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天命朱颜-第2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不知从何处传来翅膀扑棱的声音,她抬起头,看到一只黑色的东西正挣扎着从通风口里挤进来。她心头一喜,将它取下,竟然是一只蝙蝠:“真没想到,你竟然跟来了。正好,替我传个书信吧。”
“皇上,皇后娘娘,老臣无颜见你们、无颜见大曦历代先皇啊。”慕容北跪倒在两人的面前,在死亡面前都不曾低头的铁血汉子,此时却哭得老泪纵横。杨恪想起失去的江山,眼中泪光闪烁,将慕容北扶起:“老将军,是朕对不起你们。”
“陛下切不可如此说,折杀老臣了。”慕容北向钟品清行了一礼,“钟娘娘,没想到您还在世。”
“说来话长。”钟品清叹息,“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江王逼宫夺位,又推行新政,挟天子以令诸侯,导致朝廷纲常不举,政令教化不行。天赐一脉开创的开明气象,清廉为本奉公惟谨的士林风气,在赤诚一朝几乎丧失殆尽。如今民怨沸腾,江王若是不除,恐大曦国祚不保。”
江王原本只是皇室庶出旁支,数年前,掌权的穆太后对他甚为器重,穆太后崩黜之后,天赐帝患上眼疾,令太子杨啸监国。杨啸对江王非常忌惮,江王就拥立当时才十一岁的晋王杨恪,废除太子,迫使天赐帝退位,杨恪登基,改元节律。江王拥立有功,权倾朝野。
杨恪无言,其实他早该知道,江王杨远山天生反骨,迟早是要夺那个位子的。
“娘娘有何计策?”慕容北恭敬地问。
“唯今之计,是要先出城去,城门守卫极严,想来那些低级的官兵和锦衣卫是没见过我与陛下的,只是将军的画像挂在城墙上,恐出城不易。”顿了顿,又说,“不过今日这帝都之中,有一个人可以帮我们。”
“谁?”
“高丽使臣。”
“金洙正?”杨恪略一沉吟,“不错,此人四年前进京纳贡,回国之后牵扯进高丽党朋之争,是朕下旨免他死罪。”
“老臣也曾与他有一面之缘,应该可信。”慕容北道,“那高丽王也是在陛下的支持下才得以登基,莫非娘娘是要去高丽国借兵?”
“不,高丽虽为我大曦藩属,但始终是异族,我们不能引异族之兵入境,否则将会在青史上留下千古骂名。不过,高丽倒是可以给我们提供粮草辎重,这趟高丽之行,我们不得不去。”钟品清目光坚定,“明日我就想法去见金洙正。慕容将军,你的铁甲军在北边朱厌城,出城之后,请你立刻北上,这支军队,对我们尤其重要。”
“是。”正说着,忽然一阵阴风扫过,三人回头,看见一只黑色的蝙蝠倒挂在窗棂上,钟品清一喜,抓住蝙蝠:“菲儿有消息了!”
杨恪这才想起那个被抓的色目女人,微微皱眉:“她……养蝙蝠?”
“没错,别人是飞鸽传书,她是飞蝠传书。”钟品清取下绑在蝙蝠肚子上的小布条,“她说她在西宁侯府中,让我们不必管她,她自有办法。”
杨恪与慕容北对望一眼,都有些担忧:“她究竟什么来历,可信吗?”
钟品清眼底闪过一丝悲伤:“她的来历……也是说来话长,但绝对可信!这个不必担心。”
抬眼望向窗外,天色有些暗了,“慕容将军且先休息,杨恪,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见一些人。”
新月又如眉。不知为何,杨恪如今看月,觉得凄凉悲哀,以前做皇帝时,月却是可以赏的。
两人出了城,越走越偏僻,杨恪不禁问:“去哪里?”
