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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恨宫-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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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条毒蛇的身上寻找温暖,这是不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

朱砂淡淡地笑着,走上前去,笑望着白隐。

“平阳王的事情,可是你做的?”朱砂突然问道。

白隐微微地一怔,紧接着却笑了起来:“本王说过,伤了你的人,就要用血来偿。”

朱砂的心中轻动,竟不知该对这个疯子说些甚么才是。她只是轻轻地摇着头叹息道:“这不是个明智的决定,靖王爷,相信那平阳王决不会善罢干休的,他一定会想出办法来对付你的。”

“本王从来都不会坐等着别人先行。”白隐淡淡地牵动了唇角,他转过身来,望住了朱砂。这双黑眸里闪耀着的炽热光亮让朱砂突然之间感觉到了害怕,她猛地上前一步,捉住了白泽的衣襟,颤声问道:“你,你要动手了么?”

眼前这张精美的容颜已然满是恐慌,那双美丽的眸子尽是难以置信的惊骇,倒是让白隐的心中产生了莫名的怜惜。他伸出手来握住了朱砂的双手,淡然道:“本王已经等得太久了。”

要……开始了?

朱砂缓缓地转过头去,望着这硕大的皇后。琼楼玉宇,灯火辉煌……难道这一切,就要这样结束了么……

战火……就要点燃了么……

“你怕么?”白隐慢慢地将朱砂揽入了怀中,闻着她发上的清香,轻声地问。

“我……怕。”朱砂缓缓闭上眼睛,叹息着说道,“我怕大仇报过之后,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更不知道自己的归宿。我更怕我便是死了也见不到我娘娘……”

“你怎么会死呢,”白隐笑了起来,他扳住朱砂的双肩,低下头来直视着她的眼睛,“你是不会死的,只要有本王在,你就永远都不会死的。”

不会……死么?

朱砂难过地看着白隐,是错觉么?今天的白隐眼神里竟有了如此动容的温情,那先前有如化解不开的冰山之王,竟然会在这一刻用如此温柔的眼看着自己么?

可是,如果他果真将整个江山倾覆,那么白泽会怎么样呢?那些个皇宫嫔妃腹中的胎儿又会怎么样呢?

而自己答应了庄太后的誓言,又如何实现呢?

朱砂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紧紧地闭上眼睛,也做不到不去看罢?紧紧地捂上耳朵也做不到不去听罢?

茫然而无措的朱砂,却只觉自己的唇被人烙上了深深的一吻。

“不要徘徊,跟在本王的身边就好了。”耳边响起的,是那个男人低沉而又略略显得有几分沙哑的声音。

放弃思考或许就没有了烦恼,忘记自己或许就没有了难过。要试一试吗?在魔鬼的怀抱里沉沦。

这一夜,白泽没有回到“紫玉宫”,然而第二天早朝过后,匆匆赶回来的白泽却带回了一个让朱砂震惊的消息。

原来那平阳王被刺,竟是自己名义上的长兄——朱焰所为!

“不,皇上这怎么可能!”朱砂猛地站起身来,惊骇地说道,“臣妾的长兄为人正直,刚正不阿,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况且他与平阳王无冤无仇,更加没有理由对平阳王做这种事情呀!”

“这些朕都知道,也都对他们说了,可是他们……不听……”白泽为难地说着,跌坐在椅子上,伸出手扶住了自己的额头。

“他们?”朱砂怔了怔,“他们是谁?”

009:你给的答案

为甚么突然会将这些罪过全部加在朱焰的身上?而那些个“他们”又是谁?

朱砂睁大了眼睛看着白泽,但听得白泽艰难地说道:“是那些朝臣,他们联名上奏,在弹劾你的长兄。”

“弹劾他甚么?”朱砂啼笑皆非,“他而今刚刚被皇上从边疆召回,怎么就这么快地把矛头对向他了?”

