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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元神掌-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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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鬼谷谷主于长白山下坟场之中,为旁门左道夺去双耳,又连续收了三个徒弟,即老五收魂掌张标、老六换魂掌李豹,以及新近出道的唯一女弟子,老七销魂掌柳青,才算凑足了鬼谷七魂之名。

书中还要特别预先交代的,龙天仇的两个双胞胎儿子,正是被天外一邪带上长白山顶,在断魂桥上,唯一幸存的两个人——阳峰主天煞旁门,与阴峰主地煞左道。

夕阳西下,月落星沉。

龙天仇悠悠醒转过来,已是子夜将尽,他用力睁开了疲惫的双眼,五脏六腑一阵痛楚,十分难挨。

四周漆黑一片,野风呼呼作响,马车已经不知去向,剩下来的,只是断气已久的岳父庞飞。

他挣扎着坐了起来,盘膝闭目,暗提真气,试行调息。

然而,全身真气,散而不聚,几次努力,仍无结果。

龙天仇废然呆坐地上,望着天边隐去的星星,失望地喃喃自语道:“难道就这样完了吗?龙天仇,杀父毁家之仇未报,夺妻掳子之恨又来,如果真的真气不聚,那还学什么武功?报什么仇?雪什么恨呢?”

一股坚强的意志,支持着他,使他垂死的生命,仍在人间作了一次逗留。

于是,他鼓足了勇气,作再一次的试验。

喘喘游丝,摇荡不定,龙天仇提起最后一口真气,如果再无法打通任、督二脉,势必将因此而一命呜呼。

苍白的脸上,冒出虚弱的汗珠。

经脉依然阻塞不通,真气依然散而不聚。

龙天仇奄奄一息,正欲撒手泄气……

忽然——

一只宽厚的巨掌,抵上了他的背心。

一股热流,立刻从掌心发散出来。

龙天仇萎靡的精神,顿觉一振,紧要关头,那敢怠慢当下连忙五心合一,眼观鼻,鼻观心,随着热流的导引,慢慢地,凝聚了久散不拢的真气。

真气一聚,脸色继而转红,体内痛苦全然消失。

龙天仇起身,回头一看,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悠闲含笑而立。

龙天仇忙跪谢道:“蒙老前辈赐助,不知何以为报?”

老者神秘地笑了,但是没有笑出声来。

左手食指一伸,指着龙天仇道:“老夫救人,凭一时之好,不必言报,你是何方人氏?姓甚名谁?为何在此遭人暗算?快快告予老夫知晓。”

龙天仇闻言,恭敬地答道:“晚辈姓龙,名天仇,家居浙江绍兴府治,自幼身遭家破亲亡之灾,只因晚辈技艺薄,无力报仇,此次北上,乃欲进京拜师习武,不想途中遇见自称天外一邪的徒众,wωw奇Qìsuu書còm网掳我子,夺我妻,伤我于一掌之下。”

龙天仇慷慨激昂,侃侃道来。

老者面色一怔,望了龙天仇片刻,接状叹道:“不幸,不幸,真是太不幸了!”



龙天仇低头不语,老者又道:“你打算去拜谁为师呢?”

提到拜师,龙天仇眉开颜展,似是充满了希望:“晚辈打算去拜名震塞北的‘断掌连环钩’为师。”

“找他?”

老者闻言一惊,沉默不久,终于笑出声来:“我看算了吧!”

龙天仇不明老者话意,但觉话中有话,轻咳一声,向老者问道:“未知老前辈此话何意?”

老者慢吞吞地,笑了好半天,才停住笑声道:“因为他已经挨了我一掌,现在的情形,恐怕比你刚才好不了多少。”

“啊!”龙天仇听老者这样一说,脸色不由大变,拜“断掌”为师,是他目前唯一的希望,如今“断掌”受重伤,那他怎么办呢?

突来的剧变,使龙天仇呆立当场,不知所措。

痴怔良久,始失神缓言道:“那……怎么办呢?”

“年轻轻的,那么死心眼!这点事就没有法子办啦?”

老者看到龙天仇那副落魄的可怜相,不禁又要笑出声来,说着,身形一转,背向龙天仇道:“难道拜我为师不行吗?”

