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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元神掌-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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惨的一幕。四个“六顺楼”一流的高手,竟然就在这瞬息的接触间,便全数遭到伤亡,对方一身是具有什么样的功夫?一种什么魔鬼也似的武功?四个在江湖上全是响当当的好手,就这么一刹那间便统统栽了筋斗,而有半数却再也爬不起来了。

韩剑秋仍然站在原处,神态平静的像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他连正眼都不向环伺四周的敌人看一下,只管自执着衣衫的下摆,拭擦着他那柄长只一尺半的刀,细窄刀刃上,血迹深浓。

二女站在他身边,连大气都不敢呼一下,蓝毛女小凤,是第一次看她哥哥施展拒敌杀敌的功夫,程惠兰虽然见过数次,但那只是牛刀小试而已。

现在,她才看出韩剑秋的真功夫,她只觉得自己幼稚、肤浅。

龙啸天也是老江湖了,生与死的场面见得太多了,然而,像这种可怕的凄惨的一幕,还是第一次领悟,勉强压制内心的激动,愤怒的道:“韩剑秋……你好狠!”

韩剑秋笑了笑,道:“龙大当家,你应该懂得,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这句话吧!”

龙啸天咬着牙,道:“韩剑秋,你少得意,今夜若让你走出生天,我姓龙的龙字倒过来写!”

韩剑秋淡淡的笑道:“早已警告过你,不要逼我动手,你们不听,非要尝尽苦头才知道后悔,我曾要你们别妄自尊大,先要搞清楚对方的分量轻重,你们却执迷于你们的人多势大,以为可以吃住我。龙大当家,你们错了,你们以为我只是初出茅庐的小伙子,就可任意欺侮么?‘断指修罗’这四个字岂是这么容易就可以骗到手的?就以刚才那一招来说,我曾反反复复的练了三年,没有一丁一点是侥幸的,龙啸天,你们只是一群自大自狂的井底之蛙,在自己的小圈里陶醉,诳言江湖一流的高手,真是可悲!”

龙啸天长胡波动,目毗欲裂地尖吼道:“姓韩的,你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战斗没有结束,就狺狺狂吠……”

韩剑秋冷冷的道:“龙啸天,我会看见的,到时候,你定会相信,我姓韩的说出来的话,就是金科玉律。”

受伤颇重的石天咬着牙,语声迸自唇缝道:“大当家,不要放过这畜生,兄弟们的血不能白流……大当家,用姓韩的血来清偿弟兄的血债……”

龙啸天喃喃的道:“老夫会这样做的……”

韩剑秋目光寒瑟似水,缓缓的道:“那么,你们还等什么?”

龙啸天“格格”咬着牙,右手迥抄,“铮”的一声轻响,一柄长只两尺,却宽有三寸的锋利短刀已握在手上,他左手再翻,将背后斜背着的一面银色圆盾套上了腕,他这面银盾大小只如一顶斗笠,盾面上却嵌满了长短不一的尖锤,看上去凶恶极了,也扎眼极了。

忽然,“无影花鞭狠公子”欧阳梦大声叫道:“龙前辈,且慢……”

龙啸天双眸红如血,气冲心,道:“什么事?”

欧阳梦不以为忤,走到龙啸天身边,细声道:“龙前辈,请恕晚辈直言,我有几句话说……”

望了望对面稳重如山岳的韩剑秋,龙啸天知道此时正在用人之际,切不可意气用事,缓和的道:“贤契,说吧。”

欧阳梦低促的道:“龙前辈,姓韩的刀法快速绝伦,简直叫人不敢置信……他一出刀,对方就难躲闪,光芒能眩花人眼,挡都无法挡起,况且,他能在一次出手中同时攻击几十个,甚至几百个不同的方位,更是防不胜防。龙前辈,我们除非改变战法,动动脑筋,否则,恐怕还有人要丧生在他刀下。”

龙啸天咽了口唾沫,涩涩的道:“贤契,这一点,老夫也看得出来,只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贤契可有什么妙策?”

欧阳梦咽了一口唾沫,道:“龙前辈,如果只有一个人与他正面相斗,机会也就更形渺小,因此,我们还得以多人围攻,说不定尚有万一致胜的希望。”

龙啸天明知势非如此不可,为了顾及面子,犹重重的道:“贤契,你是否有点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他‘断指修罗’才出道多久,因侥幸胜过几场,未必能在龙某手下讨取便宜!”