“这些人说先前劫持你的蕃匪,原就是与你的长兄朱焰勾结在一起,私下里纠结各地的官府贩卖民间女子到蕃邦去的。”

“怎么可能!”朱砂重重地拍在案上,“皇上,臣妾的长兄为人正直,在边关英勇杀敌立下了多少战功?而今竟能被那些人如此诬陷么?况且皇上您再细想一下,朱焰回朝,为的不就是替皇上分忧,瓦解那些老臣们的权势么?而今这些老臣们莫不是想要拔出他这个眼中钉,好教皇上看看他们的颜色吗?”

“妖儿别说了,你别说了,”白泽痛苦地把脸埋在双手中间,难过地说道,“这些朕都知道,只是那些朝臣今日一个个儿的虎视眈眈,在大殿上长跪不起。竟连人证物证都呈了上来,不止如此,他们还……”

“他们还怎样?”朱砂的心中一动,不由得望住了白泽问道。

“他们还要连你一起弹劾,依旧拿那文菁皇后的事情来说,还说你与朱焰为了封住那些蕃匪的口而设计了这一幕杀人灭口……”

“皇上!”朱砂简直笑出了声来,她伸出手来抚上白泽的肩膀,笑道,“皇上,臣妾与长兄自导自演了这样的一出儿么?这简直是他们的欲加之罪!更何况臣妾回到皇宫,乃是那李萧李将军所救,皇上您还亲自嘉奖过李将军,难道您不记得了?”

“朕自是记得的,可是他们……”白泽说着,抬起头来,用极为复杂的神色看着朱砂,道,“他们呈上了一个人的供词,说妖儿你……与李萧先前便是旧识,还曾经有过订婚之说。妖儿……这是真的么?”

甚么?

朱砂只觉耳边一记惊雷轰然作响,她万万没有想到会有人拿这件事情来胁迫自己。怎么会有人呈上这样的供词,怎么人有人知道自己与李萧的事情?

白泽望住了朱砂,看着她那苍白下去的脸色,心中不觉更加的难过起来。他朝着顺元点了下头,那顺元便上前一步,将手中的一纸奏章放至了朱砂的面前。

朱砂迟疑了一下,终还是拿起了那奏章,打开来,但见那奏章上字字句句,写得尽是自己被白隐从蕃匪的手里救下,途遇李萧时,两个人的对话。李萧所说的那些话,包括要陪着朱砂走到江山倾覆也不离不弃的表白,居然都被列取在那奏章之上。那奏章里,竟还写着朱砂与李萧儿时感情甚深的事情,末了,竟说李萧与朱砂的长兄朱焰勾结在一起从事了那种贩卖女子的勾当多年。就连婉瑜皇后朱砂也是他们在宫中的线人,暗中操作了诸多事情,并且从中谋利。

这种欲加之罪,难道不荒唐么?

“皇上,这种事情,您也信么?”朱砂微笑着抬起头,却赫然发现白泽看着自己的眼神里竟有着几分痛苦与纠结。“皇上?”

朱砂的心,不知为何袭上了一股子强烈的不安。

“你说,朕应不应该信呢?”白泽苦笑着问朱砂,“从你被蕃匪劫持以后,你与朕的距离越来越远,你对朕的冷漠,拒朕于千里之外的冷淡,都让朕越来越捉摸不透你的心了。妖儿,朕只想问你一句,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朕?你和那个李萧,到底有没有像这些朝臣们上奏的……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恋人?”

朱砂的唇微微地颤抖着,她凝眸望着白泽,望着这个被痛苦与难过折磨到了极点的男人,在那双黑亮的眼眸里,竟看不到了先前的清澈。

“皇上您……既然不相信臣妾,何苦还要臣妾来说呢?”许久,朱砂终是挤出了一个微笑。她瞧了一眼那份奏章,缓缓地转过身,走向了内殿。

“难道你就没有一句话想要对朕说吗?”白泽不甘地呐喊。

朱砂的身形微微顿了一顿,然而她终是连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内殿,投在地上的,是她长长的影子。

要她说甚么呢?

爱不爱白泽?

这个问题朱砂已经问了自己不止千遍万遍,她何尝不想闭上眼睛忘记过去的一切,挽着白泽的手过一种快乐的人生。朱砂不是没有试过,然而当她果真想要将自己的手递到白泽的手里之时,却赫然发现这个口口声声说会永远爱自己一个人的白泽,到底还是沉迷在欲望里不可自拔。

是了,他是一朝之君,是九五至尊,怎么可能为了一句戏言而不看其他的女人。即便是他不看,也总是会有女人巴巴地跑来投怀送抱罢……这种情感,又如何能称作“爱”呢?

