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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元神掌-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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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曹若冰


楔 子

九!

九!

九十九!

九十九个九!

九九八十一个九!

一九一跪气一口,

二九一拜月当头,

三九四九莫回首,

五九六九水上走,

七九不见忧,

八九不见愁,

九九化为乌有。

一归原!

万事休!

阴阳血!

子午油!

出家人的两只手,

一手解恨,

一手消愁。

寻得东海三千里,

万丈崖下水火沟,

太上老人,

英名长留!

齐鲁境内,栖霞山顶,松柏丛生,人称魔林。

魔林之中,一株参天古松,粗壮的树干上,隐隐约约地,现出这样一首令人难以思索的“九九归原秘诀”……

十年了!

这个女人——

这个可怜的,刁蛮的,这个心狠手辣的奇女子,这个杀人从不眨眼的蛇蝎美人。

在这里——

在这片不见人烟的丛林里,在这块鸟兽绝迹的鬼地方。

她——

静静地站着,悄悄地站着。

四周一片沉寂,阴森森的,孤伶伶的。

子夜——

冷冷清清,凄凄惨惨。

风不响,树不动。

一轮明月,斜挂高空,照得人透不过气来。

从面貌上看,这女人最多不过十七、八,从头发上看,这女人至少也有七、八十。

童颜鹤发,威仪逼人。

外国人一定说她是“维纳斯”,中国人应该称她为女菩萨。

然而——

可是——

武林中的朋友们,江湖上的老少辈,不说她“维纳斯”,不称她女菩萨,人人喊她骚尼姑,人人喊她活菩萨。

尼姑能骚,菩萨能活,岂不成世间怪事?岂不成天下奇闻?

看官,切莫心慌,切莫心烦。

听我说,听我道,这女人——这骚尼姑,这活菩萨,虽然像得了小儿麻痹,虽然像患了老年瘫,站在那里,不能动,一点都不能动。

她——

躯体僵硬,手脚失灵。

可是她——

四肢犹温,一目未瞑。

十年漫长的岁月——

她只是——

望着月的阴晴圆缺。

想着人的悲欢离合。

旧事填膺,思之凄哽。

这可怜的可人儿,随着无情岁月的流转,消逝了自己的青春,埋葬了自己的年华。

一天又一天,一年复一年,站了十年,站了一百二十个整月。

为什么呢?为什么要站呢?为谁站呢?

风吹雨打,日夜煎熬,还能四肢犹温?还能一目未瞑?

“九九归原秘诀”现在古松之上,古松则在她的面前。白天看着,晚上想着,早就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了,然而她始终无法悟出其中的道理.这些莫名其妙的字句,是什么人留的呢?是什么时候留的呢?

为什么要留呢?

难道是为了她吗?

疑问重重,千头万绪,绞尽心血,莫衷一是。

千古多奇,唯此—怪,真是越想越费人思猜了……

四周本是寂静的。

不知何处传来一丝声音。像微风拂叶,飘来两道黑影.落在女人身前。

为首的一个高大黑影,扬手一指屹立不动的女人道:“七妹,这就是你要看的骚尼姑。”

“哎哟!这么漂亮的可人儿,让人家孤单单的,一站就是十年,大哥,你也真狠心!”

“自古无毒不丈夫,区区雕虫小技,算得上什么狠心。”

想起十年前的得意事,恍若就在眼前,一个被喊作大哥的男人,望着自己跟前的杰作,得意之余,不禁忘形地嘿嘿笑道:“骚尼姑,想当日你风云一时,不可一世,没想到会有这十年吧!”

七妹望着站在地上的女人,大眼睛翻了几下,心里似乎有些不大相信。但见她瞪瞪女人,望望大哥,一脸狐疑地说道:“哎,大哥,她真的在这里站了十年啊?”

“哈哈……”

这男人狂笑一声,神气活现起来,道:“我关龙自幼追随师父四十载,这一门定魂绝掌,苦苦练了二十多年,要不是当年你大哥手下留情,这狂妄的骚尼姑,恐怕要在这里站一辈子了!”

