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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争虎斗-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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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刚擦黑的时候发生了抢案,这会儿正在搜捕抢犯呢!”

溥仪听傻了脸。

金碧辉猛一跺脚道:“该死,怎么这么巧。”

陈宝琛道:“能不能改在别的地方——”

金刚道:“陈老糊涂了,这又不是别的事儿,一切都安排好了,船只是在白河接应,怎么能临时改地方?”

胡嗣瑗道:“这怎么办!这怎么办!”

溥仪道:“弄不好只好明天晚上再走了。”

“不行!皇上,”金碧辉急道:“今天晚上非走不可,说什么也得今天晚上离开天津,不能再延了。”

溥仪道:“可是——”

金碧辉道:“咱们等,他们总不能戒严一晚上。”

金刚道:“对,也许一会儿就解除了。”

金碧辉霍地转望秋子:“你随时注意白河方面的动静,戒严一解除,马上来报告。”

“是!”

秋子答应一声又走了。

秋子走了。几个人半天没说话,任何一个都皱了眉锋,尤其是金碧辉,眉宇间尽是焦急色。

过了一会儿,还是金刚先说了话:“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地步,急也没用,干脆坐下来耐心等着吧!”

几个人都坐了下去,溥仪恨得一拍座椅,道:“该死的东西,什么时候不好抢东西,偏在这时候抢。”

金刚道:“真是太巧了,只能怪咱们的运气不好。”

溥仪道:“这种人简直是社会的败类,抓着就该就地正法。”

金碧辉一直没吭声,眉宇间的焦急色却是有增无减。

沉默了一下之后,金刚转望陈、胡二人:“皇后那边儿收拾得怎么样了?”

胡嗣瑗道:“这么长工夫了,应该收拾好了。”

金刚站了起来,道:“我各处看看去,有没收拾好的,得催他们麻利点儿。”

他跟溥仪打了个招呼,行了出去。

陈、胡二人互望一眼,站起身跟了出去。

出了暖阁,踏上长廊,胡、陈二人近上了金刚,陈宝琛低声道:“金少爷白河那边儿——”

金刚道:“让她等吧,不到十一点半是不会解除的。”

胡嗣瑗一扬拇指道:“您真行。”

金刚笑了笑,道:“走吧!跟我一块儿去见见那位皇妃去。”

陈、胡二人连忙答应!

三个人正走着,迎面来了祁继忠,他一见三人便停下来欠身道:“您三位往哪儿去?”

金刚道:“去劝劝绣主儿去,她在哪儿?”

祁继忠道:“我给您三位带路。”

说着,他扭头折了回去。

金刚、陈、胡二人跟着祁继忠走了过去。

这位绣主儿应该不只现在表现了泼与辣,恐怕平时待人也不怎么样。这,看祁继忠他们把她押到什么地方就知道了。

祁继忠带着金刚等到了后院柴房,柴房一角地上有扇门,那是“静园”地窖所在,也是“静园”的防空地下室。

祁继忠掀起那扇门,一道土梯通了下去,祁继忠往下指了指道:“金少爷,她就在底下。”

金刚道:“好了,谢谢,你忙去吧!”

祁继忠一句话没再多说,欠个身出柴房走了。

胡嗣瑗盯着祁继忠,直到看不见他了,才扭回头道:“往前去了。”

金刚道:“麻烦两位在这儿给我看一下。”

陈宝琛道:“好,您只管下去吧!”

金刚顺土梯走了下去。

他是静园的常客,“静园”的任何一个角落他都熟,唯独这地窖他是头一回来。

地窖里没有灯火,走到土梯底下,藉着上头照下的光线看,眼前还有一扇门,用木杠子拴着,他抽下木杠子开了门,往里看,只见这个地窖相当大,里头堆满酒、酱一类的木桶,还有一些杂物,一股子潮霉味儿往外冲。

里头的光线更不好,饶是他是个练家子,一丈以外也难看见什么。不过还好,紧挨着门口里头,有一盏能提能挂的煤油灯。

金刚提起灯点上,马上光线就好了不少,他提着灯往里走去,边走边叫:“绣主儿,绣主儿!”