“燕子坡。”
一路上草木稀少,连偶尔可见的一两棵树木都不知被谁剥了树皮,光秃秃地煞是难看。走了大约两刻种,该是快到燕子坡了,他突然看见前方有一个矮小的黑影,正蹲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在干什么。待得近了,才发现那竟是一个人。
杨恪看清了她的容颜,如果不是月光分外皎洁,她都几乎要认为眼前这个小女孩不是人,而是一条狗了。她长得太过瘦小,全身都只剩下一张皮包着一把骨头,身形佝偻,面色蜡黄,双眼浑浊无神,正紧紧盯着地上,看着自己那双孱弱的手一下一下地挖着泥土。
突然,那女孩眼中一亮,从土里抓出一条细长的东西,竟是一只蚯蚓。她兴奋而迫不及待地塞入嘴中,嚼了两下便吞下了肚。接着,她继续挖起蚯蚓来,眼神又暗淡下去,瞳仁浑黄而麻木。
年轻的帝王顿时胃里一阵翻涌,眼泪汹涌而出,他已经很久没有真正哭泣了,一个帝国的统治者是不需要眼泪的。
瘦小的女孩还在不住地挖着,杨恪别过脸去,继续跟着钟品清往前走。越过那座小山丘,他便清楚地看到前方那一个连着一个的破败帐篷,或者那些根本就不能被称为帐篷,只是几根细小的木枝撑着几块破得不能再破的脏布。
大群大群的百姓就住在这样的帐篷下,个个面黄肌瘦,眼睛里透着深深的绝望。杨恪缓缓地走过去,从他们身边经过,看到一幕幕惨剧,那吃了观音土的人,正胀着老大的肚子,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那吃光了周围树皮的人,正贪婪地挖着山石之间的青苔,和着土吞下去;还有那用破了好几个大缺口的锅炖着肉的人,正看着袅袅的炊烟哭泣,杨恪闻见肉香,走过去,分明看见里面飘着几缕漆黑的头发和五指蜷曲的手,以及旁边丢下的婴孩头颅。
易子而食!他的脑袋里冒出这样的一句古话,直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几乎就要站不稳。
他们……他们是从黄河边上来的难民么?为何会在这里?为何朝廷没有发给赈灾的钱银?为何凄惨到这步田地?京城里不是夜夜笙歌么?皇宫里不是天天都有吃不完倒掉的食物么?为何离京仅仅十五里之遥的燕子坡,却如同人间地狱。
“公子……”一只手抓住他的腿,他一惊,转过身,却见一个肚子胀得老大的人正抬着干枯黝黑的脸看着他,一脸痛苦。他以为他要乞食,已伸手去掏怀里的银子,却不料那男子道,“公子,你带着剑,就行行好,杀了我吧……太痛了……”
杨恪一瞬间便感到全身无力,心中如刀搅一般痛。
朗朗苍天下,有多少冤魂啊,他到现在都不是十分了解自己的国家,身为皇帝,却连自己的子民是否吃饱穿暖都不知道,他有什么资格做一国之君?
这是多么令人羞耻的事情!
钟品清从背后扶住他,低低地道:“这是在皇宫里看不到的,你早该出来看看了。”
“清儿。”他轻唤她的名字,握住她的手,掌心里已经有了老茧,“这三年,你流落在外,一定受了不少苦吧?”
