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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官-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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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宁氏摇头道:“哪里有将收下的礼再退回去的道理?收着吧,正好再给二郎添身新衣裳,过些日子再找个机会回礼便是。”
顺娘看了看到道痴,笑眯眯地说道:“二郎身上这身这合身,再做要放出一寸来才好,正是长个子的时候。”
王宁氏笑着点点头,而后对道痴道:“二郎,东院是正经日子人家,儿子媳妇都居家度日,鲜少在外头走动串门。外人有说八老太爷吝啬的,不过是眼气他们家日子过得好。八老太爷虽然是半点亏也不吃的性子,可老人家行事有分寸,一辈子也没有占过旁人便宜。今日之所以打发你两个伯娘过来送礼,想必是因收了那九两银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缘故。说起来,那也算是他们当得的,并不需对我家心虚。论起来外八房是咱们家最近的族亲,走动起来,往后彼此有个守望也好。”
道痴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下。这个八老太爷说白了,就是一毛不拔的性子,关门过日子,连族里的人情走动也很少,不过却从不占人便宜,今天虽收下了九两银子,可是老爷子心里不安生,这才有了接下来的人情走动,不仅打发媳妇送来四色礼,还主动邀请他们过去吃饭。
顺娘在旁听着,已经白了脸,道:“祖母给了八伯祖家九两银子?那是不是还有族中与十叔祖那边?”
王宁氏点点头,道:“若非如此,还不知十房那边会怎么歪缠。就为了断了他们的心思,这银钱也不能省下。”
顺娘长吁了一口气,强笑道:“祖母说的正是,这银子当花呢,要不别指望能安生。”说罢,起身道:“孙女去厨房看看菜烧得了没。”
说罢,顺娘便匆匆忙忙地出了正房。
道痴看出来,这丫头是被“二十七两”的巨债给吓到。
今日回城前,道痴已经听王珍提了一嘴,外九房没有劳力,那十二亩地只能租出去,一年的出产不过十几石稻米,并不够主仆四人嚼用,平素还要靠祖孙两个做针线来贴补生计。这也是因王宁氏为人厚道的缘故,即便日子窘迫,也养着两个积年老仆,换做其他不厚道的人家,为了省下嚼用,怕是早就将燕伯、燕嬷嬷老两口低价卖了,或者是撵出去。
这次宗房主动借银子给王宁氏,王宁氏也只是道了谢,签了字据,没有提还银子的日期,想来也是心无余力的缘故。
道痴心里叹了一口气,他可不愿因自己的缘故,使得眼前这个好强的老太太心里憋屈,使得顺娘那个小丫头愁眉苦脸。他从袖口中摸出一个小布包,双手送到王宁氏跟前,道:“祖母,这是孙儿下山前大师父所赠,您收着,兑银子贴补家用吧……”
听道痴提及“兑银”,王宁氏拿起布包,就觉得手心沉甸甸的,打开一看,里面厚厚地一叠金叶子,足有十来两重。
王宁氏虽有些惊讶,可很快就平静下来,深深地看了道痴一眼,道:“我替二郎收着,做读书上花销。”
道痴摇头道:“还是贴补贴补家里,省的姐姐提心吊胆,另外也当让姐姐好生歇歇,我瞧着姐姐的眼睛不大好,是不是请大夫开两方药调理调理?”
