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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妾-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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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应小檀眼下只需要征得赫连恪的同意就好。
想到赫连恪,应小檀就一阵子别扭。赫连恪对她……应小檀不知该怎么形容这种程度,她也觉出自己当得上“盛宠”这两个字了,只是应小檀心底里,还是没来由的发虚。
仿佛赫连恪每对她好一点,都是从指缝里漏出的赏赐,随时就会断了,也随时都会转给别人。况且,应小檀从不怀疑,赫连恪今日变了心意,明日就一定有更多胜她百倍的女人,前赴后继地来此伺候他。
所以她唯有打点起所有的精神,巩固着赫连恪的宠爱,让她借以立足的宠爱。
他欣赏她有规矩,夸她懂事,她就该更谨慎、更小心,学着去读懂他的情绪,看他的眉眼高低行事。
只要如此,就算日后再添新欢,赫连恪总会因为她的规矩,而多周全她一点。
不至于沦为旁人俎上鱼肉。
想到要管赫连恪求个出门的恩典,应小檀便开始心里打鼓,她翻来覆去想借口。
应小檀准备说自己要去道观上求个平安符,她头一次生孩子,心里不踏实,而那个道观——白虎山上的云清观,刚巧她小时候在那里托过名,必定灵验。
倘使再有责难,她便索性说还想回家看看,赫连恪一点都不反对她思念家里人,白虎山不算什么陌生的地方,又有她家里人照应,如此周全的理由,无论如何,赫连恪都会准她出去了吧?
饶是如此,应小檀还是一阵紧张,太阳刚落山,她便换了身难得艳丽的桃红衫儿,底下是鹅黄的马面裙,衬得人面桃花,气色格外康健。素来她穿清淡颜色,赫连恪只说她雅致,偶尔节庆换了衣裳,赫连恪便交口称赞她惊艳。
为着赫连恪的心思换了衣裳,应小檀又重新梳了头。
果然,不负应小檀的准备,这一日,赫连恪酉时便回了王府。
她听见天绮捎了消息,便含着笑坐到外间的明窗底下,连着好几次忍不住欠身向门口瞧,没过多久,掌心里就是薄薄一层汗。
谁知,足足等了一刻钟,赫连恪竟都没迈进殿来。
应小檀有些坐不住,打发天绮又出去看了眼——是不是先去书房了?
天绮拉了个内侍问话,小内侍殷殷道:“王爷和大哥儿一道回来的,直接去了春晖殿!”
应小檀得了信,不免塌下肩来,“非年非节的,大哥儿怎么回来了。”
太子和另三个王爷的嫡子长子,都在宫学里读书,据说皇帝看得紧,个个儿的功课都颇为辛苦。等闲时候,是不叫回家的。
天绮倒是轻松地笑笑,从旁安慰应小檀,“主子别急,大哥儿这回回来,十有八。九是王爷要跟他交代侧妃的事了,不然怎么会领着孩子到大妃那儿呢?”
应小檀颔首,“兴许是吧,这回大妃要辛苦了。”
带个半大的、已经懂了事的庶子,总归是件吃力难讨好的事,应小檀这会儿才庆幸自己不必管这些,但只是转念,又想了起来——裴家大郎,永谡,当初他们契订婚约时,连个通房都不曾有,更遑论什么庶子了。裴家门风严,一心要大郎考出个功名,如何会许他把心思放在儿女私情上呢。
应小檀模模糊糊想起了那张俊秀的少年面孔,摇了摇头,终归是无缘。
“再等等吧,反正王爷晚上总要回来用膳。”
结果,天都擦了黑,赫连恪还没有离开春晖殿。
天绮悻悻然,“王爷少有和大妃用膳的时候,一次两次也难免……毕竟是大妃嘛。”
应小檀点头附和,“何况努蒙还在。”
说是这么说,应小檀却执拗地不肯让人送膳,好像等一等,赫连恪总会回来……
结果……
“主子啊。”天绮的声音发了虚,虽然她不知道应小檀找赫连恪有什么事,但自家主子,确实是从傍午就开始坐在门口等,竟一直等到现在。“……王爷去宜心院了。”
是吗?