欧阳梦早已看出龙啸天外强中干,又死要面子,但在此刻不宜窝里反,忍住了心头的火气,低声道:“是,龙前辈的本事,我们全知道,但前辈又何必冒这个险呢?万一,有了什么差错‘六顺楼’只怕难收场了!龙前辈,现在不是逞意气的时候,总得想个法子放倒姓韩的才是重要的问题。”

龙啸天勉强的道:“你莫非有了腹案?”

欧阳梦道:“晚辈的意思是这样,由前辈你佯作正面攻击,牵住他的重点动作,然后,由‘白幡魂使’吕良、本教的‘黑白无常’方浩、包永才,以及‘黄门三煞’贴地卷扑,此外,姓韩的一定以为石堂主和吕大姐已失去了战斗能力,无法再作扑杀,实则,他两人还可再干一下。当你们全力展开攻击之,我和石堂主、吕大姐飞腾于空,由空中穿进去当顶扣击,‘独眼狼’孙用斗则牵制这两个女娃儿,如此一来,分上中下同时猛攻,奏攻的希望比较有把握得多……前辈,意下如何?”

龙啸天沉吟了一下,终于颔首道:“好,就用你这法子试试……”

说着,他招手叫过来“白幡魂使”吕良,附耳低语,然后,又绕着圈子传话去了。

那边,“无影花鞭狠公子”欧阳梦也秘密嘱咐“黑白无常”与“黄门三煞”。

龙啸天狞笑一声,道:“除非姓韩的小子是大罗金仙、金臂神魔,老夫看他这次如何逃得过这么多高手的合力击杀兜截!”

石天痛得直咬牙,却也满怀希望的道:“大当家说得对……我就不信天下尚有能力敌得住我们这么多硬把子联手攻扑的人。”

龙啸天一掖袍襟,低声道:“我去和吕堂主打个招呼,到时候再一起当头狠击,但是一定要注意将时机、空间拿捏得准。”

石天默默点头,道:“大当家放心,看我怎样敲碎姓韩的狗头!”

龙啸天哈哈一笑,似乎像是已经看见韩剑秋那头碎血溅的情景一样,又是兴奋,又是得意的道:“石堂主,看你的了,别忘记再施展一次你的‘黑心棒棰’,露一手给大伙儿开开眼界。”

石天微微躬身道:“错不了,大当家,你等着瞧吧!”

等石天一拐一拐的走开之后,龙啸天跃前三步,大声道:“姓韩的,老夫来伸量伸量你的斤两!”

冷面观察了好久的韩剑秋,知道对方鬼鬼崇崇嘀咕了好一阵子,定然已筹妥一条毒计来应付他了,但他并不慌乱,更不惊疑,他抱定了“以不变应万变”的宗旨,仍决定以“快出手,制先机”的原则,争取这场险恶拼战的胜利。自出道迄今,短短的时日,他已经过许多次的生死场面,多少次的恶劣艰困的环境也度过了,他有自信可以度过眼前的这一关,唯一担心的是程惠兰与小凤,这两个女孩子,他只希望她俩能支撑一点时间,予他有反扑的机会。

于是,他低声嘱咐着二女,然后面对龙啸天冷漠的一笑,道:“姓龙的,别打鬼主意,你照样讨不了好。”

龙啸天阴恻恻的道:“姓韩的小子,幸运不会老跟着你,今夜你若能逃出生天,以后你可以唾沫吐抹老夫的脸。”

韩剑秋冷冷清清的一笑,道:“说不定你今晚就将脸丢尽了,以后哪里还有脸来给我唾吐。”

龙啸天大喝一声,吼道:“韩剑秋,你死定了,老夫看你还狂到几时!”

