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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妾-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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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想起来了……”应小檀怏怏搭着眉,原本还抱在赫连恪肩上的手,一点点松了下来。

赫连恪有所察觉,却是没点破,只是“嗯”了一声。

应小檀揪着他袖子,似嗔似怨,“王爷你……昨天是给大哥儿起名么?也不早同我说一声。那个……的时候,胡闹选来的字,哪儿能就这么轻易拿去给大哥儿做名字?幸亏青玉姐姐不知道,要知道,该怎么埋怨我呢!”

总算找着了一天憋气的根源,应小檀一股脑倒豆子似的全倾吐了出来。她不嫉妒侧妃有子傍身,也能够安之若素地在这偌大院落里偏居一隅,唯独她不乐意,两个人私房里的乐子,竟成了赫连恪拿去卖给别人的好。

赫连恪没想到会是为这出事,权当是娜里依来找过她呢……新欢旧爱么,每逢府上添一个人,都要由得娜里依闹一闹的,他两边各大五十大板,也就决不会生出大事来。

况且小檀是个懂事的,兴许三两句就开解了。

只是没料到,她的气堵,竟然是因为他。

一时说不上什么滋味,赫连恪一咂嘴,揉了揉应小檀的腰窝,“昨儿一时起了兴,原本也没打算找你讨这个主意。”

这套说辞,依旧不能让应小檀满意,她声调略扬了几分,不服气里头,还杂糅着委屈,“那您事后支会我一声也好,什么话能和青玉姐姐说,什么话不能,叫小檀心里有个盘算!今日么……青玉姐姐欢欢喜喜告诉奴婢,大哥儿有了汉名叫祉,我这恭喜的话还没出来,又噎了回去,心里可不舒坦!不知是该解释这里头的缘故来由,好叫姐姐更高兴些,还是该假装不知道,一劲儿充傻就好……两边衡量没个结果,这口气叫我堵到现在呢!”

赫连恪听她念叨,忍不住笑了,“哪有这么多讲究,你自己愿意讲,便就告诉她,不愿意瞒着就是了……名字是本王定的,玉牒都上了,也容不得她不高兴。”

“才不是这回事呢,咱们房里怎么样,还能都叫侧妃知道了?”

她下颔一挑,竟添出三分娇蛮气质来。赫连恪捏了捏,反问道:“什么叫‘都’?侧妃还知道什么了?”

应小檀的气恼一下儿就被煞了下去,换成些忸怩,随口嘟囔:“还能有什么,我昨晚吵着姐姐了呗!”

“哈?哈哈哈哈哈……”赫连恪忍俊不禁,在应小檀翘臀上一拍,“真的假的啊,你那点儿蚊子声,哼哼嘤嘤的,她别是逗你呢!”

“王爷干什么学我!”应小檀急了,挺胸叉腰,故意作出凶悍模样。赫连恪根本不吃这套,顺手在挺润上捞了把便宜,他唇角愉悦地扬起,“别恼别恼,那你说,咱们怎么办?名字的事儿,本王下不为例,以后保管都提前告诉你……至于这私房嘛……”

他迟疑起来,应小檀却凑到跟前儿,“王爷,我能不能挪出去住啊……不用是个院儿,犄角旮旯儿里,别再叫人听到就行。”

不知是恼是羞,她整张脸都红润莹光,带着些企盼,眼神里闪过微妙的星芒。

赫连恪见应小檀这副模样,愈发觉得好笑,他故意装出为难的模样,沉下脸来,“挪出去啊?你青玉姐姐待你这么好,你舍得?”

“这……王爷说得有理……”应小檀果真被问住了,“可,可我还是想搬出去……真的不好吗?”

到底是不忍拂了她意,赫连恪一笑,“好好好,没什么不好,青玉也不是那样小气的人。你走了,她还能多得些自在呢!”

仔细斟酌了府上几个去处,最后定在了一点上,“本王丑话说在前头,那地方可小,叫你搬过去,可就挪不出来了。”

应小檀点头如捣蒜般,是真真儿不愿再叫人拿那种事来打趣,“就是柴房也行呀!”

“柴房?”赫连恪顿生不屑,“本王是那种薄情人?”

