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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梨花落-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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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玉冠束发,纯色的冠绳随风摇晃,自鬓角散下的几缕发丝犹如要飘忽到了我眼前,如此近的距离,伸手就可以触及。

我低头看着怀中鸢萝,见她睡的正香,粉嫩地唇瓣水润如凝脂,犹如一碰就要弹出水来。脸蛋上那一抹红晕似笼罩天地间万物的晚霞余光,透明,而绝世无双。

脑中忽地就飘入了南宁王沉稳的声音:待你诞下麟儿之日,就是你离开之时。

这是南宁王给我的警告,他是不会允许我继续留在这里的,只是不知道,我还可以去哪里,或许,唯一的归宿,就是随廷曦而去。

第一卷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第一百八十一章 离开之时(一)

第一百八十一章 离开之时(一)

第一百八十一章

只是……可怜了我的女儿,没有见过自己的亲爹,现在,亦是连自己的亲娘也要将她抛下。

鸢萝,娘的苦衷不期望你能明白,娘只希望你快快乐乐的活着,这一辈子无灾无祸,不会卷入纷争的漩涡,不会陷入权利的陷阱,你不能再步上娘的路。

这条路上布满荆刺,娘撑了这么久,很累了……娘只想去追寻你爹的脚步,他说过他会等我,我信他,我们终会有重逢的那一日。

鸢萝,不知道你能不能听到娘心底的这一番话,可是无论怎样,你都要好好活下去,赋予你生存的权利,万望你一生安好,平平安安。

裴煜终是没有等到我的回答,也许是害怕这个答案会像烙印一般灼伤他的心,所以他选择离去,悄无声息地走出了屋子,细心地为我关上了门窗,止住了不断涌进的寒风。

我躺在榻上,鸢萝就睡在我身边,心忽然很安静,自我从皇宫中逃出那一日起,过的日子皆是提心吊胆,生怕一个意外就暴露了身份,害了我的女儿。

唯独此刻,这一瞬间,我不再害怕,没有恐慌。我安然地享受初为人母地心情,即便做她的娘,也许待她长大以后并不记得我,这都已无关紧要。

重要的是,我曾经拥有过她,哪怕只是这一刹那,我也当作是永恒。纵然是要离开,纵然到头来还是逃不过一死,我此生,已然无憾。

鸢萝,你也许根本不会知道有过我这样的娘,我会告诉裴煜隐去关于我的一切,我只要你无忧无虑地活着,我并不愿成为你一生的包袱。即便是只能做一**的娘亲,我亦对当初的选择无怨无悔,庆幸有你的到来,给了我这十个月来活下去的勇气。

今后的日子,你不会记得我,而我,就算在闭上眼的最后一刻,亦会想起你的样子。

我在榻上躺了整整大半月,若不是流离日日守在屋外,我也不至于在屋子里闷了这么多天。怀中抱着小鸢萝,肩上披一件紫貂大髦,迎着窗外吹进的寒风,我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屋门。

刚一推开门,流离蹲坐在门槛处,苍白纤瘦的一双手放在手炉上蓄暖,乍一见我抱着孩子出来,立刻换上一副严肃地表情。

“夫人又出来了怎么就是坐不住呢”

我瞧着她那样儿,一双不加修饰的柳叶眉之下承载着碧水明眸,被冻得通红的双颊干裂出细微的纹路,双唇微微翘起,腮帮子作势鼓了起来,张开双臂挡在我身前。

我摇头轻笑,将怀中地小人儿更紧地拥住。“流离,我就在院里看会儿雪,不是我想看,是这孩子想看呢”

她看了一眼鸢萝,全然不相信我说的话。轻哼道:“夫人想看就在屋子里看,奴婢抱小郡主去外面看。总之,您就是不能出来。”

我拗不过她的性子,倔起来仍是十头牛亦拉不回,我无奈地回身,身后的流离正欲关门,只听急促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逼近,我下意识地抱紧鸢萝,转头看去。

“夫人……夫人”

来人是一个稍显年长的奴才,我看了一眼,在脑海中想了片刻终于想起他不就是南宁王身边最衷心的奴才——周伯吗心忽地‘咯噔’一下,双脚犹如灌了铅般举步难行。

流离忙走上前去扶住气喘吁吁地周伯,我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只见他佝偻着身子喘了几口大气,疾步朝我走来。

“侧夫人……王爷要见你。”

还不等我回答,流离立时站在了我与周伯之间,接过话道:“夫人还未坐满月子,不能出去。王爷何事如此重要,此时夫人出去受了寒气,只怕会落下病根。”