想问的话,应小檀并未问出口。
眼皮撩了撩,她在心里已经给出了答案。
“大抵是去昭训那儿了。”应小檀扬手,随意地抽掉了发髻上最重的一支金步摇,流苏上缀着玉雕的花儿,晃一晃就是一阵清脆。
她一贯不喜欢这些累赘华丽的东西,但赫连恪命人给她打了许多一个样式的,还有金镶玉的耳坠子、红宝石的戒指……他想起来就赐点玩意儿,首饰么,既不显得打眼,又比旁的赏赐更实用。
今天难得迁就赫连恪的品味,未料想却……
应小檀自嘲一笑,“是我迷了心,去打水吧,早些睡。”
天绮缄声不敢说话,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少顷,花末儿跟了进来,“主子有事寻王爷?要不咱们把福来寿找来,叫他帮忙递个话?”
比起天绮惴惴不安地担心应小檀的情绪,花末儿更想帮应小檀解决眼下的问题。
应小檀摇头,“不妥,若是王爷真在昭训那儿,咱们这样,不是故意为难皎月吗?若是在察可那里,更不该去扰了,察可良娣是可怜人,听说宜心院的对皎月都比对她殷勤,咱们这么拆桥,又是何必?反正王爷过去,无非是给她们一个心安……罢了罢了,我也没急事。”
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在劝解花末儿,应小檀说完这番话便梳洗安寝了。
花末儿直到退出来才叹了口气,天绮拽着她袖子,嘘着声道:“姐姐,主子还没用晚膳呢!”
花末儿愣了下,脸上露出一个苦笑,“那也由得主子睡吧,这么晚再折腾,该被人说嘴了。”
一个住在正院的妾室……王爷在还好说,王爷不在委实尴尬。
花末儿都想不起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又开始变得如履薄冰,小心翼翼。
退出正院,一叠声地跟几个内侍赔笑,把人打发尽了,才往下房去。
主子睡得早,明日起得恐怕也早,天冷了,得把衣裳热水都提前备好了才行……
·
不出花末儿所料,翌日天未亮,应小檀就起了身,天绮唯恐她心里还装着昨日的事,一个劲儿引她往衣裳首饰的话茬子上去。
应小檀岂能看不出天绮的心思,配合地聊了两句,便开门见山道:“别弄复杂了,昨日梳得髻子太高,坠得我头皮都疼……随便绾一下就是。”
换成清汤寡水的一身儿素青褙子,应小檀粉黛未施,起身便往外间去了。
天绮以为她要用膳,忙给内侍打手势,应小檀余光觑见,抬手便拦了,“等一等。”
她几步便迈出了正院,天绮不敢耽搁,忙跟上去扶着,未料想,应小檀穿过廊子,便在原先多宝阁那个月亮门底下停住了。
天绮正想问她要做什么,忽然间就听到院子后头的动静。
主仆二人同时抬眼,是一身俏粉的皎月,把赫连恪巴巴儿地送到了这来。
天绮扶着应小檀的手,登时就攥得紧了,应小檀看都不看她的轻轻拂开,压身行礼,“王爷万福。”
天绮自察失礼,直接跪了下去,“王爷万福。”
这厢有天绮手足无措,那厢的赫连恪与皎月亦是始料未及。
皎月倒还好,退开半步朝应小檀福身,赫连恪竟是全愣住了。
半晌,应小檀迷茫地抬起头,赫连恪才猛地回神,双手夹在应小檀臂肘,将人稳稳地托起身来,继尔关切道:“你怎么起这么早?早晨凉了,单穿这么少怎么行?天绮,去给你主子取个斗篷来。”
赫连恪的手顺着她小臂往下滑,趁势握住了应小檀双手,剑眉簇到了一起,他又是抱怨,“手怎么这么冷?你在这里……”
问话没出口,赫连恪却兀地顿住了,他舔了舔嘴角,试探地问:“你在这里,等本王?等了很久了?”
应小檀很快地就摇头否认,赫连恪的心几乎是直线般往下落。
“没等很久,王爷素日都是这个时辰起身,小檀掐着点儿来的。”
赫连恪怔了下,心倒是不在坠,翣翣眼就回到了原位上……她摇头,是因为没有等很久,那就是说她还是来等他了?