而自己与李萧的事情,却要她如何说呢?

是不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恋人……朱砂的心里疼得她几乎透不过气来。为了保全自己而否认那段对她来说最为珍贵的回忆么……在朱砂这可悲可怜的人生里,只有这段回忆称得上是她仅有的温暖了,又要如何回避和否认?

或许沉默,才是她最好的回答罢。不管最后的结果是甚么。

白泽就这样站在那里,绝望地看着朱砂渐行渐远的身影。

难道这就是你我最后的结局么?就这样,渐行渐远,就这样……再也回不到当初的亲密了么?

长长的沉寂,长长的寂寞,白泽从那以后,就再没有来过“紫玉宫”。传进朱砂耳中的,也无非是今日皇上白泽又醉倒在哪个宫中,明日皇上又与红月上演了怎样荒唐的闹剧,后日皇上又册封了哪个宫的宫人。

面对这些如潮水般而来的各种消息,朱砂却只是淡淡地笑笑。这些事情与她何干呢?她对于他的承诺,也不过是在最后的关头保全他一条性命而已。可是如若果真到了白隐推翻武昭国这一天,朱砂自己是不是第一个倒在血泊里的尚且还不知道,又如何做得到保全他人?

自嘲地笑了笑,朱砂在自己的发髻上别了一枚珍珠对花簪,正在这个当儿,清荷却走进来报,说宋贤妃前来晋见。

宋贤妃?

朱砂微微地怔了怔,这个宋贤妃正值有孕在身,如何会到自己这里来?

正在错愕间,便听到了外面传来了阵阵的笑声,似乎并不止宋贤妃一个人。

“皇后娘娘,这些女人心机城府不简单,眼下这个时候来,只恐是落井下石。娘娘千万要小心。”经过了那敬庭的磨难,清荷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宽和与睿智倒是愈加成熟了。朱砂微微地笑笑,安慰地拍了拍清荷的手,站起身来,走向殿外。

“皇后娘娘,您可是来了。”看到朱砂缓步走了出来,那宋贤妃倒是第一个迎上来的,她亲昵地拉过朱砂的手,笑道,“这个年过得着实无趣,所幸而今寒冬就要过去,外面的天气也好了许多,臣妾几个想约皇后娘娘去外面走走呢。”

“哦?”朱砂垂下眼帘,瞧了一眼那宋贤妃已然高高挺起的腹部,笑道,“宋贤妃姐姐竟是这般不安分的,而今龙子都已然快要产下,还惦记着想要疯玩,难道就不怕皇上怪罪么?”

010:信我吗?

“是了,皇后娘娘竟也是这样说的。”说话的倒是那赵淑仪,她的脸上不无担忧地说道,“宋贤妃娘娘,臣妾看您而今还是在宫殿里静养的为好……”

“见天儿的静养,莫不是我要养成个大胖子么?”那宋贤妃嗔道,她扫了那赵淑仪一眼,又对朱砂笑道,“皇后娘娘有所不知,有人来报说御花园有几株迎春花儿竟然已经灿烂地开了一树,也不知是甚么品种竟在这时候开放。臣妾还想邀皇后娘娘一并去瞧个热闹呢,皇后娘娘可愿赏脸?”

这一番话说得倒也真诚,只是朱砂却未见得有那份心境出去散步。只是那宋贤妃倒是一个劲儿地拉着朱砂,朱砂无奈也得只允了。她这边披上了白狐大氅,与宋贤妃一并走出了“紫玉宫”。

“紫玉宫”。

朱砂忍不住回头瞧了一眼,它比不上“明霞殿”那般辉煌精美,却独有着一种宁静。只是在看着它的时候,常常会感觉到一股子无边的寂寞与悲凉。或许,是因为这里面关着那个人的寂寞么?

那个……原本朱砂该称作姐姐的那个女子的悲伤的回忆罢……

这难道是自己要搬到这里来的原因么?