周伯狠狠地瞪了流离一眼,大呼道:“放肆王爷要见谁难不成还要问过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吗快快让开,切莫挡了路,待会儿王爷若发了脾气,你可担待不起”

流离委屈欲哭,我心里知道无论如何也躲不掉,对流离浅笑道:“照顾好小郡主,我去去就回。”

“夫人……”

绕过流离的身子,我自行往前走,一脚踩进雪地里,厚厚的积雪埋没到了足踝处,窒息的冰凉瞬间渗入全身。此时天空已放晴,刺目的阳光打在雪面,氲氤出一圈又一圈的薄雾。

周伯一步不差地跟在我身后,我拢紧肩上的披衣,却仍是抵不住这来势汹汹地寒冷,一股股烈风窜进脖子里,凝固了血脉。四肢僵硬,无感无觉,浑身上下犹如有千万根细针扎穿骨肉,我颤抖着身子一步步慢行在雪地里,恍然回头,才发现留下了一排深浅不一的脚印,蔓延而来,是无望的尽头。

牙齿冷地打颤,双手交握在大髦里依然冻地僵化,我转过头对周伯说道:“王爷找我所为何事?”

周伯弓着身子,答道:“奴才不知,侧夫人快些去罢,王爷等了许久了。”

我不语,转身埋头一路向前走,转过花苑走不了多久,就到了南宁王所住之处。站在门外,迟疑着不敢踏进一步,周伯先我一步走了进去,未等多时,又疾步退出堂外。

“侧夫人请进。”

我深吸一口气,迈进一步既是跌入深渊更深一寸,两旁栽种的参天古树上零零散散地覆盖着厚积的雪花,枯黄的叶子挂在枝头上摇摇欲坠。斑驳的光影洒向大地,触目所及,是纯色与金辉相融的天地。

身边路过的丫鬟维诺地低着头,身上穿一件青花色袄子,抬眼看见身边之人是我,不觉愣了一愣,随即作礼道:“侧夫人吉祥。”

我挥了挥手,没有接话。径直走进了大堂,还未跨进门槛,鼻尖萦绕着一股刺鼻的药味,我瞥了瞥眉,这苦涩的味道仅是闻上一瞬间就受不了,南宁王是如何咽下去的?

堂中央摆放的三角青铜宝鼎里正‘滋滋’吐着热气,鼎上雕刻一只腾云而起的瑞兽,怒目看向门外,威风赫赫。堂内无人,周伯站在后院的入口拱手作‘请’的姿势,我微微颚首,暖气一股股袭来,僵硬的双脚渐渐恢复知觉,回头看了一眼屋外的冰封世间,如此苍白。

跟着周伯走入后院,才晓这处屋子是别有洞天,一枝独秀的梅花安然盛放,俏丽如娟娟秀美的豆蔻女子,最是一生中芳华绝代时。天空中飘散着一朵朵忽卷忽舒的浮云,自在悠然,仿佛正在笑看世上众人的喜怒哀乐。寒风肆无忌惮地吹打,树上的雪粒子簌簌而落,宛如在空中飘舞的纯色蝴蝶,渲染了整片天地的寂寞。

眼眶忽地湿润,我慌忙间抬袖擦拭正欲滴落的水珠,这一幕被近在咫尺地周伯看见,他轻叹一声,怅然道:“夫人定是落下了迎风落泪的病根。”

话音刚落,屋里就传出一个低沉地声音。“是不是玲珑来了?”

周伯赶忙上前,敲了敲门。“王爷,侧夫人来了,在外候着呢。”

“进来罢。”

周伯顺势推开门,我顿了顿脚,心上一狠,踏出步子走入屋内。‘嘎吱……’一声,木门缓缓合上。

一瞬间,死寂无声,静的连微弱的呼吸声亦听的清清楚楚。我抬眼看去,南宁王侧躺在榻上,苍白无力的脸毫无血色,眼窝深深陷了下去,颧骨外凸,看上去好似仅剩一层皮肉包裹着骨头,才不过几个月,他犹如变了个人,消瘦了太多太多。

时而传来的几声剧烈的咳嗽,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一个劲地喘气不止。我僵立在原地没有走过去,此时心乱如麻,为我自己、亦为了南宁王。

他抬眼看我,眼中浑浊不清,我无法探究他的目光里到底蕴藏着何种情绪,这间屋子虽然暖和却暖不进心里去,看着眼前日益颓靡的南宁王,不知为何,心像是受到了猛烈地撞击,碰碎了一地的悲伤。

