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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宫秋 落花逐水流-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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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阿娇斜乜他一眼:“没,陛下皮子比我厚呢!”
这一刻,他们之间总算拉近了这许久生疏的距离。他唤她“娇娇”,她却也用“娇娇”的语气与他顶嘴磨皮儿,皇帝是真心的,在宫内,在长安,他永远都是皇帝,架子是放不下了,陈阿娇也已不是从前的陈阿娇,他便觉活的更累。只在这旷野之外,靠近博浪沙的小村庄里,他才能这样温声地与她说话,她也会像个小女儿那般应。
只有在这里,他不是皇帝,她也不是被废黜的皇后。陈阿娇才能卸下心防,借着往昔的一点温存,勾起从前的美好记忆。
此刻,至少他还是她的彻儿。
“那些人……是什么人?”
“不知道,”刘彻坐床沿上,似满不在意,“朕猜不准。”
“他们是冲你来的?”
“不一定,”皇帝蹙了蹙眉,眼睛里却是藏不住的笑意,“我夫人这样美貌,不定是冲夫人来的……”
他贫起来半点不落人后。
陈阿娇气的推他一下:“那咱们什么时候可脱身?”
“脱什么身?”皇帝乜她,剑眉星目,倏然都是笑意:“——有美妇佳人,我在这儿乐得逍遥!”
他又没正经,陈阿娇真是忍不得,索性将他推开:“不如找个村里的识路人,让他将我们随身的信物送去驻跸行帐,好赖能有人知我们身在何处……”
“不急……”皇帝摆摆手。
“不急?”陈阿娇差点跳起来:“您的羽林卫这会儿必定疯了似的在寻人呢!”
☆、第92章 不照绮罗筵只照逃亡屋(1)
“是朕的羽林卫;凭它着急;又不是你的;娇娇还心疼他们奔波?”皇帝笑着,伸手去握她的手。
她拧了拧:“甚么话呢,在这么个鬼地方,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不尽快与羽林卫碰头,还不知要发生什么……”
“你怕啦?”皇帝好赖皮的模样;将她揽在怀里;泼皮似的;又说:“朕在这儿;你还怕!”
她抬起头;用一种命令的口气:“你看着我——”皇帝果然看着她,但那赖皮劲儿不褪反愈发得劲:“朕早想看着你了,你不说朕都想看!这么地,反倒是朕占了好大的便宜!”他果然在占便宜,手一点儿不闲着,捏着她的脸又刮又摸的,没个正形:“让朕亲一口!”
“你这是在逃亡么?”陈阿娇狠狠推开他:“劳君上铭记,您此刻是、在、逃、亡!能不能拘着身子紧张些?”
“朕紧张!”他很配合:“朕十分紧张!”
“我叫您看着我,是防备您说诳话骗我呢——”陈阿娇撇嘴:“老实说来,我要陛下一句实话……”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刘彻打断:“你问,朕实诚着呢,骗谁也不会骗你!”
陈阿娇抬了抬眉:“这话就先不实诚了。”
皇帝大笑:“我瞅着你比小时候可爱许多。”
“那便是,拿皇帝作着比,我的确是十分可爱的。”她因说:“我要问你的——陛下,皇帝,您当真不知那些刺客是何来历?”
“嘿,”皇帝笑道,“姑奶奶你去问问当年秦始皇博浪沙遇刺,他知道刺客的来头么?你未免对朕要求忒高!”
“他知道呀,”陈阿娇现学现卖弄,“那不是张良么。”
皇帝气的够可以,碰了碰她的脸,狠一把将她揉了怀里:“小嘴儿够可以,单朕面前厉害着呢!朕饶不过你。”
黏糊的跟牛皮糖似的,陈阿娇一掌将他拍了走,他倒不闹,好脾气地嘿嘿退开,问他去哪,他回头笑了笑:“拾些柴火,晚上不烧水?顺道去地窖瞅瞅,看起来是有藏酒的人家,弄两瓶来,你跟朕一起喝了,暖暖身子。”
陈阿娇不禁要笑,口里自称是“朕”,却做着粗夫的活儿,他那样儿瞅了便教人发笑!哪有这样子做皇帝称“朕”的呢?
