆若木鸡站在那里,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小脸涨得通通红。
一时间气氛凝结。半天才听到他低低的声音:“哦,我马上就去城里,你在这里千万别走开。”说罢,飞也似的逃了出去。
看他慌不择路的身影……突然想想好笑,居然派他去买那个。
肚子倒没有昨晚那么痛了,身下却依然波涛汹涌。
仔细回忆了一下,记得以前并没有痛经这个毛病,是从什么时候得的呢?
对了,是被打入冷宫后才开始的,后来便越来越严重……难道说是那种长期使用的特殊熏香被停用了,才会导致现在的生理不调?
正在胡乱猜想,听到门外有马蹄声,不一会儿,去病推门而入。
“这么快就回来了?”我笑道。
他仿佛已经恢复了自若神态,将干净衣裤与一大匹上好白绸交到我手里,道:“姐姐,我到外面帮你守着。”说完掩门离去,逃窜的脚步却泄露了他的惶乱。
我摸摸鼻子,忽觉几分尴尬。
换上了干净衣裤,整理好包袱,轻轻推开了扉门。
秋高气爽,碧空如洗。
屋外凉棚内还有几张残存的坐席。
不远处霍去病抱膝而坐,似乎心事重重的凝视着棚外的茂盛火枫。
我正要唤他,却逢秋风骤急,树摇叶狂落,艳艳红枫在空中随风曼妙飘舞,无声无息纷零各方。
一片研红轻轻飞落到他足下,他情不自禁低头,修长的手指温柔抚触,片刻又将它小心翼翼托在手中,视如珍宝,微微一笑,没料到秋风疾起,那片红叶便不经意的驰向远方,少年神色惆怅……
我一时出神。
。。。。。。“嗯,我看姐姐一个人站在这里很久,也不动,也不说话,只是呆呆的望着那些落下的树叶,我就知道,你肯定是在想念谁了!”。。。。。。
清脆的童稚声音好像还回荡在耳边,但说这句话的天真小孩已经变成了美貌少年。
优美的下颌,长长的睫毛,鼻梁挺拔,轮廓分明,去病有着清雅无邪的精致侧面,很难想像这个惹人怜爱的少年竟会成为将来名动天下的骁勇将军。
心中一柔,只觉此时景致如画,不愿打扰。
我含笑倚门相顾,很少见他沉静模样,感觉还真……蛮特别。
他却扭头发现了我,急忙站起走了过来,劝道:“姐姐,你不舒服就多休息一会吧。”
“我没事了,”我温柔的望着他,“我们走吧。”
一般腹痛,也就是第一天最难熬,接下去便能忍受了。
他端详我神色,知道我没有说谎,方才放心,点头道:“好,我们走。”
“姐姐,我们继续向北走,到了沮阳城,离朔方就只剩一半路了。”去病扬起马鞭,露出雪白牙齿,意气风发的指向前方。
“哈哈,终于走了一半的路了!”很快就可以见到仲卿了。
“是啊……”他话刚说了半句,突然笑容凝结。
我见他神色不对,疑惑的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未见其影,只闻其声,前边小道上响起了杂乱的马蹄声,瞬间就见七八匹骏马冲我们飞驰而来,来势迅猛。
“调头!”霍去病猛喝一声,我知情况不妙,立即随他调转马头,可一转过身,竟发现身后道上又奔来四五匹骏马。
前有埋伏,后有追兵。我们生生被堵在小路中央。
转眼,十几人马已迅速包围过来,分别挡住去路。
我们无路可走,只得勒马停行,警惕的静观其变。
第二卷: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第四十四章:受袭
这聚拢来的十几人马皆为老百姓打扮的中年壮汉,但见他们神色平和,却不像是对我们有所恶意。
“吁!”