“咳咳……咳咳……你该记得,我当日说过的话。”

我咬着牙不吭一声,诡异地气氛渐渐蔓延,双脚像是受了蛊惑一般走向南宁王,看着他枯瘦的脸颊,眼泪不知不觉就溢出了眼角,滴滴下落,沿着脖子的线条一直流淌,沁湿了衣襟,冰凉透心。

南宁王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目光虽然暗沉却犀利,额头渗出些微冷汗,我的双手互相揉搓,掌心摩擦出灼热的温度,似要焚烧我的身体。

我干笑一笑,答道:“是,我记得,没有忘记。”

他极力想蹭起身子,怎奈手上无力,又重重地跌了下去,我心生不忍,走上前扶住他的手臂,借助手上虚弱的力气扶他靠在榻沿边。待他坐稳后,对我摇了摇头,布满皱褶的手掌拍了拍榻边,示意我坐下说话。

“莫要怪本王狠心,你若不离开煜儿,他的一生会被你毁掉。”

寒风从门窗的夹缝中泄漏进来,如锥刺过,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不知是因为这刺入骨头的风,还是南宁王的一席话,直击心底。

第一卷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第一百八十二章 离开之时(二)

第一百八十二章 离开之时(二)

第一百八十二章

他顿了顿,缓了口气接着说道:“你是个好女子,你既然能躲过殉葬,就证明你命不该绝。可是……本王亦不能留你,说句不中听的话,你是个祸害。当**母亲如你一般有倾国倾城的容貌,世上好男儿无不为她所动,甚至是……我,亦没能逃过这一劫。可是,到了不得不放手的时候,离开会是最好的选择。答应我,放了煜儿,放了你自己。”

我静静地听他说着,一时无语,亦不知还能作何回答。南宁王与我爹娘的恩怨情谊我不想去探究这些早已烟消云散的过往,正如我不愿再去想这世上有多少有情不得眷属的男男女女。

关于裴煜,这是一道烙在我心底永不会消失的疤痕,它无时无刻不在隐隐作痛,而我只能默然承受。这是我应得的报应,我从来都不否认我负了裴煜,纵然有太多的山盟海誓,纵然他曾经是我心里期许的那个良人。可是……可是……我与他之间,早已不复存在的是忠贞,是我对不起他。南宁王说的对,我不该再祸害裴煜,我会毁了他的一生,我在一日,就折磨他一日,何必要如此,我欠了他太多,既然无力偿还,我唯有逃去天涯海角,不相见,不相识。

飘入的寒风刺激双眸,一刹那奔流的洪水湿了满面,我伸手胡乱在脸颊上擦拭,泪珠沁入指尖,随入直流心底,十指总归是连心的,连这苦,连这涩,亦能清清楚楚地送达到心里,纵然想嘶声哭喊,可是没有这勇气,只能掩面啜泣,在南宁王的眼前,我发现,无法隐藏自己。

“王爷,我答应你的,庄子夫定会做到。我只求你,保护我的女儿……她还那么小,什么也不懂得,在这纷纷扰扰的世间,请留给她一片不沾尘埃之地。”

他低至无声地叹了口气,抽出袖中的锦帕递到我面前,我低头接过,帕上有清淡的梨花香气,萦绕在鼻尖,犹如此处正盛放着洁白优雅的梨花,芬芳了整片天地。

“不是本王不愿帮你,只是……我怕心有余而力不足。你看到了,本王现在这副残躯怕是拖不了多久了。时候到了,自然就走,阎王要我三更死,怎会留我到五更?子夫,怜君不坏,她做的,只是一个女人本能的还击,你大可放心,本王相信,只要你走,她必不会苛待你的孩子,毕竟嫡子和庶女不能相提并论,她何必自找麻烦。”

南宁王歇了口气,轻咳几声后见我无反应,继续说着:“不过,你走后,这南宁王府将抹去有关于你的一切。你若真为了你的孩子好,就该知道,你的身份见不得人,不如让我另找一个好女子,为她做娘罢。”

一声声犹如利剑刺穿我的心,我知道躲不过去,我知道这一劫难终会来临,可是我不曾想到,来的如此突然。十月怀胎,难产生女,到头来竟是连听她亲口叫一声‘娘’的资格亦没有。我早该想到,这几日就是仅剩给我们母女俩的最后时光,她才刚刚睁眼,那一双剔透水亮的明眸,如此清澈。可是今后的日子,再不会见到,只能尽可能的将她放入回忆里,好在漫漫长夜,用作念念不忘。

呵……庄子夫,原来从始至终,你依旧没有做娘亲的资格,你还是最初的你,老天爷不会给你机会,鸢萝不是你的女儿……她会是别人的女儿,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会代替你守护她。这样,你甘不甘心?你服不服气?

