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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宅-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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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此刻金雀骂出来的话,她也不是头一次听了。每个被她处置了人,都会在最后一刻骂出各种各样不堪入耳的话来,有些甚至比她方才所说的还要难听。不过,她们再如何诅咒又如何?这些人一个又一个的来,却一个接一个的去,唯有她,是能够一直停留的。

银雀被赶出府时,何尝没有骂过?冷清月被送出去时,更是仿若疯妇,至于先前的玉儿只是她自己太傻,所以才会感恩戴德。

梦心知道她心中不服,本不愿多做解释,但此刻这东厢房内毕竟还有许多人,冬雪和晚晴可以不避,旁人虽说也有足够的忠心,但嘴巴却未必够严,而老太太心中则定然更想听听她的解释,因此有些表面工夫自然还是要做。这般想着,梦心索性开了口。

“金雀,你不用这样骂我。我也是被逼无奈,若我不用铜栓吓你,你又如何肯说出实话来?顺带着我也是告诉你,你骂我的那些狠毒,根本就算不上狠毒,若我真的心狠,今日根本不会给你任何辩驳的机会,直接就用滚烫的铜栓烫你的嘴看你还有何可说”

她冷哼着,一把将手中的铜栓扔到一边:“不过我没你所想的那么毒,所以我才骗骗你而已。我知道你不服,那我索性将所有事都说与你让你死个明白你说玉儿是被我赶出府的,那我问你,她是犯了什么错?”

金雀被堵着嘴巴发不出声,只能不断摇头,身子挣扎着一拱一拱还要往梦心这边扑。她压根儿不愿听梦心说什么,只是目眦尽裂,披头散发发出仿若困兽一般的哀鸣,眼中血丝密布,更好像是要来索魂的恶鬼。

这样的形容实在太过骇人,有几个胆小的丫鬟在旁看着,忍不住一声尖叫,往远处跑了老远,再不敢近到跟前来。

也不知是不是对自己造成的这阵骚动很满意,金雀忽然仰天大笑起来。但她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只能听到埋在胸口“咯咯”的笑声,让人颇有些担心,不知她会不会把自己给憋死。她这样形状疯狂,竟比当日冷清月离府时还要夸张。

梦心不为所动,更好像对她那模样一点都不害怕,却是冷笑着继续道:“若不是她私自在大少爷的茶碗里头放了合欢散,你当我会动她?像这样害人的东西,我没有要她的命,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你还想要我如何?”

“什么?合欢散?”这一下,连老太太都猛的放下茶碗刷地站起身,“你说什么?玉儿,玉儿不是当初李冬巧的人吗?我记得那日她是自己要出府的,我当时还觉得奇怪,原来她竟是犯了这样的大错?那羽扬……”

“无妨。”眼看着老太太急得直喘,梦心忙上前扶住老人家替她顺气,“她想要将药放到大少爷茶碗里,被我提早发现了,她没能得逞。”

老太太点头,却坐不住了,只又站着继续听。

梦心越说面色越是严厉,放下老太太,又一步一步步步紧逼直向金雀逼去:“还有,你说我赶走了银雀,我就不提她想要害死我害死我的孩子,就说这些年来她在东厢房端茶倒水,结果却在茶水里加了使我不孕的药,让我四年无出,这样的人,难道不该死吗?”

什么?不孕的药?老太太是越听越慌,没想到南宫府中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她一直以为梦心是自己身子不好,谁料竟是,竟是人为的这一刻,她终于知道了梦心这个贤惠大少奶奶做的究竟有多难人人都想着暗算,人人都想着对付,她在明处,而旁人却在暗处,不知多少细作潜入了府中,潜入了她的周围,只等着稍有不慎,就要将她至于死地还有大少爷那些妾室偶尔的争风吃醋,偶尔的你挣我夺,更能让她焦头烂额。