为了一种为她自己深深憎恶的亲情么?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宋贤妃的声音在耳畔响了好久,方才唤醒了朱砂。她这才发现自己已然随宋贤妃一路来到了御花园的长廊上,就在不远处的假山旁边,一株迎春花竟然迎风盛开,像是被火焰点亮似的金灿灿盛开了一树,在这萧瑟的季节里竟如此令人心情一振。

“迎春花这么早就开放,一定是个好兆头。”宋贤妃笑着,信步走了过去,“皇后娘娘可愿意折上一两枝放在宫殿里赏玩?”

朱砂这边正想点头,却瞧见了不远处正款款走过来的一袭朱红色衣裳的红月。

那红月浓妆艳抹,一双红唇几乎可以滴出血来。那狭长狐媚的眼一瞬不瞬地瞧着朱砂,眯成了妖娆的弧度。

“这个jian人怎么会到这里来了?”宋贤妃的眉攸地皱了起来,那赵淑仪也是一脸的不快,她上前一步,欲将这红月赶走。却不想红月压根儿就不理会她,而是稍将身子一侧便跃过了她,径自朝着朱砂走过来。

“红月见过婉瑜皇后娘娘。”红月走到朱砂的面前,朝着她翩然拜了下去。

朱砂低下头,瞧着这红月。这个女子的浑身上下都笼罩着一股子说不出的诱惑味道,相信便是任何一个男人都会从她的身上感受到那种无声的勾引罢?轻挑朱唇,朱砂笑道:“红月姐姐平身罢,你可也是来赏花的?”

这温和的声音里丝毫没有不悦,也没有厌恶之感,更没有对于红月的不屑和吹鄙夷,让红月不由得暗暗吃了一惊。抬起头,瞧见的依旧是张温和的笑容,就像是那簇明艳的迎春花儿,被阳光沐浴着,被雨露滋润着,晶莹、美好。为甚么她不曾有过一丝憎恶和不满呢?为甚么?难道她的心是木头做的么?

红月微微地挑唇道:“是皇上今儿告诉臣妾,这御花园里的迎春花已然开了,让臣妾前来瞧瞧的。”说着,红月自站起身来,抬起头一瞬不瞬地盯着朱砂的眼睛,笑道,“原本皇上是要与臣妾一起来的,却临时有事耽搁了。不想在这里遇上了皇后娘娘。”

朱砂微笑着,点了点头,转身连看也不看红月一眼,便举步走向了那迎春花儿。

就这样,结束了?

红月微微地一怔,这个女人,难道她一点都没有气愤,没有生气吗?难道她……根本不在意么?不在意那个夜夜宿醉,还流着泪,口口声声念着她名字的那个男人么?

他可是一国之君啊!为了这个女人,他流了多少眼泪,难过得到现在都像是生活在梦里,可是她竟一点都不在乎!

不知为甚么,红月突然觉得自己的胸口涌上一股子怒火。她快步地朝着朱砂走过去,口中急道:“皇后娘娘!”

朱砂诧异地转过头,红月却冲过去,扬起手狠狠地打向朱砂。

朱砂下意识将身子向后仰,躲过了红月的这一巴掌,却岂料红月迅速地捉住了朱砂的手臂,怒气冲冲地嚷道:“你还是不是个女人?你的心为何就这样冷?你拿他做甚么,你当他做甚么?他是堂堂的一国之君啊!他应该是骄傲的、伟大的,高高在上的,你怎么能这样对他?你怎么能这样随意践踏他的骄傲他的善良和他的心?”

“放肆!”朱砂的眉立了起来,用力地推开红月,怒道,“红月,你好大的胆子!”