只听文绣在里头冰冷间道:“谁?”

“我,金刚。”

“小金!”

就这几句话的工夫,金刚已经找到了文绣,她被扔在紧靠着一个角落的一堆破衣裳里,手脚被绑着。

破衣裳的潮霉味儿更大,熏得人头昏,可是文绣动弹不了,只有让它熏了。

这会儿的文绣是够狼狈的,衣裳脏了,也破了,有几个地方露出了雪白的肌肤,头发蓬散了,旗袍叉也裂了,雪白细嫩的大腿露在外头,脸上也是东一块黑,西一块黑的。

金刚举灯照着文绣,文绣则瞪着一双眼望着金刚:“你来干什么?”

金刚没说话,放下灯,过去抱起了文绣,把文绣放在一个空酒桶上坐着。

文绣眼瞪得更大了:“小金,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金刚道:“绣主儿,不管怎么说,我是皇上的朋友,也是你的朋友,我总不能跟祁继忠那班人,任你躺在这一堆脏东西上不管,是不?”

文绣道:“那么你,你是来——”

金刚道:“我来看看你,也来告诉你一声,三个钟头以后,他们就要走了。”

文绣脸色一变,咬牙道:“让他们走吧!让他们去双宿双飞吧!反正我也拦不了他们,哼,溥仪他,让他做梦吧!总有一天他会尝到苦头的。”

金刚道:“你以为他会尝到什么苦头?"

“他会尝到什么苦头,哼,哼,你看着他吧,你以为那个狐狸精是真喜欢他,他色迷心窍屎蒙了眼了。她那张嘴能把死人说成活的,她是坑他的,骗他的!”

“她又为什么要坑他、骗他,坑他、骗他又有什么好处?”

“这我不清楚,保不定那个狐狸精是受了日本人的利用,你看着吧!只一到东北,她马上就会原形毕露,他马上就会尝到苦头,到那时候他后悔都来不及,他活该,没良心的东西。”

“绣主儿,你没有看错,这的确是日本人的阴谋,要是他有你一半眼光,有你一半明白就好了,可惜他贪婪往昔贪婪得太厉害了。他已经昏了头,他已经着了迷,中了邪。”

“什么,小金!这真是日本人——真让我说着了,你真知道?”

“我真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

“没有用的!绣主儿,我不说了么,他已经昏了头,着了迷,中了邪,这时候他是谁的话也听不进去的,除了那位十四格格东珍。”

“不!小金!你解开我的绑,我去告诉他。”

“不!绣主儿,我不能那么做。”

“小金,你——”

“绣主儿,这种话,陈、胡二老以及你,说得不算少了吧!劝醒他了吗?再说他要是会听你的,眼里心里还有你,你也不会到这儿来了。”

“小金,那么你去告诉他,他一向最听你的——”

“绣主儿,你为什么非让他明白不可,是为他好,还是想让他舍了东珍,让你出一口气?”

“这——”文绣犹豫了一下,道:“他既无情,我为什么要有义,我早就看出他是个一点都没有的窝囊废了,嫁给他倒了八辈子霉,当初是没法子!”

“绣主儿,你要是只为出一口气的话,那你就什么都用不着管了,这口气我替你出,只等他们到了旅顺的时候,也就是你出气的时候了。”

文绣显然听不懂,讶然道:“小金,你这话——”

“绣主儿,我告诉你件事儿,你可别动气。”

“什么事儿,我动什么气?”

“是我教他强硬,是我教他别理你的哭闹的。”

文绣一怔,道:“什么,小金,你——”

“绣主儿,不这样你认不出你丈夫的真面目,不这样你永不会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要是不让他现在丢下你,将来到了东北,你的遭遇会比现在惨上十倍不止。”

“这——”

文绣只说了一个字,就没再说下去,显然,她明白金刚说的是实情实话,她并没有怪金刚。

“绣主儿既然不怪我,余下的事我也好告诉绣主儿了!”