应小檀讨好地“嘿嘿”直笑,赫连恪掐了她腿心一下,暧昧不明地反问:“本王寡恩,你也就不怕自己后背疼?”

☆、第17章 捧高踩低

赫连恪答应应小檀的时候爽快,但等真吩咐人来请她挪窝的时候,已经是七月初的事儿了。

前一阵子赶上应小檀的月事,赫连恪好几天都没来过。原本应小檀都以为他忘了,正庆幸没有贸然告诉侧妃的时候,赫连恪忽然就打发人来请了。

来人是赫连恪身边的内侍,后院儿里等闲不见男子,便是内侍也不例外。应小檀十分矜持地避在落地罩后面,一句句问过了原委。

“请您移居的地方在前头,这两天都打发人归置妥了,姑娘贴身的东西带一些就好,其他就不必了。”

应小檀有些意外,“旁的……都是现成的?”

“王爷早打发人置办了,姑娘只管放心。”

花末替应小檀高兴,站在她身后笑道:“王爷真是惦记姑娘!”

应小檀往后一瞥,脸上虽然也浮出惊喜的意味,却仍然刻意装得持重,“别胡说,你去把我衣裳装点装点,茉尔珠陪我去跟侧妃辞个别,也解释一下。”

她正准备起身,外面的内侍却抢了话,“姑娘还是先归整东西,随奴婢到前头去吧,王爷一会儿还要过问呢,时辰耽搁了可不好。”

应小檀眉峰一皱,“这怎么行?我冷不丁就走了,不是给侧妃难堪吗?”

内侍一勾唇角,菱花纹的落地罩后头,露出一张斑驳的笑面孔,“姑娘这就谬了,王爷侧妃,孰轻孰重,您难道还分不清吗?”

这话听着像劝告,可总给人一种刁难的意味。论起理来,王爷自然是更重要的,可不过是换个地方住的小事,何至于非分出个大头小头呢?

到底是赫连恪跟前儿的人,应小檀也不好明摆着不满,仍是喜盈盈的模样,但话声儿已是沉了几分,“我只去给侧妃磕个头就出来,侧妃是体贴人,断不会叫我误了您的差事……您看这样,成么?”

那内侍“哟”了一声,“姑娘也算半个主子,奴婢哪好替您做主呢。您去迟了,误的可不是奴婢的差事,是您自己个儿的福分。”

不知是不是缺了把儿的缘故,内侍说话阴阳怪气,叫应小檀愈发不舒坦起来。

她是去向侧妃辞别,这是寻常人家儿都有的礼数。况且侧妃素来对应小檀照顾有加,她若是一声不吭地就搬出去,闹不好还要给侧妃落下什么不体面的名声。

然而,这内侍像是刻意碰瓷儿一样,左右阻拦,偏偏他还是赫连恪跟前儿的人,真要是计较起来,他说应小檀轻视王爷,反倒要给侧妃招祸呢!

别无他法,应小檀一耸肩,“茉尔珠,你代我去侧妃那里赔个不是,我这里……咳,一时半会儿不方便,等安顿下来,立时就来向侧妃请罪。”

应小檀搬出去的事,本就是越过侧妃向赫连恪讨的恩旨,若是不说清楚,侧妃没准就会为此恼了她。应小檀初来乍到,赫连恪对她不算特别恩宠,唯一的倚靠便是侧妃。不论怎么权衡,应小檀都不想坏了和侧妃的关系。

茉尔珠岂能看不出应小檀的为难,顺服一笑,答对道:“姑娘放心罢,奴婢这就过去。咱们侧妃不是那等狭隘人!”

应小檀没多说什么,不情不愿地跟着那内侍走了。

·

搬去的地方,确实是小,一间正南正北的房子,应小檀却只得了其中的东半间,隔着一个小花厅,西半间是一排排迷宫似的博古架,远远瞭上一眼,就是乱花迷人,数不尽的宝物。

可赫连恪也不算亏待她,这间房子夹在前后院之中,绕过了一道月亮门,紧接着就是赫连恪的书房,抄手游廊一拐弯,是他自己的起居之所,再往南,便是会客的正厅。

对于一个靠着宠爱生活的妾室来讲,这地方狭窄归狭窄,但真真儿的实惠。往后赫连恪进了后院儿,先瞧见的就是她在的地方,只要两人关系不算太差,她迈出门儿来求宠,就没有求不到的。