朱砂与红月的争执倒唬得妙涵与夏青一并变了脸色,正当那夏青要冲上去之时,却见红月猛地一推朱砂,竟将朱砂推得跌倒下去,竟一下子撞在了那宋贤妃的身上。

宋贤妃惊呼一声,那赵淑仪的脸顿时苍白下去,她急忙奔过来,却来不及扶那宋贤妃一把。宋贤妃原本是刚刚登上台阶欲劝解朱砂与红月的,却径自倒在了地上,从那九层的台阶上跌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赵淑仪尖叫着,眼睁睁地看着那宋贤妃的身下被鲜血染红了大片。

怎么会……

怎么会这样……

朱砂完全怔住了,站在她身边的红月先是一惊,但紧接着脸上便掠过了一抹了然的笑意。抬头,望向赵淑仪,在那慌张的脸上露出的,是同样会心的笑容。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匆匆赶到的白泽,面色苍白地看着朱砂问。“那宋贤妃还有两个月就要生了,你为何要这样做?为什么!”

朱砂缓缓地转动眼眸,望住了白泽。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朱砂轻轻挑起朱唇,笑道:“皇上,你果真相信臣妾做了这样的事情么?”

白泽怔了怔。

他怎么会相信?相怎么可能会相信自己一向敬重的女人会做这样的事情呢?可是……“妖儿,赵淑仪和红月还有那些个宫人们都看见了,又岂容得朕不信……”

“皇上,臣妾只问你,信,还是不信。”朱砂脸上没有了笑意,而是目光清亮地望住了白泽,一字一句地问道。

“朕……”白泽喃喃地,下意识地后退着。

011:只与爱有关

信,还是不信。

白泽不知道。

他一步步地后退着,终还是咬紧了牙,猛地抬起头来看住了朱砂:“妖儿,朕只问你一件事情。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朕?”

有没有爱过?

朱砂的心中再次微微地疼了起来,然而当她看到了白泽眼中那纠结着的痛苦之时,却只是淡淡地露出了一抹微笑。

“原来,这与事实与信任无关,只与这个‘爱’字有关,”朱砂笑着,望住了白泽,“如若臣妾爱皇上,那么臣妾便是有罪的,也可无罪。如果臣妾不爱皇上,那么臣妾便是无罪的,也是有罪。皇上,是这样么?”

是这样么……

白泽突然间觉得自己的心里有几分凄凉。是这样么,是这样的罢。如果朱砂的心里还有他,那么即便是她犯下滔天的大罪,他也会替她担下来,不是么?

“妖儿……”白泽艰难地开了口,朱砂却只是淡淡地看了白泽一眼,漠然道:“皇上,臣妾如何敢要皇上舞弊?还请皇上秉公处理此事罢。”

就这样冷漠地说出这样的话么?

白泽怔在那里,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平素里被自己呵护在掌心、疼惜在心中的女子竟然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来。

难道千般的恩爱都要在这一刻消散吗?

白泽突然间像是发了狂,他疾步冲上前去,一把捉住了朱砂的双肩,愤怒地摇着,怒吼道:“妖儿,你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我们的感情就不值得你回头看看朕吗,难道朕为你付出的真心你一点也看不见吗?妖儿,你到底想要朕怎么样!”

“皇上,”朱砂陡然提高了音量,目光清冷地望住了白泽,“您应该知道您是一国之君,臣妾从来没有忘记过这一点,相信身为国君的您,也从来没有忘记过这一点罢?”

一国之君,站在天下最高处的那个男人。即便是他再如何温和专情,都会有这样或是那样的人来逼着他去做些事情罢?又或者,那其中的诸多事情,原本就是他心甘情愿去做的。比如宠幸那位一见便生欲心的红月,比如夜夜流连忘返在众嫔妃之间。

“一国之君?”白泽突然间自嘲地笑了起来,“你就是这样看待朕的?对你来说,朕不过就是个一国之君而已是吗?谁给你荣华富贵,谁给你锦衣玉食,谁让你登上凤位,都是无所谓的,是不是?你的眼里,就从来没有真正地为朕流过一滴泪,从来没有真正地为朕在你的心里留过一块地方罢?”

从来没有……为你流过一滴泪么?

朱砂的身形微微地震了一震。

她怎么能否认呢?朱砂确实从来没有因疼惜白泽而落下过泪来,她对于他的关心,甚至超不过白隐的一半,就更莫要提那个一直为朱砂所牵挂的李萧了。

甚至,就连那个被朱砂恨之入骨的啸远侯慕容文鹰,朱砂对于他的复杂情感,都要比眼前的白泽要深罢?