陈阿娇扶门框,见他往石阶下走,便喊:“嗳,这么个破屋子,还有地窖藏酒么?恐怕连地窖都未见得有吧?”
刘彻转过头来毫不客气地嘲笑:“一看便是大户出身的,哪懂平头百姓的生活哟?能没个地窖?冬暖夏凉的,藏人也比藏酒好!”
好似他刘彻是小户出来的一般。
她嗤之,刘彻向她甩了甩手,便下了石阶。
入夜。
庄子里的风格外冷。是深秋时分,肃肃秋风一路捋下枝桠上悬挂的枯叶,那些叶片儿转着转着便飘转沉塘坳,碾成了尘土。
刘彻生好了火,正架锅上烧水。她将干净的铺褥都铺好,心里却仍不安,不免嘀咕:“咱们占了人家的屋子,睡了人家的床铺,总不好吧?”
“不好?”刘彻熟门熟路地扇火:“旁人谦礼懂事觉‘不好’也就罢了,你?”便是涵义极深地乜她一眼:“娇娇竟也会这样有礼,知进退,实在……”
“别含沙射影地作弄人呢,”陈阿娇说,“我还知道不可霸占民宅,您呢?小日子过得挺得意,入了民宅跟进自个儿家似的,倒是熟门熟路!主人要是回来了,不准怎样收拾我们两呢!”
“怕什么,”皇帝笑了笑,“这个家子朕早就打探好了,不会有别人来的!”
“若来也不怕,”她嘟嘴,“反正我会把罪责推的一干二净。”
“这朕知道,”他好脾气地笑,“本就没指望娇娇能做甚么好事——这么多年,朕惯啦。”说的她跟强盗婆子似的,她正要起怒呢,那人察言观色反应极快,提了烧开的水,道:“娇娇,水开啦,要喝吗?”
在博浪沙附近的边落里,九五之尊的皇帝被她使唤的跟小厮似的,这么一想,颇觉不忍。但又觉不妥,皇帝做起事来好像手不生,因问:“陛下练过手啦?打柴烧水样样行的……”
“柴不是朕打的。”
“啊?”
“朕是说,这屋舍从前既是有人住的,一些物什自然都齐全,只须仔细找找,柴火衣物,样样有。”他分析的头头是道。因又说:“朕是马上皇帝,做些粗活还凑合。”
但最令人关心的,还是亲军羽林卫的动向,陈阿娇一边捏箸拨弄着刚刚煮熟的野鸡汤,一边向皇帝道:“羽林军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我们?若是刺客先找到这里,……咱们该怎么办?”
“先把汤喝了。”
“说实话……”她吐了吐舌头:“我煮的汤,我自个儿都不敢喝。”
“你……”刘彻正仰脖灌了满口的汤,被她这么一说,差点喷将出来,强咽了便说:“娇娇,你能说点好话么?”
“是实话,”她倒实诚,“好久没撒过谎了。”
主人家里倒还有几支封好的蜡,借着西山之下快溜走的光,他们总算将能照明的几支烛子都倒腾了出来。
蜡烛嘶嘶冒着气,这蜡燃的一丝不快,连光亮都是蔫腾腾的,她一边洗碗,一边自言自语道:“这蜡烛比咱们家里的可要差远啦……”
“那自然,”刘彻笑道,“能跟咱们家里头比?长安繁华地,只怕这么个鬼地方倒腾出来的东西,连长安城的普通小户家藏都比不上。”
“您倒一脸乐呵。”
“是呀,天子脚下,皇城根子,百姓丰衣足食,——这不是朕养的好么,朕自然乐呵。”他那只手便轻轻从她背后探过去,环上她的腰。嘴里还这么不利落:“唔……水蛇腰……美人在怀,此生无求。”
“好没正经!”陈阿娇骂一声:“你来洗碗!”