“老前辈,您……”龙天仇一阵喜出望外,跟着就要下拜,老者见状,连忙挥手叫道:“哎呀!你先别得意!”

老者转过身来,笑咪咪地道:“老夫一向是不收徒弟的,不过,我既然伤了你的师父,一走了之,也不是道理。”

龙天仇眼巴巴地静听下文,老者却是有意地停了很久,才摇头晃脑地道:“这样吧!咱样先来对上一掌,如果你还堪造就的话,老夫就收你为徒。”

“老前辈!”龙天仇面有难色,这老者一掌既然能打伤“断掌连环钩”,其功力之深厚神化,可想而知,自己凭哪一点能耐和他来对一掌?

老者早已窥透龙天仇的心事,故意讥讽他道:“怎么样?

怕啦?真没出息!”

龙天仇并不是怕死的人,只是觉得现在死了,未免有点可惜,心里犹豫了半天,突然一个奇异的想法,涌上心头,暗忖道:“这老者既然肯救我,哪里会再一掌把我打死?说不定他是故意试试我的胆量,我怎么能这样泄气呢?”

于是抬头望了老者一眼,试探地道:“不是晚辈怕死,实是怕有损老前辈声誉。”

“哈哈……”老者笑了。

笑声中,得意地道:“好,好,武中有知己,掌下无老幼,拿掌来,咱们研究研究!”

言罢,一个跳跃,两腿微曲,双臂半弯,十指平伸,预先摆好了架势。

龙天仇虽然心里想得如意,见到老者这副样子,也心惊肉跳地,吓出一头冷汗来。

“来吧!”老者一声厉吼,龙天仇一阵哆嗦,无可奈何,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地,伸出了双手。

四掌相对,距离尺余,龙天仇突觉一股无形的吸力,发自老者掌心,自己糊里糊涂地,硬被吸了过去。

龙天仇急忙跟上前去,力聚两腿,拿桩稳住力势,大有“我命听天,任由宰割”之慨。

掌心紧贴之后,奇怪的事情就发生了。

老者双掌所发出的,并非不可抵挡的威力,而是团团滚烫的热流。

龙天仇睁大了眼睛,惊得说不出话来。

老者神情持重地道:“赶快静心虑志,抱元守一,待老夫帮你打通生死玄关。”

原来这奇异的老者,正在不惜耗损本身百年真元,为龙天仇通任督,畅枯穴,运行周天。

半个时辰过后,在老者的喘息声中,龙天仇变了。

他得到老者的真力,增加了惊人的内功修为。

不久,老者精神复元,脸上再度现出笑容。

“好了,老夫给了你终生受用不尽的真元,以后的事情,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龙天仇跪倒于地,感激涕零地道:“老前辈恩胜再造,晚辈终生感激不尽。”

“废话少说,日后若能好自为之,老夫也就心满意足了。”

“请老前辈赐告名号,晚辈当铭刻心中。”

老者又笑了。

笑声过后,脸上现出一片凄恻,沙哑地道:“老夫真名实姓,已发誓只能告诉一个人,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点,老一辈的人,当年都称我‘飞天狐’!”

“飞天狐?”龙天仇如闻晴天霹雳。

老者却慢慢地重复道:“是的,飞——天——狐——”

话声如雷贯耳,字字沉重,字字清晰,龙天仇呆跪了半天,再抬头时,老者已不知去向。

当年武林中有三绝.一是正派的“太上老人”,一是邪派的“天外一邪”,再一个,就是不邪不正,亦正亦邪,做事不分青红皂白,待人只凭喜怒哀乐的“飞天狐”了!

龙天仇因祸得福,从此隐居深山。

十年后,龙天仇再度现形江湖,报了父仇,逼死亲母,走遍天涯海角,始终探不到娇妻爱子的下落。

于是,他变了!

他在情感的双重刺激之下,失去了人性!

他在疯狂的报复之中,泯灭了良知!

这就是今日的“骷髅岗主”!

这就是今日的“遁世一狂”!