目光一黯,钟品清喃喃道:“那些……都不重要。”
回城的路上,杨恪始终死死地抓住她的手,眼前又浮现身为晋王时,在潜邸的那些日子。嫁给他时,她才十岁,穿行在牡丹花丛中的她,那么美、美得像是要刻进他的骨子里。
从长信宫里逃出来的那一刻,他曾想过,今后一定要让她幸福,哪怕去关外做一对普通的夫妻,一辈子相守,举案齐眉。
但是,今日他才知道,这个国家有他绝对不能抛弃的东西,从他登上皇位的那一刻开始,就永远不会再有平静的日子了。
“清儿。”他喃喃念着她的名字,忽然将她抱进怀中,钟品清愣了一下,并未挣脱,她散落的发丝缠绕着他的眼眸,以前的他,只是一个长于妇人之手,不辨是非,优柔寡断的君王。而现在,历经大起大落,他已明白了很多事情,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清儿,留在我身边。”
他的声音像是一只离巢的小鸟,不知为何,钟品清忽然觉得,过了今日,这只鸟,就要慢慢成长为秃鹰。
始终,硬不起心肠拒绝:“我不走,既然回来了,我就不会再离开了。”
宫灯明媚,大红的灯笼高挂在众人的头顶,一盏连着一盏,将这宴会的花园照得宛如白昼。
今夜,大曦皇帝宴请各国使节,觥筹交错之中,身穿三品官服的金洙正抬头望着那位皇帝,他很年轻,只有十二三岁吧,面色稚嫩得很,江王坐在他的身边,一幅唯我独尊的模样,已经是赤裸裸的欺君和僭越,但他一句话都不敢说,只是唯唯诺诺地喝酒。
金洙正忽然想起四年前的那一次进贡,十五岁的节律帝和十五岁的钟皇后,宛如一对璧人。节律帝与他相谈甚欢,甚至留他在宫内促膝长谈。第二日一早,他出宫,路过御花园,看到那身穿葱绿蟒裙的少女从白牡丹花丛中走过,满园的春色,在一瞬间照亮了他的心。
听说,节律帝逊位之前,她就被废了,这辈子,始终没法再见她了罢。
“这酒跟水一样,没味道!”旁边一个豪迈的声音大声道,他侧过头,那是北方犬戎的使臣,听说是犬戎的太师,身体十分壮硕,比他足足高过一个头。
野蛮人,他在心头骂道。
“巴尔思太师,可是嫌这酒不好?”江王笑道,“不妨,来人,上最烈最好的酒!”
身穿宫装的美人端了一壶酒上来,在青花瓷酒杯里斟上,他一口饮尽:“好!这才能称为酒!”
“各位使节,今日陛下设宴,望各位尽兴,不醉不归!”
一身村姑打扮的钟品清快步来到北会同馆大门外,会同馆是大曦朝专门设置给外国使节居住的驿馆,分南北两座,北方诸国都居住在北会同馆。
“你是干什么的?”守门的小吏傲慢地问。
“高丽使节金大人在么?”
“贡使都入宫赴宴去了,有什么明日再来吧。”小吏瞥了她一眼,转身走进门去。她皱了皱眉,正要离开,忽然一头撞在一个壮硕高大的身躯上,手中的篮子跌落,一篮子的白牡丹滚落在地。
抬起头,看到一张粗犷的脸,是犬戎人!钟品清连忙说:“对,对不起,大人。”
那犬戎男子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俯身捡起一朵牡丹:“这是什么花?”
“回大人的话,是牡丹。”
“牡丹……”犬戎男人低声重复,然后又望了她一眼,她美丽的脸如珍珠般莹润洁白,“你是什么人,怎么看着眼熟?”
钟品清的心突地跳了一下:“大人,奴家只是个卖花的村姑,大人怎么会见过奴家呢?”说罢俯身去捡篮子,犬戎男人先她一步捡起篮子,丢了一块银子给她,“这些花我全买下了。”
“可是……”话还没说完,他忽然将她拦腰抱起,“连你也一同买下了。”
不顾钟品清的挣扎,他径直走进门去,小吏也不敢阻拦,想想不过是个卖花女,只要这些使节大人高兴,不要在边关兴风作浪,十个卖花女也是舍得的。
被狠狠扔在床上,虽然铺着厚厚的褥子,钟品清还是觉得浑身疼痛,但她顾不上疼,连忙爬起来,哀求道:“大人,求求您,放过我吧。”
犬戎男人捏住她的下巴,冷笑:“你们曦朝的男人,个个都长得瘦弱不堪,还没我肩膀高,跟我有什么不好?我带你回北陆去,保管你下半辈子荣华富贵!”
“我,我家中有老母需奉养,还有未成年的弟妹。”钟品清信口胡诌,这男人力大如牛,若真交手,她未必是他的对手,何况她还身负重任,“奴家不过是个村姑,容貌丑陋,没那个福气侍奉大人,请大人放我回去吧。”说罢,挤出两颗泪来。
犬戎男人拿起一个包袱,扔在她面前,拇指般大小的珍珠噼噼啪啪滚落出来,满屋子乱跳:“这些南海极品珍珠,一颗就可以买十匹北陆骏马,用来安顿你的父母兄弟,如何?”