那边,“无影花鞭狠公子”欧阳梦道:“龙前辈,咱们干了。”

于是,龙啸天双足一垫,“呼”的飞腾,在空中急连翻滚,而就在他快不可言的翻滚时,刀挥流光千条,银盾旋舞有如团团闪耀的月弧,风声疾厉,猛罩韩剑秋。

不吭不响,韩剑秋身形微动,“袖中刀”宛似一抹极西映起的电芒,“咻”声暴起,怪蛇一样在对方灿耀的刀光盾影中穿射而入。

狂啸穿云,龙啸天黑胡蓬张,根根倒竖,宽刃短刀与银色锥盾在刹那间做着幅度极小,却波颤极快的闪动。顿时,凝成了一种令人惊叹的闪光映形,那么急,那么快,那些流闪灿光,一溜溜的,一股股的,一条条的光带,加上那一团团,一圈圈,一轮轮的弧影,相互交织纵横,在锐风呼啸中,“当当当”几十声撞击,融成了一声暴喝,又竟已硬生生的将韩剑秋这首度出手的攻击挡了回去。

滑出三步,韩剑秋刀式斜粘,“刷”的一声,又像一抹流星的曳尾般绕了回来,而就在这时,黑暗中,白影闪掠,一条有如长龙般的布幡卷了过来,不分先后,“黑无常”方浩的“三菱剑”,“白无常”包永才的“薄刃弯刀”,加上那三个形貌冷木的青年——“黄门三煞”的三柄月牙短铲,“无影花鞭狠公子”一条“九节花鞭”,也全似一阵风似的扑进,多少个武家高手将功力贯注在他们的兵器中,然后,将攻击的对象凝成一个焦点,韩剑秋即是那个焦点的代表了。

此刻,正对面,龙啸天又卷射向前,短刀银盾合并,招呼过来。

韩剑秋“呸”了一声,身形倏而弹起,于是,又是冷电精芒迸射四周,又是有如一团巨大的光球,在眨眼间破裂时所流纵飞戳的光之刃,一瞬里,似是千千万万颗殒石划空而过,条条溜溜的冷芒眩花了人眼。

是了,仍是“九九归原掌”蜕变而出的“千剑照红妆”!韩剑秋这挥刀取敌的动作是这么凌厉快速,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千手魔神在同时做着千手千臂的动作一样。

耀眼的光彩,闪动的人影,各式兵刃的掠形,加上人尖厉的喊叫,愤怒的叱喝,痛苦的嗥号,刹时形成一种惨怖而血淋淋的情景,“黄门三煞”的三柄月牙铲顿时齐齐折断,三个人同时手捂咽喉,窒息般呻吟着横摔击去,他们射溅的血珠子却与“黑白无常”喉咙里狂喷的鲜血掺融到了一起,这两位无常也蓦地跳升了好几尺,又重重跌出老远。

丈长的白幡“喳”的被削去一半,“白幡魂使”吕良一个猛旋仰翻出寻丈,但是,就在这个微小得毫不足道的空间,龙啸天的宽刃短刀已插进了韩剑秋的肩胛,他锥盾却也在“当”的一震中,被韩剑秋挥起的铁骨伞揭落,“袖中刀”“唰”

的一声暴削,龙啸天的一只左手跟着扬上了半空。

双方的接触是如此的快捷,如此的迅速,在瞬息里发生,又在眨眼间结束,整个过程犹不及人们呼吸一次的时间,当人们还没有看清情况的演变,早已分判出明确的胜负优劣了。

程惠兰与小凤根本插不上手,即使能够插上手也没有办法,因为她们已被“独眼狼”孙用斗缠住了。

突然间,又有两条人影分成两个方向直射而下,一根红木棒棰走着奇异的波浪形式,挟着狂劲的力道直插上半天,另一柄“叉铲”却在一片晶莹的光华里游闪不定的直指韩剑秋全身十七处要害。

蜡白的面容微微透出一抹激愤的红晕,韩剑秋咬牙腾旋,“袖中刀”抖得笔直,在一晃之下成为两条光箭,分指这趁虚而入的两个敌人——石天与吕花。

怪叫一声,吕花的“叉铲”竭力的往下一撑,将前窜的去势猛往后仰,寒光过处,她的一绺头发篷飞,但石天却出人意料不到的竟不躲不闪,硬生生仍照原来的去势扑下。于是,向着他的一抹冷芒“嗤”的透胸而过,热腾腾的鲜血像炸弹开花一样的喷射,他的红木棒棰却也兜肩加胁一样,将韩剑秋砸得滚在地上。

令人毛发悚然狂号着,石天“砰”的一声摔跌下来,但是,他竟又一骨碌挣扎着爬起,头发披散,面孔扭曲,浑身上下全被鲜血给浸透了,他睁着一双怪眼,偏咧着嘴,发出了那种叫人听了就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凄厉啸吼,手舞红木棒棰,又踉踉跄跄的冲向韩剑秋那边。