本来,不笑寨主和一目泪尼,对逍遥子的乾坤掌力,颇具几分信心,可是,与黄衣女来到骷髅岗后,亲见逍遥子负伤落荒而逃,这才知道遁世一狂龙天仇的厉害。

三人暗中窥视良久,及至石屋内抛出三颗人头,更是百感交集,万念丛生。

岚姑娘身困魔窟,他们不能见死不救,然而照方才的情形来看,他们两个绝不是龙天仇的对手,情急之余,忙思对策,一目泪尼突然心血来潮,建议不笑寨主,趁天黑之利,鱼目混珠,假冒七分洞主之名,巧施声东击西之计,总算从虎口之中,救得岚姑娘一命。

岚姑娘万劫余生,魔窟半月,还命失身,羞愤交加,痛不欲生,离开骷髅岗后,一路哭哭啼啼,泪下如雨,直至客店。

此际,天已大亮,店家正在门外打扫,见四人默默归来,满脸狐疑,欲语还休。

四人一声不响,在黄衣女指引下,迳往逍遥子房间。

他们原以为逍遥子必早已逃回养伤,没想到开门一看。

不但未见逍遥子的人影,竟连纸条都没留下。

难道他没有回客店?

难道他仍在骷髅岗上挣扎?

难道他受伤过重而不治身亡?

难道他……

顿时,四人心情再度沉重下来。

不笑寨主连忙赶回自己房中,房中亦是空无一物。

一目泪尼偕岚姑娘与黄衣女玫姑娘随后赶了来,四人八目相对,拿不出半点主张。

这怎么办呢?

遁世一狂再厉害,凭逍遥子的内功修为,绝没有即刻断气死亡的道理。

那么,他究竟到哪里去了呢?

玫姑娘紧偎在一目泪尼身边,一双大眼睛,直瞪瞪在望着不笑寨主出神。

岚姑娘左思右想,满怀委曲无处诉,又低头哭了起来。

不笑寨主见状不忍,低叹一声,好言相劝道:“岚儿,事到如今,哭也无益,还是好好为以后打算一下吧?”

岚姑娘听了,哭得更加厉害,芳容凄楚,珠泪簌簌,抽噎着断断续续的道:“师叔,岚儿此身已遭淫魔蹂躏,今生今世,尚有何面目见人?”

言毕,一头扑进一目泪尼的怀中。

一目泪尼心头一酸,也不由得掉下泪来。

唉!这也难怪!

一个十几岁的大姑娘,还能有什么比贞操更宝贵呢?

一目泪尼轻抚着她的秀发,像安慰一个受尽委曲的孩子.温柔地道:“岚儿,别哭了,听师姑的话。”

岚姑娘慢慢稳住自己的情绪,低头抽噎不语,玫姑娘忽然抬起头来,望着一目泪尼道:“师姑,以后我和岚姐姐跟您和师叔好不好?”

赤诚天真的问话,难住了好心的师叔与师姑。

东海之行,任务艰巨,千惊万险,未可预料,一目泪尼与不笑寨主冒险前往,是福是祸,尚不得知,如果再把岚姑娘与玫姑娘带去,势必更将寸步难移。

两人思量片刻,不笑寨主言道:“师叔与师姑大事在身,急待办理,你们俩先到崂山住一个时期,等你师叔、师姑回来,再为你们妥善安排。”

一目泪尼恐两女心有不安,又补充道:“崂山绝壁书生,与师叔系多年至交,其武功均在我们之上,你们俩去了以后,可以好好学点东西。”