钟品清暗暗心惊,这男人究竟是什么身份,这么大的手笔?
犬戎男人目光冷凛,像狼一样的眼睛里除了欲望,还有自信,没有任何一个女人逃得过这些珠宝的诱惑。
钟品清定了定神,不管如何,先逃离这个可怕的男人再说:“大人对奴家的情意,奴家受宠若惊,待奴家回家去安顿好亲人,再来侍奉大人。”
犬戎男人大笑:“丫头,你以为我那么蠢吗?”
“大人若是不信,可命一个下人陪奴家回去。”
犬戎男人沉吟片刻:“八都!”
门外有个稚嫩的声音道:“主人。”
“这姑娘是我的女奴。”他说,“你送她回家安顿老小。”
“是。”门开了,是一个与她差不多高的犬戎少年,一头淡黄色头发,模样还算清秀。钟品清将地上的珍珠收在包裹里,朝犬戎男人拜了一拜,跟了少年出去。穿过几道长廊,才发现会同馆这般大,里面的景色倒也平常,听说许久之前是种了不少珍奇花草的,只是曾有些小国使节贪心,三番五次偷了去,后来才改为种些平常物事。
来到一处小院子,似乎就快到角门了,钟品清见四下无人,手一松,珍珠洒了一地:“哎呀,八都,快来帮我捡珠子。”
八都不满地皱眉,俯身去捡,钟品清乘机一掌打在他的后脑勺,将昏迷的他拖进假山后。
无论如何,今日一定要见到金洙正。
回到会同馆的时候,月已经西沉了,金洙正有了些醉意,遣走了侍从,缓缓走入卧房。原本窗外的院子是种满了牡丹的,可惜花期已过,只有零星的月季还在开着,未免艳俗。
他喝了一口醒酒茶,正欲上床歇息,却蓦然看见书桌上开着一朵白色的牡丹,层层叠叠的花瓣,宛若卷起的雪片,摇曳生姿,一如四年前开在御花园中的那一株,绝色倾城。
“小四!小四!”他呼唤自己的随从,想要问清这花是谁放的,却无人答应。晚风摇动着窗户,啪啪作响,他走过去关窗,再回头时却看见一个村姑打扮的年轻女子。
“金大人,帝都一别,一向可安好?”
“你……你是?”金洙正迟疑了一阵,仔细看她的面容,虽然比四年前清瘦了,但那眉眼、那朱唇,都与梦中那一株白牡丹分毫不差,“钟娘娘?”
钟品清苦笑:“我早已不是娘娘了。”
“臣听说,娘娘被废,已经薨了,为何竟在此处?”
“金大人,我且问你,你还记得节律皇帝对你的恩德吗?”
他诚惶诚恐,“再造之恩,没齿难忘。”
“既然如此,有一件要紧的事,还望金大人务必帮忙。”
“什么?跑了?”犬戎男人对着八都怒吼,一双鹰目中仿佛要喷出火来,“一个柔弱的女人,你竟然让她跑了?”
“主人恕罪……”八都趴在地上,一个劲地磕头,犬戎男人一挥手,“自己去领五十马鞭!”
“是。”八都仿佛得了大赦,退出门去。巴尔思坐在一旁,“二王子,不过是个卖花女,何必动这么大的怒?”
“我看那女人很眼熟,只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巴尔思大笑:“二王子是头次来襄月城,怎么会见过一个曦朝女人?”
“不,是在犬戎见过。”二王子眼睛微微眯起,“我原本想,想不起就算了,带回王庭去,总有一天能记起来,没想到却被她跑了。”
“王庭来的消息,单于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二王子,您还是早日回去的好。”巴尔思劝道,“那曦朝女人,就不要再想了,等你做了单于,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
二王子依然不甘,但这毕竟是曦朝都城。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这曦国,连杯子都小,让人憋屈。
第二章 出京
〔夫妻多年,分别已久,再次相见,为何她仍然是处子之身?这一切,是阴谋还是?〕
杨怜儿拖着长裙,没命地跑。她第一次觉得宫里的廊腰缦回这么长,这么长,长得好像隔绝了生死。
“娘娘,娘娘,您慢点。”宫女太监们在身后上气不接下气地跟着,“您不能去啊。”
杨怜儿什么都听不见,冲到长信宫门前,宫门果然被木板给钉死了,重重叠叠。她忽然想起三年前,她也曾满含着怨毒,命太监们将这座宫的宫门钉起来,封得牢牢地,将那个碍眼的女人活活饿死。
报应,这是报应么?