为首的一位虬髯大汉,驾着匹彪形黑色骏马分众而出,到我们面前,轻巧跃下,客客气气的抱拳作揖,恭声道:“表小姐,小公子,卫大人叫小的来接你们回去。”
终究还是给卫长君找到了。
我心中暗叹,不禁气闷。
“不必了,你跟大舅舅回报,就说我们自有打算。”霍去病朗声道。
虬髯大汉却似没有听见,径自从袖里掏出一块锦帛,笑道:“这是卫大人叫小的交给表小姐的,表小姐一看就明白了。”
霍去病转头看了看我,见我迟疑着微微颌首,他便用马鞭挑过那块锦帛,递给我。
我展开一看,上面几行潦草字迹,“灵惜吾妹,汝愿兄定遵之,盼归。”
我将它交给霍去病,霍去病看后沉吟片刻,眼珠滴溜一转,便对大汉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跟你回府吧。”
虬髯大汉一闻此言,稍稍松了口气,连忙笑着作揖,道:“多谢小公子!”
“表姨,那我们走吧。”霍去病转身笑嘻嘻的对我说,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微不可察的摇了摇了头。
我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叫我见机行事。我点了点头:“好。”
他们一共来了十二人,前面四人领路,左右各两人护着,后面四人跟着,不动声色的压着我们前行。
我看这阵势很难逃脱,一时心事重重,默默策马。
霍去病却似胸无城府般的与虬髯大汉攀谈,“大叔如何称呼?”
“不敢当,不敢当,小的姓郭。公子称我老郭便行。”
“哦,郭大叔!”霍去病抱了抱拳。
老郭连忙恭敬回礼,“小公子折煞小人了!”
“郭大叔,你们是怎么找到我们的?”霍去病装作好奇,不经意的问。
“呵呵,”老郭爽朗的笑道:“小公子与表小姐可让我们好找哪!我们已经出来好几天了,一直沿途打听,却一无所获,怎么也没想到你们走私路,且打扮成这副……这副古怪模样!要不是今日小公子去城里买绸缎,有个手下正巧看见,随口嘀咕了句:‘真奇怪,小乞丐还有钱上绸缎铺!’——我们还找不到呢!”
忽觉失言,又歉意道:“啊!小公子不要见怪,看小人这笨嘴!小公子是千金之躯,小人竟说成了……实在是该死,该死!”
霍去病不以为然,哈哈一笑:“这有何妨!倒是我一时大意了,郭大叔真好眼力。”
老郭见他面色并无不悦,这才放下了心,两人随口又聊起了其它。
不知不觉已到了幽深野生丛林之中。
老郭望着眼前那条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皱眉道:“小公子,我看还是两人两人的通行,比较好!”
“听你的,郭大叔!”
众人依言分成两人一组,缓缓前行,道路崎岖泥泞,一时无人说话,只闻马蹄嗒嗒。
风吹过茂盛林海,发出哗哗之声,一眼看去皆是密密麻麻的参天大树和足有半人高的无名野草,根本无路可逃。
正在暗暗焦急,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惨叫,“啊!”随即一个重物啪的应声落地。
大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纷纷回头,惊见一名侍卫伏在地下勉强挣扎了几下,便不再动弹,背上赫然插着一把飞刀,血液沽沽溢出!
“不好!”老郭大喝一声,“有埋……”
“伏”字未出,说是迟那是快,林中已传出了几声怪啸,抬头一看,树上牵藤飞窜出二十多个黑衣蒙面的凶徒,手持利器,势若猛虎地向我们扑来。
“锵““锵“老郭他们慌忙拔刀应对,顿时双方陷入激战。
“大胆,你们是何人?竟敢……”未待老郭说完,他已被扑落马下,几名黑衣人欺身上前,利刃快如闪电,老郭就地打滚,避过几刀,与他们缠斗了起来。
陡生变故,我已吓得瑟瑟发抖,霍去病连唤了几声,我听见了,想答应,却出不了声,见我无措,去病当即立断,飞身过来与我同乘一匹,用力扯起缰绳,欲带我冲出重围。
靠在他身上,我心定了几分,只见这帮凶徒身手利落,刀法快捷,行动一致,并不像普通路匪山贼,分明是早有准备的高手!