“还有什么事?”

“那位十四格格东珍,已经不是昔日的显环了,她如今的身份是日本‘黑龙会’的干练悍谍,毒辣阴险的特工人员。她的日本名字是川岛芳子,军阶是少佐,到中国来化名叫做金碧辉——”

文绣大吃一惊:“啊,她是——”

“她是奉命自东京潜来天津,诱使你的丈夫到东北去的。另外日军参谋本部也下令关东军特务机关绑架你的丈夫,而显然‘黑龙会’方面是占了上风,你一定会问,日本人为什么这么做,我可以告诉你,那是因为日本侵我东北,制造‘九一八’事变,我国向国际联盟控诉日本侵略暴行。国际联盟将要组团来华调查,日本军阀为混淆国际视听,所以急急要你丈夫上东北去成立‘满洲国’,让人以为据东北的不是日军,而是满清,这就成了中国的内政,而不是国际事件了。”

文绣明白了,是真明白了:“噢,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原来是这么回事儿,我说日本人怎么会平白无故的帮他,还真让我料着了,他们压根儿就没安好心。”

“本来就是这样。国际间只有利害,而没有道义可言。”

“这,溥仪他知道么?”

“当然不知道!”

“你为什么不告诉他?”

“我又为什么要告诉他!就算我告诉他,他也未必相信。”

“这,小金,一旦到了东北,还能由得了他么?”

“你说呢?”

“这么一来,他岂不也成了千古罪人!”

“至少凡是有血性,有良知的中国人,会不齿他这种作为。”

“好、好,他活该,他自作自受,他活该。”

“本来就是这样。”

文绣目光一凝,道:“小金,你既然知道这些事,为什么不去告她?”

“这儿是日本租界,告到谁那儿去?”

“天津以外的地方,你可以向政府密告。”

“政府早就知道了,最高当局洞悉日本军阀的阴谋,他们还在东京刚一有这意思,最高当局就已经知道了,而且有关当局已采取了步步制敌机先的对策。”

“噢,”文绣喜道:“这么说,他们走不成了?”

“不,他们走得成,一定走得成,我让他们走。”

“小金,你——”

“绣主儿,我不瞒你,我是政府的情报人员。”

文绣一怔,叫道:“怎么说,小金,你是——”

“不错,绣主儿,我是政府的情报人员。”

“你,小金,我糊涂了,你既是政府的情报人员,为什么放他们走?”

“绣主儿,我是为以后的情报工作。日本军阀的侵略中国不是突然的,他们早就有此野心,也计划了很久,花了很大的人力、财力,他们不会因任何人的干涉中止他们的侵略行为的。所以,不让溥仪到东北去,并不能真正阻止日本军阀对中国的侵略,与其如此,何不为以后的工作铺路,先套住川岛芳子。再说,这样照样能打击日本的整个侵华计划,也可以大大地整一整这位阴狠毒辣的日本艳谍。”

“小金,你是说——”

“绣主儿,东京方面,限令川岛芳子在今天晚上十二点以前,让溥仪离开天津,而我却要把他们拖到十二点以后才能到达白河上船。整个的军事计划是不能有片刻的迟缓耽误的,这就打击了日本军阀的整个侵华计划。川岛芳子她未能如期达成她的任务,你以为东京方面会轻饶了她?这不也整了她了么?”

文绣喜道:“对、对,好极了,这么一来我的气也可以出了。小金,你真行,这么久了,我们一直没看出你是个情报人员,想都没想到。”

“绣主儿,不谈这些了。我来是来跟你商量一件事的,所以我才让你明了这件事的真相,以及它的前因后果。”

“你要跟我商量什么事?”