“搓摩搓摩便好啦,值当你费恁多劲儿……”他非但不松手,反环的更紧,胸口正抵着她后脊,贴着起伏的温度,很温暖,暖的人直觉在那一瞬错失了光阴。
陈阿娇怔忡。
那一瞬间,山间不知日月,好似他与她才是夫妻,真正的结发夫妻,没有那么多琐事烦扰,他心忧她劳,就这么平平淡淡的,在孤山远陌中,蓝天白云下,好好地过他们的日子。
无与世争。
她支吾一声。
“在想什么?朕看不见你的眼睛……”他将头搁在她肩头,暖暖的气息触了她颈窝,她微微地挣,刘彻越束越紧:“在想什么,告诉朕,朕可以帮你。你要什么,朕都给。”
“在想,”她吸了一口气,“外头空气真好啊……”
“比哪里?”他已觉有些不对味儿了。
“比皇宫,”她的声音愈发的低,“这里比皇宫好……”
皇帝却并没有生气:“朕也这么觉得。”
床铺很软,还散着阳光的香味,好似不久前才刚刚晒过的样子,屋舍虽小,却是一应俱全,衣食都能凑合。便是这样,才更教人不安。
从来敏感的皇帝这回却迟钝了许多,陈阿娇反倒警觉起来:“陛下,你不觉很奇怪么?这屋子,愈看愈怪,……一股子,说不出的‘怪’。”
“哪儿怪?”皇帝笑道:“朕觉着甚好,你反倒挑剔。”
她细细数来:“这屋宅挺新,却没人住,屋里头的东西都是新的,一点尘都不落,那屋主人想来才离去不久,那为何不回来了?”
“的确有点道理,”皇帝点头,却笑着说道,“但还不足以教朕怀疑,娇娇是否疑心太重?”
“还有一处疑点,那才是真正的疑点!”
“朕听着。”皇帝脸色一肃。
陈阿娇眉间落起凝重,眉头略略地蹙起——
“最大的疑点是……皇帝陛下向来疑心重,又敏慧无比,可今儿行为举止却十分反常,连陈阿娇都看出来的‘疑点’,他却直接忽视不见。这……岂非最大的‘疑点’?”
皇帝脸色一沉,眼下落了一重极重的霜色。但很快,他便笑道:“娇娇未免太敏感。”轻轻掐了掐她的脸,笑容里藏着无限的宠溺。
帝君的宠爱伪善又真诚。
有时候连受者或是授者都分辨不明白,究竟何时伪善,何时真诚。
陈阿娇轻声叹息。
皇帝是个奇人,居汉宫时,养尊处优,这会儿几乎算是半落了个寇,却也能乐道其哉,困于山林却毫不抱苦说怨。
陈阿娇十分“惊讶”地盯着他——
那人早已把脚盆子端来,满上了热水,伸手要捉她的脚,陈阿娇受了大惊吓:“您、您干什么?”
他也不说话,将她脚摁进了盆子里——
“烫!!烫!!!”
陈阿娇毫无顾忌大喊大叫,嘴里不断嘶着气儿。
皇帝大讶:“朕……朕这是第一回给人洗脚,不、不大懂规矩!”
索性脸上还有歉意。
她搡了他:“嗳,您……”
刘彻笑着:“再给朕一次机会?”