七妹闻言,不禁又望了那女人一眼。

女人依然不动声色地站地那里。

这关龙虽然是当今江湖一等铁汉,可是他生得并不粗眉大眼,更不虎背熊腰。五十多岁的年纪了,倒像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斯斯文文的。此人粗中有细,细中有奸,奸中有诈,乃是鬼谷洞中,“无耳道长”的第一弟子。

无耳道长弟子有七,深居鬼谷之中,精研毒掌绝技数十年,“定魂掌”关龙,被称为鬼谷门下第一掌人。

十年前,正是关龙练掌功成之日,头一次出门试掌,就试到这个可怜的江湖浪女身上。

今夜乃十年期满的前夕,他一方面为了查看自己掌力的效果,一方面为了显示自己惊人的神威,特地带了入门不到一年的小师妹,不远千里地来到魔林。

年轻的小妮子,毕竟没有那么多心眼,沉思片刻,天真地说道:“大哥,你不是说明天十年期满,她就可以恢复自由了吗?为什么不趁今夜再给她一掌,省得她日后报复。”

关龙淡然一笑,道:“傻丫头,你大哥身怀定魂绝技,如今普天之下,除了师父之外,难道还怕第二人不成?同时,不让这骚尼姑走动一下,江湖上哪里会晓得我定魂掌的厉害。”

“大哥,教给我好不好?”

这丫头真是天真至极,看到大师兄的杰作,一阵心血来潮,居然自己也想学上一手。

“师父的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鬼谷七魂毒掌,乃师父穷毕生心血所成,除了他老人家能够融会贯通之外,咱们七个,一人一掌,互不相干,我怎么能够教给你呢?况且——”

“况且什么?”

“况且师父当年传授的时候,彼此之间是隔离的,就是跟他学艺的人,都难清楚自己是怎么学会的。”

“唉!师父的为人,有时候也实在过于精明了。”

“这也难怪他老人家。”

关龙望着自己的小师妹,如此天真纯洁,心里突然感慨起来,道:“十年前,师父也是一个豪迈磊落的人,可是自从与白毛老邪一战之后,整个人都变了。”

“白毛老邪?他和师父怎么啦?”

小师妹怀着一颗好奇的心,打破了沙锅,颇想一直追问到底。

“你年纪还小,这些事还不该知道。”

“看你!”

小师妹头一歪,眼一瞪、小嘴巴一努,在关龙面前,居然撒起娇来,道:“什么事都是吞吞吐吐的,人家已经满十三岁了,还拿人家当小孩子,不说算了!”

“你看,又耍起孩子脾气来啦,学武练功的人,怎么可以这样。”

小师妹心下颇不以为然,只见她噘着嘴巴,又道:“那你告诉我,白毛老邪是谁嘛!”

“白毛老邪常居终南山顶,就是如今江湖上隐遁多年的‘七分洞主’,这个妖怪,和咱们鬼谷的怨仇可大哩!”

关龙身为鬼谷七魂的第一掌人,提起师父的仇人,不觉恨从中来。当年的事,仿佛就在眼前,思想起来,心头顿时涌上一股寒意,这件事,除了师父之外,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这七分洞主——

哼!

关龙真不愿意再提到他。

“师妹,你可记得师父在江湖上的称号吗?”

“真是笑话,我当然记得啦!”小师妹言下不禁微愠,她瞪了关龙一眼,说道:“堂堂鬼谷七魂的师主——无耳道长,别人不晓得,难道我这个第七弟子‘销魂掌’柳青,还会不晓得!”

原来这小妮子名叫柳青,年方十三,逗人喜爱的脸蛋上,长着一双迷人的大眼睛,乃鬼谷门下最后一个第子。

柳青见自己大师兄关龙问得如此不近情理,芳心颇为不快,后来仔细一加思索,又奇怪地道:“师父叫无耳道长,我当然是知道的,可是……”

话到此处,柳青顿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只见她低垂粉颈,若有所思。

这一来,倒把关龙弄急了,道:“可是什么?”

“大哥,师父的耳朵呢?”