“明天一早,我希望你对日本特务川岛芳子,以及你的丈夫溥仪,在各大报上提出控诉,你愿意吗?”

文绣怔了一怔,道:“这——”

“绣主儿不愿意?”

“倒不是不愿意——”

“那么是不忍心?”

“也不是不忍心,他们对我这样,我还有什么不忍心的!况且溥仪他是个罪人,东珍她是个日本间谍——”

“那么你还有什么为难的?”

文绣犹豫了一下:“你刚才说过,天津有日本租界,我怕——”

“我明白了,你怕日本人会对你不利,是吗?”

文绣点了点头。

“绣主儿,这一点你可以放心,我既然让你这么做,我就有责任保护你的安全,你只在天津待一天,明天晚上我们就会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去。”

“什么地方?”

“这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你尽可以放心,那个地方绝对安全,任何人都找不到你。”

文绣迟疑了一下,道:“小金,这话是你说的?”

金刚毅然点头:“不错,是我说的,只看你信得过我,信不过我!”

文绣点了头:“好吧!我答应你。”

金刚道:“那么委屈你在这儿再待两三个钟头,只等他们一走,我会马上来放你出去。”

说完了话,金刚转身要走。

“小金!”

文绣忽又叫住了金刚。

金刚回过了身。

文绣道:“万一他们要把我带走了——”

金刚淡然一笑道:“绣主儿,他不会带你走的,要是他有意思带你走,也就不会表现得那么绝情了,带走你干什么?让你碍事去?”

文绣道:“我才不稀罕他们带我走呢,我要是有意思跟他们走,当初我也就不闹了,我是怕他们临时想起,把我留下来是个祸害——”

金刚道:“绣主儿,你的意思我懂了,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带走你,你只管安心在这儿待着,等我到时候来放你就是。”

文绣没再说什么。

金刚走了,把灯给文绣留下了,眼前有点儿亮,她心里多少会好受点儿!

金刚到了上头,把见文绣的情形告诉了陈宝琛跟胡嗣瑗。然后他交待陈、胡二人,以查看各处收拾东西为名留在后院,随时监视柴房,以防金碧辉临时起意,对文绣不利,交待过后,他独自一个人回到了前头暖阁。

进暖阁一看,皇后郭婉容已然在座,她已打扮停当,腿上抱着个八音盒,那是装首饰用的,恐怕她一些值钱的东西都在这儿了。她跟文绣,绝然不同的两个典型,当着溥仪跟金碧辉,永远低着头,可怜兮兮的。

溥仪跟金碧辉还是愁眉不展,满脸焦急之色,显然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什么好消息来。

金刚明知,却不能不故问,道:“怎么样?白河那边儿有没有消息?”

溥仪摇了摇头,没说话。

金碧辉则道:“真是急死人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解除戒严。”

金刚道:“不要急,碰上了有什么办法?急也没有用,这种戒严不比别的情况,应该要不了多久就可以解除了。”

他过去坐了下来,接道:“我各处都看了看,收拾得差不多了,只等走了。”

金碧辉道:“现在哪儿走得了啊!”

她跟溥仪都没提文绣,显然祁继忠还没有把他跟陈、胡二人去看文绣的事告诉她跟溥仪,金刚也乐得不提。

金刚道:“这样坐着等不是办法,要不要派个人去打听打听?”

溥仪道:“上哪儿打听?”

“当然是上白河去。”

金碧辉忙摇头:“不,用不着,那边儿要是有什么消息,小秋马上会送过来,再说‘白河’这会儿正在戒严,等闲人近都不能近,把人派去又有什么用!”