像小时候那样。不,即便是小时候,刘彻也不会这般“委屈”。
她缩回了脚,怯生生地:“使不得……陛下,我,不敢。”
到底是生疏。
多难得才能走到这一步,却也是……多难得,才能从从前至亲的关系,走至今日的生疏。
这命途,半点不由人。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今天的第一更,恩,今天会有第二更。。
☆、第93章 不照绮罗筵只照逃亡屋(2)
疏影横斜;窗上贴着竹柏的影,在月下随风转动,甫醒来时,一睁眼,那招贴画似的竹柏影儿便跟贴着眼皮子似的,眼珠儿一转;便也跟着动。
她起初是被骇了一跳;惊出了一身虚汗,待稍稍定神时,才发现睡着的刘彻正握着她的手,她缩了缩;却愣是没抽出来。
他的眉眼很温柔。闭着眼睛的皇帝,看起来像个孩子。浓色的眉,微挺的眉骨,沉睡时,连往日臣工面前拘着的凌厉都消失不见了。呼吸微微促急,有时会蹙一下眉,仿佛在梦里又被祁连山连年兵荒烦扰……
她深有所思,将手藏的更深,便睡过去了。
再惊醒时,她吓的不轻,仿佛被不好的梦魇住了。惊坐起,才觉冷汗已渗透亵/衣。屋外风声肃肃,她心中战栗不已,总觉千军万马踢踏而来。屋外似有兵戈之声。
她吓的不轻,差点起身去探。
刘彻那边却有了动静,将她的手攥紧,她发颤的五指被一股温暖包裹。帝王从来都胸含经纬,镇定自若,只这么轻轻一握,却已足够教她镇静。
“你醒着?”她问。
“朕刚醒……”
此时称“朕”却比称“我”来的妥当许多,普天之下能够自称“朕”的,也唯只他一人,王气不可收,人主帝君的气势,稍能镇住场子。
“我……我好像听到外面有打斗的声音……”她怯怯懦懦,平时胆子再大,那也是因为身后有一帮狗腿子撑场面,此刻孤身一人——再加一个平时也使惯狗腿子的皇帝,能顶什么用?荒郊野外歇一晚,到底是怕的。
皇帝将头转向她这边:“胡闹么这不是……外头打斗?朕怎么没听见?欺瞒君上,可是要杀头的!”他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子,贴着被面嗤笑起来。
“我……我……”陈阿娇一撇:“欺你作甚?半点儿不觉欺骗你能讨得甚么好处!”
“好好,那朕便认——是你当真听见了!”
“我本来就听见了……”
皇帝自然不当一回事,因说:“娇娇,可能连日来舟车劳累,昨日博浪沙又受了惊吓,许是没歇好,这才疑神疑鬼的。你好生睡一晚,明儿就好啦……”
“是么?”
“朕向你保证。”
他因抱她更紧,她极瘦,这么一圈便把她整个人都圈进怀里了。刘彻反手将被子往上扯,又摸黑替她掖好被窝,这才放心睡过去。
她忽觉心暖,贴着帝王的胸膛,能够听见大汉江山奔涌不息的河流在流淌,极重的呼吸,极稳的心跳,他此刻就躺在她的身边。
就像多年前一样。
但那毕竟不一样了。
从前模糊的影子却在记忆中越发的清晰,她记得桂宫后院的荷花塘,记得那人每一日监工时都会深深望过荷塘下的鸦影……他曾经待她那样好,流落民间时,他已不能再待她好了,但为她父母、为堂邑陈氏,他竟冒险再回汉宫;
从前清晰的玄色冕服、冕冠十二旒,却愈渐的疏淡,她与皇帝的关系……愈来愈疏离。其实,她并非怨怪皇帝,她也是自幼长在宫中,见惯了权势勾斗,皇帝有皇帝的无奈,只可怜……为何生在帝王家。
这一次能出宫,是她所从未料想过的。原想这一生都要埋在食人不吐骨的汉宫,时与运,她万般无奈。
但皇帝此次御驾南幸,随扈竟带上了她。自打进宫起,除了那两次上元节夜游长安,她便再也没有出过汉宫。这是唯一一次。
唯一,一次。
山间秋高气爽,云清风绕,只驻留一日,她便不想再回去了。
一点儿也不想。
纵使天下好物都在汉宫,她也没半点兴致。从前太皇太后便说过,她这位外孙女儿,古怪精灵,天性是属于自由,半点束不得。
汉宫已困束她太久。她又想起了长门宫廊下那只笼中雀,她便是那花羽雀子,被链子束了脚,被鸟笼困了身。好苦。
一日一日地捱着。旁人是过日子,她却是“捱”日子。
若……
一个大胆的念头闪过她脑中。
她背身向皇帝,正脸却对向了窗子那边。只见溶溶的月色渗透,给竹影滚了一层淡金的边儿,风一吹,影子贴窗上也掠动。
她轻声叹息。
心中便不安了。若这么一扎头,钻进屋外茂密的丛林中,谁又能找得见她?
从此汉宫生不复见。
她或者可在宫外寻她隐姓埋名的刘荣哥哥。去往江陵故地,向那里的百姓打探从前临江王的任何一点讯息,她挖天掘地地找,总有一天能将他找到!
刘荣一定在宫外时时刻刻关注着她。这边远瑾夫人“死讯”一旦布告天下,刘荣那边便一定会有动静!