面南的屋儿,更有的好处就是阳光多,不像那间厢房,宽敞归宽敞,可一天到晚,透着亮的时候当真有限。现下整间厅里都明晃晃的,以后绣个花,看个书,都不成问题。

适才还阴沉沉的心,霎然就被这道光给照散了。

“王爷呢?”应小檀一扭脸,带着笑就去问那内侍。

谁知那内侍倒不大乐意接她的话儿,语气里颇是敷衍,“奴婢一直在这儿伺候您,哪知道王爷的去处?您既安顿了,奴婢也就去给王爷回话儿了,王爷等急了,奴婢可要吃挂落。”

应小檀神情一僵,又重新不痛快起来,“那您快去吧,您贵人事忙,我可不敢妨碍……”

之前打算谢他的孝敬钱,也攥在了掌心里,应小檀转身往自己的东间去,冷淡地留下话,“花末,送客。”

·

入了夜,应小檀本都更衣准备就寝了,忽听门板一声响动,外头值夜的茉尔珠惊讶道:“王爷?”

好在应小檀还没睡下,一按发鬓,迎了出去,“王爷万福。”

赫连恪满面困顿,伸手托了下应小檀的臂肘,语气很是疲惫,“你这是要睡下了?回床上躺着吧。”

他说是这么说,应小檀何尝敢撂下他一个人,敷衍地笑笑,转身就去喊茉尔珠打水了。

“茶是没有了,给您倒碗白水解解渴?”

多日的相处,应小檀早瞧出赫连恪的脾性,也不与他虚那些客套,全挑最实在的来。

这种口吻逗的赫连恪一笑,“不用了,大晚上,喝了水还要起夜,没得再吵着你。”

伸手拉过应小檀,不等他按,小女人已经乖觉地自己坐在了他膝上,“都这个时辰了,王爷怎么还过来?”

听出应小檀话里的担心,赫连恪却故意曲解,“怎么?不欢迎本王?”

应小檀也不傻,瞧他一脸笑意,便知晓男人是拿她打趣。 “哪儿能啊,您给我挑了这么好的住处,奴婢都琢磨一天怎么谢您了。”

赫连恪在她身上揩了番油,却并无敦伦的意思,“这地儿叫多宝阁,如今添了个你,更加名副其实了……”

应小檀扭一扭身,“哪儿有您说的那么好!”

好几天没见,赫连恪再看应小檀,就恰恰衬了当初侧妃的话,跟娜里依相处久了,确实会腻,而应小檀,堪堪是最解腻的清丽之人。

热水烧好了打来,应小檀忙起身去拧帕子伺候,赫连恪动作悠闲,嘴上却没停下话锋,“搬到这儿来,高兴吗?”

“当然高兴啊……不过,有一桩事,我得跟您说说。”

热手巾擦了脸,仔仔细细漱过口,赫连恪不以为然地问道:“怎么了?哪儿安排的不妥当吗?”

应小檀摇头,“哪倒不是,是您今儿一直催我搬过来,害得我没跟青玉姐姐辞行……这么忽然就走了,一点礼数都不讲,只怕青玉姐姐不高兴呢。”

赫连恪动作一顿,“本王什么时候催过你?派过去的内侍不也是折腾到下午才找我回的话么?”

“啊?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两人眼对眼的僵住,还是赫连恪先回了神儿,伸手把人揽到床边坐下,耐着心道:“不急,怎么个原委,你和我说清楚。”

应小檀煞了会儿神,“就是……您指派来那个内侍,一个劲儿叫我快些的,说怕耽搁了给您回话的时辰,奴婢想去给侧妃磕个头都被拦下了,不到中午的工夫,奴婢就挪到这里了,那内侍赶着投胎似的走了,连口茶都没喝。”

赫连恪眉峰蹙起,“这事儿不对,我料着你要给侧妃辞行了,特地交代过不急,他来回我的时候,也已经是下午了。”

这个结果,两个人都觉得出乎意料。

应小檀一鼓腮,一边拍拍赫连恪的马屁,一边分析,“我就说,这么不周全的事儿,不能是您的吩咐,怎么瞧都像故意挑拨我和青玉姐姐呢,您可犯不上这么做。”