祖孙两个谁都没提还宗房二十七两银子之事,看来都是通世情的人,晓得对宗房来说,那笔银钱欠着比还上更让宗房满意。宗房主动援手,借了银子给外九房,不是为了做外九房的债主,而是卖人情给道痴。
顺娘眼下发青,看人的时候,眼睛有些眯缝,按照后世说法,小丫头怕是近视了。在后世不过是一副眼镜的事,在这个时候可不算小事,道痴才主动提及。
王宁氏闻言,已是红了眼圈,哑声道:“是老婆子拖累了你姐姐,是老婆子无用。”
道痴道:“有了孙儿,祖母与姐姐都可以歇歇了……”
第三十一章 翩翩少年暮登门
少一时,顺娘与燕嬷嬷端了饭菜上来。四道菜,两荤两素,一道蒸河鱼,一道炖鸡蛋,还有一份油煎豆腐,一份炒油菜,饭是蒸着白米饭。
祖孙三人坐了,奉行着“食不言”的规矩,安安静静地吃了饭。道痴当然没有什么“怕生”、“装假”的感觉,中间添了一次饭,吃了满满两碗米饭才撂下筷子。
豆腐与炒油菜吃的差不多干净,蒸河鱼与炖蛋,都只动了两、三筷子。撂下饭碗,祖孙三人面面相觑。
“祖母平日里吃全素?”道痴问道。
王宁氏点点头,道:“我早就断荤多年。你姐姐原也想随着我吃素,我是不许的,你们小孩子家家的,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不好忌口。早先在寺里还罢,吃斋是礼敬佛祖菩萨,现下既然家里,还是当早日开荤。”
道痴正色道:“祖母,万物有灵,孙儿即便入了尘世,亦不敢忘了佛祖教诲,这个口戒是实不能破。”
王宁氏皱眉道:“长斋岂是那么好持的?你才多大点年纪,哪里受得了这个?”
道痴目光诚挚道:“那就顺其自然,等孙儿起了口腹贪欲时,再动荤吧。若是勉强,孙儿心里实在受不住。”
王宁氏摸了摸道痴的头,满脸怜惜:“好孩子,祖母不强你,一切慢慢来。”
王顺娘在旁,道:“祖母,既然二郎也吃素,那孙女也跟着祖母吃长斋吧?”
王宁氏摇头道:“我是早在菩萨面前立了誓,你弟弟是因打小养在寺里,你跟着凑什么热闹?你往后要为人妻、为人母,身子不结实怎么办?”
王顺娘满脸通红,借着收拾碗筷,避到厨房去了。
道痴想起去王府为伴读之事,还没有同老太太说知,便道:“祖母,孙儿下山前曾与族长说定,会随宗房七郎入兴王府为伴读。”
王宁氏闻言,不由诧异道:“二郎不是想要走科举之路么?怎么还要去王府?”
道痴道:“孙儿想去王府开开眼界,不会耽误明年童子试。”
“二郎已经想好了,明年就要下场?”王宁氏追问道。
“嗯,孙儿已经决定了。”道痴神色坚定的说道。
王宁氏长吁了一口气道:“我看出来了,二郎年纪虽小,却是个有主意的,我也不拦你,只是你要记得,即便你有大志向,也不可忘了仁义礼智信这做人根本。”
道痴正色道:“孙儿谨遵祖母教会,绝不会玷污我九房门楣。”
祖孙两个正说着话,便见燕嬷嬷进来禀道:“老太太,宗房七少爷与十二房三少爷来了,在大门外候着。”
王宁氏听了,不由望向道痴。
道痴脸上也是不解,不晓得这两位少年傍晚登门所谓何事。王宁氏想了想,道:“既然来了,就请到客厅奉茶。”说罢,吩咐道痴道:“多半是来探望你的,你先出去待客;若是只是探望二郎,在南厅待客完直接点汤便是;若是说要见我,便直接带进来。”
换做以前,即便是十来岁的小少年,王宁氏也不会在内院见客。现下家中有了顶梁柱,到底底气足些,加上其中还有道痴的嫡兄在,王宁氏也不愿他们兄弟就此生分。
独木不成林,外九房只有道痴一个,想要在族中找帮扶,自然是十二房的同父兄弟最合适。
道痴哪里想到老人家已经想了这么许多,应了一声,随着燕嬷嬷出来。
等走到大门口,看到外头的架势,道痴心里不由惊诧。王三郎、王琪身后,跟着的不是长随小厮,而是十二房的大总管李忠与护院管事郑海。在众人身边,还有三辆马车。
王三郎神色隐隐带了愧疚,王琪则是有几分懊恼与不耐烦。
道痴作揖道:“见过两位兄长。两位兄长前来,是探望小弟?”
王琪满脸郁色道:“下午姑姑从王府遣了个人出来,明天开始教我们学规矩,祖父打发我过来告诉你一声,让你明早辰时前到宗房。与三郎是在口路碰到。”
“小弟记下了,劳烦七族兄辛苦。”道痴一本正经道。
王琪嘴角抽了抽,道:“怎么七哥不叫,开始叫劳什子族兄?难道你管三郎也叫族兄?”
