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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幽山庄-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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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和煦阳光将人照得有了一些倦意,穆西放下书,她生性散漫,从不肯牺牲自己的休息时间。

在得知有人要打扰自己休息时穆西的心情是可想而知的糟!

已经服侍了她多年的侍女们在见了她的面之后,将访客引进会客室之后,端上茶就匆匆撤退,若因看热闹而受到小姐怒气的波及,实在是得不偿失。

一室茶香,穆西淡淡的看着身着绸衣之人,后者并为因穆西的到来而离开座位,襄王府的人?穆西不大理她,径自走上正位,那里已经摆好茶具,她看了看自己的杯子,倒是一杯添加了药物的安神汤,浅褐色的药汤盛在白瓷之中,卖相不错,浅啜一口,入口太甜后味微苦,难喝!

王妈悄悄打量穆西,淡紫色长衫上没有任何装饰,果真如传言那般,是个小家子气的女子,她怀疑将那件事情告诉她是否真的能帮上忙。

穆西看向这个据说是姚潜奶娘的女人,难怪当年那小子那么没有教养,启蒙教育是很重要的。

因为没有休息好,眼中稍显朦胧之色,浅色瞳孔微微收缩,看起来温柔无害。

穆西放下杯子,倦意更浓,“你要说的事情我都知道,去回了你家主子。”凤眼微眯,手指轻轻磕在桌上,“谁在外面,过来送客。”纯美的脸上是盈盈笑意,看似无辜。

早年穆家就与魏幽山庄交往密切。南海穆家,真是心急之人呐!

穆西笑了笑,许久不见伊莉娜塔公主,也不知道那小丫头最近过得怎么样,穆西从座位上站起,她也不理王妈,直接从后者面前经过。

常伴她身边的两位侍女走进来将姚潜的奶娘王妈请出房间。

穆西突然转身,“以后安神茶中少放甘草,太甜。”她见众人还杵在那里,挑了挑眉头,“还要我亲自送客不成?”

跟随穆西太久的侍女似乎也沾染了主人那种潜藏在骨子里的桀骜气质,其中一人点了点奶娘的左肩,示意她离开,奶娘刚欲脱口的抱怨之辞被侍女堵住。

一个看起来比较和蔼的侍女对王妈稍微笑了一下,“我们侍候小姐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敢在她站着时心安理得的坐着喝茶,烦请转告你家主子,下次派个懂事点的奴才,省得办砸了事情,实在不敢想象兰心蕙性的姚潜公子家中会走出如此粗鄙之人。”

王妈听得两脚发软,莫非,这件事就毁在她手里了?这小姐家的侍女也太厉害了。

王妈离开之后,穆西毫不意外的迎来了这天的第二拨客人,姚潜与姚浠。

“你们家可真复杂。”穆西笑着坐下,“不过说真的,你对那个公主有没有意思?”

姚潜连连摇头,“你这是话吗?”

穆西转向姚浠,“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先离开了。”

“我刚好也有事,同去。”姚浠站起来让穆西先行,两人一前一后朝灵枢院行去。

接下来穆西并没有得到休息,在张豫的监督下,穆西接受惨绝人寰的填鸭式教育,几位师傅轮流上阵,直到穆西背诵完所有应该知道的乐理知识,待一切结束,已经是大半夜,穆西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她回头,“你怎么还在,不回宫?”

姚浠无辜的看了看她,“不回去,也没人会说什么。”

穆西笑,“我都忘了。”姚浠似乎不悦,不过他还是站起来为穆西端过杯茶,一边自嘲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姚浠只知享乐的名声。”

穆西起身对他浅浅一笑,“我就算知道了也不敢说出来呀。”姚浠轻轻叹了口气,“我去芸馆了,你早些休息。”

“慢走。”穆西点头,语气中不乏客气,“谢谢。”她道,这时的姚浠,应该还未得到那个消息,她看着逐渐融入夜色的身影,她淡然一笑,或许明天这位最有可能继承大统的皇孙就不会如此淡定了。

次日的比试地点是在凌霄阁旁的水榭,以便更多的学子可在演奏者对面观摩学习——曲江多弯道,这样的格局让最佳观赏点有所增加,江中另设竹筏,允许学子坐上竹筏近距离观看学习。