金刚点头道:“这倒也是,这倒也是。”

几个人就在暖阁这么苦等着,越等越急,当然,最急的还是金碧辉,她急得脸都白了,一直到十一点半,秋子才如飞似的奔了进来,急急道:“戒严解除了。”

金碧辉大喜,急道:“快走。”

说快走还是真快,马上把要走的人叫到了暖阁,提着简单的行襄匆匆忙忙的奔了出去。

溥仪在“静园”住了不少时日,如今突然要他离开,毕竟还有些依恋,可是金碧辉却让他连再多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就拉着他奔出了暖阁。

要走的人没有几个,溥仪、郭婉若、金碧辉、秋子,还有就是祁继忠等一干护卫及内监了。

金刚送他们上白河,陈宝琛、胡嗣瑗则经金刚向溥仪建议,留在“静园”暂作照顾。

一行人搭车赶到了白河,那种匆忙就别提了,到了白河就急急忙忙上了一艘小火轮。溥仪、金碧辉连跟金刚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小火轮就离岸开走了。

金刚站在岸边看怀表,针指着十二点五分。

金刚唇边泛起了一丝笑意。

小火轮已经开出很远了,岸上没有灯火,这时候小火轮上人已经不可能看见岸上的金刚了。

金刚的身后来了七八个人,是赵大爷,还有一些英挺的年轻人。

赵大爷道:“成了么?”

金刚道:“现在是十二点过七分。”

“不会出错?”

“相信我不会拿这么大的事当赌注。”

“现在可以告诉你了。”

“什么?”

“我已经请示过‘天字第一号’了。”

“噢!有什么指示么?”

“他很赞成你的做法,可是要你切实把握时间。”

“我已经切实把握了,除非我的表快得太多。”

赵大爷吁了一口气:“那就行了。”

一个英挺小伙子道:“一哥,我真替川岛芳子揪心。”

金刚道:“是么!”

小伙子道:“难道您一点都不心疼?”

金刚笑了:“别说,还真有那么一点儿。”

赵大爷跟小伙子们都笑了。

金刚转过身来道:“诸位请回吧!大爷给报上去,请示下一步,我还要折回‘静园’去一趟。”

赵大爷道:“还回‘静园’干什么去?”

金刚道:“总不会是想发洋财,他们把值钱的都带走了——”

他把文绣的事告诉了大伙儿。大伙儿一听就乐了,直说金刚这一着高。赵大爷摇头道:“没想到你还留下了这么一个子儿,这么一步棋,行了,这一下热闹了,溥仪人丢大了,川岛芳子更要多挨几声‘马露野郎’了。”

大伙儿哄然又笑了,笑声中,金刚交待个以记者身份为掩护的同志,让他安排文绣明天招待记者的事,同时交待赵大爷也预做安排,文绣明天招待过记者后,马上送走她。

该交待的都交待了,金刚跟同志们分了手,径自折回“静园”。

回到了“静园”。陈宝琛、胡嗣瑗跟文绣,已经都在暖阁里了,文绣已经换过衣裳梳洗过了,女人真是要靠衣裳跟打扮,如今的文绣,跟刚才在地窖里,简直就判若两人。

金刚进暖阁,陈、胡、文绣三人站了起来。

“走了?”文绣问了一声。

“走了,我送他们上船的。”

文绣冷哼了一声:“让他对着棺材掉泪去吧!”

金刚问陈、胡二人道:“各处查看过了没有?有没有留下什么?”

陈宝琛摇头道:“该带的都带走了。”

文绣道:“只有我的衣物没动,可是一些个首饰让他拿走了。”

金刚微一皱眉道:“未免太不给人留路走了。”

文绣冷哼道:“我就不信我文绣会饿死。”

金刚道:“放心,我们会照顾你的生活的,除非有一天你不愿意让我们照顾了。”

文绣道:“暂时恐怕只有麻烦你们了,不过我不会让你们照顾太久的。”

金刚道:“到时候再说吧!陈老、胡老,我把绣主儿暂时交给你们两位了,明天十点钟,我上两位那儿接她去。”

陈宝琛、胡嗣瑗忙道:“您放心,我们会照顾绣主儿的!”

金刚转望文绣:“绣主儿是不是还要收拾一下?”