偏偏为了维持自己的贤惠,她还不能随意处置任何人,只能这么拖着,或是用最温和的方法,将人送出府去。她实在是太难了老太太的眼神中,忍不住透露出一股的怜惜。

而金雀那里,原本的疯狂的挣扎,在听到梦心将这些成年旧事一件一件全都拿出来说,而且说得头头是道,好像每一件都是她亲眼所见一样时,蓦然停止。她的身子僵直,眼睛滚圆,嘴皮子惨白若纸,那模样更是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没想到这些事儿,大少奶奶竟然一件一件全都这般明了,金雀抖得更加厉害,周围众人的脸色也变得异常怪异起来。原本有几个觉得金雀如今实在太惨的,此刻听得这话,也顿时转换了情绪,直觉这帮人实在罪大恶极。

压抑了许久的气氛,一时又窃窃私语议论起来。

“天哪,银雀竟然做出这种事儿,大少奶奶从前待她们不薄啊这些人怎能这样心狠,我原本还以为咱们这东厢房里头,绝不会像旁的地方那样没有人情味儿,谁知竟也有存了这样坏心眼的人”

“是啊,你没听她说嘛?她们都是一伙儿的,还有什么玉儿宝儿的,还有冷姑娘呢。你们说,这玉儿宝儿可都是巧主子的人,会不会巧主子也……”

“嘘——这话可说不得,那金雀银雀还都是主子的人,你们说可不是?知不知道,这样的事儿可是死路一条,咱们可不能逞口舌之快,结果害了别人的命。我可怕的很,你们可别再说了——”

“是啊是啊,不过这些人也太大胆了,谋害主子,她们怎下得了手呢?”

梦心不管周身的骚动,人却已经差点逼到了跟金雀眼睛对眼睛,鼻子对鼻子的地步,此刻的她表情肃穆,几乎让金雀有了几分不寒而栗的味道:“至于你所说的冷清月,过年的时候,她将毒药加在冬巧妹妹给我糕点里,若不是我刚好拿糕点去喂鱼,我老早就已经魂归天外了如今,她又害死了我的孩子,你说,我是不是该将她碎尸万段才好?”

金雀听她说的恶毒,早吓得眼泪落了一地,偏又发不出声音,嘴巴被堵,连呼吸都变得困难,眼看着就要翻着白眼晕过去了。

偏梦心并不肯就这样放过她,而是接着笑道:“原来,你们竟然都是一起的。还有宝儿?看来上次老太太命人打了她,也是打对了如今她和你一样容貌被毁,不如就一同去了吧。来人,去把宝儿给我压过来”

外头人应了一声,知道今日大少奶奶发威,连老太太都不吭声了,他们还敢说什么?凭他此刻是要叫谁,都必然要把人给带了来。只是这宝儿毕竟是巧主子的人,也不知能不能顺利完成任务呢。

站在外头候着的奴才们自去了,梦心低下头又朝金雀微笑:“不过,你方才所说的这话毕竟也有不实,睿亲王、大皇子是什么身份,又怎可能是你们的主子,还命你们做出这许多恶毒事儿来?”

其实,这岂止是可能?根本就是。梦心心中冷笑连连,原先就早已经知道她们所属之人是睿亲王是大皇子,而如今大皇子已是强弩之末,不过靠着睿亲王苦苦支撑。因他被皇帝责骂,越发没了希望,他们对朝政极其了解,自然知道大少爷在皇上跟前是说得上话的。

没办法说服羽扬对他们支持,他们只好想别的法子。其中,和南宫府攀亲带故自然是最好的,而如今他们也确实送了不少女子进来给了大少爷,只可惜妾毕竟就是妾,即便得宠也一样取代不了大少奶奶的位置。不是正妻,也就不能算是真正的亲戚。

原本他们想的,是让妾室先得宠,到时候他们再命人取而代之,虽说白氏梦心当年是羽扬坚持要娶的,但进府之后却并不得羽扬的意,早晚会被寻着错儿休掉。他们早晚会将南宫府全部拿下。

可惜时间一长,他们渐渐发觉出不对,尤其是到了今年,大皇子的地位急剧下降,而南宫大少奶奶偏四年下来依旧屹立不倒,而且肚子一直没消息的她,今年竟然莫名其妙怀孕了。她怎么可能会怀孕呢?