纵使不甘心不服气那又如何?事事容不得后悔,走出了这一步,早已退无可退。

“我有一个要求,唯一的要求。王爷若答应,我就会消失在你眼前。”

我擦干脸上的泪痕,怔怔地望着窗外弥漫的薄雾,如梦幻影,我一直是活在梦里的,这一切从开始到最后我从未醒来,不过是一场庄生蝶梦,不知谁不谁,不知伤痛悲喜,此梦终结之时,只待堕入下一场虚无。

“咳咳……咳咳…你……你说……”

南宁王弯腰趴在榻边急促喘气,咳嗽声不止,被病魔折磨地只剩一副躯壳的身体颤颤抖抖。我急忙伸手为他抚背顺气,轻轻拍打,却毫无作用。

忽地只见他突然厉声一咳,一口鲜血喷溅而出,滴滴陨落,打在青石地上绽开绝望的血花,泛青的双唇被血色染作异样的红,血不断溢出,令人窒息的甜腥味瞬间充斥满屋,我掩袖遮鼻,却是无论如何亦阻隔不了这血气蔓延。

我安抚道:“王爷……您别急,身子需要慢慢养,来日方长,切莫忧心。”

“啪嗒啪嗒”

几滴殷红的血珠顺着他的嘴角坠落而下,决绝地不留一丝余地。我心里泛出莫名地恐慌,我此刻必须承认,南宁王的时日无多了,他要我走,是在为裴煜断除一切障碍,我是裴煜躲不开的劫难,可是他不允许……我一次又一次地将裴煜困在原地,不能自拔。

所以,即便是阎王要他的命,他亦要在最后的日子里为裴煜安排妥当,我不知道他口中所谓的大事是什么,可是我知道,我若还留在这里,大事不会成。

他伸出手紧紧抓着我的手背,干枯地手指上斑驳着清晰的纹路,我下意识地躲了躲,却换来他怒视地目光。

“说你的要求是什么”

我松不开手,又怕用了力气会使他这不堪一击的身子加重痛苦,忍了忍,见他依旧一瞬不移地盯着我,甚至连眼亦不眨一下,好似只需要一霎时,我就会逃之夭夭。

“我的女儿,可以入南宁王的氏族,可是……不能姓裴。”

他愕然不语,抓着我的手徒然松开,吐掉口中滞留地血水,费力地用双手撑坐起来,双目直勾勾地盯着我,似要将我看穿一般。

“为什么?若是不姓裴,那又姓甚?”

我顿了顿,在脑中酝酿千句百句,可是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下,南宁王始终怒目圆瞪,我被他的威仪所震摄,心忽然‘咯噔咯噔’跳乱无序。

“姓……陈。”

说出这一句,南宁王已了然。

我和廷曦的女儿,我们的鸢萝,怎么可以姓裴?这是廷曦的骨肉,是至亲血脉,无论如何,就算历经万千劫难,就算裴煜是她名义上的爹,我再怎么退步,却不能将廷曦做父亲的资格抹杀掉。

我逼自己承认,我不是鸢萝的亲生母亲,我可以忍受,我可以含泪痛别。可是我决不允许谁人占有她父亲的位置,这是独属于廷曦的,我要她这一生都承担起陈氏姓,我要我们的鸢萝,时时刻刻都谨记她姓陈,她叫——陈鸢萝。

廷曦,我唯一能补偿你的,也许只能是这样。我知道这根本不算什么,因为鸢萝还是南宁王族的郡主,她本该是极致尊贵的皇家公主,她本该享受万众瞩目的荣耀,她本该站在你的身边,待你登上九天之上的龙椅时,叫你一声‘父皇’。

可是这一切一切,变化得如此突然。你死了,皇储空缺,太子妃殉葬,无子嗣。也许她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她曾经离皇室那么近那么近,可是终究,擦肩而过,命里注定无时,强求不得。

我不愿她做平民,我不愿她去体会百姓疾苦,我要她衣食无忧地活这一生,我要她有风光的身份,纵然是并不属于她的身份。可是我不在乎了,只要她不会挨饿受冻,只要她吃穿不愁,我这个做娘的,还有什么可奢望的?