笑意一点点浮现在赫连恪脸上,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得到应小檀这般回答,他竟然松了口气!
赫连恪捏了捏应小檀的手背,宠溺地笑了下,“谁告诉你本王什么时候起身的?倘使今天起迟了呢?”
应小檀似嗔似怪地瞪了眼赫连恪,“王爷镇日里什么时候起居,小檀还需要旁人来告诉么!如是真这么不巧,那我只好带着王爷的孩子一块儿在这里等了。”
赫连恪朗声大笑,“古灵精怪,本王可说不过你,罢了罢了,不和你在这里打嘴仗了,用早膳了吗?本王昨晚上吃的粥味道不错,叫他们给你也上一份。”
赫连恪随口吩咐,福来寿自然马不停蹄去办。
应小檀只是温柔低首,既不谢恩,也不反对,犹自跟着赫连恪便进了正殿。
当然,皎月止步在月亮门跟前就没再过来了。
赫连恪仿佛全然忘了她的存在,一味牵着应小檀的手,念念叨叨往屋子里去。
应小檀走出几步回了头,但见月亮门外,皎月恭恭敬敬地福着身,哪怕赫连恪根本看不见,也保持着端肃的态度。
她心里忽然咯噔一下,说不上来哪不对,却是隐隐地生了不安。
·
用早膳的时候,赫连恪一直在说努蒙的事情,说他在宫里犯了什么错,触怒父皇,被罚了跪,又说贤妃如何替孙子求情,赶紧把孩子送了出来。
这几日努蒙是不必进宫读书了,暂且由大妃管教。
应小檀听了纳闷,“好好儿的,怎么会触怒皇上呢?”
“打小儿就总是胡闹,也算不得稀奇。”赫连恪不以为然地给应小檀夹了一筷子青菜,今日做得咸了,不过小檀也许正好这口。“还有,别叫侧妃了,既然废了她份位,你就叫她呼延氏吧。”
“那怎么行,大妃不也是呼延氏么?”
赫连恪被她问住了,不由失笑,“是不大好,算了,随你叫吧……”
说完了孩子的事,赫连恪又开始解释昨晚的行踪,“原本想看看察可这几日怎么样,青媛说底下人还是慢待她,本王就过去了,没想到皎月也在,瞧她小心翼翼地在旁边侍候,实在委屈,本王便没回来。”
他说这个话,应小檀就不敢接嘴了。
她至今都没拿准赫连恪的态度,叫应小檀摆出嫉妒的样子来,实在和她受到得父母教养大有违背……但照着之前来,赫连恪恐怕又要黑脸了。
赫连恪见她不吭声,余光睨了眼,却是继续道:“不过,咳,昨日事情多,本王也乏得很,几乎是沾枕就睡着了啊。”
一边说,一边还不忘继续看应小檀的表情。
应小檀有所察觉,不免抬头与他对上……王爷这是什么眼神?等她的回答?
她清婉一笑,“王爷最近确实辛苦,早出晚归……唔,很是辛苦。”
赫连恪仿佛根本没在意应小檀说什么,见她笑了便转回头,继续用膳。
等慢悠悠地用完了,赫连恪才发现他今日出门竟比平常晚了足足一炷香的时辰。
再不敢与应小檀闲话消磨,他大步流星地出了门,一声清晰的马嘶在院外响起,应小檀捂着胸口,靠在罗汉床上露出了笑。
心好像落了地。
但她根本没察觉,是什么时候悬起来的,又是在为什么而担心。
从旁伺候的花末儿一头雾水,”主子昨日不是有事要找王爷?今日怎么没提?〃应小檀摆手,”欲速则不达。;。〃
☆、第74章
又等了两日;应小檀才终于把自己想去云清观的事告诉了赫连恪。
彼时两人一道用了晚膳;正靠在罗汉床上歇晌,赫连恪凑巧没什么公务;手一下一下地击在膝头上;与她说着朝里的琐事。
他最近担子卸得差不多了,有一半的差事都明里暗里地转到了四王手上,尤其是那些当初皇帝拿来给他赚民心的。
“本王瞧着四弟办事,比太子还老道些;他身边那几个幕僚,确实是顶用的。”赫连恪的口吻泰半是赞扬;应小檀便跟着点头;“四王有大经略,是国之运道。”
赫连恪斜睨了应小檀一眼;她一边说话,一边拨弄着手腕上的一串儿檀香珠子,叫他看不出来是走心的称赞,还是随口的附和。
不过,倒也无所谓。
他的女人,即便看出他的谋划又怎样?