柳青问得很低,关龙犹豫片刻。

突然间——

“被终南山顶的白毛老邪,隐遁江湖的七分洞主拿去啦!哈哈哈……”

这答话听起来倒不觉蹊跷,然而,这一连串震人肺腑的狂笑,却令人不解了。

有什么好笑的?

自己师父的耳朵,被人家拿走了,也值得这样狂笑?错啦!

这番话来自天上,并非关龙所答。

这阵阵吓人的狂笑,当然更非出于关龙之口。

顷刻之间,魔林之中,似乎发生了莫大的变化。

“是谁?”

这突如其来的遽变,给安详的魔林之夜,带来了惊恐。

关龙抹了一把冷汗,忙把柳青拉近身旁,两道锐利的夜光眼,四面八方地搜索了半天,仍不见丝毫动静。

这可就奇怪了!

明明是人的狂笑,怎么眨眼之间,就不见了人呢?

定魂掌关龙并非等闲之辈,凭自己的动作,瞬息之间,居然见不到踪影,由此可知,来人亦非等闲。

“哪一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敢在我定魂掌面前放肆!”

“哈哈哈……”

又是一阵狂笑,笼罩着整个魔林。

这时——

斜挂高空的明月,早已不知去向,林子里,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随着狂笑声,平静如寂的魔林,增添了空前的混乱。

一阵狂笑,一阵暴风.一阵飞沙走石.一阵折技落叶。

关龙连忙运动,整个身子紧贴于地。

柳青年纪轻,功力浅,被笑声震出五、六丈远。

只有那站着的女人,摇了几摇,摆了几摆,依旧屹立不动。

于是,大地又恢复了往日的沉寂……

“哪里来的两个狗男女,深更半夜,胆敢扰我魔林清静!”

声音发自刻有“九九归原秘诀”的古松之上,这不速之客,出言无理,狂笑逼人,可算把名震武林,横行江湖的定魂掌给气昏了。

关龙一气之下,当真非同小可,只见他——

“嗖”!“嗖”!“嗖”!

一招“仙鹤凌云”,一招“乳燕腾空”,一招“苍鹰拔顶”。

三招当家轻功绝技,连发齐上,心想:“飞上松顶,出奇制胜,趁其不备,把这嚣张的夜客活擒。”

结果呢?

三招之后,这鬼谷七魂的第一掌人,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仍原封不动地站在原地,不但没能上得古松,反而吓出一身沁凉的冷汗来。

古松高度固然惊人,不过凭关龙的功力,绝对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可是看他一连“嗖”了三次,都没能离开地面的狼狈样子,分明是被对方高手有意戏弄。

哪一方的高手?敢戏弄无耳道长的大徒弟,难道他不怕关龙回家向师父告他一状?

真是江湖皆非好惹辈,四方都有大胆人。

不说别的,只要他看看眼前站了十年之久的女人,难道他还不晓得定魂掌关龙的厉害?

“大哥,这家伙是谁?”

柳青轻轻爬到关龙身边,不知对方来历.低声探问,想知道个究竟。

关龙乍惊之余,悸魂未定,闯荡江湖几十年,第一次碰上扎手人,他深知“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当下只是丧气地骂了一声,道;“他妈的,管他是谁,咱们走。”

“哈哈哈……”松上怪人又是一阵狂笑,扬言道:“终南山顶白毛老邪,七分洞主的二徒弟,魔林三妖之一,十年前,被这女人赶出魔林的失意人就是我。关老弟,回家告诉你那个没有耳朵的鬼师父吧!哈哈……。”

狂笑声中,暴风声中,飞沙走石中,折枝落叶中,定魂掌关龙拖着自己的小师妹柳青,状若丧家之犬,忧心忡忡地,奔上了被人奚落的归程。

笑声停了,风声住了,于是,大地又恢复了往日的沉静。

明月再度斜挂高空,怪人不知去向.只有那可怜的女人,还静静地站在那里——

望着月的阴晴圆缺,想着人的悲欢离合,期待着,期待了十年之久的明天……。



风高月黑,星移云荡,秋虫唧唧,秋雨凄凄。长空孤鸣,北雁南归,江山万里,满目尽是一片箫条景色,冷眼细看人间事,恩恩怨怨,因因果果,真个是秋风秋雨愁煞人也!