这样的一个男人,他就像是一缕烛火,虽然温暖,却从来没有人认为他重要过。

心里那淡淡涌上来的,是愧疚么?

朱砂的目光让白泽终是笑出了声,他笑着,笑着,摇摇欲坠地后退,缓缓走向门口,终又站住了。

“朕一心想要扶你登上凤位,为此,不惜冒天下之大不讳。可是你的心里,竟从来都没有过朕一丝立足之地。如果是这样,朕何必再为了你得罪全天下之人?”白泽苦笑着,突然扬声道,“来人,传朕的旨意,夺去婉瑜皇后的品级,明日一早……出家敬慈寺!”

出家敬慈寺!

朱砂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竟是……将自己逐出了宫去么?

白泽就这样婉若失掉了魂魄般走出了“紫玉宫”,朱砂望着渐行渐远的白泽,突然间觉得这一切都好笑莫名。

她慢慢地抬起头来,打量着这座慕容薇住过的宫殿,笑意慢慢在脸上浮现:“薇儿,你这‘紫玉宫’还真是不吉利呢。”

两代皇后,竟然都被废掉了,这如何不是件有趣的事情?

“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

妙涵、夏青与清荷都难过地轻声唤着朱砂,然而朱砂却只是兀自摇了摇头,道:“该来的总会来,该走的总会走。既是到了该走的时候,便也不必去强求了。”

那日白隐所说的话,已然让朱砂知道了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既然他已然决定了出手,自己又何必在这个皇宫里看着那即将到来的血腥一幕呢?

那复仇的誓言,自然会有白隐替她完成罢。毕竟,那是拦在他皇权大业上的拦路石,不是么?

就这样离开,也好,青灯古佛,也算是赎尽自己半生的罪孽。如果能在佛前洗净了自己的罪恶,或许就能见到娘亲了罢?

“皇后娘娘,您这样,好吗?”清荷望着疲惫地躺在床塌之上的朱砂,问。

“或许这样才是最好的结局。”朱砂微笑地闭上了眼睛。

离开皇宫的时候,白泽没有露面,而前来送朱砂的人却意外地有很多。

“皇后娘娘,这是臣妾亲手缝的一件棉袍,您且带着。”朱砂还没到角门,便已然看到早有嫔妃们侯在那里了。那萧淑妃竟是最先迎上来的,她手里捧着一个包裹,双手献给了朱砂,眼圈竟是红的。“皇后娘娘,你是个心地仁慈的人。想当初臣妾一心想要陷害于你,其实……不过是因为妒忌你的美貌与宽容。而今那红月竟做了这样的事情,不用说,臣妾等人也是知道她陷害了你。皇后娘娘,臣妾等人一定会找到机会还娘娘你一个公道的。”

朱砂看着这个精心包裹好的棉衣,微笑着接了过来:“这个世界上,原本便没有甚么所谓的公道。好好照顾好自己和最重要的人,其他的,都不重要。”

朱砂的话让萧淑妃整个身子一震,她抬起头来,不无感激地道:“皇后娘娘……你对臣妾的恩情,臣妾是不会忘记的。臣妾听晴儿说了,她的琴艺,是你偶尔路过她琴房之处指点于她的。那‘溢彩宫’,也是你有心赐给我们,以便照顾何嬷嬷的。皇后娘娘……是臣妾先前误解了你的一片心意,臣妾……”那萧淑妃说着,“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泪水成双地滑下,痛哭道:“臣妾对不起你!”

“你这是何苦呢,”朱砂叹息着,将萧淑妃扶了起来。心中虽然有着百般滋味,但朱砂的脸上依旧还是挂着淡淡的笑意,“好好保重自己,保护身边重要之人,才是你应该做的事情呵!”