两人只要是一心的,以应小檀的谨慎,绝害不了他什么。
赫连恪微笑,揽过了应小檀,“四弟会笼络人心啊,朝上几个汉臣对他俯首帖耳不说,萨奚那些个老武将,也都说他颇有父皇当年风采……真是不容易。”
嗯,这还是赞扬。
应小檀继续点头,“四王年轻的时候想来勤勉。”
“这确实……我们兄弟几个里头,属四弟读的书最多。”说到这里就忍不住看应小檀了,“和你性子有点像,他推崇孔孟之道,那些个经义注疏,不知看了多少遍都不觉得腻。”
聊着,赫连恪便忍不住叹了口气,“当年入关,金银女人归大哥,好酒好马归二哥,我在后面拣些字画宝物,古书孤本全落给了四弟……当时大家都觉得委屈了他,大哥要给他银子,二哥邀他去喝酒,我直接把东西分了他一半,结果四弟愣是全推了回来,自己继续拣书。”
赫连恪摇头轻笑,“你还说本王书房里的藏书多,有机会真该带你去四弟府上瞧瞧。”
他这么说,应小檀便来了兴趣,“真的?四王博学……我平日却浑没看出来。”
赫连恪敲了敲她脑门,“四弟蛰伏多年,哪能叫你随随便便就看出来了?等一等吧,等四弟……等他安定下来,本王叫你去见识见识。”
“安定”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应小檀没空咂摸,难得见赫连恪心情大悦,应小檀便把要去云清观的事说了。
出乎意料的,赫连恪非但没多问,甚至还抚掌称好,“难得你想做点什么,本王岂有不应?将你镇日里圈在这里,确实也不好,想去就去吧,本王替你安排!”
应小檀没想到这般顺利,喜不自胜地要起身谢恩,赫连恪按着她没让动,展眉舒目,神情很是自得,“可惜最近忙,不然本王就陪着你出去发散发散了……”
“王爷正事多,何必与我耽误时间。”应小檀一旁陪着笑,却不明白赫连恪有什么可高兴的。
男人包住了她的手,握在掌心好一阵揉捏,半晌,迟迟道:“就是本王在你身上耽误的时间太少啊……得了,不说这些有的没的,本王到时候叫福来禄跟着你,白虎山那边有他在,也足够镇着了。”
·
这件事在赫连恪那里有着意料之外的顺利,然而临到关头,反倒变故丛生。
先是赫连恪亲自挑了一队侍卫随行,唯恐路上有个万一,便打发太医、女官,全部跟着,甚至还想让大妃陪一陪应小檀。
应小檀听了就一阵头疼,免不得从中斡旋,“大妃贵重,更要紧的是王府里的事,我哪能给她添麻烦呢……两个女官就罢了,她们规矩多,我还要奉着她们,累不累啊……太医跟去算什么,难道还要单准备一辆马车吗?”