长白山顶,有个阴阳峰。

阴阳双峰,矗立云霄,南北对峙,相距约有半里之遥,中间有一桥相连,这桥正是武林黑道魁首之师祖“天外一邪”

所造,叫做断魂桥,是个千百年难见人迹的鬼地方。

断魂桥上断魂多。

今夜,趁天外一邪入内行功打坐之际,他的两个徒弟——阴阳双峰二主,“天煞”旁门与“地煞”左道,正在秘密地进行着一桩誓死的拼斗。

二十年前,天外一邪的唯一徒弟,身遭不测,于是他再度现形中原各地,大肆掳掠根骨奇佳的武人之后代,带来断魂桥上。

断魂轿乃是一座由纯钢精练而成的独铁索桥,桥中央处,有一个试魂索,天外一邪把掳来的五十个四、五岁大小的孩子,一个一个地放在试魂索上试魂。试魂索吊在半空之中,下临万丈深渊,被放到试魂索上的孩子们,在极端恐怖的状态下,撒手跌毙深渊。

最后,只剩下两个人,侥幸免得一死,天外一邪认为此二子虎胆惊天,大可造就,便决定收为门徒,尽传独家邪门绝艺,准备为天地制造两大煞星。

天外一邪的武功与年纪,早已不可计数,但是此魔性情孤傲,秉赋极高。他得到这两个徒弟以后,用心良苦,居心叵测,总想几十年后,凭其所授武功,任其蹂躏武林,大乱天下。因此,特意取名天煞旁门、地煞左道。

旁门居阳蜂,左道居阴峰,两人终年各居一峰,个别习艺,严令不准言谈交往,同时,每于授艺之余,天外一邪更大量灌输毒素思想,把两人从小训练成一种仇恨心理,认为万物,以仇为本,以恨为源,普天之下,唯我独尊,绝不容第二者存在。

旁门与左道,在这种极端失常的心理教育之下,不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两人都觉得对方是自己唯一的死对头,朝思暮想,莫不早日除之而后快。

今夜,师父闭门修行,千载良机,以此为最,于是,两人悄悄坐上阴阳峰顶,隔谷相互拼斗。

深夜之中,万籁俱寂,长白山顶,早已撒下一片浓浓的雾。

两道刺眼熊光,相遇于断魂桥中央,试魂索的上面出现了蓝、红两道光华,红光出于阳峰,蓝的来自阴峰,红蓝相遇,犹自劲墙相撞在一起,有似正月十五花灯升空形象。这光景映在银白色的大地上,红蓝相衬,做着奇幻的变化,似闪烁的霓虹灯,又似合体的彩色电影,原来,这正是天外一邪的两个宝贝徒弟,旁门天煞与左道地煞正以诡谲的“夺心掌法”,大见真章呢!阿弥陀佛!

红、蓝两掌功力出神入化,旁门、左道师出一人,此刻各施所学,尽出绝招,竟打得难分轩轾。

此刻,两人互以仇视眼光,瞪了对方一眼,又同时口中疾喝道:“变!”

“变”字一出,但见雪花横飞,山石四溅,而那红、蓝两道光华,也在不知不觉中变了颜色。

那阳峰旁门发出之掌原本红色,如今竟形成赭色,光柱愈来愈炽,炙热尤胜烈日,这蓝的,如今也在同一时间,凝成白色光体,似月华升空。

这是一个最最紧要关头!

按天外一邪当初传授他们“夺心掌法”,各以不同的武功个别授艺,旁门授以外门阳刚之气,左道授以内家至阴之体,红掌出于阳峰,纯以阳刚之力而发,蓝掌发自阴峰,则以至阴之气施为,如今转变为褚、白两色之际,正是“夺心掌法”最后一个关键。

两人脸上山现汗珠,顷刻之间,不是你所能想象到的那样单纯,而是已走上了极端。

这天外一邪花费二十年心血,造就的一对煞星,势将落个两败俱伤,甚至同归于尽。

不会吧?