“嘶!”
糟!一不留神我俩所骑马儿被乱刀刺中,痛嘶了数声,不再听从使唤,扬起马蹄,疯狂将我与霍去病甩到地上。
我摔得头昏眼花,霍去病却一跃而起,长剑飞舞,与两名追上来的黑衣人拼斗,乒砰之间,金石相击,迸出满堂火花。
“啊!”“呀!”四周惨叫声求救声此起彼伏!
我惶乱的爬了起来,环顾了一眼,惧见侍卫多数皆已毙命,凶徒虽死伤不少,但仍余七八人。不远处老郭与另两名侍卫以一敌之二三,奋死相搏,身上血迹斑斑,显然身负重伤……
遍地血流成河,眼前阵阵眩晕,死命掐自己的大腿,让自己冷静,跟在去病身后左躲右闪,竭力不想拖累他。。。。。。
去病勇猛异常,剑术精湛,可毕竟年纪尚小,缠斗时间一长,力有不足,一名蒙面人看出了他的弱点,找准机会,蓦然从他肩上擦过,斜挑一剑!
臂上刺骨冰凉,一阵麻痛传来,我咬紧嘴唇闷哼了一声,不想分散去病的注意力。
去病却已看到我受伤,眉宇间杀气立显,刷刷刷朝刺伤我的那人连劈数剑,三尺青锋尤如灵蛇吐信一般迅猛,那人见他似不要命般,慌忙向后躲闪,去病一个急步逼近,剑芒流动,势不可挡,那人闪避不及,刹那被从心脏冲刺而过,倒地扭曲了几下,一命呜呼。
剩下那人见状心生恐惧,持剑防御,不敢再冒然上前。
“走!”去病紧紧拉起我。
没想到刚走了几步又围上来两名黑衣人,我跌跌撞撞的跟着去病,匆匆一瞥,骇然发现老郭他们俱已命丧黄泉。
顾不得多想,就听去病大喝一声,剑挽狂花,攻击快若惊雷,拉着我奋力前冲,奇怪那几名黑衣人纷纷避让,似乎并不想伤害去病,并没有趁他行动不便而群起攻之,只是拼命想绕开他刺向我。
十几招较量下来,去病意识到他们的目的,更用身体紧紧的护在我前面……
一时间,他们虽是人多势众,双方却仍僵持不下……
忽觉寒毛竖起,背后一阵阴风袭来,我悚然回头,一道白色弧光迎面凌利劈来——没想到后面竟然还藏着一人。
我恐惧到了极点,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暗叫此命休矣。
“噗!”听见利刃深深砍入肉中的声音,旋即清脆拔出,温温热热的腥血霎间喷溅了我满脸满身……我屏息以待,预想中剧痛却迟迟没出现。。。。。。我缓缓睁开眼睛,顿时肝胆俱裂!
“去病!”我听见自己凄厉的尖叫,膝盖打颤,不由自主跪倒在地。
他单薄的身子鲜血淋漓,晃了几晃,倒在我面前,原来他……他竟硬生生的迎了上去,替我挡了那致命一刀。
我骇得魂飞魄散,不可置信,哆嗦着爬了过去,用力抱起他,“去病!”我哭着喊他。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血?为什么那个血窟窿会那么深?无论我怎么按怎么止,腥粘的鲜血还是不停的从我的指缝里汩汩溢出……
他吃力的看了我一眼,颓然合上双眼。
“不!”我的心霎间被扯成碎片,痛得几乎不能呼息,眼前一片模糊,泪若泉涌。
这帮黑衣人也被这意外变故镇住,一时竟没有趁机上前。
“老大,……怎么办?”
那名头目呆了半响,咬牙道:“……事到如今,只好一不做二不休了。”
我悲痛欲绝,脑海却一下清醒了,联想种种事端,洞悉到其中叵测。
心中杀意澎湃汹涌。
轻轻放开去病,强撑站了起来,凝目逼视着那带头之人,沙哑问道:“告诉我,你们是谁派来的?”