沾地之后,韩剑秋已弹跃站起,他的左肩胛上,插着龙啸天的那柄宽刃短刀,臂膊及胁下全已是一片僵麻,火热热的僵麻,隐隐有一种迟钝的疼痛,就好豫刚才挨了棒子的部位,已经不属于他身体上的了,摇摇晃晃站在那里,他尚未及喘口气,石天又似疯子似的冲到面前。

韩剑秋干涩涩的一笑,大叫道:“呵,你可真‘死’不甘心哪!”

瞳孔涣散,脸色死灰灰的石天大张着嘴,“呼噜呼噜”的吐着气,他不知道是否听清楚韩剑秋的话,挥起红棒棰劈头就捣。

韩剑秋的唇角含着一丝残忍的微笑,他原地不动,待到对方棒子挥至半空,斗然出手,青森森的光练直飞如虹,猛的戳穿了石天的咽喉,一下子将这位“黑心棒棰”撞出去七八步,未始四仰八叉的横倒地上。

斜刺里人影一晃,吕花的“叉铲”暴现,在一片劲风怪啸里,对着韩剑秋的腰眼又插了过来。

韩剑秋看也不看一眼,“袖中刀”自他胁边反穿而出,又准又狠的沿着对方“叉铲”的杆沿,“呛啷”一声,倒削上去,吕花的飞铲之势尚差半寸才够着韩剑秋的腰眼,当她才听到这声“呛啷”的金铁刮响声时,她握在杆身上的右手五指,已在血花涌现中齐根削落了。

“哇……哎唷……”吕花骤遭这痛彻心脾的创伤,不由整个人像吃多了“跳豆”似的猛然跳起,口中鬼叫着,右手直抛。在一滴滴的鲜血中,她的“叉铲”也早丢到一边去了。

“六顺楼”加上“无底洞”的十一名好手,如今,除了“白幡魂使”吕良、“无影花鞭狠公子”欧阳梦、孙用斗三人未曾受伤外,其余的,有的躺着,有的坐着,有的在那里呻吟不绝,就没有一个是正常完好的了。

龙啸天已被两名手下扶起,他那只自腕斩断的左手,犹在颤索索的摆动着,断口处露出红颤颤的、粘糊糊的嫩肉,及脂中夹层的筋脉来,甚至还可以看见白惨惨的骨头,以及那尚沥沥滴滴往下流淌的血水。

龙啸天喘着气,几乎连站也站不住了,他翻着眼皮,嘶厉喊道:“别……别放他走……掉,儿郎们……务必要……

截杀姓韩的……于此……我们……才不白……白遭受……

此等……惨烈……的牺牲。”

痛得张牙咧嘴,面上神色全变的吕花也在声嘶力竭的喊道:“吕良……吕良啊……现在只有你一个人还能围住他了……你可不能放他走啊……这么多人丧在他手上,他就像杀鸡一样宰了我们……若不零刮着他,又怎能对得起我伤亡的兄弟?吕良,你可别他娘的老站着发愣呀!”

龙啸天呛咳了几声,也哆嗦着叫道:“吕魂使……姓韩的业已受了重伤……他功力也一定遭到影响……你……你率领一干孩儿上前……给老夫捉下来……活剥了。”

白幡魂使吕良冷漠又生硬的道:“大当家放心,我会截住姓韩的。”

灰白的脸上几乎连皱折都枯缩了,龙啸天剧烈的呛咳了一阵,颤巍巍的道:“好……好……吕魂使……今夜复仇雪耻……担子就全……全在你身上了。”

吕良缓缓道:“自当倾力以赴,大当家。”

晃晃摇摇,气色泛青的韩剑秋,藉着他们说话的时间,强忍着伤痛,将体内的真气作了一次极快的调匀,准备迎接第二波,第三波的攻击。

同时,他也审慎观察着,现在对方生存的三人,孙用斗被程惠兰和小凤缠住了,一时无法脱身,蓝毛女——小凤,秉承了“天外一邪”那份“狠”与“毒”的作风,她几似拚命,出手招式,完全是一种同归于尽的打法,因此,“独眼狼”孙用斗不得不有所顾忌。

本来,韩剑秋尚有余力协助二女解决孙用斗,但他没有,他还要保存一点体力对付另两个生存的敌人。

他嘿嘿的笑道:“吕魂使,那就来‘倾力以赴’吧!”