“挑拨?”赫连恪眉峰一挑,将信将疑,“他一个内宦,哪儿能想这么多,大抵是没把你当回事儿,本王回头去教训教训他就是,别为这么个人物,气着自己。”

“那倒不用了,奴婢也没那么大气性儿,就是青玉姐姐那里,您得帮我全个话儿。”应小檀扭过身子,什么为难事儿都落在她手里,真是叫人呕得慌。

赫连恪有点想笑,情不自禁地揉了揉应小檀的手,“说得这么委屈,本王当然得帮着你了。”

应小檀不以为然地嗤声,随口嘟囔,“这么踩着我,指不准是想巴结谁呢……您要再不帮我,我可就没有立锥之地了。”

这话说得漫不经心,可赫连恪心里却是“咯噔”一下,捧高踩低,这府上,有谁和应小檀过不去呢?

那昭然可见的答案叫赫连恪顿生烦躁,他低下头,兀自喃喃,“你说得是,这一回,本王肯定帮着你。”

☆、第18章 水榭家宴

那一句不知是说给应小檀的,还是说给赫连恪自己的话出口,房间里的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应小檀也听出他话里有话,少不得凑到跟前儿,小心翼翼地询问:“王爷这是察觉什么了?”

赫连恪舒眉展目,竟挤出了一个笑脸,只是这笑中,不似欣愉,更像隐怒,“又是娜里依捣鬼了,本王还纳闷儿呢,之前说要搬你出来,她竟然没反对,原来想得是这一出……她手伸得倒长,连本王的人都支派上了。”

不等应小檀再搭话,赫连恪已是喊了人进来,“传本王的话,赏福来喜五十个板子,吃不住就乱葬岗丢了,吃得住,就叫他自生自灭吧。”

应小檀没想到,霎霎眼的工夫儿,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她本能地想求个情……虽说来人不是好意,可怎么说也罪不至死。

谁曾想,一转头,赫连恪夹带着寒意的眼神,已经落在她身上,“小檀乖,这事与你没干系,别多嘴。”

被人一下子捏住了命门似的,应小檀立时就蔫儿了下去。

赫连恪还算好脾气,抚了抚她背心当作安慰,继而淡声道:“侧妃那边,本王替你说清楚,你只管安心,好好睡罢。”

将少女推到床的里侧躺好,赫连恪翻身向外,只留下了一个背影。

对着黑暗的夜,男人沉沉的叹了口气,但愿敲山震虎,能叫娜里依安分下来吧。

·

赫连恪这次走了以后,好几天都没再去过后院。

应小檀不知是良娣的缘故,坏了他的心情,还是他有了什么要紧的事忙,总之,整个王府的女眷,都一下子失了争夺的对象,安静得仿若陷入死寂。

若说热闹,那还是有地方热闹的。

过不了几日,就是赫连恪的长子赫连祉的四岁生辰,侧妃的宜心院,上上下下都是一派喜气。也许是她们从不指望着赫连恪的宠爱,因而便没有别的地方表现得那么患得患失。

为着这份儿难得的轻松氛围,也为了抹平上次不告而别留下的裂痕,虽说搬出了宜心院,应小檀仍然与她们常来常往,显得十分殷勤。

不过,为着张罗赫连祉的生辰宴,侧妃倒还真的十分倚赖应小檀。

她会读书识字,送出去的帖子,便全交到了应小檀的手上。一笔簪花小楷下来,一屋子的人,都是交口称赞。

呼延青玉笑逐颜开,“有了妹妹的字,这回是真体面了……王爷特地留下话,白天府内府外宴请外人,等到了晚上,咱们自己还要再聚到一块儿用个膳,为大哥儿庆生。到时候,我一定好好的夸奖妹妹一番!”

“可不敢当!奴婢什么身份,哪儿能跟大哥儿抢风头。”

应小檀摆下笔,笑得自矜又谦和。

这副模样愈发讨得呼延青玉的喜爱,将她拢到身边儿,温声解释:“没有你,自然也有旁人来抢……与其便宜了良娣,我宁可找个体己人。”

呼延青玉话说得明白,应小檀亦是很快猜想到了两人过去的交锋对峙。

一样都是妾,一个被宠上云端,一个则掌权府中,还育有一子。两人正是针尖麦芒的境地,举凡这样的场面,如何能不好好争夺一番呢?