一根水晶双珠簪挽住头发,穆西穿的是白色棉质襦服,待她走入,曲江对岸已支好遮挡阳光的帷帐,放眼看去,竟有一大片白衣学子,昔日的幼童已经变成了少年。

主场就是不一样,穆西汗颜,不知道魏幽山庄有没有卖门票,还统一服装……

是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大宣与朵萨学子间的争斗在一阵阵优美的音乐中正式拉开帷幕。

春风吹动着悬于各处的纱帘,柔软的柳枝亦随风起舞,在那场说不清谁胜谁负的比赛中,人们看不出那些参加了比试的学子们到底是超常发挥,还是是隐藏了自己的实力,总之当朵萨皇子与公主结束了为期三个多月的访问时,两国的学子似乎刚好打成了平手。

从春到夏,这时从南方吹来的风变得燥热干燥,盛夏,再次降临在这座繁华的城市中。

两月后,曾在那场学子间的对决中大放异彩的大宣襄亲王之子姚凌赴朵萨求亲,对象为伊莉娜塔公主。

当穆西得到这个消息时微微一笑,窗外蝉鸣阵阵,曲江中开满了荷花,她将看了一个春天的那本书放回高大的书柜,白皙的指尖在书脊上灵活的跳跃着,wrshǚ。сōm面对着众多选择,身着藕荷色襦裙的女孩也面露疑惑,到底该选哪本书好呢?

离京

 穆西以白绢不急不缓的擦拭着书上的污渍,试图将书本的损坏程度降到最低,同样溅落在宽大裙摆上的墨滴一沾到吸水性良好的布料就迅速渲染开来,待她处理好书页上的痕迹,雪白的衣料上也已经是墨迹点点。

长发以一支古朴素雅的白玉簪盘起,额发高梳露出光洁的额头,凤眼含笑,这样的人,怎么看都是没什么脾气的。

亭中另一端是一群正作画写字官家子女,谈笑风生,好几双眼睛似有默契,不时向穆西这边扫上两下,几分挑衅,几分鄙夷。

朝外望去只是一片开阔的江水,碧波粼粼,并无其他景致,是以这座称得上简陋的木亭平日少有人来。

她是否应感谢他们为她的书本与衣裙添了些色彩呢?多少有些洁癖的穆西这样想,十几二十岁的人怎么说都已经不能称为孩子——她真是该检讨自己在同龄人中的人际关系呐!

穆西难得一身白服,她不禁皱眉,真是麻烦。腕上璎珞自然下垂,夏日毒辣的阳光很快就要照到这边,到了离开的时间,她将视线落在那群拥堵在门口的……呵呵,已经不是孩子了。

少女是一贯的清贵高雅,她站起来,面带微笑,“让开。”温软的声音似乎是在哄骗小孩,穆西说话是并未看向那群面面相觑的少年。

几步走过,穆西终于漫不经心的看了眼挡在她前面的人,同为魏幽山庄学子,她本就不需对他们诸多忍让,漫步至桌边,视线落在一方砚台上,应是下赐的贡品,出自永昌公主府,天家教养,也不过尔尔,穆西看着那一件件颜色鲜艳的锦衣华服,眼中波澜不兴。

“你一曲摩纳罗令我等至今难忘呢。”一个紫衣少女上前,她挥手命随行之人捧上一个盒子,耳边紫珠随动作微微晃动,“虽说在比试中之与朵萨人打为平手,倒也不是不能入耳。”她命仆从打开盒子,示意呈给穆西。

穆西笑,她现在可没有那闲工夫哄小孩,“你是杜荣非的什么人?”她拿起一支蘸了墨的狼毫,随意在一张纸上写下几字,似是满意,随手递给紫衣少女,“让杜荣非转交一下。”少女明媚的笑容几乎让人眩目,毫无征兆的,她单手拿起纹理绮奇的砚台直接倒扣,墨汁流下,全落在他们刚刚的作品之上。