如此云云说了许多,赫连恪最后找了个折衷的法子,“大妃、女官可以不去,但太医务必随行,添个马车不是事,你和孩子安危要紧。”
应小檀无奈,只能点头。
结果临到了前一天,赫连恪又发了新话,“努蒙这皮猴儿在府上呆不安生,不知从哪听来消息,说你要出府去玩,死活缠着本王想跟着……”
应小檀眼皮跳了下,婉拒道:“我身子不方便,如何照顾大哥儿呢?他毕竟是个孩子,又是王爷独子,路上倘使有个万一……”
赫连恪焉能不知应小檀的顾虑,温和一笑,拍了拍她手背,“不怕,本王自会安排人去盯着努蒙,即便有事,这责任也摊不到你头上。反正你是长辈,不去理会他就是。”
“那……大妃和侧妃那里呢……”
“大妃的人会跟着努蒙,闲杂人等自然各司其职。”赫连恪意味深长地往窗外看了一眼,“本王听说蟾瑜院那边动静不少,像是在往外送银子,想见努蒙。这个节骨眼上叫孩子出去正好,他跟你一道去白虎山转转,本王下午就会派人把他单送到庄子上玩几天,舒坦这两日,他也该回宫读书了。”
不用她管就好,应小檀如今只想独善其身。
“那就照王爷说得办吧。”
·
八月十三一早,赫连恪派福来禄总领,护送良娣应氏往白虎山云清观去。
天朗气清,离开了王府,应小檀但觉外面山水怡人,花鸟动情,高高兴兴撩起帘子,一路都与花末儿和天绮有说有笑。
她怀有身孕,车马自然不敢行得快了,这样一路迟迟缓缓,足足一个多时辰才刚见着白虎山的影子。
应小檀倒是不急,却不防半路努蒙忽然叫了停。
福来禄贴着车壁给应小檀回话,“伺候大哥儿的嬷嬷闹起了肚子,大哥儿叫先停一停。”
“那就等等吧。”应小檀一贯的好说话,主要是服侍努蒙的嬷嬷那都是体面人。连她这般寻常人家的出身,还要好好奉着小时候养她的乳母,更何况是伺候赫连恪长子的人了。
应小檀踏踏实实地靠在车里,继续与天绮和花末儿讲着她小时候的事情。
过了片刻,车轮滚动,马儿又跑了起来。
谁知没过多久,努蒙再次派人叫停,“嬷嬷闹得厉害,实在没办法。”
应小檀理解地挥挥手,“不妨事,我总归是不急的。”
就这样,又连着停下来三四次,应小檀嘴上总说不急,天绮却坐不住了,“嬷嬷再大也大不过主子去,这样慢慢腾腾算怎么回事……等过了正午,主子还怎么上香祈愿?”
没想到,她话音刚落,福来禄就过来敲车壁了,“良娣,大哥儿来了。”
应小檀给了天绮一个静声的眼神,示意她挑起车帘,福来禄见状,一把将努蒙抱到了马车上。
努蒙如今规矩很有数了,马车里地方小,他就在应小檀脚边磕了个头,“良娣万福。”
“不敢当,大哥儿快起来。”应小檀到底担着庶母的名分,再不愿与他周旋,也必须笑得慈爱又温柔,“嬷嬷好些没有?叫你担心了吧!”
“多谢良娣关心。”努蒙继续磕头,直起身才道:“嬷嬷身上的味道不好闻,我想来良娣的车子上躲一躲,可以吗?”
这话问得应小檀措手不及,照理可没有叫主子给奴婢腾地方的规矩,她应该派人把嬷嬷赶下车,然后叫大哥儿回去坐的。
然而,不等她发话,努蒙又道:“嬷嬷不舒服得很,我听说太医跟着良娣的车子来了,太医能治病,良娣让太医给嬷嬷治病去吧!”
“……”
应小檀彻底没了办法。
努蒙明摆着看重那个嬷嬷,应小檀不能挪动她,又没法让努蒙去坐太医那辆小骡车……眼下便只能叫努蒙留在她这了。
应小檀舔舔嘴唇,很是勉强地点了头,“那大哥儿就先在我这里吧,只是良娣肚子里你有的小妹妹,大哥儿可不能吵着她。”
努蒙看起来还算乖,爽快地答应了应小檀,就老老实实地坐到角落里,没再提旁的要求。
应小檀见状,便顺着努蒙的意思,命太医去诊治那个嬷嬷,然后车队继续前行。
没想到,那嬷嬷还是一次次派人叫停……她闹肚子,憋不住,也是人之常情。
应小檀的耐心实在被磨得不剩多少,正烦躁地敲着窗沿,努蒙忽然道:“良娣,我们不如先行一步,一会再让太医和嬷嬷慢慢追上?我以前听我阿娘说过,敬神要上午才好,眼瞧着该过正午了,咱们还没上山呢。”
大哥儿委实比过去一味的顽皮要懂事多了,说话时,眼睛一眨一眨的,透着小孩子独有的谨慎。
“也好。”应小檀答得爽快,反正大部人马还是护着她的,短一个嬷嬷太医,并不碍事。她转头隔着窗户把话吩咐给了,福来禄立时就安顿妥当,吩咐人重新上路。
这一回总算顺当了。
应小檀舒了口气,半靠着车壁闭目养神……好事多磨,她伸手按在胸口的位置,曼妃的玉佩就被她揣在这里,只盼接下来一切顺利,不要再出幺蛾子了。
她晃晃悠悠地睡了过去,再一睁眼,人已经到了云清观。
应小檀急急坐起身,花末儿一边递了帕子叫她擦脸,一边吩咐天绮下去摆凳子。渐渐的,应小檀醒过盹儿来,却见努蒙还在她旁边抱膝坐着,不由一阵纳罕,“大哥儿怎么不下去?”