王三郎在旁,耷拉下脑袋,不敢抬头看道痴。
道痴心中叹了一口气,道:“兄长是来探望小弟?”
王三郎闻言,立时抬起头,眼睛亮的,险些要晃花道痴的眼。
他使劲点点头,道:“四……二郎把书落在家里,我想着你怕是要用,就收拾了送来。”说到这里,指了指管家李忠与郑海道:“忠叔与海叔是奉了老爷吩咐,过来见二郎。”
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既以寒暄两句,道痴便请众人进院。
王三郎带来的那两箱子书,就是道痴先前去桐院借的那些四书五经的笔记注释。道痴从十二房出来前,还曾舍不得这两箱子书,如今失而复得,心里十分欢快。
不过见到李忠捧出来的三个黄花梨匣子,道痴的笑容就有些僵住。生母嫁妆还罢,这个本就是名正言顺地属于他,要是十二房扣下不给反而是十二房的不是;剩下两份,所谓老太太、老爷太太准备的馈赠,却不是好收的。
从名分礼法上来说,他不再是十二房子孙,同十二房再不相干,只能算是个族亲。
《继书》上写的清楚,“王宁氏如意,青洪愿过,族人同诺,并无争碍,俱愿出名定嗣孙。自定继以后,青洲所有遗产,公同议定,概归嗣子瑾与亲女女顺娘共有。至瑾教训、读书、婚娶等事,应由嗣祖母主持,氏家亦不干涉。但愿嗣孙从兹孝养嗣祖母,勉尽孙职。勤俭持家,克承先志。子孙蕃衍,瓜瓞绵绵。实氏所厚望焉”。
他对十二房还有的义务,就是生父生母逝世后,尊人情守制一年。小崔氏病故多年,王青洪么,正置壮年,没甚意外的话,二、三十年轮不到道痴尽“义务”。
已经不是十二房的儿子,十二房的亲长还送来“馈赠”,显然是“待喜下慈爱”,有照拂已经出继的儿孙之意。而且,以他们自持身份的性格来说,这份“馈赠”绝对不轻。
用意并不坏,可道痴却晓得不能收。虽说总共才相处几日,可是他也瞧出来,王崔氏与王青洪都是自说自话、刚愎自用的性子。今日能以长辈的身份送东西过来,明天就能继续打着长辈的名义对他的事情指手画脚。那样一来,道痴出继,就成了笑话,同养在外宅又有什么不同?
可是有“长者赐,不可辞”的话,道痴又是出继第一日,要是明晃晃地拒绝十二房的好意,倒显得他“不识好歹”。道痴只能将它们当“寻常馈赠”大方收下,并且客气地请李忠待自己向几位长辈转达谢意。
送东西的差事办完,李忠先退了出去,将厅里留给他们兄弟几个说话。
王琪看着那几个匣子,眼神有些好奇,王三郎却是嘴角又耷拉下来,现出几分抑郁。
气氛有些沉重,王三郎强笑道:“既然过来,是不是当先给叔祖母请安?”
王琪附和道:“正是,正是,咱们去过叔祖母请安,要不就是我们失礼了。”说到这里,轻哼一声道:“都说外九房门户最紧,我去亲戚家,还是头一回在大门外候着;二郎不会将我们当成外人,连二门都不让进吧?”