那萧淑妃正欲说些甚么,目光却攸地望向了朱砂的身后。

012:安心

那紧紧地裹着红狐大氅,款款地走了过来。

依旧是松松地挽着髻,慵懒之中透着说不出的妖媚,然而那眉目之间却有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得意劲头。

“皇后娘娘这可就是要出宫了?”红月眯起眼睛,笑望着朱砂。

朱砂淡淡地看了红月一眼,牵动唇角,便走向了马车。

“不至于急于这一时罢?”红月却率先迈了一步抢在朱砂的前头,挡在了那里。

像是一朵娇艳的玫瑰横在傲然的纯白百合身前,红月上上下下地将朱砂打量了一番。这是她第一次离得如此之近地打量朱砂,这样的一个女人,浑身上下似乎都散发着莫名的清香气息。她的眼睛里始终带着温和的神色,丝毫没有因红月的出现而起半分的波澜。

可是,这算是什么?对自己的无视,还是她那到现在还高高端着的架子?

红月冷笑一声,不免前进一步,笑望着朱砂道:“皇后娘娘,马上就要离开这皇宫了,难道都不曾觉得遗憾与感慨么?”

朱砂眼波流转,笑望住了红月,温和地说道:“红月,你可知道,这皇宫里有多少年一次选秀,多少年一次采秀么?”

红月微微地怔了一下。

“选秀,乃是指各地民间从各家选上来的品貌兼优的女子,从十二岁到十七岁不等。而采秀乃是各个贵族家里到了十二岁的美丽女子,经皇上同意后便直接送入宫中的,这些女子们有的直接被册封为妃,有的纵然不被宠幸,至少也是正五品以上的嫔妃。”朱砂说着,微眯起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过了年,便是这一界的选秀了。”

说罢,便绕过了红月,举步走向马车。

红月攸地怔在了那里。

是了,她竟忘记了,这个皇宫里,原本便是与那青月坊无甚区别的。那青月坊每一年为了给那些客人们赏玩些新面孔,都要拼了命地买来漂亮标致的女孩子,更何况是这个为了把江山坐稳的皇宫,更是有那些想要飞皇腾达的人们塞进来各种各样的女孩子。

年轻的,貌美的,有手段的,岂不是比比皆是么。

犹记得,那庄太后曾对朱砂说过的,她已然把自己肩膀上的重担卸下来,放在了朱砂的肩上。而今,却是白泽自己将它卸下去了,她朱砂又何乐而不为之呢?

“皇后娘娘。”一个轻轻的声音传过来,朱砂转过头,看到的却是萧晴儿。这萧晴儿走上前,将手中的五采荷包塞到了朱砂的手里,眼睛红红地道:“皇后娘娘,这是臣妾家乡的习俗,带着这个五彩荷包可保平安快乐。原本臣妾是想要在皇后娘娘生辰之时送上的,知道皇后娘娘要出宫,臣妾就整整一夜没睡绣好了它。只是针脚还稍显急躁了……”

说着,竟有泪水滴在荷包上。

朱砂笑着接过来,拂去了那荷包上的泪水,她递了一个微笑给萧晴儿,便要举步迈上马车。

“皇后娘娘!”

那些跟在后面的,竟然还有怀有身孕的两个嫔妃。

朱砂看了一眼他们,终还是转过了头。

“朱砂!”英气十足的声音传过来,倒教朱砂真真儿地意外了。抬头但见一袭红衣的德妃娘娘洛红英正大步而来,她的身后跟着的乃是同样步履匆匆的于美人。这洛红英疾步走过来,扬手便给了那红月一记耳光。那红月惊呼一声,捂着自己的脸,刚想要大声地喝斥,却不想自己的脖子上径自横上了一把长剑。

“就是这个jian人陷害你,是不是?”德妃娘娘洛红英圆睁着那英气十足的双眸,瞪了一眼红月,又转头瞧向朱砂。

“你是甚么人……”红月正说着,那洛红英的长剑却一挑,竟将那红月衣领上的纽扣尽悉挑断,露出了雪白的中衣。红月暗暗一惊,万没有想到这皇宫里竟然会有这种拿着剑乱来的角色,不由得站在那里,连动也不敢动半分。

“德妃娘娘你不必如此。”朱砂无奈地笑着摇头,“此事与她无关,还请德妃娘娘放了她罢。”

“放了她?”德妃娘娘洛红英冷笑着看着红月,“这个出身卑jian的女人根本就不懂得甚么叫仁慈,而今看本宫一剑结果了她,好教这宫里再不会有这等祸害!”

说罢便拎起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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