应小檀觉得有些没趣儿,但到底是受侧妃庇护,这个出头鸟不当也不行。

她一抿唇,却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侧首问道:“姐姐,咱们王爷,没有正妃吗?”

现在才想起这茬儿事,确实是有些迟钝了。

可先前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的时候,要应小檀分心去理顺这王府局势,也实在强人所难。

呼延青玉扫了眼她,不咸不淡地答:“亏得你问的是我,换一个旁人,等闲都不敢接这个茬儿……这么与你说吧,正妃有是有的,但你还是当她没有的好!”

“啊?”应小檀怔住,这话是怎么说的呢?

“正妃就是我长姐,种种纠葛吧,王爷把她留在了旧都洛京……你心里知道这件事就成了,正妃不正妃的,别在旁人跟前儿提起,尤其是王爷和良娣,记着了?”

呼延青玉的口吻霎然严肃起来,应小檀度量不会是小事,收起了不该有的好奇心,跟着正色称是。

·

七月十二,赫连祉生辰的正日子。来庆贺的人当真不少,隔着一道墙,应小檀也能听见里里外外的喧闹之声。

她身份不够格,也乐得躲在自己房里享清闲。

直到夕阳西斜,夜幕低垂,应小檀才终于想起了正事,“哎呀,晚上要去水榭用膳是不是?花末儿,快去给我找件儿萨奚的袍子来,茉尔珠,打水,我得重新上个妆。”

茉尔珠应着声出去,花末儿才挪步到应小檀的跟前儿,“穿咱们自己的大袖儿多好,姑娘怎么要换她们的衣裳穿了?”

应小檀没工夫与她逗贫,一通翻箱倒柜,才找到初来王府时的那几件萨奚衣袍,“你当我愿意穿呀,只不过今儿晚膳上人齐全,我不乐意叫人家在这些有的没的事儿上找茬儿。咱们在人家的屋檐底下,总是要低一低头的。”

花末儿不过是年纪小些,人倒是很明白事理,听应小檀解释完了,当下一笑,“姑娘是通透人,真叫奴婢钦佩,您有这么好的心境,也就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了。”

应小檀被人这么夸,少不得有些不自在,“都是说着容易,真要我做,有时候还会犯轴呢……”

几句闲话完了,她也收拾得差不多,一抿唇脂,衬得人光光彩彩,应小檀迈步出屋。

·

用膳的地方离应小檀住的多宝阁不远,王府的构造有些模仿大魏宫,前院占了府南的十分之九,府北是一东一西两溜儿整套的三进院,东边是子辈和客房,西边则全是女眷。应小檀住在这西南的拐角上,出了月亮门,穿过九曲廊,走过水上桥,顺着越来越宽的水道,眼前就是个三面环水的悦莲榭。

这个时节,荷花都败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浮在水面上的睡莲。

来得最早的是察可,应小檀与她不熟,察可也不大像多话的人,两人彼此一颔首,就算打过招呼了。

正主儿都还没到,她们两个也不便入席。察可是个聪明人,挑着水榭一端站了,佯作是留步赏景。应小檀没法越过她去,唯有留在水塘一侧,端看池子里的几尾金鱼。

好在侧妃和良娣来得都不算迟,娜里依穿着一身大红洒金的牡丹花袍子,比侧妃来得早了一步,呼延青玉则穿宝蓝地银线祥云纹的袍子,端庄稳重,领着努蒙,略比娜里依晚了一刻。

“原想着早点到,免得叫你们久等,没承想,还是来晚了。”呼延青玉笑意吟吟,伸手在努蒙肩上一拍,嘱咐道:“去问良娣和昭训的好。”

努蒙听话地跑到娜里依与察可跟前,用萨奚语问了礼。娜里依平素倨傲,但对努蒙,倒是十足十地关爱,说了好几句话才让她到察可那里,又是一番耽搁才作罢。

说话的工夫,呼延青玉已经绕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她压裙坐下,伸手重新抱过了努蒙,“你们也坐,四王爷下午醉了酒,这会儿在前面和咱们王爷叙话呢,王爷可能要缓点过来。戏班子没叫走,我让他们先在对面的台子上唱一段什么,也打发打发咱们的时间。”