两女心下虽不愿意,听师叔、师姑一番话,深知所言非虚,只好点头答应。

不笑寨主又安慰了几句,遂唤店家取笔修书,雇好一辆马车,再三叮咛托付,才送她们上路。

送走了岚姑娘与玫姑娘,不笑寨主与一目泪尼无暇唏嘘阴沉鬼叟夫妻的命运,无心多想渤海逍遥子的下落,急忙结帐离店,购得两匹骏马,踏上坎坷的途程。

万丈崖水火沟的地图,绘在一块彩色丝巾之上,这块彩色丝巾在一目泪尼的手中,鬼谷门下已经探知此项秘密,为了慎重起见,他们不得不改装易容,掩人耳目。

途中人马,络绎不绝,个个行色匆匆,神秘异常。

看来此行热闹不在话下,凶多吉少,亦当在意料之中。

一目泪尼一目炯炯,不笑寨主脸色持重。

为了人间三宝的诱惑,为了彩色丝巾的鼓励,他们忽略了一切碍难,造成了骑虎必行之势。

从白马镇到滨城,只要三天的路程,第三天午脾时分,他们便已来到滨城镇上。

滨城乃山东半岛沿海一处商业重镇,平时已经繁荣得很,此刻更是热闹非凡。

街尾平安客栈,建筑宏伟,富丽堂皇,为滨城唯一高雅休息处所。

这一日,天气晴朗,生意兴隆,楼上楼下,全告客满,喝拳行令之声,不绝于耳。

两人来到了门前,早已有店伙躬身迎了出来.“两位好福气,只剩下楼下最后两个位子了!”

店伙一面迎客,一面买弄地道:“福星高照,两位快请!”

两人一跛一盲,随着伙计上得楼来。

但见——

粗眉大眼,獐头鼠目,奇装异服,高矮胖瘦,形形色色,应有尽有。

靠角落处,一张贴墙的方桌上,只坐了一个虎背熊腰,塌鼻吊睛的彪形大汉,伙计带着两个人走了过去。

走到大汉身边,伙计哈腰陪笑,言道:“今日人多,请大爷挤一挤。”

那大汉不闻不问,只顾低头大吃大喝。

伙计无奈,只得再次央求道:“这两位也是远客,大爷您就行个方便吧!”

待了很久。

大汉突然停止吃喝,侧首斜视两人一眼。

左手轻轻往桌面上一拍,“砰”地一声!

伙计伸头双眼一瞪,“啊”了一声,差点昏了过去。

不是伙计血压高,不是伙计神经衰弱,而是,一张好好的方桌,经大汉轻轻一拍,四只脚齐整整地掉了下来,剩下一个桌面,悬定而立奇Qīsūu。сom书,桌上杯盘依旧,滴酒不倾。

这一手含蓄的内功,惊动了在坐众客。

顿时,屋内鸦雀无声。

大汉脸色一沉,破口骂道:“真是他妈的混蛋加三级,这种脏兮兮的玩意儿,也敢往大爷桌上带!”

伙计支吾了半天,连个屁都不敢放。

溜了!哄堂一阵大笑,接着,立刻恢复了沉静。

大汉又朝两人瞪了一眼,不屑地说:“快滚开点,别惹大爷恶心!”

两人态度平和,面露笑容,相互使了个眼色,目光死死地停留在大汉脸上。

这时,屋内一阵惊呼,客人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

原来,受大汉内力控制,临空而立的桌面,竟缓缓地冉冉上升。

这是一场内力相斗的好戏,人们渐渐围拢了过来。

大汉先是神情一怔,继则脸色一变,知道自己一时大意,看走了人,当时一收狂傲之气,忙用真元,增加功力,想把上升的桌面,拉将下来。

然而,那桌面只下降寸许,又继续上升,直达屋顶。

说也奇怪,桌面抵达屋之后,突然急速下降。

这一降,又引起屋内一阵惊呼——

原来,下降的,只是一个光溜溜的空桌面,桌上的杯盘碗筷,牢牢地,磁铁似的紧贴在天花板上!

这时,大汉额冒冷汗,眼布红丝,额暴青筋,口吐白沫,一声闷哼,栽倒于地。

这时,紧贴在天花板上的杯盘碗筷,竟各自悠悠下降,端端正正地,落在半空的桌面之上。

两人相顾一笑,高叫一声:“伙计!”

桌面再度腾空而起,越过众人头顶,直向楼梯口处飞去,两个伙计慌慌张张地,接住了桌面,怔在当场。

这时,一阵掌声响起——

这时,一阵叫声响起——

这时,众人争先恐后地把中央处,一张宽敞的桌子让了出来,恭请两人就坐。

两人当仁不让,盛情难却,一跛一盲,并肩走了过去。

伸手拉开椅子,正想坐将下去,忽然眼前红影一闪,低头看时,两只椅子上,活生生地多出两个人来。

这两个人——其实,应该说是两个小孩,因为看年纪,最多不过十二三岁。

一男一女,长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两人俱是一身血红短衫打扮。

常言道:“初生之犊不怕虎,有眼不认泰山高。”

两个毛孩子,居然敢在众英雄恭请两个人就坐之际,来上这么一手,真是老虎嘴里翻筋斗,有点不知死活了。

那跛者心情正是兴高采烈,被两小从中促狭,不管是有心开玩笑,或者故意触霉头,于刚争回来的面子,总有些不太好看。

于是怒言喝道:“小鬼,躲开!”