龙啸天惨烈地咆哮着:“姓韩的……你笑……我看你这‘瓮中之鳖’……还……能笑到几时!”

韩剑秋强行压制住自己晕眩的感觉与半边身子热麻反应,故意以一种目空一切的狂态,道:“龙啸天,你也算得上一个早一辈称字号的人物,做出这种卑鄙的行动,还有脸说话,装‘鳖’?呸,别做你的春秋大梦?”

龙啸天几乎气得一口气没喘上来,哇哇大叫道:“吕良,你还等什么?”

只剩半截的白幡,突然“刷”的一声迎风暴卷,在白幡飞舞的一刹,幡后支撑的铁杆尖端,已诡不可测的猝刺韩剑秋眉心。

以韩剑秋如今的体力来说,他是禁不起剧烈的奔跃了,当然,他自己对自己的身体耐力是绝对清楚的,因此,当吕良的白幡卷到,他原地不动,抖手之下,“袖中刀”如电穿射,“嗤”的一声,将吕良逼出三步。

于是,这位“白幡魂使”吕良不再正面攻扑,他流水腾云般,以快若翩鸿的身法圈绕着韩剑秋游斗起来。半截白幡兜风飞展,发出“噗噗”的声音,撑幡铁杆倏吞倏吐,仿佛蛇信闪缩,神鬼难测。

韩剑秋十分清楚,别看吕良那面幡旗只是用双层白布缝制,拿在他手上施展出来,其力道却不异一道铁板,无论拖着、扫着,全能将人砸个肉碎骨折,端的非同小可,尤其是撑幡的铁杆,尖端似箭,伸缩不定,扎上一下子,包管两头对穿,一插双洞。

不管吕良如何团团周转,招出如飞,韩剑秋就是原地立定不动,他的“袖中刀”掣掠纵横,尖啸锐泣,闪动如流光千条,又俱是稍出即返,不漏破绽,根本不容对方有一点可乘之机。

以韩剑秋目前功力和他一身造诣来说,吕良绝非他的对手——固然,吕良也算是武功极强的能者,若非如今他肩胛、臂膀、胁、腰等处身受重伤,他可以赶得对方到处跑,但眼前他办不到了,只因为他不能随意移动,所以,他便只好站立原地,以剑刃的旋射回掠来保护自己——如果吕良不冒险进袭始终在他刃端所指的范围之外的话,他就极不易伤到对方了。

“白幡魂使”吕良,表面上虽然冷木如昔,但他内心的焦灼与愤恨是无可言论的,不但是他同伴的血仇所报分赖于他,当家的律令压头,就算他自己的老命吧,也系于这一战上。可是,看情势,除非冒险进攻,恐怕是取胜无望,像这样绕圈子游斗下去,他也明白,就算绕到天亮,也不会绕出一个结果来。

但是,若冒险逼近,固然他有希望搏杀敌人,不过,敌人也同样有机会将他击杀,两相比较,他不禁有些寒心——因为,若是逼近,只怕对方摆平他的机会来得大些,技击之道,丝毫不能勉强求其侥幸,这点,吕良也十分了解,如今双方的功力深浅,乃是一看即知,用不着争辩的事了。

心里一急,吕良在持续游斗中,震吭大喝道:“儿郎们,并肩子上!”

接着他的吆喝,一阵并不如何热烈的杀喊声响了起来,围在外围的三、四十名大汉立即一涌而上,攻向韩剑秋。

一列列的鬼头刀在寒光闪映中甫始砍向韩剑秋,随着还有二、三尺远,韩剑秋的“袖中刀”已经活蛇一样,“嗤”的反绞,光芒如雨中,十几溜殷红的鲜血狂喷,十几个黑袍人也就惨呼连声的撞跌成一片。

觑准时机,吕良身贴白幡,暴射而进,幡旗“嗖”的卷向敌人下盘,幡杆却狠戳对方咽喉。

情势急迫之下,韩剑秋猛偏身让过斜刺里砍来的六、七柄鬼头刀,双手紧握“袖中刀”的白玉柄,狂挥猛绞,“刷刷”