努蒙咧开嘴笑,“良娣先下吧,我等福来禄抱。”
他的笑容太灿烂,灿烂到应小檀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更多好书请访问:。。≯
努蒙的眼神有些说不出的古怪,他就坐在门边上,明明是准备立时就起身下车的模样……罢了,应小檀小心地站到车辕上,回首朝努蒙也是一笑。
转过身,她小心翼翼地迈出了一脚……却正是这时!
应小檀忽觉后背猛地添了一股力道,狠狠地把她向前推去!
是一双不大的手……是努蒙的手!?
应小檀身子往前整个倾倒,面朝大地,更是腹部直接对着大地!她两旁根本没有任何借力的地方,脚下则是完全迈空!不算高的距离,却让应小檀一下子闭上了眼……她的孩子!
保不住了!
站在马车不远处的天绮和福来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两人不想也不想地往应小檀身下扑去,恨不得能做她的垫背。
然而,有一个人却抢在了他们前头……
天绮只听“啊”的一声尖叫!
她与福来禄不约而同地抬头。
☆、第75章
两天前。
蟾瑜院的大门与廊檐上已经结起了蜘蛛网,夜是浓的;惊鸦从枝桠上猛地飞起;扑闪扑闪翅膀;打乱王府中的寂静。
门口当值的内侍靠着门柱酣然大睡,沉重的呼吸里带出些微的酒气——晚上要盯院子,再醇香的酒;他也不敢多喝——但还是醉了。
另一个内侍小心翼翼地用脚踢了踢他,见他没有反应,便从他腰间翻找出了大门的钥匙,只推出了一条缝;便闪身钻了进去。
一东一西,两座厢房。
他左右看了眼;往东边的那一个跑了过去。不敢吱声;屈指敲了敲窗棂。
屋里传来隐隐的闷咳。
他知道这是得了许可,又绕到门前,抬步迈了进去。
“侧妃万福!”
他趴在地上狠狠地磕头。
呼延青玉叹息,“起来吧,我如今哪里还是什么侧妃呢……你跟着大哥儿,一切都还好吧?”
那内侍改口极快,登时便道:“谢主子,大哥儿万事平安,只是思念母亲,镇日都与奴婢说起来呢……那信,奴婢也给大哥儿读了。”
“大哥儿说什么了没有?”
“大哥儿说他住在春晖殿,出入不方便,也写了封信叫奴婢给主子捎来……大哥儿还说,他不会叫主子受委屈的。”
黑暗中,呼延青玉满意地微笑。
她的姐姐难道以为,只要把对牌账簿接过去,就能把这个王府管住么?天真!
努蒙一日不倒,呼延青媛一日生不出嫡子,她呼延青玉在这个王府就不会落魄如草芥,也永远有翻身之机。
被她亲自扶起来的汉人应氏,她还怕没办法把她治死么!
以往心机种种,无非是高看你一眼,如今只消叫你母子性命不保,单凭无宠无能的呼延青媛,还能关她一辈子不成!
蟾瑜院的门,被人重新完整无损地锁了起来。
一天前。
麓恩书院里的银杏树飘下了一枚澄黄的树叶,刚好落在了应子柏的肩头,他抬手拂去,状似不经意地向面前人问道:“师弟要参加明年的恩科了吧?”