文绣道:“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了,提了箱子就能走。”

金刚道:“那么三位请吧!我还需要到处看一下。”

陈、胡二人答应一声,偕同文绣出了暖阁。

金刚留在暖阁里没动……

□□□

回到了家里,已经是凌晨一点半了。

推开卧房的门,房里有灯,意外地翠姑竟坐在椅子上睡着了,身上什么都没盖。

金刚怔了一怔,忙走了过去,拿起床上的毡子就给翠姑盖,哪知不盖还好,一盖翠姑竟醒了,睁开眼她赧然一笑道:“回来了!”

金刚埋怨地道:“你怎么在这儿睡着了,也不知道盖上点儿,着了凉怎么办?”

翠姑站起来抬手掠了掠头发,红着脸娇羞笑道:“没想到会睡着。”

金刚握了握翠姑的手,冰凉,他忙道:“看,冰凉的。”

他忙用毡子给翠姑裹上了。

翠姑投过感激而深情的一瞥,道:“什么时候了?”

金刚道:“快两点了。”

翠姑吃了一惊,道:“怎么,都快两点了!”

金刚道:“翠姑,你不该这么耗着不睡。”

翠姑娇靥上泛起了片阴霾:“我等你是为告诉你件事儿。”

“什么事儿?”

“大爷的病老这么时好时坏的,我有点担心!”

金刚眉锋一皱,沉吟了一下,毅然点头:“好吧!翠姑,咱俩去见爹去,我要让他老人家知道,他究竟有个什么样的儿子。”

“二哥,你——”

“现在虽然还没到最适当的时候,可是,多少好一点了,我不能让他老人家为了我把命送了,走!”

他没容翠姑多说,拉着翠姑往外行去。

到了金百万的屋,金百万睡着,可是两个人一进屋,金百万就醒了,一见金刚,马上一脸怒容:“你又来干什么?”

“爹——”

金刚刚叫了一声“爹”,金百万支撑着往起坐,怒喝道:“出去,你给我滚出去,我不要看见你。”

翠姑忙过去给金百万披上衣裳,道:“大爷,二哥是来跟您解释的——”

金百万怒声道:“解释?他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我不听,他那一套我都会了。”

金刚道:“今天这一套您一定不会,因为您听都没听过,而且您也绝想不到。”

“畜生,你——”

“爹,要是您的儿子一直在为自己的国家民族做事,您也生气?”

翠姑一怔。

金百万冷笑:“怎么说?好,这一套我是的确不太会,也的确没听过。做梦也梦不到,你居然还敢——”

“爹,您的儿子是个情报人员,他选择这一行多少年了,以前一直在别处,这一次是因为——”

他把日本军阀的野心及阴谋,川岛芳子的来华,土肥原的丢魂,我方情报人员如何跟日方特务争斗,从头到尾说了个明白。

翠姑瞪大了一双美眼,樱口半张,怔住了。

金百万也听直了眼。

金刚又道:“为了任务,我不能让您知道,可是偏偏您误会我气成这个样儿——”

翠姑猛可里站了起来,紧抓金刚的双手,兴奋而激动:“二哥,你为什么不早说,你为什么不早说?”

金百万脸上也泛起惊喜之色:“老二,这,这是真的?”

金刚道:“爹,任何人都有可能骗您,国家绝不会骗您!”

金百万猛一拍床,叫道:“好小子,你怎么这么有出息,你怎么这么有出息!”

“爹,您不生气了?”

“放屁,我还生什么气,我高兴都来不及,这是我们金家祖上有德,我这张脸光采大了,过来,过来!”