那人血红鼠目中精华闪烁,哼了一声,冷冷道:“你不必知道!还是乖乖受死吧!”说罢单手一挥。
我不畏反进,一字一句森森诅咒:“你们误杀了霍去病,回去一定会死得比我更惨!”
被我陡然说中心事,持刀几人情不自禁退缩了两步。
见他们此状,便知自己没有猜错,我歇斯底里的笑了起来。
带头那人周身一震,随即凶光毕露,阴恻恻道:“杀了你,我们自有办法交差!”
我勾起嘴角,轻蔑一笑,缓缓回身坐下,怜惜的抱住霍去病,将脸贴在他颊上,悔恨的泪水潸潸而下,混合着他的血,婉延漫淌……
去病,是我害了你,就让我们一起死吧!
我闭上眼。
沙沙脚步声渐渐逼近,血腥杀气四起……。。
“啊!”“啊!”惨叫声接二连三的再度响起。
我猛然睁开眼睛。
情况瞬间发生了变化。
几名黑衣人竟一个个接连倒地,抽搐不己,一支支飞箭夹杂劲风准确的射中了他们,不远处传来纷乱马蹄声……
带头那人见况不妙,尖啸了一声,恶狠狠的向我扑来,那利剑只差一寸便可贯穿我的咽喉!
轰!
他狰狞的倒在我面前,一双凶目不甘心的鼓瞪着我,死状可怖……
我已承受不了更多,眼前一黑,晕死了过去。
第二卷: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第四十五章:黑手
恍恍中,我又回到了这个似曾相识的冰冷场景。
无边无际的沉寂黑夜。漫天飞舞的晶莹雪花。
前方隐约透出微弱亮光,顾不得多想,我跺了跺快冻僵的脚,拉紧衣领快步前进。
地有积雪,行路很是吃力,走了很久,也不见尽头,只好停下来扶树休息。
再抬头的时候,发现不远处的林中空地上,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火堆,啪啪燃烧着。
寒夜,火堆。难挡诱惑,我连忙奔了过去,急急坐下烘手,享受这意外的温暖。
是谁生的火呢?
举目四顾,黑暗树下似乎有人,影影绰绰,却看不真切。
“是谁?”我小心谨慎的站起身。
他听到声音,慢慢走了过来,秀丽无邪的小脸在红红火光映照下洋溢着欢欣。
“姐姐,你来了!等你很久了哦!”他开心的笑道。
“啊!去病?”我欣喜若狂的冲了过去,“你没事?”
“嘻嘻,我武功盖世,怎么可能有事?”他一如既然的调皮,“你看!”他特地转了一个圈。
我泪盈于睫,点点头,突然一把抱住他,哽咽道:“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他仍呵呵笑着。
忽觉不对,阵阵腥甜弥漫,双手所触之处为何如此冰湿粘稠……
不由拉开他仔细一看,只见他的肩上皮开肉绽,鲜血似喷泉一般涌出……
“去病!”
他支撑不了,颓然放软,倒在我怀里,绽开虚弱微笑,嘴唇动了动,“去病不能再保护姐姐了……”
身影一下变成透明,消失在我手中。
“不!”尖叫冲破云宵。
天上诸神宝相庄严,冷眼旁观。
……
……
“明月!明月!”一双大手按住我狂躁挣扎的身体,“你醒醒!”一阵阵疼痛拍打在我脸上,一声声沉着呼唤,生生将我从恶梦中剥离。
我浑身湿透,冷汗涔涔,涣散的目光呆滞望着他,惭惭恢复了心智。
这个男子似乎熟悉又陌生,他的眼底尽是红丝,下巴渗出湛青一层浅浅胡茬,满面都是憔悴。
“你醒了!”看到我睁开眼睛,他松开了纠结的眉心,怜惜道。
我愣愣不语,终于认了出来,“仲卿……”我梦呓般的软弱呻吟,不敢置信,“我一定是在做梦?”轻颤着伸手摸索他的坚毅俊朗轮廓……
他深眸骤亮,按住我的手,猛地一把将我狠狠揽入怀中,力量之大似要将我揉碎。
手臂压到了伤处,我强忍痛楚,一声不吭,不想失去这个渴望以久的温暖怀抱,眼底不由自主泛起酸意,水气氤氲……
去病!