这一下,大皇子和睿亲王全都着了急,这才让府中各色细作抓紧动手,本来梦心不得宠,又没有孩子,压根儿就是不能生育,早晚地位要不保。但这一回,却明显证明了她是可以生的,这样一来,他们的如意算盘岂不是全都跟着泡汤?

他们也是真的急了,所以来不及细想,便要先将她的孩子给弄没了,或者直接连带着她一块儿杀了才好。只可惜几次动作,却全都没能得逞,不仅没能除掉梦心,反而赔上了自己好几个细作,将她们的人都给暴露了出来。

那冷清月当日真的是无意一撞吗?梦心根本不相信,所以才必须送她出府。

她心里明白的很,对于这样的细作,最痛苦的不是直接要了她的命,而是将她送出去,让她自己真正的主子好好教训她。只是那陈姨娘心中狠毒,却不知自己平白帮了别人一把想到陈姨娘,梦心整个人心中一紧,眼中几乎要瞪出血来。

陈姨娘,她害死了她的孩子,害死了她和羽扬的亲生骨肉他们等了整整四年啊往后,即便她真的能有无数孩子,也绝对不是这一个了梦心的牙齿咬得咯吱咯吱直响,这一生,竭尽全力,也定要让陈姨娘不得好死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梦心并不知道现下她的表情是多么骇人。那金雀本就已经吓得魂都没了一半,此刻看到梦心这样一张脸,越发精神紧绷根本再也撑不住,瑟瑟发抖着拿自己的额头拼命往地面上撞,接着白眼一翻,终于晕了过去。

羽扬在旁,也看到了梦心的表情,一时也不知道为何,偏就像是明白了她心中所想。一时缓缓走到她跟前,将手搭在她的肩上:“梦心……”

他的声音低沉,让她一下从方才那可怕的梦魇中脱离开来,也让她在一旁冰冷中找到了一处温暖。她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往他身体里靠了靠,这才喃喃道:“羽扬,你知道么?我刚刚又想到了我们的孩子,他好可爱,是个小男孩,眼睛鼻子都好像你,嘴巴像我……”

这话一出口,她的眼泪已经瞬间喷涌而出:“他好可爱,他甚至还在朝我笑呢可谁知一眨眼,他就不见了我看到就在我眼前,被水给冲走了羽扬,我们的孩子死了,他死了你说,她们为什么这么狠心,为什么?”

“他只是个孩子啊,他甚至还没有出生,她们竟连让他出生的机会都没有……”梦心说着,早已泣不成声。羽扬紧紧搂住她,眼中也忍不住要落下泪来。但他生生忍住了,在除了梦心之外的旁人跟前,他南宫羽扬,绝不会落一滴泪。

却是一旁的老太太听了,也是忍不住的心酸,早跟着一起落下泪来。见梦心哭得气都接不上来,老太太这才开口:“羽扬,劝劝你媳妇吧,这样哭下去她的身子怎么吃得消?还有她脖子上的伤,可别又弄破了……”

羽扬应了,梦心哭了很是一阵,直到连晕过去的金雀都醒了,而那宝儿也被人给揪了来之后,她才慢慢停了下去。

宝儿一路被人拖来,就已经知道凶多吉少,定是自己被人给出卖了。只是幸好,自己的主子没有被一同连累,否则大皇子在南宫府的一半基础几乎都要彻底报废。这个该死的金雀,当日怎的就没有和银雀一同被赶出府去呢自打那日大少奶奶被人推下池塘,宝儿被掌嘴又杖责之后,险些把命给直接送了,她几乎不能下地,更没法子见人,如今这些日子好不容易才好了些,但走路却已经是一瘸一拐,就听得大少奶奶这边派了人来叫她。

她就知道,定是东窗事发了。

果然,一进院子,就看到了披头散发,嘴巴被堵,身上血迹斑斑,衣服都被撕开了一半的金雀,被三四个婆子狠狠压在地上,神智恍惚,连眼神都没有焦距。大少奶奶明显才刚哭过,大少爷正低着头安慰,老太太闭目养神,看不出喜怒。