不信的话,你听!

说起来,也真是凑巧,正在这个时候,突然传来一声离奇哀怨的啼声。

两人不禁一怔,同时望了对方一眼,犹豫片刻,彼此作了一次难得一现的笑意,两条人影突地猛往山下飘去。

山下是一片荒凉的坟场——

“好师弟,背师下山,该当何罪?”

“好师兄,你呢?”

原来旁门与左道两人,正在红、蓝掌变色的最后紧要关头,被一声离奇的叫声怔住,这才收掌息兵,同往山下一观究竟。

山下是不准他们涉足的,然而这两个人,经过一番拼斗以后,游兴大发,心想:“反正师父一时半刻不会出来,何不趁机下山舒活舒活筋骨,顺便也好见见人间世面。”

两人站在坟场边缘,只见一个新添的坟前,跪着一个妙龄少妇,在那里对着墓碑喃喃自语:“海明,想不到你尸骨未寒,家门屡遭奇祸,遗下一子一女,已罹断指之灾,为妻无能,只有随你去了……”

一阵阵悲啼,一声声哀泣,这时,蓦一闪出一灰衣老儿,一脸寒霜,一脸狡诈,冷笑道:“‘多情女’,韩海明至今生死未明,你空守着衣冠之冢,岂不枉然!”

那被称作多情女的少妇,抬起满挂泪痕的脸来,望着灰衣老儿恳求道:“师父,海明已经死于你手,望你念在师徒分上饶了我们母子吧!”

灰衣老儿仰天一阵奸笑,一双色迷迷的老眼,盯着梨花带雨的多情女道:“人都死了,你还这样多情,放着师娘不做,硬要做死徒之妻,天下哪里有你这种傻人。论武功,论地位,老夫哪一点比不上韩海明?你却恁地不识抬举。”

多情女芳容黯然,眼神充满了愤怒,道:“师父,海明是你的徒弟,我是海明的妻子,自古道,师徒若父子,这种不伦不类的事,如何做得?”

灰衣老儿面露不快,扬言道:“鬼谷门做事,谈什么伦常,老夫看上了你,你就老老实实答应伺候老夫,再这样不知好歹,可莫怪老夫辣手摧花了。何况……你我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说着,又是一阵嘿嘿冷笑。

多情女子悲痛绝望之余,忽地一个转身,猛往灰衣老儿身上撞去,心想:“与这老魔头来个同归于尽,以解心头之恨。”

但——

这老儿是何等人物?能吃她这一套?

只待她接近身边之际,霍地魔掌一张,照头劈下。

“慢着!”

一声暴喝传来,使灰衣老儿一惊,但却没能救得多情女一条性命。

“哪里来的杂种,敢管老子的闲事?”

阳峰主天煞旁门,一听老儿出言无礼,不免怒从中来,喊道:“哎呀呀,你瞧瞧,咱们的性子还没有发,他的火气店倒先开张了。”

阴峰主地煞左道,也有些不在高兴地道:“想不到杀人的事,除了老爷以外,你这老狗头也在抢生意。”

灰衣老儿可忍不住了,眼看着这两个黑暗中的阴影,年纪都在二、三十岁之间,居然敢对自己大不礼貌,真是活见他妈的鬼了。

普天之下,哪里有人敢对他如此这般的呀?

自己威震武林二十余年,太岁头上从来就没有人想动点土,看样子,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不是孤陋寡闻的武林后辈,定是外国江湖的一等侠客了。要不然,怎么会连当今大名鼎鼎的黑道盟主都不认得呢?

灰衣老儿见两人如此狂妄,高声叫道:“两个杂种,深夜扰我杀性,还不过来领死!”

地煞左道闻言冷哼一声,道:“哎呀,我说师兄啊,你听这老儿的口气,是不是活得不耐烦啦?”

“别忙,让我先问问他。”

天煞旁门望着灰衣老儿,道:“小老儿,告诉我,是黑道上的,还是白道上的?说话恁地不分高下。”

灰衣老儿“嘿嘿”一笑,得意地道:“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连我堂堂的黑道十三门盟主都不认识,还有什么资格罗嗦!”