声尖啸立起,飞舞的青光白芒穿射纵横,“喳喳”裂帛之声不绝,白幡幡面寸寸断落飘扬,但是,幡杆却在他偏身的一刹那间,斜斜插进了他的腿肉之中。

当吕良只剩下半截的身体尚未坠地之时,韩剑秋厉吼着飞掠,“袖中刀”的千百道精芒,宛如浩浩千百叠浪排涌,青光掠舞中,吕良身上的骨肉毛皮块块抛掷,五脏六腑寸寸弹抛,合着血,掺着浆,这位魂使业已脱除臭皮襄,四大皆空的真正成为魂使了。

一种恐怖的,震惊过度的骇然嚎叫,出自那些残余的黑袍人口中,没有一个胆敢再行上前攻截围扑,他们全像见了鬼一样跌跌撞撞的往后拥挤奔逃,一个个就宛如连神智都吓昏了。

一步一步往前爬着,龙啸天犹在那里发了疯般嗥叫道:“你们这群酒囊饭袋啊……你们这群不中用的废物,姓韩的已负伤累累,只剩下半条命了,你们犹且拿不下来?”

就在这时,又是一声惨嗥,“独眼狼”孙用斗因为“白幡魂使”猝然被韩剑秋零刮,心头一震,手上略缓,蓝毛女青钢剑斜闪上扬,“刷”的一声将这头狼拦腰斩成两段。

“无影花鞭狠公子”欧阳梦,为了找台阶下,虚张声势奋力扑击,一边嚷道:“前辈放心,对方业已是强弩之末,再也撑不了多久……”

龙啸天亢厉的吼道:“拼死干哪!拿命去换,娘的个熊,宁可玉碎,不为瓦全……”

欧阳梦心里忍不住在操龙啸天的血亲,嘴里却吆喝道:“就是这话,前辈,我们恁情豁上老命,也要这个鳖孙烂在地上!”

“袖中刀”飞扬而起,洒过一溜血水,韩剑秋蹒跚的,夷然无畏,头也不回的领导二女登上了他在路边的坐骑,一抖缰,泼刺刺的急驰而去。

“无影花鞭狠公子”欧阳梦,又是一阵虚张声势往前追了几步,口里故意大声呼叫叱骂,似模似样——其实,便要了他的命,他也不敢独自前去截韩剑秋。

坐在地上的吕花,片刻的惊慑情绪平定之后,突然暴出一阵呼天抢地的哭喊:“天哪……完了……全完了……‘六顺楼’的威名……大当家的霸业……吕良、孙用斗、黄门三煞、仇峰、高道人、黑白无常……石天他们也都死不瞑目啊……多少年的心血……多少年的辛劳……俱成泡影了,我们以后再怎么混下去啊?天哪……”

面色灰白,形容憔悴已极的龙啸天,哆嗦着两片泛乌的干嘴唇,衰弱的吆责道:“还……哭什么?……吕堂主……哭也没有用……反而……反而越发留人话柄!”

吕花咧着一张血盆大口,满脸的铜钱大麻子里也似全沾着泪水,道:“怎么办啊?大当家!我们可得怎么办啊?大当家,我们可得怎么办啊?任什么颜面也全丢尽了啦!”

龙啸天模糊的视线里,望着那些自四边畏畏缩缩磨蹭回来的手下们,不禁摇头悲叹道:“这都是一个‘贪’字所引起,要不是为了表功,说什么我们不会平白无故惹上这煞星,欧阳梦这小王八蛋,这下可好,撒腿一跑,留下了这个烂摊子,呔!古人说得好:‘麝因香重身先死,蚕为丝多命早亡。’这一战下来,也够我们警惕的了。”

吕花抽着鼻子,强忍住扯肠剜心般的断指疼痛,沙哑的道:“大当家,我倒有个主意……我们今夜遭此打击,力量大为削减,再想报这血仇,光凭我们这点人,只怕不够对付那姓韩的小子了……他杀了‘定魂掌’关龙,咱们‘鬼谷之主’无耳道长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也必将找着姓韩的替关龙报仇,我们何不回到鬼谷与他们联合一致,一齐来对付韩剑秋?这样,大家全都省点力……”

龙啸天颤巍巍的点头道:“你这主意不错……我们回楼之后……便交代他们收拾一下,至鬼谷与‘鬼谷之主’会合……唉,只怕无耳道长到时又将大大痛责我等一顿……谁叫我们今夜败得这么惨……”

吕花眉心打着结,衰弱的道:“幸亏‘大盛堂’的人没来。”

龙啸天沉沉的问道:“怎么说?”