而再看东厢房众人的眼神,她就越发地明白了。

梦心抽噎了一阵,慢慢才总算停了下来。那边丫鬟来报:“主子,宝儿姑娘被带过来了。巧主子先头闹了一起不肯放人,险些把奴婢们的脸给划破了。奴婢们把这里的情况跟她说了个大概,巧主子才答应了放人。”

“行了,带她过来吧。”梦心用帕子拭了泪。那边宝儿便一瘸一拐,慢慢走过来。尚未站稳,也不知是谁在后头踹了她一脚,直将她踹地整个人都扑倒在地上。

梦心正了脸色,这才缓缓开口:“很好。都来了,那就一起吧。这样看来,玉儿、宝儿、金雀、银雀,包括冷清月,全都是一起的了你们实在是好得很,特别是你们两个,金雀,你可好歹是家生的奴才啊”

她不说这个还好,一说,金雀白眼又开始翻,看样子又要晕过去了。

方才她一心只想着自己,只想着反正一死不如一搏,但大少奶奶一是一二是二,将她们从前所做的事儿全都说了个明白,已经把她吓得魂飞魄散,此刻忽的又提起她的家人。是,她是可以一死了之,但她的爹娘怎么办?

白梦心根本就不若她表现出来的这样贤惠大度,她根本就是最恶心的毒妇若是爹娘真的也落在她的手上,岂不是一样要死不瞑目?她越想越觉得害怕,整个人哆嗦地仿若筛糠一样,白着脸喘不过气来。

梦心说着,又道:“我对你们,每次都是忍让,我自认也不是个喜欢与旁人争得人。只要你们不危害到我,我绝对不会多管你们一分一毫。可你们呢?你们不仅不把这当做是客气,反而当做福气,一而再再而三的逼我,你说,我该如何做?”

宝儿不敢乱动,也不敢挣扎反驳,看金雀的样子,就知道她肯定已经经历了一番大动作,硬是被人生生给打成了这样。

今日若真的只有死路一条,那她情愿就这样死去。事实上,她也早就已经厌倦了这样的生活。当初若不是因为爱上了大皇子那一抹温柔的笑容,她无论如何不会答应到南宫府来做这样荒唐的事儿。

她以为这样是帮大皇子,就可以得到今生挚爱,谁知入府四年,她只有一天又一天的被利用,一天又一天的失望,直至最后的绝望。

如今事情不能成功,她们若是再出去,只会比现在更惨。玉儿当年出去没多久就死了,冷清月更是整个儿得了失心疯,这些人,全都是她的前车之鉴银雀之所以还未死,是因为她肯定还有利用价值,她呢?她什么都没有,没有情报可卖,大皇子会如何对待她?

反正如今她的命也只剩下半条。上次被打之后便落下了病根,浑身皆是酸痛,竟好似没一处好的地方。而她的容貌比金雀毁地还要彻底,她本就不美,如今越发没了指望。

所以到了这样的紧要关头,这两个丫鬟竟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反应。

一个是冷静地过了分,一个却是疯狂地过了分。梦心不以为意,见宝儿只是淡淡的,索性直接问她:“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宝儿微是一愣,也不知是不是没想到自己会被点名,那片刻之后她就明了,不由叹了口气,接着却慢慢地朝梦心磕了三个响头:“奴婢自知有罪,奴婢无话可说。大少奶奶既然已经知道了一切,奴婢就算要辩解,也是无济于事。如今奴婢只求一死。”

“为什么?”梦心一怔,几乎本能问出口。

宝儿却是惨然一笑:“为什么?大少奶奶不是应该比谁都了解吗?奴婢不想再这样活下去,奴婢只求一死,望大少奶奶成全。”她说着,又“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已经彻底下了决心。

梦心叹了口气,悠悠道:“你却是个有骨气的,只可惜,冬巧妹妹有眼无珠……”