倏然,那一幕幕可怕的景像跃入脑海,不知怎的,敌意顿起,用力推开他,生硬的问:“去病呢?你把去病怎么了?”
他似没觉察出异样,轻抚我的头发,嘴角上扬,道:“这小子命大,那一刀差点就劈中心口……大夫说他需躺上三四个月。”言下颇有嘉许之意。
去病没死!
我长长吁了一口气,双眼一闭,两行热泪滚滚而下。
“我去看他。”刚欲起身,却发觉自己全身乏力。
“别动!”他连忙拉住我,阻止道:“你昏迷了两天两夜,身上又多处受伤,此刻还不宜下榻!”
我哪里肯听,挣扎着仍要下来。
“明月!”他坚定的握住我的肩膀,温和道:“我已派了专人照顾去病,等你好些,我立刻带你去。听话!”
我耗尽气力,不慎牵动臂上伤处,一时痛得说不出话,无力动弹。
努力平静自己的呼息,抬头凝视这张让我魂牵梦饶的英俊面孔。
初见的欣喜已悄悄散去,心头阴云密布,千万种猜忌跌宕浮现。
究竟是谁下的毒手?
若换作从前,我或许想不到那么多,但是今日,经过那些背叛和欺骗,我已不再是当年天真的明月了。
原本设想暗杀我们的人,极有可能是王太后或刘彻派来的,而见他们如此顾忌霍去病,那么嫌疑最大的就是卫家!
只是卫子夫既然已放过我一次,现在又要杀我第二次?
卫长君也极有可能,我的出逃脱离了他所能控制范围……可何苦让那十二名侍卫陪葬?
至于卫青……
我蹙眉,定定望向他。
我不愿怀疑,但是……他如今贵为关内侯,留下我始终是个患害,会不会有意假借乱匪之名除掉我?
只见他的目光深似幽潭,却蕴含无限脉脉热切之情。
心念一软,若是如此,他又何必救我?
一时间想不分明,只觉得天地万物皆不可靠。
“怎么了明月?哪里不舒服吗?”他见我脸色阴晴不定,不禁担心。
到底要不要问他?
心中窒闷紧迫,似暴风骤雨将至的前夕。
怀疑的种子一经种下,不问,恐怕此生难安。
一想到去病的惨状,更加悲从中来。
事情到了这一个地步,还怕什么更坏的答案了吗?
我陡然挺直身子,单刀直入问道:“仲卿,告诉我,是谁要杀我?”
他闻言怔住,虎躯不易察觉的一颤,半响,轻轻放开我,起身而立,沉吟踱向窗边。
再回头,神情仍是平和,语气中却多了一丝肃杀:“明月,你放心,以后再也没人敢动你。”
我心下凛了一凛,他果然知情!
“仲卿,我怎能放心?”我急切的望着他,凄声道:“去病差点为我而死!你若晚来一步,见到的就是我俩的尸体啊!”
此言一出,他的面色顿时变得异常严峻,森森目光如冰刀霜剑,望向窗外,伫立负手沉默,并不看我。
一室静谧,各怀心事。
“此事确是我有愧于你,又连累了去病。”许久,听见他微微叹息,话中歉意内疚难掩。
见他迟迟不肯告知真相,心中怀疑溢盛,难以忍耐,把心一横,咬牙迫道:“仲卿,你若不坦白告诉我,明年的今日便是我的忌日!”
“你!”他似没有想到我竟如此固执,霍然转身。
我直直逼视着他,不放过他的任何一丝表情。
惭惭,他眸光中竟有了三分犹豫,
心情迅速下沉,似到了无底深渊!