他是遗臣故老,又是先帝长子,在朝中还是有相熟之人,他既无从政之志,那便好说啦,遗臣念着往日恩情,将这些无关紧要的儿女讯息透露于他,并不算为难。
这么磨算着,便愈紧张,好似她此刻已经在做“坏事”似的。柏影森森,在她眼前一晃一晃,凄风里呼啸着山咽声……她闭上眼睛,一晚惴惴。
梦里却漫山遍野地跑……呼出的气息有回声,回声里都杂着甜甜的笑意。
刘彻比她起的早,已经洗漱完毕,坐床沿这么瞅她。她被瞅的不好意思,便伸出手来挡,那姓刘的好生赖皮,将她的手捉住:“怎样,朕这么看着还不成?看看还碍你事啦?”
“我昨晚睡的不好……”她答非所问。
刘彻一怔,表情却有些不对劲,眼睛里细微的变化都被她捕捉到了,她毫不畏怯地与他对视——刘彻反有些尴尬,因说:“这儿床铺用物皆比不得宫里,难怪你睡不好。”
语气很软,很温和,他到底还是心疼。他眼里的陈阿娇从未受得苦,自幼养尊处优,南幸这一路,的确苦了她。
陈阿娇一双眼睛水灵灵的,一眨,便让人觉有泪要溢出来似的,她便这么忽闪着,眼睛是欲哭的模样,脸上却带着笑:“没呢,长门宫里的物什与别处宫里不一样,……我挺惯的。”
皇帝便不说话。
“我昨儿……醒了好几次……”她觑刘彻,明张张地觑他。带着一丝的试探,但这“试探”正经是要给刘彻看的。
刘彻果然怕了,连目光都略一滞。然后,才“笑嘻嘻”的掩盖:“睡不好,是朕的错。羽林卫找上咱们后,朕让大统领给你攀树掏鸟崽子玩儿,好不好?”
陈阿娇没接他的话,眼神仍是严肃的。
“怎么了,娇娇?”他想打马虎眼蒙混过去,陈阿娇却不肯放,正经问他:“陛下,君为上,君上是不该打诳语的,——您,您昨儿晚上哪儿去啦?”
他果然一下懵了:“娇娇……你说什么呢?”
她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地说道:
“昨晚上,我中宵时分醒过来,辗转便睡不太着了。这几年,我向来觉浅,一有动静,便立马醒了。……昨儿晚,我再次醒来时,直觉陛下已不在身边,一摸,旁边那个印子里果然无人。——陛下不在,陛下这是上哪儿去了,大晚上的?”
他笑了笑。
“陛下若觉不方便回答,我自不会过问,——我也没这个胆子过问。”
“又来,打官腔呢?”刘彻笑道:“什么有胆没胆的,这胆儿还能缩着长?我瞧你五岁时候就已经十分有胆了!你想问便问,实不实诚答,那就是我的事了。”
“那陛下请回答——”皇帝既已这样给面子,她便不好再板着张脸了,因笑道:“您打小儿就没在我面前实诚过,那可真为难您啦!”
“不为难,不为难!朕说就是!”皇帝笑着:“……朕晚上夜起,无人伺候,便只得自个儿爬起来了,怪为难人的!自小没做过这个事……”
既说了这档里去,她实在不好意思再追问,只得随他搪塞过去。
便再一起生火做早饭。皇帝实在看不过去,因说:“娇娇,这破屋虽偏了点,也算在庄子里,有人有火的,咱们不必这样委屈自己……讨点吃的也……”他掐着声儿才敢将后面那半句话说出来:“……也比你这般勤劳生火起灶来得好呀!”
陈阿娇颇有女侠风范,当即扔了柴火:“您早说呀!值当我这么受累!”因拽他的袖,飞也似地冲了出去:“这回倒是挺实诚了!……扭捏个劲儿!”