瞧着不忿神情,显然是对方才在大门外候着表示不满。
道痴笑笑,起身道:“两位兄长不是外人,自然是能进的,请随我来。”
王琪得意地笑了两声跟上,王三郎却指着那几个匣子道:“二郎,这些也收进去吧,不好在外头搁着……”说到这里,从怀中掏出两张纸来,道:“除了这些书,我还带了兰草与小穗过来,因不知道你留不留,吩咐她们在马车里等着。叔祖母已经上了年岁,你又要读书,这边总要有人服侍。她们两个都是打小卖到家里的,我问过了,她们两个也情愿过来服侍你。你仔细想想,到底要不要留下使唤,毕竟是打小在家里养大的,又都是老实本分的性子。”
那两张纸,是兰草与小穗的身契。
道痴想着王宁氏花白的头发,还有顺娘手上的细茧,还真是想要将这两个丫头留下。
可是他到底是才来一日,不好的有道理,我也觉得这边正缺人手,可留不留人,弟弟还得先请示祖母。”
王三郎本还怕道痴会一口决绝,现下见他这般说,不胜欢喜。
小兄弟三个,一人抱了一个匣子,进了内院。
这些东西是十二房送来给道痴的,自然不用送到王宁氏跟前,王琪便闹着要看到痴的屋子,道痴先引二人进了自己所居东厢。
东厢大小与南厅差不多,都是九尺长一间的长,进深丈五。小小的两间,中间用一个书架隔着,里面是卧房,外边是书房。
对于这里,道痴还是很满意的。虽说家具陈设都是旧的,可墙上糊了白纸,床铺上的幔帐铺盖,也一水是新的。即便只是细布料子,可对于外九房来说,怕是已经是勉力置办。
可对于王三郎与王琪来说,这厢房逼仄,即便是家中下人的屋子,也比这里宽敞。
王琪还罢,只讪笑两声,就不在打量;王三郎则吃惊地看着一切,眼圈不知不觉红了……
第三十二章 峨眉月升梦正酣
外头天色将暮,眼看就是掌灯的时候。王琪与王三郎在东厢看了一遍,便由道痴带着去了上房。
不管王琪私下多么顽劣,可在老人家跟前,倒是不端宗房少爷的架子,也没有因外九房寒薄就用鼻孔看人,表现的十分知礼乖巧,脸上的猥琐也少了许多,倒是也有几分讨喜。
王三郎更不要说了,不仅长得好,气度更佳,王宁氏见了,都忍不住赞了几句,道是三郎有乃父少时风采。
王琪这些日子跟着王三郎屁股后转悠,最是推崇三郎的,见王宁氏夸人,忍不住跟着夸道:“您老人家真是慧眼如炬,不只学里的先生赞了三郎,连祖父与大伯也都说三郎敏慧,不亚于洪大叔当年,族里又要出一个少年才子。”
王三郎窘的不行,王宁氏淡笑着点点头,将话岔开,他方自在些。
王琪说了自己来传话之事,王宁氏便细细问道,要学几个时辰规矩,除了规矩还教其他的么,何时进王府之类。
有的王琪知晓,有的他自己也糊涂着,不过都老实说了。道痴在旁,见他面对长辈的絮叨,并无不耐轻鄙之色,心里对他的评价不禁高了两分。
屋子里越发幽暗,燕嬷嬷进来掌灯。
王琪与王三郎见状,便起身告辞,由道痴送出门来。
兰草与小穗之事,道痴提也没有提。他心里晓得,自己才是这个家的后来者,理当他来适应这个家,而不是这个家来适应他。即便想要改善家里的日子,也徐徐图之的好,否则倒让老人家心里不痛快。
兰草与小穗虽老实本分,到底是十二房出来的,身上带了十二房的烙印,落在外头眼中,就是外九房受了十二房的人情与避讳。
最关键的是,因王琪与王三郎对东厢的惊诧,使得道痴开始正视十二房与外九房的差距。或许在他眼中,这些本不算什么,可旁人看来却是天渊之别。
在十二房,二等丫鬟只是服侍少爷小姐起居吃喝,小穗这样的三等丫鬟也不过是传传话、跑跑腿什么的,差事清闲的很。
道痴留人却是想要让王宁氏与顺娘清闲下来的,那意味着对方要做作厨娘,还要负责扫洒清洗的活计,还得喂鸡侍候菜,算起来比十二房的粗使婆子还累。兰草与小穗再老实本分,从十二房那种清闲差事转粗使活计,也未必受得了,少不得心生怨言。