“快,给本宫拆了!”她尖着嗓子大喊,许是跑得太快,发髻有些散了,簪子松松地挂在青丝里,仿佛随时都会掉下来。
“娘娘,王爷的命令,谁都不许进去……”
“闭嘴!”她没有了平日里的端庄,面目狰狞宛如恶鬼,不管了,她什么也不管了。即使之前掩饰得再好,但听到杨恪已被关在长信宫饿了将近七天,她就像是疯了一样,脑子里一片空白。
不,她不能让他死,他是不是皇帝,爱的是谁,她都可以不顾,她只要他活!太监们忤逆不得,只好动手拆了一块门板,她迫不及待地冲进去,却看到一座空空如也的大殿。
他在哪里?
众太监宫女也傻了眼,里里外外找了一遍,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哎哟,这可不得了!”一个六品的太监猜出了几分,“得赶快禀报王爷,逊帝不见了!你们还不快送娘娘回昭阳宫去!”
他——是逃出去了么?
不知该高兴还是该悲伤,她觉得自己的心都空了。
她不过是江王手中的一枚棋子,可是,棋子也是有心的,如今,她已经永远失去了所爱的人,没有他的双手,没有他的温暖,这漫长的一生,究竟有何意义?
她又要如何,才能一个人孤独地走完?
更夫打过了五更,天快要亮了。以前要上早朝,习惯了早起,杨恪听见外面的廊子上有人走动,便开门出来,见钟品清正仰头望着天空,满脸愁云。
“清儿,怎么起得这么早?”
“我在观测星象。”
杨恪愣了一下,以前她不是斥星象之说为邪说么?为何如今却观测起星象来?这天官历学,她又是从何处学来的?
“星象如何?”
钟品清叹息:“熒惑守心,帝王退位,改朝换代。”
杨恪惊道:“怎么解?”
“荧惑星侵入心宿星,象征帝王有灾。《史记》中记载,天宫图中出现这种星象之后,秦始皇驾崩,九州四分五裂。”
杨恪如遭雷击:“你的意思是,大曦朝要乱了?”
“乱是已经乱了,四处都有流民闹事,我担心的是这帝王之灾,不知说的是你,还是现在的赤诚帝。”钟品清脸色黯然,杨恪沉默着,轻轻抓着她的双肩,“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不是那么容易就死得了的。倒是你……”望着她艳若桃李的容颜,不知是不是错觉,她五官的轮廓似乎较之以前坚毅了许多,“这三年,你在哪里?这一身的功夫,又是从何处学来的?”
三年,他难以想象一个孤身女子在这样的乱世如何生存,她有没有……
失身两个字,他问不出来,也不知如何问,无论对于她,还是自己,都是莫大的羞辱吧。
钟品清的愁容又深了一分,抬头看着他:“我……”
杨恪忽然一怔,从衣领的缝隙里,他看到她后颈的一条鞭痕,胸中涌动着一股怒意:“是谁打的?”
话音未落,慕容将军匆匆而来:“陛下,娘娘,快躲起来。”
两人一惊,连忙回到房中,钟品清将窗户微微开了条缝,看向街上,成队的御林军挨家挨户搜索,不由得皱眉:“奇怪,昨日似乎没这么多兵力啊。”
杨恪沉默一阵,忽然惊道:“难道他们已经发现我不见了?”
正说话间,突然听到前院有喧哗之声,慕容北道:“不好,御林军来搜客栈了!”
杨恪脸色大变:“这客栈可有后门?”