“你……”紫衣少女话还未完,便见穆西随手一甩,砚台砸在侍者所捧盒子之上,两者相碰同时落地,在青石地面上重重一磕,光洁的砚台上已有裂纹。

一干人等惊诧的说不出话来,穆西以一方玉质镇纸拨开挡在门前的几人,“你……”此时紫衣少女已经稍带哭腔,这本就是伯父珍爱之物,另一个一直在旁作壁上观的年轻男子走出行列,先对穆西拱手,姿容俊爽,风度翩翩,表面的郑重其事险些掩盖了他眼中玩味的光芒, “颜小姐,此乃我永昌公主府的御赐之物,还望小姐给个说法。”

穆西淡然回头,眼似秋水,“尔等亦毁我御赐之物,扯平了。”

无所谓的看了看沮丧得快要掉下眼泪的紫衣少女,她手指微抬,露出甜美的笑容,“别忘了将此信转交给杜荣非。”

这样细描淡写的两句话实在是无法让那群回过神来的人满意,穆西随手一抛,那方份量不轻的玉质镇纸就落在了人群中引起新一轮的骚乱,刚刚开口的男子接住险些砸着人的镇纸,再抬头,却看见每次维护颜穆西的姚潜已经出现在白衣少女的身旁。

穆西颔首,面沉如水,她与姚潜擦肩而过,微微一笑,“不要太冲动啊。”姚潜未作表示,径直上前,似乎两人从不相识。

衣带飘飘,广袖舒展,夏季的风吹起了少女的长发,裙角飞扬,飘逸的背影逐渐隐没在一片绿柳之中,杜简文看着那逐渐远去的清绝背影,他回过神再次拱手,有些头痛,谁都知道姚潜最见不得别人惹着穆西,“姚兄。”

少年显然已经注意到穆西裙角上的斑斑墨迹,他的眼神变得冰冷,却还是对曾经的同窗还礼,“简文兄近来可好。”

杜涛于月前行冠礼,字简文。

冠礼之后的学生已经算离开了魏幽山庄,杜简文在还未离开之时,山庄中大抵可分为两派,分别以杜涛、姚潜为首,这大概是杜涛冠礼之后两人首次相见,不过只是打了个招呼。

待人都散去,杜婧悦看了一眼桌上的砚台碎片,隐忍已久的泪珠终于滴滴掉落,她看向杜简文,“堂哥,这该怎么办呐。”杜简文为永昌公主之子,他的父亲正是杜荣非。

“你先看那上面写了什么。”杜简文以微笑回答他,递过一方素色丝帕,“不就是一方砚台,没什么大不了的。”

杜婧月展开那纸,“衣料尚可,易脏,美中不足也”,没有落款,她突然想起那句尔等亦毁我御赐之物,心里一惊,脸色煞白。

杜简文叹道,“天威难测啊,且把这交给父亲吧。”他赞赏道,“好字啊。”又对堂妹补充,“以后莫惹那颜小姐了。”他原以为教养姚潜的是那八位教习中的一位,现在看来,事实并非如此啊,那少女那时才多大呢?

“备好礼物,改日随我一同登门致歉吧。”杜简文合上扇子,见堂妹神色委顿,他又加上一句,“我们还是先知会父亲一声,看他怎么说。”

大相国寺禅房中檀香味浓,穆西在屋外深吸一口气,推开朱门便见到两位老者立于于佛前,穆西双手合十,对着佛像盈盈一拜,坐于莲花之上的菩萨宝相庄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福旦夕,在自然面前显得渺小无知的人类将所有的希冀与信仰都寄托在了传说中无所不能年的神佛上。

穆西起身,对那位在慧元大师身旁精神矍铄的老人微笑,“您也在这儿?”那老人,正是城南常与穆西下棋的老人。

老者将手中纸条摊在桌上,“这字可是出自小友之手?”穆西笑了,澄清的眼眸调皮的眨了眨,貌似天真,“正是不才。”

“好字。”老人赞,见穆西与他坦然对视,和蔼一笑,他与慧元大师对视片刻,“小友今日所为何事?”