两小正襟端坐,双手托腮,眼睛向上一翻,颇不乐意是道:“凶什么?”

盲者见两小顽皮不堪,也不耐烦地道:“小辈休要胡闹,免得我两人落个以大欺小的罪名。”

那男童一听,更不服气,从椅子上往地下跳,两手叉腰,指着盲者道:“什么以大欺小,以小欺大的?你神气个什么劲?刚才那两手,我早就看到了,能骗得了这批土包子,可唬不住我们兄妹!”

众人闻言,脸上一红一白,心里颇觉不是味道。

一跛一盲,倒被他们弄得一时失了主张。

这时,那女童跟着跳下地来,指着跛者道:“那点见不得人的玩意儿,也敢在大庭广众之前,丢人现眼,有什么了不起?”

小小的年纪,如此大言不惭,自易引起众人不满,果然靠窗角落处,有一人喊道:“胡吹什么?有本事的话,耍两手给咱们瞧瞧!”

“怕死的人,谁敢在老虎身上拔毛!”

那男童神气活现地,四下扫了一眼,然后笑着对女童道:“妹妹,我看要是不露两下,这些饭桶是不会服气的。”

女童一声淡笑,红润的脸蛋上,现出两个逗人酒祸来,这小妮子又绷紧了小脸,摇头晃脑地,装得一派老气横秋地道:“他们既然用桌子显本领,咱们也来玩玩桌子吧!”

男童点头表示同意,心神一定,猛喊一声:“起!”

先前被一跛、一盲送到伙计手中的桌面,又从伙计手中飞了起来。

楼下的客人,有的已经赶上楼来看热闹。

飞起的桌面,飘飘悠悠的,在屋内绕场一周,然后,停在他们的头上。

女童伸手斜挥,娇呼一声:“转!”

言犹未毕,那停在半空的桌面,竟像个飞碟似的,在空中作急速的水平旋转。

桌上的杯盘碗筷,紧贴桌面,随而旋转。

两童神态悠闲,仰首欣赏自己的得意杰作。

旁观的众人,目瞪口呆,眼花撩乱,忘记了喝采。

一跛、一盲惊疑参半,望着旋转的桌面出神。

屋内卷起一阵旋风,呼呼作响。

贩夫走卒,早已禁不起风力压迫,避下去,剩下的,都是武林中人,他们亲眼看到这件奇绩,那种表情,那副神色,真是令人难以形容。

想不到这两个乳臭未干的小不点儿,居然也身怀逾年之技。

在场的人,个个都是平日自命不凡的武林高手,都是想到东海,去争夺太上老人的人间三宝的,此刻,他们并没有注意到被他们恭维不久的一跛、一盲的沮丧情形,只是一味地瞅着红衣二童。

天地间奇异的事情真多,在众人注视之下,那女童慢慢将目光移向桌面。

桌面仍旧在不停地旋转。

红衣女童望着桌面看了半天,突然脸色一正,急速旋转中的桌面,立刻四平八稳地停住。

女童双目微闭,似在行功。

就在这时。一团白色的薄雾,从女童的七孔之中,冒了出来,众人正自惊奇,泛眼之间,那女童一头乌黑的秀发,竟在烟雾之中,变为天蓝。

女童朱唇顿开,又是一声娇喝:“翻!”

双目开时,桌面就空一个翻滚,由上而下,杯盘碗筷,一式倒栽葱,汤菜不流,滴酒不倾,这份功夫,硬是要得!

“啊”!众人又是一声惊呼。

“哈哈……”一阵笑声传来,跛、盲两人行至二童面前。

同时厉喝一声道:“翻!”