左道望了旁门一眼,顿时扬眉吐气起来,一脸不屑神色,溢于言表,冷冷地道:“哈,我道是准呢!原来就是师父常常提起的那个小子嘛!你看他有多神气。”

灰衣老儿猛喝一声,道:“杂种,看剑!”

一个起落,纵至两人身前丈许之地,抽出背后鬼谷魔剑,正想以鬼谷七魂剑法,结束两人性命,以惩刚才的不赦之扰。

然而,瞬息之间,却见他面色突呈苍白,手中魔剑落地,跟着“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浑身颤抖,不寒而栗,嗫嚅言道:“晚辈有眼无珠,罪该万死,望两位师叔原谅!”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己人不认识自己人了。

天地二煞旁门与左道,乃天外一邪之徒,灰衣老儿乃天外一邪十年前亡徒之徒,算起来,不多不少,刚好差了一辈。

别人不晓得,难道他灰衣老儿会不晓得这两大煞星的厉害?

左道听灰衣老儿口气忽然改变,得意地笑道:“对啦!这种口气还像点人样。”

旁门沉思片刻,指着灰衣老冷言厉色地叱道:“在天地二煞面前,如此张牙舞爪,你的狗胆也太大了。”

“黑夜看人不清,晚辈实非有意。”

灰衣老儿早已吓得魂不附体,一脸不是人色。

旁门又道:“师门清规,犯上者罪该碎尸万段,你可知道?”灰衣老儿满头冷汗,结结巴巴地道:“晚辈知……知道。”“知道还不过来领死!”

左道大喝一声,灰衣老儿抖动着身体,脚步向前蠕蠕微微移,这一番可真是栽到家了。

以灰衣老儿年逾七旬,位居黑道盟主,呼风唤雨数十年,几曾受过如此奚落?

这两个煞星,年纪不过二十几岁,可是辈分比他高啊!

武功当然更不用说啦,惹了他们,无疑等于自掀棺材盖,离死不会远了。

灰衣老儿于紧要关头,急谋良策,沉思之余,突然说道:“不是晚辈贪生怕死,只怕晚辈死后,两位师叔不得下山,武林黑道无人主持,影响师祖一番辉煌事业。”

二煞闻言默然。

这老儿果真名不虚传,一句话似乎生了效用,提到师祖,二煞心中不觉一顿。

真是罪该万死!

小老儿居然把师祖搬出来压他们,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以后岂不踏着鼻子上了脸啦?

左道趋至旁门身边,一阵耳语,两人面带微笑,向灰衣老儿道:“看在师祖面上,今夜恕你不死,日后再碰到师叔,纵使眼睛不亮,耳朵可要尖些。”

“谢……”

灰衣老儿闻言一乐,慌忙俯身谢罪,一个“谢”字出口,没等说完,猛地一声惨叫,双手抱头滚地。

乃至正身就跪,但见两鬓血迹淋淋,两耳早已不知去向。

事出突然,灰衣老儿别说闪躲,就是连看也没看清是怎样动手的,二煞手法之奇之快、之狠之妙,令人不可思议,若非具有超凡功力,焉能如此出神入化。

然而灰衣老儿,似乎颇有些英雄气慨。当下面不改色,侃侃言道:“谢师叔不死之恩,晚辈无能,容日后再报。”

左道见灰衣老儿心怀恨意,阴沉地道:“去你双耳,略示惩戒,还不及早回你鬼谷,做你黑道盟主去。”

灰衣老儿满腔哀怨,无从说起,犹豫地道:“晚辈遵令,只是堂堂黑道盟主,从此顿失双耳,实难再见江东父老。”

旁门忽然灵机一动,望着灰衣老儿笑道:“师叔送你一个称号,以后再在江湖上露面,可以‘无耳道长’自居。”

灰衣老儿闻言一怔,继而仰天一阵狂笑。

“无耳道长!哈哈哈,好个无耳道长,晚辈就此告别了。”