“大少奶奶早已经看得分明,我等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宝儿又笑,梦心却不让她再多说,一挥手便道:“既如此,那就一起拖出去,照家法,仗毙金雀目无尊长又荒诞无理,尸骨扔出南宫府,至于宝儿,留她一个全尸。”

梦心说罢,没有人敢开口。金雀已经再次彻底地晕了过去,一时间,只听到静悄悄地有人进来将人托了出去,没过多一会儿,就又进来道:“回老太太,回主子,两位姑娘已经去了。”

第一八八章 可能的幕后黑手

金雀和宝儿的事一下便就此了结,让在场众人也不由唏嘘。

这是自打那日老太太亲自处置了几个丫鬟婆子之后,南宫府再次出现直接将奴才仗毙的情况,虽说大少奶奶喝止了金雀关于大皇子遣送细作进府的谣言,但众人还是忍不住怀疑,若她们不是细作,何以如此轻松就被送去了性命。

大少奶奶的仁慈,没有任何人会怀疑,那么就必然是这群人的身份有极大的问题了。不过,她们身为奴才,根本没资格去多管,一切不过听从主子安排罢了。

照梦心的吩咐,南宫府厚葬了宝儿,又很是给了一笔钱给她的家人,但金雀的尸体却是只用一块破席,直接扔出了京城外的荒郊。不过据守在那里的人说,她陈尸郊外的第二天,就有一个蒙面人鬼鬼祟祟地摸了去,后来她的尸体便消失了。

梦心得了消息,也并不声张,只当一切都不知道。

至于金雀的爹娘,他们知道自己女儿犯下了何等大错,虽然不服好好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但却更怕惹上不该惹的人,每日不过战战兢兢得活着,竟是连上门闹事都不敢了。

这日过午,难得是个好天气。地上的雪水化开了一大半,就连池塘中的冰都融了开来。梦心靠在东厢房内的软榻上,半眯着眼闭目养神。羽扬则坐在一边,正拿着一本书册翻看。窗外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绘成一圈淡淡的金色,让他的气质变得越发柔和。

梦心的身子大好了有几天,金雀和宝儿的死,便在南宫府中传了几天。这段时日,众人是越来越察觉到大少奶奶的手段,虽说她仍旧是菩萨心肠,但却摆明了不是懦弱好欺负,即便是先前对她存了几分不敬之心的人,如今也一一收敛起来。

羽扬极有节奏翻书的声音让她听着忍不住打起瞌睡,这段时日她被养得越发懒了。原本就不太出门,先头身子好了才打了一场雪仗,结果却遇上了那样的事儿。

好好的热闹被人打断,虽然借此机会除掉了两个心头大患,更是给了众人一点警告,但梦心的心情却被弄得很糟。更何况她脖子上被金雀那个疯婆子连皮带肉抓破了三条印,虽说擦了药,又有太医来看过,说是无妨,但可怜的她却又被羽扬给禁足了。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

耳听得她叹气的声音,羽扬一手拿起桌边刚泡上来的热茶,一手抓着手中的书,眼睛盯在书上,口中却问道:“好好的,叹气做什么?”

梦心听他说话,这才缓缓睁了眼。今日的她穿着一件大红色小袄,此刻又是微笑着,衬得整张脸分外明艳,她微翻了个身,将自己面对着他:“我是在想,若是再这么睡下去,会不会再过一段日子,我就连走路都不会了呢。”

“哪里有这样夸张?”羽扬好笑地看她,抿了一口茶。见她实在惫懒的很,整个人都似乎没什么精神,他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这才走到窗边往外看,“今日天气不错。”

金雀和宝儿的事情已经过去有些时候了,但梦心的心情却一直不好。

老太太那日后来没再说什么,但表情却是很满意,口口声声只说梦心还是有几分本事的,这样她老人家也就放了心。而梦心也是落落大方只是笑,唯有羽扬靠她最近,才真真切切感受到她心中的不忍。

毕竟是两条人命她又怎么可能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即便她表现出一个世家大族的大少奶奶该有的镇定,但心中却还是明显有过一丝忐忑。只是她压抑地极好,叫人看不出来罢了。