娜里依早就不管不顾地坐下,她与呼延青玉之间隔了个座儿,俨然是将赫连恪身边另一个位置给霸占了。

察可犹豫了一阵,才就近坐在了娜里依身边,这回倒让应小檀开心,喜滋滋地坐在侧妃下首,“哟?竟有戏听吗?这样的好事,奴婢进府来还是头一回呢。”

她故意给呼延青玉捧场,呼延青玉如何能不接她的茬儿,“你这么说,倒显得我没给你好日子过了……咱们自己府上也养了几个女旦,你要是爱听,赶明儿让她们去伺候伺候你。”

娜里依一嗤声,挑眉道:“侧妃做事愈发不谨慎了,你也不看看应氏住的那是什么地方,咿咿呀呀的唱曲儿,不怕扰了王爷么!”

她数落呼延青玉,好像是教训自家儿媳似的,全是长辈口吻,竟无半分敬意。

再看她丝毫不以妾室自居的大红裙袍,应小檀也可以想见,缘何侧妃先前说了,这一场家宴,定会有人跳出来抢风头。

呼延青玉倒也有堵住娜里依的话,她沉稳一笑,仿若很容易就接受了娜里依的批评,“你说得也有理,那不如,叫小檀去和察可那院子里听得了,离女旦们住得近,省了麻烦,也给察可解解闷儿。”

娜里依先前假模假样地替察可抱不平,眼下,呼延青玉就做张做致地拉拢察可。

可怜察可,生硬地挤出一句很不流利的汉话,成了宴席上近乎笑柄的存在,“我……我不爱戏,听不懂,姐姐、妹妹听,就好。”

☆、第19章 没押错宝

察可话音方落,赫连恪就皱着眉头到了,女眷们连忙起身,努蒙却是欢喜地扑进父亲的怀抱。

应小檀没想到,赫连恪竟是个严父,他伸手一拎把儿子摆在了呼延青玉的身后,板着脸教训了一顿。转过头,再面对女眷,竟也没有缓下神色,“察可刚才说什么?不愿意看戏么?没人逼你的事,何必在这里多嘴。”

他是当真不待见察可,说出话来都没有好语气。

应小檀不敢搭腔,低眉顺目地垂着眼,只用余光打量局势。

娜里依勾唇一笑,头一个落了座,“王爷这回误会了,还真是侧妃逼她呢……非要察可妹子陪应氏看戏,察可也委屈着呢。”

赫连恪摆手叫大家集体坐下,仍然眉峰紧蹙,很是不豫,“好好的日子,你们又闹什么有的没的!”

呼延青玉不甘让娜里依占了上风,从旁解释:“小檀妹妹刚才夸戏好,我就想着,叫府上的女旦给她唱个乐儿……不曾想,良娣觉得小檀住的地方不好,怕回头吵着您,我就说,可以让小檀与察可妹妹搭个伴儿,到她那里听戏去。”

她说话温温和和,此时此刻,确实比娜里依的说辞,更叫赫连恪心里舒坦些。

偏偏娜里依毫无自觉,当下就回了嘴,“王爷,这事儿我可是占着理呢,旁的也就罢了,单说那多宝阁,也不值当给应氏住啊,她什么身份?几时有体面能自己单住了?”

三两句的话就扯到了应小檀的身上,赫连恪的目光也跟着转了过去。

颇有些小傲骨的少女,今日倒是妥当,一身藕荷色花鸟袍,虽为萨奚衣冠,却是她惯常的雅致。旁人嫌素淡的色彩,在她身上就显得合宜,与身后青水绿莲相衬,自成一副画卷。

赫连恪一笑,没搭理娜里依,只是问:“小檀,你想听戏了?”