与其如此,还不若等过些日子,从外头买新人,两下安生……
送完人后,道痴就看见顺娘在上房、厨房往返忙活。
王琪与王三郎虽说一个传话、一个来送东西,可毕竟是头一回登门,都带了礼物过来,其中有些是吃的,需要收拾到厨房。
这个姐姐不仅性子文静,手脚还这般勤快,正不知以后便宜哪个混蛋。
道痴回了东厢,抱着三个黄花梨匣子,去了上房。
不拘在匣子里装的是什么,单看这匣子的卖相,王宁氏便晓得这些东西金贵。
道痴将其中一个推到王宁氏跟前,道:“祖母,这是十二房大管家方才送来的,是我生母的嫁妆,按照礼法人情当由孙儿承继,还请祖母代孙儿保管。”
里面的东西,道痴已经看了。除了三十亩中田田契外,还有嫁妆单子、银封与首饰。若是他下山前,大和尚没有赠他金叶子,或许他会从这匣子里拿银钱来贴补家用。可眼下,既然不缺银子,这个他就不打算动了,毕竟是小崔氏遗物,即便没有母子之请,也有母子之名,做个念想也好。
王宁氏点点头,道:“好,祖母给你保管,往后等二郎取了媳妇,再传给你媳妇。”
这回窘的是道痴,只是他不像顺娘与三郎那样面皮薄,恍然未闻地将剩下两个匣子也推过去,道:“祖母,这两个匣子是十二房长辈所赐,只是孙儿想着,这世上有吃亏是福的话,却没有占便宜还是福气的说法。礼尚往来,又是人情道理;孙儿年幼,若是受了那边长辈的重礼,实是无力回报,心下反而不安生。这里便求祖母帮忙,替孙儿却了这份礼。”
王宁氏闻言,神色微凝,心下已经恼了,倒不是生道痴的气,而是对十二房不满。
不管怎么说,从中午在宗房立了《继书》,道痴便是外九房的嗣孙。
十二房的长辈即便心疼这孩子,想要贴补,也当大人上门,亲自与她这个长辈说知,并且征得她的许可,才好馈财赠物。如今大人面也不露,只打发一个半大孩子带着管家上门,而且还越过自己,直接将东西递到道痴手中已经不合规矩。十二房官宦之家,哪里不知晓这些人情道理,不过是端着架子,心里没有将她这个老婆子当回事而已。
若是只牵扯自己一个,王宁氏才不会忍下这口气,总要到宗房说道说道,辩辩是非曲直;可是其中涉及到道痴,要是与十二房关系僵了,最为难的还是这个孩子。
老人家忍着怒气,道:“你可想好了,真要却了这份礼么?但凡做长辈的,都喜欢晚辈听话顺从。你固然有自己的想法,可拒绝就是拒绝,说不定就要落下埋怨……”说到这里,顿了顿:“我虽不知晓他们给你预备的到底是什么,可是凭着他们的身份,想来都是好东西。你若收下,说不得半辈子就吃喝不愁。”
道痴笑道:“难道孙儿就像是没出息的,自己都不能养家糊口?现下孙儿还小,会以课业为重;等孙儿大些,自然要背负养家糊口的责任。人皆有贪念,这样不劳而获的东西得了,对孙儿来说未必是幸事。说不定等这些挥霍干净,孙儿还会不忿自己得到的少了,生得陇望川之心。或是孙儿习惯了这样的馈赠,若是有一日那边断了供给照拂,孙儿想要自立,怕是也有心无力。”
老太太神色稍缓,点头道:“既是你打定主意,我明日便代你走一遭。你能想的明白,我也就不再罗嗦什么。”
祖孙两个撂下这个话题,王宁氏让道痴稍带,她自己起身去了里屋,出来的时候,手中拿着一个青色如意荷包,上面只有红线绣了个“福”。
“你明日要下晌才能回来,要在宗房待上大半日。身上总要备点银钱,该打赏的时候便打赏,莫要因几文钱受了奴仆的气。”王宁氏将荷包递给道痴,嘱咐道。
“谢谢祖母。”道痴双手接了,又听了几分教导,才回东厢去了。
躺在床上,道痴打开手中的荷包。里面有两块蚕豆粒大小的两块碎银,还有五十枚铜钱。他将荷包放下,从腰间翻出个小布包来,里面赫然又是一叠金叶子。