金刚跟翠姑一起走到床前。

金百万往里挪了挪,道:“坐、坐,你们俩都坐下。”

金刚跟翠姑坐在了床上。

金百万伸出颤抖的手,抓住了金刚的手臂:“老二,让我看看你——”

他睁着老眼看金刚,看着,看着,突然眼泪纵横哭了起来。

翠姑忙叫:“大爷——”

金百万摆着手道:“别拦我,别拦我,我这是太高兴了,我这是太高兴了,我做梦也没想到——老二,你该早说,说什么你都该早说——”

金刚道:“爹,我不能早说,我知道害您病了这么一场——”

“病倒不要紧,你要是早说,我不就不会花这么多药钱了么!”

金刚、翠姑一怔,然后都笑了。

金百万自己也笑了,他忽然道:“翠姑,给我穿上衣裳!”

“大爷,您要——”

“我要下床。”

“那怎么行,您的病——”

“我的病已经好了,这些日子把我窝在床上,可没把我窝死——”

他要穿衣裳。

金刚拦住了他:“爹,别忙,我还有件事。”

金百万凝目道:“你还有什么事?”

“让翠姑陪您上保定住一阵子去。”

“干什么,你这是干什么?”

“川岛芳子会卷土重来,下一回合更激烈,更艰险,我不能有一点后顾之忧。”

“不行,我不去。”

“爹——”

“说什么都不行,我不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

“爹,多少年了,这不是头一回。”

“以前那是我不知道。”

“所以,爹,我不让您知道就是为这。”

“大爷,您该听二哥的。”

“怎么说,翠姑,你——”

“大爷,我又何尝愿意,可是二哥的工作为重,咱们不能让他有一点分心。”

“谁让他分心了?”

“您要是不听二哥的,您就是让他分心。”

“翠姑,你只知道咱们让他分心,他让咱们揪着心又怎么说?”

“大爷,二哥是为了工作。”

“我知道他是为了工作。可是,翠姑,我是为了他啊!”

“不行,大爷,您为二哥,您是为自己的儿子,毕竟那是私情,而二哥是为了他的工作,他是为国家民族冒险犯难,流血流汗,您要是为私情妨碍了二哥的工作,那您就是国家民族的大罪人。”

金百万眉头皱起来了些:“有这么严重么,翠姑?”

“就是这么严重,大爷,您是个明白人,您想想看是不是。”

金百万默然未语,过了一会儿,他点了头:“好吧!一个是我的好儿子,一个是我的贤孝媳妇,我不听他们的听谁的——”

金刚一喜,心里的郁结,到现在才算一扫尽净,他忙道:“爹,谢谢您。”

金百万微一耸肩,道:“天底下居然有这么好的事儿,让我出门玩一趟,居然还谢谢我,谢就谢吧!你们说,让我什么时候走?”

翠姑以探询目光望金刚。wωw奇Qìsuu書còm网

金刚道:“爹,这后半夜,您还能睡么?”

“睡?把我吵成这个样儿,我还睡个屁!”

翠姑倏然而笑。

金刚道:“那就这样。我跟翠姑帮您收拾收拾,天一亮,我就让克强赶车送你们走。”

翠姑道:“这么急?”

金百万道:“是啊,也用不着这么急啊!”

金刚道:“趁他们还没有卷土重来以前,你们是越早离开天津越好。情报战场上的事,瞬息变化万端,谁能知己知彼,谁能利敌机先,谁就掌握了胜券,这儿有日租界,还有日本关东军特务机关的庞大组织,日阀发觉上当,用不着派人赶来,只要一个电报拍到,他们马上就能向我们采取报复。所以你们早一刻离开天津,我就能早一刻放宽心对付他们。”

翠姑娇靥上飞快地掠过一丝黯然之色,转望金百万道:“大爷,二哥说得对,咱们就明个一早走吧!”

金百万道:“你还是真帮他啊,好吧!谁叫你们说的对,那就别站着了,你们就给我收拾吧!”

金刚大喜,当即就跟翠姑两个人翻箱倒柜收拾了起来。

说收也没有什么好收的,不过带些换洗衣裳、习惯用的东西而已。饶是如此,等到都收拾齐全,装进一只大皮箱里,曙色已经透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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