吕花颤了一下,道:“若是来了,怕也一个不剩……”

龙啸天重重一哼,不悦的道:“你说点好听的!”

这时,暗影里,两个人已经气喘吁吁的奔了过来,前行的是一个黑衣大汉,后跟的是一个骨瘦如柴,身穿宝蓝福圆子图长袍的酸儒,两个人来到了龙啸天面前,那酸儒就几乎要喘断了气。

张大了口在呼吸着,这位骨瘦如柴,面色焦黄,蓄了两撇八字胡的仁兄方待埋怨几句,目光瞥处,不禁怪声叫道:“老天爷……龙大当家……你!你的手呢?”

龙啸天用力睁一双晕蒙蒙的眼睛,要死不活的道:“手?

手没了……”

黑袍大汉道:“李师爷,请了你来就是替当家的上药包扎啊!当家的手已经掉啦!”

吕花也呻吟着叫道:“李师爷,我的五个手指头也全断了啊!”

龙啸天身子抽搐了一下,怒叱道:“上下有序,老夫先来……”

这位李师爷放目一瞧,哆嗦得脸全变了颜色,道:“我的亲娘,怎的这么多人躺下了?此处简直成了修罗屠场啦……

怪不得大爷叫我一个人待在前面不要我过来!惨!惨哉!”

龙啸天中气衰竭的道:“师爷,快给我上药止痛吧,吃不住劲呐……”

于是,李师爷慌忙从那叫自己来的黑袍人手中接过一只檀木药箱,启开后,匆匆取了药来为龙啸天抹包扎,他一面忙,边怵目的道:“大当家,你们不是来堵截一个仇人么?

莫非中了仇人的计?落到这等地步,看看躺了这一片……”

龙啸天哼唧着没有回答,自管皱眉闭眼强忍上药时的痛苦,这时,吕花接口道:“那是中了人家的计啊……只是轻估了人家的力量啦,唉!叫他一个人把咱们整成了这副模样……”

李师爷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寒颤,警愕的道:“对方……

只有一个人?”

吕花愁眉苦脸的道:“可不是,虽然是三个人,但真正打起来就他一个,只他一个也已吃不住了,再多一个还受得了,那就省了你的事,亦不用来替我们上药扎伤了,光准备着几口薄皮棺材也就是喽!”

正在包扎中的龙啸天不由猛睁开眼,气咻咻的道:“吕花,你少说一句行不行?怎么净讲些丧气话呢?”

李师爷惊恐的道:“老天,那人这么厉害法?岂不成了人王啦?”

龙啸天又气又恼的道:“师爷,你只管用心给我治伤,别的,不用你操心!”

李师爷一边继续动作,一边摇头叹道:“唉,一只手,大当家,太可惜了……”

龙啸天闭上眼,喃喃的道:“早晚……我会找回来的,找回我这只手……”

李师爷不敢再答腔了,侧首问旁边的黑袍人,道:“小子,你去将受了伤的其他人搬到一边,我这边事完就过去替他们医治……”

黑袍人怔了怔,问道:“什么其他的人?师爷。”

李师爷不快的道:“其他受了伤的人啊!你怎的这点脑筋也不够?”“莫非另外的伤者不该医治么?”

黑袍人苦笑一声道:“师爷,再没有受伤的人了。”

这一回,轮到李师爷一怔,道:“没有受伤的人?那……

地上躺的这些呢?”

黑袍人涩涩的道:“全死净了,没有一个还带口气的!”

李师爷背脊一阵发冷,不再吭声了,这是一场多么残酷,又多么凶狠的搏杀啊!黑沉沉的夜色,宛似一下子叫血腥给凝固,叫愁惨给弄深了,这就是江湖风云么?何等悲凉啊!

淡远的山,蓊郁的林木,如带般碎珠溅玉的细瀑流泉,衬合着晴空的碧澄,那几片白絮似的浮云,再加上这份深邃的寂静,鸟鸣清亮,空谷回应,结庐在脚谷边,则是一种多么脱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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