他见我眼色悲哀,恨意惭浓,忽然明白了我的猜忌,皱眉道:“明月,你想到哪去了……”似乎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两人难解视线纠缠,相顾无言,良久,他迟疑道:“……此事你还是不知为好,我自会,自会处理。”
缓缓坐到榻前,握住我的手,柔声道:“你好好休息,别的事不必多想,一切有我。”
我失望到了极点,只觉身心俱疲。
“仲卿,”我平静无波的望着他,慢慢从他掌心抽离我的手,淡淡道:“这么多年,我都在等你,费尽心机只是想要和你在一起,历尽千辛万苦的来找你,从来也没有怨过……”
不知不觉颊上已是冰冷一片,湿漉漉纵横交错,我却依然微笑,声音平缓,不辨喜怒:“我一直以为这世上只有你对我是真心……可是如今看来,竟然是我自作多情……呵呵……”
“明月……”他不禁慌愕。
我倔强望着他,绝决不肯妥协。
他深深看我,神色莫测,终于道:“好,你既想知道,我说。”
霍去病安祥的躺在榻上,双眼紧闭,面色苍白。
我慢慢抚上他的脸庞,他宽阔的额头,他浓浓的剑眉,他修长浓密的睫毛,他挺直优雅的鼻梁,他嘴角微翘菱型的薄唇,他的睡容仍然稚气未脱……可是这个单薄少年,他竟愿为我出生入死。
心中一痛,缓缓在他榻前坐下。
“……小去病,我已从你小舅舅的支言片语里,拼凑出了整个故事,你想知道吗?”
我怔怔的望着他,半天,柔声娓娓而述:“其实两年前,卫青就已定下计谋,寻得了那颗假死奇药。但他还没来得及行动,我却被打入了冷宫。”
“冷宫戒备森严,当时他尚势单力弱,无论他如何相求,卫子夫都不肯出手相助,最后卫子夫要他立下赫赫战功,助她稳固地位。于是他拼死沙场,浴血奋战,直至成了关内侯,这才有资格逼卫子夫兑现了承诺。。。。。。”
我低低叹道:“可惜卫青所托非人,这周密的计划,却忘记计算人心。他大哥竟对我起了异心——或许卫长君认为我在他那,会对大家都好吧,呵呵,他竟诳骗卫青说我真死了……”
忍不住微微一笑,“小去病,如果不是遇到了你,或许我这一生真的再也见不到卫青了吧。谁能想到,你竟带我逃了出来。。。。。。”
“卫长君遍寻不及,唯恐事情越闹越大,惊动了陛下,卫家必遭满门抄斩之祸!便将此事告诉了卫子夫,卫子夫本已为自己当日一时心软懊悔不己,闻言顿时起了杀机,要永绝后患……”
“总算那卫长君还有几分良心,他得知卫子夫的用意后,这才急忙通知了卫青,救了你我一命……”
我温柔的握住他冰凉的手,泪水坠落,溅在他手背,仍然笑道:“去病,你看,大人的世界多么复杂,权利纷争,利欲熏心,身不由己,反复无常,哪怕是至亲骨肉,却一样勾心斗角……”
一时哽咽,想起他的天真纯良,只觉心若刀绞,黯然难禁:“只有你,纯洁如雪,挚爱如火……去病,姐姐再也不会让你冒这样的险,不值得……”
我失神的抚摸他年轻的鬓角青丝,心中默默继续说道:去病,姐姐并非铁石心肠……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这一切或许只是你年少冲动……
我无限凄婉的望着他的恬静睡容,终于狠了狠心,转身离去。
第二卷: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第四十六章:释怀
深秋的午后,日头晴暖,和风熏人。幽雅庭院里静而无声。
“小姐,小姐,侯爷来了。”朦胧间听到有人轻声唤我。
垂幄珠帘被揭起,发出凌凌悦耳之音。
“嘘。”卫青放轻脚步走到榻边,见我已然微笑着睁开眼睛,歉意道:“还是把你吵醒了。”
“我只是打了个盹,没有真睡着。”略略撑起身子,躺得久了,人反而更有乏乏之意。
侍女绮柔殷勤拿来软垫,扶我坐了起来,细心地帮我掖好薄被,深秋微寒,又拿来外衣给我披上,这下悄然掩门退下。
我笑道:“你府中下人很是周到,看来侯爷御下有方。”
因去病和我有伤在身,不宜舟车劳顿,只得暂居卫青在蒲吾城的同僚苏将军府。为了谨慎起见,卫青传信回府,令他们挑两名机敏婢女来,管家就把自己两个女儿送来了。照顾我的是姐姐绮柔,长得如花似玉,性情也十分温柔伶俐,妹妹画蝶我只见过一次,甚是活泼可爱,应该会和去病合得来吧。
卫青闻言晒然一笑,不避嫌的俯身卷起我的袖子,检查我手臂上伤口恢复情况。
我虽不是封建之人,但他手指所触之处酥痒难耐,不由“咭”笑了一声,刚想说叫他快点,胸口一阵气血翻滚,掩口连连咳嗽起来。
他微微皱眉,责怪道:“身子这么弱,还偷偷跑去看去病,看来是着了凉了!”