这个节骨眼上,怎么答都是得罪人,应小檀低着眉,回话甚是中庸,“王爷要是不嫌吵闹,倒可以和奴婢一起听听,怡情的玩意儿,也不是非它不可。”

“那改日就一道听吧。”赫连恪一锤定音,堵得娜里依半句话也不敢多嘴。

呼延青玉么,自然而然就露出了欣慰的笑。

宝,没押错。

解决了女人间的明争暗斗,赫连恪示意人开始呈膳。应小檀素来胃口就好,饶是坐在下首,也绝不错过每一道看中了眼的美食。

于是,原本还暗潮汹涌的宴席,气氛渐渐被应小檀带得跑了,大家都发现,伺候应小檀进膳的婢子最是辛苦,围着整张圆桌布菜,最后,甚至直走到了赫连恪的身后,犹豫不决地不知该不该替应小檀夹那一道菜。

赫连恪一抬头,正对上应小檀在那里挤眉弄眼。

她相中了赫连恪面前一道葱爆羊肉,偏偏离赫连恪太近,花末儿不敢下手。

应小檀见“食”眼开,忖度着家宴而已,赫连恪应当也不会计较。当下一个劲儿转眼珠,直往那盘羊肉上睃。

赫连恪“噗”的一声就笑了出来,也不管众人讶异的目光,他索性直接站起身,将面前那盘菜端了起来,往身后花末儿手里一递,“去给你们姑娘送过去吧,看她馋的!快赶上猴儿了!”

等大家回过神儿去看应小檀的时候,她早装得人五人六,毫无异色地起身道谢。

娜里依见状,免不得冷哼了一声,“没个意趣的人物儿,真不知王爷您瞧上她那点儿了……还赐她多宝阁住,宝?她也配?”

“哎唷!”娜里依话音方落,从她身后经过的花末儿,就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手里端着的菜,自然也洒了一地。

应小檀三分可惜,七分心疼花末儿,见她摔着,当即就站起身来,“怎么摔着了?快起来,茉尔珠,你去扶她一下,看看烫着没有!”

娜里依冷笑,“一样的贱骨头,不过是个奴婢,能站到这儿来伺候就了不起了,摔个跟头又怎样?我要是乐意,叫她摔死都不为过……”

“咳。”赫连恪突然出声,“娜里依,你来跟本王说说,小檀怎么就不配住多宝阁了?”

一张阴沉的脸上,生生挤出笑意,叫人浑身都不自在。

娜里依也是被唬得一愣,却因素来得宠,一时不以为然,哼笑着接话,“王爷还问我么?她一个汉人不说,连正经名分还没有呢,遑论多宝阁了,照我看,侧妃当初赐她个偏厢,已经是天大的抬举!”

她话说得狷狂恣意,冷不防,赫连恪猛地一拍筷子,呵斥道:“没有正经名分?没有正经名分就由得你作践她?既这么,本王明日就上奏本,给应氏请封昭训!”

一席话出,宴上众人频频变色。

娜里依不可置信地盯着赫连恪,怔怔地反问:“您要给应氏请封?她一个汉人……区区一个汉人……”

应小檀屡屡受辱,总算忍无可忍,“汉人怎么了?难道良娣说得就不是汉话吗?”

呼延青玉也从旁附和,“我倒听说,如今朝上也有汉官了不是?皇上都任用汉儒学子,王爷就不能宠爱个本本分分的汉家女人吗?”

呼延青玉把“本分”咬得格外重,一下就提醒了赫连恪前几日,关于娜里依指使内侍一事。他阴恻恻一笑,淡道:“侧妃说得是,现在换咱们坐江山,也该讲究讲究汉人的本分了……本王明日正好进宫,也顺道带上应氏,去见见母妃好了。”

不容置疑地眼神围着圆桌绕了一圈,最后格外缱绻温情地停在应小檀脸上,“小檀,一会儿叫青玉给你找一身入宫的衣裳,请封之事,母妃自会为你做主。”

·

宜心院,寅时初至,天边还是渗着墨似的漆黑,呼延青玉叫人点了火折子,燃起满屋的烛灯,映亮了正房。

入宫是大事,连呼延青玉等闲都没有入宫的机会,更何况自小出在平民家庭的应小檀。呼延青玉临时给她“补课”说了些宫中规矩,又讲了赫连恪的生母贤妃娘娘的喜恶。

因聊到晚了,两人索性在一处睡了,翌日一早,便又起来更衣上妆。

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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