这几天下来,她一直不提这件事,他自然也就不提。刚好她的身上有伤,他索性也不让她出门。否则这东厢房外的流言蜚语,也不知会传成什么样子。

家宅之中,人有时就是这样难做。宽容大度时,旁人会赞扬你,背地里却想着欺负你。偶尔使了手段下手狠毒反抗时,旁人会畏惧你,背地里却都在谈论你,将你的名声损地一败涂地。羽扬心中明白的很,若是从前,梦心是宁可被人说软弱,也绝不会下这样狠手的。

仗毙金雀和宝儿,全都是因为他。

胸中最柔软的一处,像是被一根尖锐的钢针刺过,扎得他揪心的疼。羽扬偏了头看她,这些天,她每夜都睡得不安稳,总是会在梦中惊醒,幸好他已向皇上告假许久,日日夜夜都守在家中陪着她,否则她这样下去,还不知该如何是好。

“天气不错,我们不妨出去走走吧。这些天你夜里总是睡不好,许也是因为白天睡太多的缘故。”羽扬不愿戳破她的伪装,只这般说着,便转头替她拿了件披风扶她起来,“今儿雪都化了,我们去后花园瞧瞧梅花开了没有。”

梦心身子顿了一下,却没反驳,片刻后便点头道:“好。”

羽扬又道:“不过时间不能太长,我怕你又要受了风寒,顶多半个时辰咱们便回来。”他想了想,到底忍不住又叮嘱,“不过,既然出了东厢房的门,就一定会听到不同的声音,若是有人说了些什么,你也要能承受。”

他话没明说,但梦心心如明镜,自然全都知道。不同的声音,当然会有金雀和宝儿,她这个贤惠的大少奶奶一下处置了两个大丫鬟的性命,即便府中大部分人都知道这是有原因的,可难免有那别有意图的人会往另外的地方引。

一下亲手完结了两条性命,梦心自己也觉得害怕。不过又能如何呢?若是那二人不除,迟早有一天,死得就是他们自己。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梦心只有这么做。那日后来,老太太压根就是在逼她了,若是她不狠下心来,老太太只会觉得她软弱无能,不能挑大梁她怔了一会儿,就在羽扬几乎要忍不住开口劝她待在房里的时候,她终于开了口:“好。”

两人收拾了一阵,便朝冬雪和晚晴嘱咐了一声说要去后花园。听说闷在屋里的主子停了这么些天终于要出来了,两个丫鬟也很高兴。冬雪是笑眯眯地和梦心说着笑话,而晚晴则是上蹿下跳,只说不放心,非得也跟着去不可。

梦心拿她没法子,只得答应。晚晴便也穿了件厚厚的棉袄,三人一同往后花园走去。

刚一出得东厢房的门,梦心便一个哆嗦。屋中一直温暖如春,虽说现下外头天气是好了不少,不过真正的气温却还是很低的。羽扬见她这样,不由将她拉着搂进怀里,一时有些犹豫:“若你觉得冷,咱们不如就在这院子里头看看罢。我记得那后头也种了梅花,不是吗?”

他说着,手便要去拉梦心的手往屋子后面走,但却被梦心一挣,挣脱了开来。她深吸了一口气,终是淡淡地开口:“总不能躲一辈子的,今天都快第五天了,我可以躲过五天,甚至躲过五年,却躲不过一辈子。何况,昨儿晚上听了你的话,我早已想明白了。”

“如何?”羽扬停下身子看她。

“害她们的不是我,我又何必自己吓自己,是你告诉我的,不是吗?”梦心勾唇,笑得格外灿烂,竟将冬日的阳光都彻底比了下去,“既然不是我,我总不好一直躲着让人误会的,至少我得出去,告诉她们真相。”

羽扬眼睛一亮,却不说话,半天才道:“好,我不问你想用什么法子,但只要你看开了就好。咱们现在就走?”他挑眉看她。梦心点头:“走。”

两人说着,手拉着手,缓缓朝东厢房外去了。晚晴傻愣愣地定在原地,从刚刚她跟在两个主子后头她就在听了,也可以确保自己真的听了个一字不漏,但问题是,为什么她竟然一个字都没听明白呢?