见我越咳越剧烈,他摇了摇头,帮我轻轻拍背。
好不容易平息了下来,我已咳得眼角带泪,鬓松发乱。
“你看你。。。。。。”他正要再教育我。
我连忙可怜巴巴的抬眸看他。
他见我这副怯怯模样,又好气又好笑,不忍再说什么,只是捏了捏我的鼻子,“你呀!”
看我不服气的捂着鼻子瞪他,他嘴角含笑,道:“喝点水吧?”
我点了点头。
他微微一笑,便起身为我倒水。
漱漱水声。
望着他的高大背影,笑容不知不觉渐渐隐去。
这几日,他一有空就来看我,对我宠溺关爱至极。
可是不知为何,这一路走得如此辛苦,我从未低落,如今已逢苦尽甘来,我却有些茫然若失……
“来!”
我回过神,接过他手中水樽。
他默默伫立,魁梧身形将我笼罩在阴暗中。
“够了?”
“嗯。”
他接过水樽随意往台阶下一放,缓缓坐到我榻前,拉过我的手,攥在自己手中,并不说话。
我低头垂眸,他的手很大,手指修长,掌心粗糙,布满了茧,大概是握弓练箭多了吧。
青狮铜炉里焚着上好檀香,馥郁香气,缥缈萦绕,令人懈意放松。
满室寂静,风吹帘动,不经意望去,斜阳透过绡纱缝隙隐隐透了进来,地面斑驳成影,恍恍惚惚,似是梦境。
不知不觉,又有些昏昏欲睡,抬头却见他凝视着我,目光深沉,似有话要说。
“怎么了?”我慵懒笑问。
他怔怔不语,没有出声。
我聚起精神,唤道:“仲卿?”
沉默良久,听到他迟疑的声音:“明月……你怨我吗?”
笑意还在唇边,来不及散去,心脏却骤然抽紧,似被挖出最深处的隐秘酸楚。
我转眸定定望向他,柔肠百回,思绪千折,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说不怨?
这些年,在我最需要他时,屡屡生死关头,他在哪里?
说怨?
该从何怨起?他不顾一切钟情于我,欲放弃所有带我私奔,随后又苦觅良药,低声下气哀求他人,征战沙场浴血奋战,几乎都是为了我,一得到卫长君消息,他丢下手头全部军务,冒着诛九族的危险,奔赴寻我,如今又对我百依百顺……要我怨他什么?
我张了张口,又止,委婉难言,终化成无声叹息。
见我久久沉吟,他的眉心微拧,漆黑深眸不易察觉的闪过一丝阴霾,神色陡然间有了些彷徨。
他如此神态,不禁心软,“不,仲卿!”我摇了摇头。
他顿似如释重负,绑紧的脸部线条柔和下来,轻轻将我拥入他胸前,下巴抵着我的头顶,含糊唤道:“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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