第三日,他们的处境终于有了点进展。受伤的羽林卫总统领找来了这间小破屋,他们得以知道换上百姓常服离开之后随扈军中发生的事。
本应与大统领一起寻去博浪沙驻跸处,但皇帝却极力反对,此时随驾大军皆四散来找寻他们,驻跸守卫定然十分薄弱,皇帝若大摇大摆回去,可能会惹来大祸。不如先守着此处,再行商议。
陈阿娇不得不承认,皇帝的确思虑极缜密。
这为君者,必然是有过人之处。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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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不照绮罗筵只照逃亡屋(3)
城内发生骚乱;郡守闻听皇帝博浪沙遇伏;已惊惶自责不堪,负荆于御帐前请罪,举郡皆出,以博浪沙郊野为始点;四围搜寻。
因是博浪沙这边的亲军反倒散了去。随扈都移入郡中,与郡守共商谋划。
皇帝却仍按兵不动。
但他们这边的情况要比前几日好许多。羽林卫统领与他们会合后;有几名漏网的虾兵也误打误撞找了来。
对陈阿娇来说总是好事——
终于有人做饭了。
羽林卫大老粗做出来的饭未必能吃,但至少……诚如皇帝所言,再难吃也比……陈姑娘做的能入口。
她不知皇帝在打什么主意;人基本来齐全了;虽不多;但都是忠心耿耿、训练有素的亲军羽林卫,护卫皇帝是天责,有羽林卫保全,他们便能离开这个偏僻的小地方,顺利回城内与郡守会合。
再行筹算回宫亦是方便。
但皇帝却迟迟不下令。
她出神望窗外时,刘彻也会来逗她:“娇娇,你在看什么?”她便回答:“看倒也无甚好看,我想的倒是颇多……”
“说来听听。”皇帝说着。
“陛下为何不去郡内?我们应该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刺客曾埋伏在博浪沙,岂非说明,他们兴许掌握了咱们的一举一动……”她停了下来:“这样……陛下也不怕?”
“接着说……”皇帝像是逗孩子似的。那神情,显然是没把陈阿娇的话放在心上。但他的笑却十足的温柔。
“没接着了,就是担心陛下的安全。”
“娇娇,傻娇娇,”他凑近,将嘴贴了她耳边,低声,“我们现在若动,才是真危险,这般刺客来路不明,他们身在暗处,我们却在明,我们一旦动了,他们那边很快就会连着反应!你说是按兵不动好,还是跑出去送死好?”
“我才不信!”略含娇嗔的语气,让皇帝很是受用。这些年来,她已很少会用这种语气与他说话。
“朕不骗你,”他笑着解释,“博浪沙出事之后,朕就暗自分析过了,这般刺客颇有能耐,跟点一丝不差,朕猜着,许是有人漏了朕的行程给他们……”
陈阿娇大讶:“陛下是说……朝中或有人与刺客暗中勾结?”
他点点头,仍是从容不迫。
“这般说来……还真是危险!”她咋舌:“谁吞了雄心豹子胆,胆敢这样子?!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朝中真若出了这么个渣滓……那当真是生生毁了陛下的信任、对不住大汉的恩典!”她极愤慨,毕竟身上淌着一半刘氏的血脉,撞着大事时,那份儿心情,与皇帝是同一的。
那时她还不知道皇帝心里拐着什么小九九,只觉他是当真认同自己的,后来再回过来想,皇帝当时看她的模样,像看着一只逗乐的鹦鹉吧?
这姑娘,怪实诚的。
皇帝按兵不动的原因,有二。这其中至关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因为她。
娇娇傻丫头……
若朕说,山中陋屋这几日独处,是朕一生中最快乐、轻松的时光,朕不愿失去,便只能尽可能地延长……你信么?