“辞行。”少女的视线落在莲座之上,“我欲之南海。”眼神坚定肃穆,她淡笑,却让人感觉到她心中无尽的哀伤与绝望。

她跪于案前蒲团之上,以额点地,少女的姿势端庄无比,“陛下与大师不必忧心。”声音清远,仿佛这具年轻身体中的灵魂即将枯萎,她再次叩首,白皙的指尖在青石板上仿若发光,站起,穆西微笑,“说实话,陛下的棋艺可有够糟呢。”

端帝开怀,片刻之后深色稍显黯淡,“普天之下,也只有你敢这样说啊。”慧元大师亦露出微笑,“早去早回。”

“等我回来时陛下要有进步才行呐。”穆西道,神似可爱,“明年夏天吧,明年夏天就回京了。”两人谈笑如常,一局棋后,端帝离去。

待人都离开,老僧坐于蒲团之上,此一去,是福是祸,或还未知啊,禅房中烟雾氤氲,眼中盛满慈悲,莲座上的观音似乎也因众生悲苦而眉头浅锁。

雨后初霁,五辆马车从明德门驶出。南海的船王世家穆家造出了有史以来最大的海船,据说即将启航。

当杜简文携堂妹亲赴灵枢院道歉之时,得到的是颜穆西业已学成离去的消息。次日,襄王府九公子于家庙中行冠礼,魏幽山庄八位高等教习全部出席,为姚潜加冠的正宾,正是大相国寺德高望重的慧元大师。

姚潜,襄亲王第九子,字仁桓。姚仁桓并未搬离魏幽山庄,然而随着旧时在这里居住的孩子们们一个个长大成人相继离开,灵枢院是真的冷寂了下来。

千里

 张豫等人绝不是最早得到穆西外出消息的人,本来这颜穆西在与朵萨的比试中成绩虽不算拔尖也不算太差,用谢梓勋说的话要不是这丫头刻意在玩低调,完胜也不是不可能,可就是在以自己的实力打破了颜穆西不配呆在魏幽山庄的传言之后,她一声不吭的收拾行李准备行程就要离开了,说的还理直气壮,学业已成自当离去,弄得徐元皓与钟斯喻恨不得砸桌子摔椅子。

一支古雅的玉簪绾住头发,穆西对还在错愕的几位师傅微微点头,“穆西欲往南海,明日启程,特来辞行。”

“去哪里干什么,风吹日晒的。”张豫首先开口,“你要什么东西,直接让人送来就行,何必亲自跑一趟。”

“我想出海。”穆西笑,“就算真把船弄过来,难道在朱雀大街上跑?”她垂下眼帘一丝复杂的神色一闪而过。

“罢了,如果你能出京的话这一路就小心行事吧。”张豫揉了揉眉头,“我们就当这些年白干了。”一种介于失望与放松的表情出现在她脸上。

穆西见状躬身,“穆西决不会让诸位师傅这些年的辛劳白费。”面上是少有的认真与郑重,虽非誓言,却更易让人相信。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谢梓勋终于开口,“可是穆西,你也不会按照我们设定的路线前行呐。”他似乎是在叹息,“算了,你明天还要远行,还是好好休息去吧。”

这次随穆西出去的侍女是良绣,当年庄若云不知从哪里得了对机灵的双胞胎姐妹并取名良锦良绣,一个给了月罗,一个给了穆西。

车中各种物件俱全,穆西倚在一边随手翻着本书,嘴角微翘,清澄的眼中也是恰到好处的笑意,“良绣,出城没?”

@奇@一向敏捷的丫鬟这时却有些迟疑,她回话的声音显然低了不少,“是快出去了。”

@书@穆西见她这样,微微抬了抬头,“良绣,你出行前可有与你姐姐告别。”她笑看着从小一直跟着自己的侍女,见良绣并未像从前那般一下子回答,穆西微微一笑便低下了头,她也不多言。良绣见状也只能然,她并非无话可说,而是依照穆西的习惯。

马车行至城外,还是停了下来,良绣心中一惊,却见穆西悠然自得一如平常,她的额上微微涔出些汗来。穆西微微一笑,从车上的软垫站起身来,“既然不舒服就先在这儿呆着吧,不用出来伺候了。”穆西一向体恤下人,说出这样的话来并不奇怪,可良绣的脸依然是一阵白一阵红,不过穆西对这倒没大在意。

掀开淡绿色的帘子从车上跳下来,穆西便看到了坐在马上的庄若云,她上前微笑着颔首道,“庄主。”

十多年来保养得当,庄若云儒雅如昔,他俯视穆西,神色自然,仿佛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你真的要离开山庄?”