道痴的手在金叶子上摩挲了一会,拿了两枚放在荷包里,其他的包好塞在铺盖下,王宁氏性子好强,指望她动先前的那笔金叶子贴补家用,多半是没戏。在进王府之前,自己还是当换些银钱,将家里安置好了。
等进了王府,因门禁的缘故,并不会允许他们每个月只有月末三天,才能有假出府回家。
想着这些,道痴的眼皮越来越重,终于昏昏沉沉地睡去……
时值月末,天上一弯峨眉月,星光璀璨。
王宁氏站在东厢窗下,借着灯光,看见床上大字型的道痴,脸上满是慈爱。
老人家摇了摇头,轻轻地进了东厢,先走到床边放下蚊帐,而后取了灯罩熄了灯,才蹑手蹑脚地出去。
床铺上,道痴再次阖眼,嘴角微扬……
第二卷 伴王孙
第三十三章 王七作何讨人嫌
六月初一,天气晴好。
王宁氏与顺娘早早就起了,做了小米粥与素馅蒸包,还拌了四色小菜。等到道痴梳洗完毕,早饭已经在堂屋摆好。迷
王顺娘正在布碗筷,厨房里出来个梳着双鬟的丫头,十三、四岁的年纪,浓眉大眼,肤色微黑,手中端着粥盆,操着一双天足,走路很是爽利。
这正是道痴托王珍在王家下边的佃户中寻的人选,要勤快淳朴、还要老实本分。为了怕王宁氏不留人,又借了宗房老太爷的名。正好因入王府为伴读之事,宗房太爷送了个小厮给王瑾,加上这个粗使丫鬟,倒是并不惹眼。
当王珍过来,带着王老太爷的名义送人时,王宁氏确实是想要拒绝。可是,想到孙子就犹豫了。
王府那边月初进去,月末才能出来。王府那边也晓得众伴读在家多是金贵的,发话允许每人带一个小厮跟着服侍。外九房才得了消息,临时想要寻人也不容易。
毕竟带进王府与在家里使唤还不同,下人要是不妥当,连累主子都跟着丢脸;要是严重了,说不定还要危急身家性命,哪里敢随意带人。既是王老太爷选定的小厮,那行事规矩定是错不了的。
小厮收着,那丫鬟还要退么?
收一个、退一个,倒显得矫情,加上瞅着这丫鬟大手大脚,不像是那种大户人家的娇大姐,王宁氏便郑重谢过,算是收下这二人。
王珍将两人的身契递给王宁氏,对王宁氏身边侍立的道痴笑笑。道痴趁着王宁氏没留意,做了个揖,心里不由有些惋惜。
王珍行事,让人觉得可亲可敬。即便性格不失精明,可是不让人生厌,这样的人到哪里都能如鱼得水。要是到了官场,成就定然不菲。可惜的是,宗房有家规,长子长孙要承继宗族事务,可以举业,可是不能出仕选官。
宗房大老爷王青海与长子王珍父子两个都是如此,取得了举人功名,却是一次也没有下场会试过。
这丫鬟名叫腊梅,家里有个傻哥哥,如今到了娶媳妇的年岁,爹娘没有积蓄,便想要用腊梅换亲。腊梅的舅舅正好在王家宗房铺子里送货的车夫,心疼外甥女,舍不得她小小年纪,就去嫁给一个瘫子做媳妇。刚好王珍将寻人的差事派到他这铺子的掌柜身上,腊梅舅舅得了消息,便向掌柜的推荐了自己的外甥女。
王珍吩咐掌柜时,条件只有两个,一个是勤快能吃苦,一个是老实本分。
腊梅两条都合了,王珍打发人亲自确认了,以二十二两银子的身价,买断了这个小丫头。
腊梅父母虽有些舍不得女儿,可还是满心欢喜地收了银子,在契书上按了手印。王珍便安排人教导了腊梅几日规矩,将人送到外九房。
虽说跟宗房与十二房相比,外九房算是寒门;可对腊梅这个乡下丫头来说,外九房就是好人家。这一圈的房子,慈爱的老太太,温柔的小姐,不爱说话的少爷。
燕嬷嬷、燕伯无儿无女,也比较喜欢这个浓眉大眼的朴实丫头。腊梅没几日,便也将家务都接了过去。同顺娘的慢条斯理不同,腊梅手脚很是麻利,半日的家务活,她用不到一个多时辰就都做完,还剩下很多功夫,也不肯闲着。即便女红上并不擅长,也陪着顺娘做女红,只是顺娘绣花,她纳鞋底之类的。
这样能干质朴的丫头,谁能不喜欢呢?