一阵微风,人影一闪,无耳道长的身形,消逝于茫茫黑夜之中。书中交代,这灰衣老儿无耳道长怀着一腔怨恨,回到鬼谷以后,碍于情面,不好意思说双耳系自己师叔所取,三思之余,乃把无耳之罪,硬加到终南山的七分洞主身上,扬言自己曾与七分洞主大战三千回合,七分洞主被自己掌力所震重伤落荒而逃,自己则因一招大意,被七分洞主削去双耳,因此,江湖中信以为真,传闻开来。

却说天煞旁门与地煞左道,见无耳道长去后,相顾会心一笑,继而面色一沉,双臂略弯,似乎又要翻脸动手。

这时,一声声微弱的呻吟传来,又打消了两人的斗意。

想不到久不涉足的山下,居然有这许多热闹。

“唉!真是天不作美。”旁门说道。

“也许正是上天不忍见你一死。”左道轻声一笑。

“哼!”

两人不再言语,连忙循声寻去,只见方才墓旁,多情女断魂处,两个三、四岁大小的孩子,躺在地上呻吟不已。

俯首一看,两人不觉同时惊道:“啊!他的右手指头被切断了。”“啊!她的左手指头被切断了。”

这是谁搞的?

噢!乍思之下,这才记起方才墓前多情女的自白。

原来这两个可怜的生命,正是被无耳道长所害!

无耳道长身为黑道盟主,为了沾染一见钟情的多情女,不惜一切,将自己爱徒——多情女之夫,鬼谷七魂之三“断魂掌”韩海明,一掌击落深渊,至今生死不明,硬逼徒妻依从。

不想多情女情虽多,而专尤甚之,无耳道长几番威迫利诱,终未为其所逞。

今夜,多情女思夫心切,冒千难万险携一子一女逃离鬼谷,远来祭墓。这墓乃断魂掌的衣冠之冢,多情女建冢于此,似是别有用意。

无耳道长据报发觉多情女失踪,随即单枪匹马跟踪而至,先是好言利诱不得,继则以断指为胁,仍无结果,到头来弄得一代多情贞女,终于丧生淫掌之下。

此刻,旁门,左道见怀中两童,一个英俊、一个标致,均是练武良材,欣喜之情,油然而生,眼前这一幕人间惨剧,似乎给了这两个煞星心头一点打击。

当然,个中详细情节,他们不会清楚。

“这个仇太大。”左道说。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非报不可!”旁门又说。

“嗯!一定要报。”左道也说道。

“怎么报?”

“应该报!”“我问你怎么报?”旁门瞪了左道一眼。

“你问我吗?”左道一听旁门请教于他,一时得起意来,扬眉笑道:“简单。”“你说说看。”旁门神情有些不大相信。

左道头略加思索,满脸自信地道:“咱们把这两个孩子带回去收为徒弟,你教一个,我教一个,这样,不但我们可以尝尝做师父的味道,将来他们长大了,也可以一报父亲之仇,不是一举两得吗?”

言下颇为得意,以为自己的锦囊妙计,绝对万无一失,看起来,旁门却大不以为然,只听他反问道:“你是说,带回咱们师父那里?”

这一问——

左道呆了!

背师离山,这笔帐,回去远不晓得怎么算呢,再带两个孩子回去,向谁交代?两人怔在当场,一时犹豫不决,过了一会,旁门忽道:“回去找个地方,把他们藏起来。”

“对!”

左道对这个建议甚表赞同,胸有成竹似地道:“等师父不教我们的时候,我们再教他们。”

“一言为定。”

“祸福同当。”问题一经解决,两人心情顿觉轻松起来,仇视的眼光,似乎也淡了不少,各自望着怀中的孩子,竟无声地笑了。

沉默片刻,左道突然又想一个问题,侧眼对旁门道:“慢着!”旁门微感一怔,抬头以疑问的眼光,望了左道一眼。左道脸色一沉,慢吞吞地道:“咱们的红蓝会怎么办?”“……”

旁门被他问得一时答不出话来。这的确是个很大的问题。红蓝会怎么办?天、地二煞自幼受天外一邪灌输,仇恨之心满天下,今夜虽然被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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