“自然。”穆西也不说别的,她也不愿费那个力气去仰视别人,自负骄傲比庄若云只多不少,她语速不快,却是字字逼人,“十多年前你收养我本来就是别有所图,今日魏幽山庄内已有名动天下的庄月罗,我为何不能离开。”

“我还不知道你竟会这样想呢。”庄若云轻笑两声,他捋了捋自己的胡子,一派温雅,“看来从前是小瞧你了。”

“还好。”穆西笑,“当年你将我带入山庄,我还是要感谢你的。”她挥了挥手,便有另一个车上的人跳下来呈上一个紫檀木的盒子,穆西示意那戴着灰色六合帽的小厮将盒子拿给庄若云,她浅笑,“这就当做谢礼吧。”

紫檀木盒上是朴素大方的阴刻,庄若云从盒内拿出一张纸来,他微笑道,“好字。”然而没过一会儿,他的脸上却出现了讶然的神色,“这是……桐棉?”随即恢复常色,“这礼也太重了吧。”

穆西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凤眸中也带上了微微的讥讽之色,她一边走向自己的马车一边道,“当年庄主遣人治愈我的眼睛,这个价还算便宜了。”穆西说完对车夫挥了挥手,“出发。”

马车所到之处虽没有烟尘滚滚,声音也算不小,不过穆西一行人匆忙赶路,又加上刚出城那会儿还休息了一阵子,近郊的驿站根本没有停,外面灰大,穆西也没有什么马车行走一半没事朝外看看的习惯,所以当这行人路过草亭时只让人看到了不大不小的烟尘。

“少主子,还是回吧。”一个长相普通的男子对坐在条凳上的锦衣男子恭谨道。“回。”脸色铁青,他站起来朝外走去。

秋天总是一场雨一场寒的,入秋不久东宫染疾,之后病情加重,皇长孙一直伺候在自己的父亲身边,衣不解带,甚至连自己的府宅都来不及回,而前太子妃所生的三子姚浠却整日在外饮酒作乐,除了必要的晨昏定省还没有缺席,其余的自然能不到场就不到,衣不解带送汤递药想都不用想,这件事情被东宫诸位官员看在眼中,纷纷摇头,本来姚浠为嫡妃之子小时候也是虎头虎脑聪明机灵,怎么长大会变成这幅德行,更是有传言这位皇孙所作所为不过是自暴自弃而已——现王妃势大,皇帝太子态度模糊,姚浠几乎是没有翻身的可能,纸醉金迷夜夜笙歌未尝不是麻醉自己的一种手段。

总之在传言中一个多月又过去了,或许有人私下有些动作,不过很快就被打压了下去,一直缠绵卧榻的太子殿下终于能下地行走,病重不治的消息终于不攻自破,所谓的由皇帝陛下指定东宫的继承人这种不河蟹的声音也终于销声匿迹。

寒风冷冽刺骨,席霜又拨弄了一下厅室中央的黄铜云纹暖炉,照这样下去,小姐过年时还回得来吗?

忠心的侍女正想着,突然听见门吱喳一声,紧接着一道刺眼的光照进来,朝外一看,外面的雪已经堆了一尺厚,鹅毛般大小的雪花从空中飘落,这雪,可真是大啊!

一阵狂风卷着雪花从门外吹入,接触到温暖青砖,落在地上的雪迅速融化为水,席霜忙上去把门掩好,黑云压城,这雪,还不知道要下上多久。

在初冬之后的那场大雪之后天气慢慢回暖,然而北风凛冽,甚至比去年这个时候还要冷上几分,之后又下了几场小雪,曲江完全结冰已经三个月了,远远看去,真是冰雕玉砌的世界。这年冬天似乎格外寒冷,自入冬以来已经下了四场大雪,外面一片银装素裹,灵枢院本清幽,到了这种季节更是如此。