“恐怕连后门也有官兵!”钟品清打开柜子,拿出一大盘油彩,“慕容将军,怕要委屈你了。”
“军爷,诸位军爷,我这小店里怎么会有钦命要犯呢,你们一定是搞错了。”店小二吓得腿肚子发软,小心地跟着御林军的后面,领头的校尉冷声道:“有没有,搜过才知道。”说罢,一脚踹开天字号房的门,看见两个年轻姑娘,脸上涂着厚厚的油彩,穿着戏衣,正挥着长长的水袖。
“则见他钗蝉玉横斜,髻偏云乱挽。日高犹自不明眸,畅好是懒、懒。”穿红衣的那个女子唱道,是《西厢记》的戏词。御林军往屋中扫了一眼,还有个穿老妪行头的人,油彩将脸涂得很白,想必演的是崔母。
校尉将手中画像一展:“见过这两个人吗?”
红衣女子过来欠身:“回军爷,我们这几日一直在客栈里排戏,并未出门,更不可能见过什么要犯了。”
校尉的目光环视四周,落在演崔莺莺那女人的身上,走过去死死盯着她的脸,她娇羞地别过脸去。
“长得不错嘛。”校尉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望着自己,“叫什么名字?”
“军爷,我们明晚要在兵部尚书李大人的府上唱戏,您高抬贵手……”红衣女子凑过来,塞了一锭银子在他手里,他掂了掂,足有五两,便收入怀中,“这两个要犯犯的是杀人越货的大罪,如果见到了,一定要立刻报官,敢窝藏,凌迟处死!”
“是,军爷。”红衣女子迭声答应,他一挥手,“走!”
门终于关上了,钟品清松了口气,杨恪拔下头上的簪钗,狠狠地掼在桌上,脸上涌动着刻骨的怒意:“奇耻大辱!简直是奇耻大辱!”
“陛下,忍得胯下之辱,才能成就大业。”一身老妪打扮的慕容北沉着脸道,他刚刚刮去了留了数年的胡须。
一整天杨恪都阴沉着脸,他忽然明白,没有了皇帝的光环,他就什么都不是,只能任人欺凌。
以前,所有的恭维、所有的跪拜,都只是理所当然,而现在,连尊重都变得奢侈。
拳头在渐渐缩紧,他要夺回来,那是属于他的江山!
风清月正圆,窗外的梧桐叶微微轻摆,发出低低的沙沙声。
唐风跟着太监走进书房,一身锦袍的江王爷正站在檀香木的书柜旁,手中拿着一本前朝的善本书。也许是长时间的劳心劳力,不过四十四岁的他,头发已经花白了,一双狭长的双目深不见底。
“参见王爷。”
“免礼了。”江王缓缓说,“那个人……查得如何了?”
唐风低着头:“属下……属下彻查了整个襄月城,都没见到他,恐怕是早出城去了。属下已经下了海捕公文,不过数日,便能抓获。”
江王皱眉:“他已经退位,何况只是个天真无知的毛头小子,本来不足为患,只是慕容北又在这关口被人救走,若是让他回到朱厌城,以十万铁甲军拥杨恪复位,恐怕会成为我们的心腹大患。”
唐风唯唯诺诺,不敢多言。他负手而立,望向窗外:“如今正是新政推行最关键的时刻,大曦经不起内战,唐指挥使,加派兵力,一定要抓他们回来!”
“是。”唐风一拱手,弯着腰退出去。
院子里开着栀子花,香味甚为浓烈,他的剑眉皱得更深。长信宫有众多太监把守,那小子究竟是怎么逃出去的?
究竟是谁,在帮助他?
各国进贡结束,贡使开始陆续离京,大曦的进贡,都是厚往薄来,使节们贡的是各国的土特产,而曦朝赏赐的却是金银珠宝,因此贡使都志得意满,满载而归。
高丽贡使身穿白色深衣,骑着一匹高丽马,带着两车赏赐,朝襄月城北门而来。
“站住!”御林军校尉挡在门前,金洙正拿出通关文碟,“我乃高丽贡使,请放行。”
校尉将文碟仔细看了看,又将目光在队伍中扫了一扫,不过几个家奴和一队高丽士兵:“那马车里坐的是谁?”
“是本使在襄月城收的小妾。”
“打起帘子!”
金洙正大怒:“放肆,本使的女眷,岂是你说看便看的?”