女童全心行功,没料到这两个人会来这一手,一个大意,桌面又被翻了回去。

男童脸色一怒,正待出手,跛者双手一摇,笑道:“两位小侠功力过人,我们认输了!”

盲者行出趋前笑到:“来,我们敬小侠两杯!”

说着,双手一伸、一拨、一缩。

半空中的桌面,斜落于地,桌上的杯盘碗筷,随后下降,降到离地面约三尺之处,复告停止。

于是,四人围着,举杯相邀,大吃大喝起来。

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杯盘碗筷,独立空中,任人吃喝,像变魔术似的,那怎么可能呢?

看起来,确实不可能,仔细分析一下,也绝没有这种道理,然而,这一天,在滨城的平安客店里,却偏偏发生这种怪事。

男女老少,四个内功修为极高的人,不打不相识,不拚个高低,不能成为知己,这时,他们像伯伢遇到了钟子期,知音难遇,四人竟在众目惊瞩之下,共同炫耀起来。

众人像在梦中看王八攀杠子,一切不可能的事情,都变成了事实。

男童举杯对跛、盲两人道:“今日得遇两位大侠,真是三生有幸,以后尚请多多指教。”

盲者闻言,爽朗笑道:“小侠不必客气,今日相逢,良缘天定,不知两位名号如何称呼?”

男童闻言,右手突伸,食指中折,慢慢言道:“您就叫我‘断指童’吧!”

跛者见手,不觉一惊,又问女童道:“那么,这一位呢?”

女童左手突伸,食指亦已中折,沉默片刻,喃喃言道:“愚兄妹身负血海深仇,断指堪忆,哥哥叫‘断指童’,您就叫我‘蓝毛女’吧!”

说着,用手指撩满头乍变的蓝发。

跛、盲两人,心中颇觉奇怪。

两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自称兄妹,一个右手指断,一个左手指断,声言身负血海深仇,难道他们也有一段不幸的遭遇?

两童见跛、盲两人低首不语,趋前问道:“不知两位大侠名号可否见告?”

跛者结识忘年知己,愉快之余,忽略了环境,只顾坦诚地答道:“我两人长住魔森,师妹人称‘一目泪尼’,愚兄人称‘不笑寨主’。”

“噢,原来两位就是闻名已久的……”

“他妈的!”没等两童的话说完,突听一人狠狠地骂了这么一声。

跟着一阵掌风袭来,四人同时避掌,空的杯盘碗筷,齐被震出窗外,像狂风扫落叶似的,弄得叮当乱响。

跛者——不笑寨主忙转头一看,只见一个衣衫褴褛,乱发披肩,年约五旬左右的人,在楼梯口处,倚墙背立,手中正在玩着两个黑呼呼,圆溜溜,亮晶晶的弹子,神态自若,似是无事。

不笑寨主与一目泪尼同时一惊。

这家伙不正是骷髅岗主,遁世一狂龙天仇吗?

断指童与蓝毛女不明究竟,不笑寨主与一目泪尼,可是瞎子数黄豆,心里早就有了数啦!

他怎能在短短半日之间,跟踪而到呢?

遁世一狂龙天仇,缓缓地转过身来,面对着两人道:“好小子,不知死活的东西,反而跑到这里来交起‘桌面四友’来啦!”

“桌面四友”?这称号倒很有意思!

四个人因一张断脚的桌面而相识,称他们“桌面四友”,不是满富诗意吗?

不笑寨主无心欣赏“桌面四友”的雅意,无心推敲“桌面四友”的韵味,只是失魂落魄似的苦思对策。

倒是那两个小的——断指童和蓝毛女,一时看不过去,指着龙天仇骂道:“喂,你这个人没规没矩,没礼没貌,怎么讲话这么没有教养!”

遁世一狂闻言怒起,暴喝道:“小杂种,老子说话关你们屁事,也用得这样唠唠叨叨的,你们的王八蛋师父是谁?快报出来!”

“哼!”两童并没有被他的狂傲喝住,不屑一顾地言道:“说出来怕你站不稳吓死,还是别说了吧!”

众人一声冷笑,龙天仇忍不住了,当下虎啸一声,准备出手,两童见状,也跟着摆也了阵势,蓝毛女笑道:“哎,要打架也得先打个招呼,你懂不懂规矩?”