魏幽山庄中另外几名教习也纷纷搬回自己的处所,他们本来就因为教养穆西而聚在一起,从穆西匆忙离开,灵枢院中的房子也陆续空了下来。

因为人少,徐元皓将很多人都遣了回去,留在灵枢院中得的多是无家可归之人。

因景色宜人,魏幽山庄中又热闹起来。

庄月罗广宴同窗,日日在江边亭榭设宴招待一众好友,有时庄若云也会加入他们,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时人都以加入魏幽山庄这个小小的圈子为荣,国子监培养学子,魏幽山庄培养仕子,这已经是大宣人口耳相传的一句话。

年后众多学子都将步入仕途,这也许是他们以无官无衔的身份进行的最后一次狂欢了,从此以后,即便官场相逢亦为不相识,谁理你同窗之谊,谁顾他少年袍泽之情,那仅存于人际的,不过是为了各自利益而进行的厮杀,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才是成人世界中唯一的法则。

张豫远远的隔着冰冻的江面看着那群谈笑宴宴的年轻人,柳眉微蹙,简洁的墨绿斗篷上没有任何装饰,她挥手唤来一人,“庄小姐宴完客人后将她请过来。”她抿嘴,长发在风中飞舞,她见那侍从面露疑惑,她补充道,“我亲自教她习琴。”

近日,魏幽山庄几位高等教习纷纷提前回到山庄,毫不意外的,他们的脸色是一色的抑郁阴沉,张豫临时调过来的私卫已将灵枢院围的铁桶一般,进出均难,就连庄主过来都被拒之门外,冬天果然是让人心情不好的季节啊。

隆冬

 

作者有话要说:再猜,在离京之时穆西发生了什么事,我有暗示的~~~~~~

南海之上岛屿星罗密布,那些距岸较近的地方就被富豪权贵之家开辟成了类似于别苑的私人领地,穆西在到达之后知道穆家并没有让大船远行到朵萨以外的地方便找了一处不大的小岛安置下来。

带着些咸味的海风从窗户中钻进来,穆西顺了顺垂在耳旁的散发,缥色澜裙随风摆动,收起玉管将刚刚晾干的书信折好,她对在一旁侍候的良绣道,“把这个送出去吧。”她在离开之前答应每十天就写信报平安而且内容不得重复,拿一块湿润的布巾微拭额头,穆西看了看外面,“已经入冬了呀。”这天她写的是近来的食谱以及风景变化——总不能把跟谁联络跟谁谈了笔什么生意给全折腾出去吧,“我出去走走。”

其实穆西所谓的出去走走,就是沿着海岸线吹吹风再坐会儿,这岛上并没有什么猛兽厉禽,毒蛇蝎子之类的更是看不到踪影,就算半夜在外面躺一夜夜是没有问题的——当然,感冒不在问题范围内。

海岸是早已修整过的,树林中青石铺就的路径一直蔓延到柔软的沙滩边,可以跑马,也适宜步行,南海这边风景优美,白沙细腻柔软,而且人口相对密度较低,在这里还是相当惬意的。

白色浪花翻滚上岸,偶尔有一两片黄叶被卷到前面,湿润的沙子中还能看到些小小的海生物,穆西在襦裙外面又加了件防风的荷色斗篷,良绣等人都退到远处的树林中,海风之中衣袂飘飘,她眉头微皱,嘴轻抿,怎么看都不像许多探子寄会去的书简上描述的心情好的样子,其实在她身边的某类人的能力并不算弱,只是她现在半张脸都遮挡在风帽之下,外人距她又远,能从走路什么姿势判断出一个人心情怎样的自然不多,何况穆西走路长年一个样,根本让人无从看起,这样一来得到的消息肯定是不准确的。

玉城为南海郡的首府,百年来这座城池的奢侈富裕在大宣与朵萨都享有盛名,比起以繁华著称的京都来也不遑多让,这里聚集的主要是商人,似乎恰好是穆西应该来的地方,这个临海的城市从来不缺少一夜暴富从此发迹与破败从此不得翻身的故事,而人们在这里需要的可能只是运气与努力而已。