裴永谡揖了一下,“正是,此前诸事耽搁久了,再不赴考,恐怕要辜负山长心血了。”
应子柏颔首,“父亲一贯看重师弟,在家中也常与我们兄弟称赞师弟德行……但不知,师弟择妻一事可有眉目了?”
裴永谡云淡风轻地微笑,“永谡如今一心备考,并不敢多想儿女私情,家父家母也是一般态度。”
应子柏不免蹙眉,立在树下,禁不住喟然一声,“是愚兄害了你,也害了小妹啊……”
“师兄言重了。”裴永谡一贯持重,眼下却也不由得挪开目光,来掩饰自己的情绪,“明日休假,永谡想去云清观与素一道长品茶论道,不知子柏师兄可愿赏光同行?”
应子柏霁颜,“素一道长博学,我也正有些棋艺上的事想要请教他老人家,明日一早,我登门去与师弟同行!”
裴永谡躬身行礼,“恭候师兄。”
此刻。
饶是怀了身孕,应小檀的身子竟然也单薄得如纸一般!
裴永谡两臂紧紧架住了她,却还是支撑未稳,被应小檀摔落的冲力往后撞开几步。他往后猛地跌倒,应小檀更是双膝一软,重重磕在了地上。
他清晰地听到她膝骨与土地相磕的沉重撞声,还有她惊痛万分的尖叫。
几乎是须臾,裴永谡看见他面前的黄土漫开了一片骇人的血红。
他仿佛一瞬间失声,张开了嘴,却喊不出来。
只是刹那的工夫,福来禄、天绮,还有浑身都陷入震颤的应子柏,都奔到了应小檀身边。
裴永谡动都不敢动,双目盯着一脸痛苦的应小檀,仿佛眨一下眼她就会永远消失一样。
突然间,花末儿忽然高喊:“福来禄!大哥儿跑了!快派人去拦下他!”
福来禄一惊跃起,他虽然没看清应小檀究竟是怎么跌下来的,但此刻大哥儿再有个万一,他的项上人头只怕不保。
一时间,应小檀身后喧哗着乱成一团。
唯有她这里,一片死寂。
“小檀……小檀你怎么样!我是哥哥啊!”应子柏声音发虚,男儿有泪,却只敢在眼眶里打转。
裴永谡也是紧张,脱口也是喊她小檀,“你别怕,我去给你找郎中!我去派人请三王爷!”
他还记得她说过自己有多得宠,逢此大难,三王爷绝不会坐视不理!
应小檀浑身都在剧痛中打着寒颤,饶是如此,她还是反手攥紧了裴永谡的衣袖,“来不及、来不及……去找我娘!她一定有办法!告诉她,我一定要这个孩子!一定要!!”
母亲平安生下了她一家三个孩子,更是这世上唯一全心全意顾念她的人。
直到痛如骨髓的这一刻,应小檀才发觉,她根本信不过赫连恪,所谓的依赖,在紧要关头灰飞烟灭。
应子柏听见妹妹的话便霎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不必多言,起身直扑向马,飞快地往家的方向奔去。
天绮在旁吓得手足冰冷,除了啪嗒啪嗒掉眼泪,再没有半点主心骨。
裴永谡咬一咬牙,直接将应小檀打横抱起,“不能在这里等,道长粗通医术,我请他先来诊治你!”
狠下心,再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名声前程……裴永谡加快脚步,抱着应小檀闯入道观,径直往后院房中去。
·
过去了整整一个时辰。
一盆盆血水从屋子里端出来,叫裴永谡看得心弦紧勒。
可他不能在这里等下去,焦躁地在原地徘徊几圈,尽管情绪愈发不受控制,他还是毅然决然地离开后院,去了玉皇殿。
离了这样远,他却仿佛还能听到应小檀带着哭腔的痛呼,远远地飘进他耳中,师母应当还在不断给女儿打气,或是鼓励,或又是恨铁不成钢地怒斥。
而外间,应家两个兄弟想来依旧在寸步不离地守着。
裴永谡走之前,应子柏的眼眶已经红得厉害,大抵是强忍着眼泪,不敢叫它落下来,应家二郎应子松亦是嘴唇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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