剑拨弩张,只待一发,不笑寨主看了一目泪尼一眼,泪尼马上会过意来了,两人一个纵身,齐飞窗外,打算趁机溜之也乎,可惜这一招被龙天仇发觉了,破口叫道:“好小子,遁世一狂手下,焉有漏网之鱼!”

言罢,未见身形移动,人已追至街心。

遁世一狂到了街上,往东方一看,不笑寨主与一目泪尼的影子,在城门之外,转眼已消失。

于是脚跟一紧,仗着“飞天狐”传给他的浑天内力,展开了自己研习经年的“凌空飞行术”,遁世一狂身如矢箭,几个起落,已到城门。

城门外,原野千里,麦浪翻腾,金黄色的夕阳,映在麦浪之上,状极美观。

遁世一狂身形稍顿,见人影一前一后,直向远处的海滨奔去,心里轻轻一笑,暗忖道:“难道这两个饭桶,也想到东海去?”

夕阳悄然归去,遁世一狂来到海滨,已是暮色苍茫。

海滨傍山,岩岸累累,通海处,形如山谷,右边山脚下,是一片疏林,遁世一狂站在林边,四下张望,不见半个人影。

“奇怪,凭老夫的脚力,几十年来,追踪途上,从未失过任何人,不笑寨主与一目泪尼的动作,怎能如此神速?”

遁世一狂追丢了人,心中好生奇怪,从滨城到海边,只不过百十里的路程,紧迫慢追,绝没有追不上的道理,为什么人就不见了呢?

真是岂有此理!

昨夜,遁世一狂骷髅岗被戏,心有不甘,今日一早,下得岗来,闻知东海三宝之说,顿起觊觎之心,不想在滨城平安客店中,冤家路窄,狭路相逢,自然眼红,到如今,即又阴沟里翻了船,连两个后生晚辈,都没有追上,真是丢人丢到了家!

难道是真的七分洞主,在冒充他的徒弟?

那也不能有两个七分洞主呀!

明明看到他们是从这个方向来的,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呢?

遁世一狂不愿怀疑自己的功力落伍,只是一味地,不相信不笑寨主与一目泪尼会有如此造化。

正在犹豫不决之际,忽听林在有中窃窃私语。

遁世一狂内心暗喜,连忙一个伏身,随声寻去。

疏林深处,有一空地,落叶密布,临风飘动。

空地上,两人正襟相对而坐。

黑暗中,看不清两人相貌,但见俱是一袭白衫。

方才在客店中,不笑寨主与一目泪尼明明打扮的是一跛,一盲,一身行乞模样,瞬息之间,似乎又变成两个潇洒的儒士,这就不点奇怪了。

“师兄,想不到你的一手‘行云流月’,有这般造化!”

“师弟,你的‘旋风拂尘’,也不错呀!”

两人一阵悠闲轻笑。

遁世一狂却糊涂了!

“行云流月”?“旋风拂尘”?“师兄”!“师弟”!

“唔。不对!这里面恐怕另有文章。”遁世一狂有点摸不着头脑地暗想道:“行云流月,旋风拂尘,没有什么不对的,这一目泪尼称不笑寨主师兄,也是理所当然的。”

那么,这一声“师弟”呢?谁是谁的师弟呀?一目泪尼女人之身,焉有称弟之理?难道他们晓得遁世一狂已经追到跟前,故意这样混人耳目,扰人视听?

此刻,语声又起。

“师兄,我们那两个徒儿,目下不知身在何方?不知仇报了没有?”

“两人资质聪颖过人,经我们八年调教,相信那老儿决不是他们的对手。”

“可是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晓得仇人是谁?”

“唉!”那被称为师兄的人,突然感叹了一声,继续言道:“这两个孩子,真是够可怜的,要不是因为师门清规,我真想告诉他们,杀父逼母的仇人是谁?”

那“师弟”似乎颇为乐观,手中玩弄着一片枯落叶,漫不经心地道:“既然已经告诉他们父母的姓名,凭这一点线索,时间一久,我想他们总会找得到的!”

两人沉思良久,遁世一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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