像穆西这样的不被惦记是件很困难的事情。从某些方面上来讲,她现在的身份是一个有些后台的初出茅庐的商人,而她手中掌握的恰好是都算垄断的技术,前一阵子穆西将最盈利得桐棉都给了庄若云算是还了当年的债,然而也不知怎么着那消息却还没有传过来,要说她不获利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现在就有许多人盼望着趁这小丫头还没什么经验羽翼未丰将她手中的权限争夺过来,就算不能把她扼杀在摇篮中也分一杯羹。于是乎穆西每天也算不得清闲,饭局茶局赏花赏月赏山水,日日忙乎不能停歇,几个回合下来,倒是没人再敢再轻视她,这事情传回京都,也让她几位师傅轻松不少。

这天京城又下起了小雪,将要冬至,品级足够的官员们都忙碌了起来,傍晚时分杜婧月才回到杜家,因次年就将选妃,她并未回到江南,而是住在伯父永昌公主府中,大宣公主与驸马不得分府而居。刚进门,杜婧月就被早已在大门处等候多时的一干人等请到书房,杜婧月对坐于主位上的永昌公主与杜荣非行礼,待长辈示意她坐下后才在侍女的引导下入座。

此时天际又飘起小雪,厚重的锦缎福纹门帘遮挡住外面的寒气,年皆四十的永昌公主是皇长女,望之颇有皇家威仪,“阿月,庄小姐最近可好?”永昌公主问,语气轻柔而不失庄重。

杜婧月微笑着接过侍女呈上的暖炉,“前些日子张豫还说要亲手传授她琴艺呢,可能是看颜穆西没有指望了,所以把砝码都压在了……”

随着少女的话越来越肆无忌惮,永昌公主的脸色越发难看,“张豫?”永昌公主喝了口茶,放下茶杯,重重的磕在桌子上,“她是慧元大师弟子,论辈分的话本宫都还要尊她一声张教习,你竟敢直呼其名。”她并没有说出,张家所掌握的那十万大军,连皇帝都要忌惮三分,若当年张豫愿意,现在的太子妃都是她了。

永昌公主与杜荣非交换一下眼神,“都歇着吧,明日我还要面见父皇。”杜婧月面露尴尬,还是与杜简文一同退下。

“明日我就请父皇赐婚吧。”永昌公主沉默半晌,开口道,杜荣非面露感激之色,“如此,便多谢公主了,容臣先告退。”

永昌公主坐在那里,从掀开的门帘中吹过来的冷风将她冻得清醒,选妃,她是从那地方出来的,只有经过了那样惨烈的斗争才知道那一片金碧辉煌之中潜藏的是些什么东西,她不禁叹气,明天就去给那丫头求门亲事吧,公侯之家如此率直的女孩真的没有几个了。

这场雪竟零零落落的下了三天,有些暖意的天气又凉了下来,张豫让人重新打扫了灵枢院,与其他几位教习都搬了回去,并让人将庄月罗的物品都从凌霄阁搬来,见那架势似乎是要悉心教导。

众所皆知过了春天就是选妃,魏幽山庄德才兼备的庄月罗小姐自然是热门人选,否则,当年庄若云也不会收养她一个旁系孤女。

若非颜穆西学完之后就消失,可能还与这位小姐有得一拼吧,蜚语流言的传播速度往往要比一些真正的重要消息要快上许多——就连被人遗忘已久的穆西都被重新翻了出来。

每天几乎没有休息时间的学习让庄月罗愈显消瘦,每日最少五个时辰的练习被她硬忍了下来,手指在寒风中几乎是僵硬的,张豫总是能拿出她没有见过的乐谱,这样的日子似乎永远都没有尽头。

素衣在寒风中稍显单薄,庄月罗抚摸了一下已经有些浮肿的手腕,杏眼中带着近乎倔强的表情。接过一条温热的湿毛巾,她轻轻盖在自己腕上,看向自己的侍女,她巧笑倩兮,“你还在担心她?”

从刚到魏幽山庄就一直陪在月罗身边的侍女良锦的手突然抖动一下,她温驯的垂首,“奴婢的孪生妹妹随颜小姐远行,奴婢担心她会有不适,小姐您……”

“放心好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颜小姐从来不是个亏待下人的人。”她从容道,“况且南海郡要比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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