摇着头,晚晴忍不住嘀咕:“怪事了,是我越来越笨了,还是主子越来越深沉了?”

眼看着斑驳的雪景中,两个背影交相辉映,慢慢走的远了,晚晴才蓦地一跳,咋咋呼呼地跟着往前跑去:“哎,主子,主子您等等奴婢,奴婢不过是发了个呆,你们怎么就这么走了啊……”声音传出去老远,老远即便天气不错,但气温还是很低,外头几乎没什么人行走。偶尔过去的一两个丫鬟婆子也是行色匆匆,口中呼着白气,一溜烟便过去了。倒是有些看到了远处过来的大少奶奶和大少爷,明显有些发愣,甚至有几个只顾着看,竟连请安都忘了。

梦心只做不知,还是一路走。这些个小丫鬟,足够让整个南宫府都知道她已经出来了,若是在到后花园,她几乎可以肯定,不用多久,她便能偶遇很多很多熟悉的面孔。

自打那日处置了金雀和宝儿,她夜里总是噩梦连连,有时候竟会从梦中惊醒。深更半夜,她知道羽扬都没睡着,只是在她身边看顾着她,生怕她醒了喊人却喊不到。有时候她半夜惊醒,却看见他一脸忧郁地看着她,她便忍不住想要落泪。

她忍了许久不开口,他便也忍着不跟她提,只是每每当她醒来,他便再次哄着她让她入睡。直到昨日晚上,昨儿晚上那梦,真可怕。她梦到金雀脸上全都是狰狞的疤痕,带着诡异的笑容一点一点逼向她,对她直笑:“白梦心,我要你不得好死”

而后那画面一闪,却又变成了从前那个玉儿,她的身子都不见了,只剩一个脑袋空荡荡在她眼前飘。她哭着喊着,一直在叫:“大少奶奶,你骗得我好苦你让我出府,你知不知道我一出府就被主子怎么惩罚?我被他灌铁水喝,滚烫的铁水啊”

“我喝了好多,喝到窒息,喝到死直到我整个人都僵硬了,主子才“噗”地一刀,砍下我的头,我死地好惨,你害地我好惨”她喊着,忽然却又变成了宝儿的脸,她跪在地上,默默开口:“奴婢只求大少奶奶赐我一死。”

本来她的表情还是一本正经,可当梦心再次细看时,她却忽然狞笑起来:“奴婢这就死去了,等奴婢做了鬼,就每日来你梦中折磨你,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大少奶奶,您快下令啊,快下令啊”

她说着,人便忽然上来掐住她的脖子,直要将她掐得窒息。太过荒诞的梦,让她在一声尖叫中惊醒,也让羽扬终于察觉出问题的严重性。

她不肯明说,羽扬一样不明说,但却用他的方式劝慰了她,让她知道,神鬼不过是人的臆测。只是因为心不安,才会总有这样的噩梦。但金雀和宝儿之死真应该怪梦心吗?若她们不是细作,不是大皇子派来的人,不是三番五次想害人,梦心又怎会动手?

他说了很久,梦心自己也想了很久。她一夜未睡,一直想到今日。是了,她难道竟要因此而一辈子消沉吗?若是这样下了命令要两个丫鬟的命,都让她难受至此,那将来若是真个要和陈姨娘斗,她又有什么资格?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等地步,倒不如趁此机会,将府中另外一些暗藏的细作全给挖出来。

一定还有一个凌驾于李冬巧和冷清月之上的人,而此人偏偏隐藏的极好,甚至他在南宫府根本就是出入自由,否则几个女人平日里压根不能出门,又如何能这样及时的得到消息不是?这人最有可能,便是青宇。

他是真正大皇子的人,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永远一副没有心眼的单纯模样,不过在钱素雅的事情上就可以看出,青宇可没她想象中这么傻。

这些日子,他倒是没在出去鬼混,而是一直待在家里。听说金雀和宝儿出事那天他就回来了,一直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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