“使节大人息怒,属下等在查两个钦命要犯,不过例行公事,还请大人见谅。”校尉一拱手,金洙正冷哼,“莫非将军认为本使马车里藏了要犯?”
“不敢,不过若不查仔细些,怕王爷那里不好交代。”
他搬出江王,金洙正虽然不愿,却也不得不妥协:“要看便看吧,不过切不能惊动了本使的美人!”
“这是自然。”校尉亲自过去,掀开帘子,果然看到两位相依而坐,身穿红衣,头戴金银的美人,双眸如水,宛若秋波流转,朱红的唇,朝他微微一笑,他觉得自己的魂儿都被勾走了,愣了半晌也没回过神来。
“将军!”金洙正怒道,“你要看到几时?”
校尉脸一红,才发现自己唐突了,连忙放下帘子,拱手道:“得罪了,请。”
马车又颠簸起来,车轮声在杨恪耳边响起,他脸一冷,目光深邃阴沉,透露着一丝愤怒与仇恨的味道。
刮了胡子、用薄纸在脸上贴出皱纹的慕容北,改头换面成了家奴,竟像是换了个人,无一人能认出。又有谁能想到,要抓的人,会大方地站在自己面前,而曾经的皇帝,竟然会男扮女装呢。
一路过来,四处都能看到兵士,但金洙正的身份毕竟特殊,倒还算顺利。
下榻的驿站还算干净,金洙正掩了房门,俯身朝杨恪拜下去:“参见陛下,让陛下受委屈了。”
“金大人不必多礼。”杨恪连忙将他扶起,“这一路就要劳烦金大人了,不知准备辎重之事,金大人可否帮忙?”
“陛下对臣有救命之恩,臣定当尽全力说服我王。”金洙正道,“车马劳顿,臣就不打扰陛下和娘娘了,告退。”
“等等。”钟品清叫住他,“金大人,可否为我另安排一间屋子?”
金洙正一愣:“娘娘不与陛下住在一处么?”
她微微点头,金洙正道:“不瞒娘娘,驿站客房吃紧,恐怕要怠慢了。”
钟品清无言,他退出门去,目光朝她微微望了一眼,梦中那一株白牡丹,始终只能在梦里,那是他永远也无法触及的美丽。
今晚的夜色,凄迷。
“清儿。”少年帝王握住她的手,“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啪”,青铜灯台里爆起一朵灯花,一如三年前的那一晚。
抽回手,钟品清静静地、淡淡地说:“还记得割在我父亲身上的那一千三百刀吗?听说足足割了两天,第一天晚上爹还喝了半碗米粥和参汤。”
心倏地一寒,他的眼睛里蒙上一层绝望,三年前,废她为庶人,将她满门抄斩的时候,他就永远失去她了。
那全家大小五十九口,除了她,再也没有生还。
杨恪一咬牙,抽出佩剑,交到她的手上,剑尖指向自己的喉咙:“来,刺下去,你就能为全家报仇了。”
怒火在钟品清的眸子里燃烧起来,她将长剑狠狠扔在地上,怒道:“你明知道我不会杀你!我若要杀你,又何必费尽千辛将你从宫里救出来?菲儿还被关在西宁侯府,你有什么资格说死?”
说罢,拂袖出门,杨恪捡起剑,如同寒冰般的剑身映照他涂着胭脂的脸,耻辱明明白白写在这些女人的物事里。
是的,他不能死,他还有大事要做。(文*冇*人-冇…书-屋-W-Γ-S-H-U)
而你,清儿,你始终是爱我的。
西宁侯优雅地拱手,朝江王行了一礼:“舅父。”
侍从端上两杯好茶,江王端起来轻饮一口:“这是今年新收的大红袍,你且尝尝。”
“谢舅父。”
“听说近日你府上又收了几名歌姬?”
西宁侯眉角一挑:“没错,都是从江南选来的美人。舅父若喜欢,小侄这就命人送过来。”
“江南?”江王不动声色地望着他,“就没有西域美人?”
西宁侯霎时明白他唤自己来的用意,却依然面如春风:“什么都瞒不过舅父的眼睛。不错,小侄确实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