同被众人喜欢的腊梅相比,小厮惊蛰只在过来的那日,进了一次二门,给王宁氏磕了头;剩下几日,便一直在二门外住着。
他比道痴大两岁,已经是十三岁的半大少年,实不好在内院住。外院除了燕伯、燕嬷嬷的屋子,就只剩下南厅。惊蛰进外九房这几日,便在南厅打地铺。
道痴晓得这不是长久之计,现下是盛夏,可以不挑地方,以后怎么办?
道痴在前边小院看了一圈,便去同王宁氏商议,在外院东西各盖一间盝顶房。东边的那间,可以留给惊蛰住;西边那间做仓库。
王宁氏也晓得家里住不开,犹豫了一下,便点头同意了道痴的建议,只是不忘吩咐他,不要操心此事,只预备好去王府的事情就行了……
今日,便是道痴与王瑾入兴王府之日。
王宁氏心中百般不舍,需要带的衣服物件,昨晚就收拾好了,今早又重新清点了一遍,生怕落下些什么。老人家早早地兑换了两片金叶子,换成了一包碎银还有两贯钱,也半点没留,全部放在道痴的包裹中。
她已经打听清楚,这次兴王府要进六个伴读,除了王家王琪与自家孙儿外,剩下那四个都是安陆州说得上的士绅人家子弟。
即便晓得孙子是恬淡的性子,可也不愿意他因手头窘迫在王府受欺负。
祖孙三人用了早饭,除了道痴依旧用的香甜之外,王宁氏与顺娘都有些食不下咽。
这时,院子里想起“蹬蹬”的脚步声,道痴不由翻了个白眼,这般登堂入室的,再没有旁人,正是王琪这厮。
道痴去宗房学规矩这几日,王琪差不多隔天就来一遭,一口一个“叔祖母”,就像是王宁氏是他亲奶奶似的亲近。王宁氏因他没有父母,便多怜惜他两份,祖孙两个相处的竟十分融洽。
就将顺娘,对王琪这个胖子族兄弟,也厌烦不起来。
王琪一个一个姐姐,温良无害,晓得顺娘喜欢做女红,便在堂姊妹那里收刮一番,给顺娘带来半尺高的花样子。
他这般用心,顺娘自然领情,面上越发温煦。
看的道痴心里都跟着泛酸,觉得王琪这小子实在是有些碍眼。可他也看出来,王琪虽有的时候鲁莽跋扈,可对王宁氏与顺娘,到底带了几分真心。只是这小子就不能悠着点,作甚在得了王宁氏与顺娘的称赞后,便眯着眼睛看着自己,小眼八叉地掩饰不住其中得意。
说白了,这胖孩子,就是少爱。看见王宁氏与顺娘对道痴关爱,心里受刺激了,才主动往这两人身边凑合,有“争宠”之嫌。
换做其他人,怕是早就恼了,道痴怎么会同他计较?可王琪显然不是个见好就收的性子。
这不,没等进门,便听到这小子的公鸭嗓:“叔祖母,孙儿来了……”
第三十四章 少年初聚首(上)
“七郎来了。”王宁氏脸上露出笑模样。
“叔祖母,姐姐,七郎来了……”随着说话声,王琪大踏步地进来,对着王宁氏与顺娘露出一口小白牙,随即视线却落到饭桌的半碟素馅包子上,咽了一口吐沫。
道痴虽说不甘不愿,可是“长幼有序”,便也只能从座位上起来。
王宁氏关切道:“七郎没有用早饭就出来了?”
王琪耷拉下脑袋,闷声道:“孙儿从没离开过家里,心里头恁不踏实,只喝了半碗粥。”
王宁氏与顺娘都露出几分心疼,王宁氏望向道痴,顺娘则是起身去厨房取碗筷去了。
道痴没法子,只能将老太太右手边的位置让出来,自己往下挪了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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