那当真是皇帝一生中最无忧无虑的时光。
对陈阿娇而言,亦是如此。正因如此,她才会被山光自由所吸引,贴近了山里的气息不过短短几日,她便起了疯狂的执念。
从前想都不敢想过的念头。
此处是偏僻的陋屋,她与刘彻对外称夫妻,山民很少经过,亦不会被识破,偶尔遇着几个村民,待他们也很友好,并未起疑。起灶做饭尚生疏时,他们都是搬了屋里稍稍值钱的东西,去庄子里蹭吃蹭喝。
就过着这样平凡的日子,像极山野樵夫……小夫妻。
也正因着这平凡,才给她创造了时机。
……从此处逃跑,总比在守卫森严的皇宫要容易的多。
打定主意之后,连着一整晚都像是做贼似的,心虚到了极点。藏掖撒谎,她虽也会,但绝不是擅长的。毕竟陈阿娇人生前二十余年来,她从不曾需要“撒谎藏掖”违背自己心性,来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她自幼养尊处优,凭一句话,便有一大摞人排着队捧献来讨好她。
三日之后,终于被她寻见了一个机会。
这一日,还与往常一样,在几名羽林卫的照管下,天将将薄暮,他们便能吃上热食。这能打能摔的亲军在身边儿,还真顶管用,打野味摸溜鱼甚么的,样样能上手,再怎么摸腾烧糊了的鱼,也总有那么一两块是能吃的。
刘彻出宫这许久,金贵的嘴儿倒是愈来愈不挑剔了,他显然对桌上吃食是满意的,因笑着挑箸向陈阿娇:“娇娇,你多吃点儿!吃胖点,没的回宫人说朕苛待了你!”
那一刻,她是微有犹豫的,——兴许,她不该走?
饭桌上的刘彻,太温柔,完全没有君王的架子,她真觉他们是平凡小夫妻,甚而……他是砍柴打樵的粗夫,吃饱了饭歇够了,便要去山里打樵啦。
而她是贤惠的妻。将他们的陋屋拾掇的干干净净,闲来绣绣牡丹,做做女红,傍晚时分生起炊烟,等着她那日出而作的丈夫归来。
这一切都很美好。
在某一瞬,她甚至觉得,长安城里城外的百姓,都是过着这样平淡却幸福的生活。偏她不是的。
她极是羡慕。
而刘彻,为唯唯只有这一刻,给了她这般的感觉。
中宵,夜极静。
她知这一晚是机会,刘彻在白天时就将他们身边那几个羽林卫全派了出去,具体奉命去做何事,她并不知道,也并不想多过问。
今晚陋屋中,只剩了她与刘彻,她若走,只须绕开刘彻一人,小心些,便能脱身。从此再也不必回皇宫,不必见那些腌臜事!
她想起了那一年她放生过的赤羽雀子,小生灵从她的手里脱走而飞,扑棱着翅膀头也不回……那时她是高兴的,仰脖一直一直望着赤羽雀飞去的方向,直到那点子艳红在瞳仁深处散开、倏远,然后,再也看不见……
如今终于等来了这一天,她就似那只赤羽雀,依循了自由的轨迹,终于也能昂扬地扑进漫天光亮里……
陈阿娇蹑手蹑脚地爬起来,她此刻是极紧张的,生怕稍不留神,便惊动了皇帝。扯动被角也是极轻的动作,刘彻那边却仍是被牵扯了一下,攥着被子不肯放。陈阿娇坐那儿逼着自己镇静了好一会儿……
她这时才凑着月光细看刘彻。
他仍是俊美,即便穿粗布衣,落难于偏隅,那股子帝王气质却是掩也掩不住。丰唇朗目,好漂亮的俏生……
她此刻也不顾了,便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指尖顺着他的眉骨慢慢地圈下,便是这么蜻蜓点水的一个动作,他的温度便仿佛在指尖足蹈,轻轻地环绕着,许久许久,还能感觉到指尖尚有余温。
彻儿啊彻儿……
这张脸上,藏着大汉江山未来百余年的运势!他这样年轻,睡着的时候,看起来这样的单薄,但他却主宰了大汉的国祚,列国四海,皆是他脚下的土壤!
她终于缓缓地缩回了手。
轻噎了声,然后,低声道:“彻儿,祝福你,祝我大汉国运昌隆!”
到底是高祖皇帝的子孙。他们血脉相牵,身体里淌着同样的血。
她祝愿列国四海皆臣服于陛下,愿海晏河清,江山永泰,愿高祖皇帝的基业在陛下手中光耀天下,愿……他是人上人,是君中之君,做个察纳雅言、开疆拓土的明君!
便落了泪。
这一去,与君长诀。
他睡的很沉。
她尚有些不舍。此刻又不敢点蜡烛,只能就着漏进来的月光,极快地将里衣穿好,再将外衣披上,小心翼翼地将繁复的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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