如此,我已满足。

廷曦,我知道你会明白我的所作所为,既然心有灵犀,就无所谓阴阳相隔。你听得见我心里的声音,正如我每每午夜梦回总会看见你的样子,你没有离开过我,你就在我身边,永远存在。

我知道。

南宁王对我挥了挥手,叹道:“如你所愿。本王给你五日期限,五日之后,就是你该离开的时候。”

我点了点头,起身走到榻前,屈膝跪地。南宁王微微一愣,我脸上挂着还未干却的泪珠,唇边却含着一抹歉然笑意。

冰凉地寒气渗入膝盖,我强忍着俯身磕头,额头重重地磕在青石地上,发出清脆地响声,我只感颚心渐渐温热,伸手拂上那一颗红痣,已被淌出的殷血沁湿,温软湿热。

南宁王侧过头不看我,摆手道:“去罢……去罢……”

郑重地磕完三个响头,我站稳脚步,转身欲走,终是没能忍住,对身后榻上地南宁王轻叹道:“王爷,后会无期。”

渡步缓缓走出屋门,轻轻将门合上,最后一眼看见榻上的南宁王痴痴看着窗外,目光深邃,似要望去很远的地方,无尽无涯。

天空又飘起了雪花,纷飞旋转,落地尘埃。我摊开手掌,几片冰冰凉的雪珠坠入掌心,晶透如琉璃一般,眼眶忽地水润,泪滴随着飘舞的雪花一同蒸发在这苍凉的天地之中。

第一卷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第一百八十三章 托孤

第一百八十三章 托孤

第一百八十三章

干裂的脸颊生生刺疼,我只能低声啜泣,一个人蹲在白茫茫的雪地里,看积雪没过足踝,看粒粒下落的雪粒子朦胧了我的视线,看自己化作这冰天雪地里的一个孤独的雪人。

我的生命,到此,也许就是结束。

流离寻来找到我的时候,我已在雪地里呆了整整两个时辰。夜幕渐渐降临,苍白的弯月挂在暗夜之上,稀松地星子围绕在旁,盈盈发亮。双腿依然麻木,只记得怎样蹲下来的,却忘了如何站起来。

流离立时哭了起来,抽噎道:“夫人这是在做什么?无缘无故就折磨自己了真真是要世子心疼么?就算不爱惜自个儿的身子,也要为小郡主想想啊……没有您在身边,她一直哭,谁哄也没用”

我恍然惊醒,浑身犹如灌进一股无形的力量,我紧紧抓住流离的手,哭道:“鸢萝……鸢萝……”

“奴婢背夫人回去”

话音刚落,流离走到我跟前蹲下身子,固执地硬要我趴在她的肩头,我拗不过她,无奈要我走回去亦是难事,只好歉然地趴了上去,她瘦小的身板强撑起来,双手圈住我的双腿,一步步艰难地行走在雪地里。

浑身酸疼不已,趴在流离身上昏昏欲睡,我勒令自己不许睡,鸢萝还在等我,没有我抱着她,没有我哄她,她怎么能安然入睡?夜里要是饿了怎么办?今日她吃的不多,会不会饿坏了肚子?

“流离,你陪我说会儿话,我怕我睡着了,就醒不来。”

流离隐忍着哭腔,我看不见她此时的表情,她的双肩颤抖不停,用极慢的速度深一脚浅一脚地陷进积雪里。

“好,流离说,流离陪夫人说。小郡主很乖,您在的时候不哭也不闹,这么小的奶娃,却是离了娘谁也不亲,夫人真真是好福气。”

我笑了笑。“是啊……这是我的福气,鸢萝就是我这一辈子,老天给我最大的恩赐。流离,若有一日我不在了,你要替我好好照顾她。我只信你,在这王府里,也唯有将鸢萝托付给你,我才放心。”

流离忽地一颤,惊恐道:“夫人要去哪里?夫人不要走,您不能丢下小郡主啊您走了她怎么办?哪个孩子愿意一生下来就没了娘?”

我心底划过一瞬更为强烈的悲伤,流离,你说对了一半。没有孩子愿意离开娘,可是不代表离不开,因为没有记忆,待到有记忆时,我已不在。

而作为亲娘是要有下多大的狠心,是要承受多么猛烈的痛才能放手?鸢萝还太小,此时的她,不过把我看做众多陌生人当中仅能依赖的一个,可是我若消失了,就有接替我的第二个陌生人,第三个陌生人,源源不断,我便被丢弃在了最初。

“流离,求你……记住我现在说的话,我什么都没有了,鸢萝也不是属于我的。流离,就当是可怜我,以后的日子,没有我,请你保护她。”

第一卷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第一百八十四章 哀求

第一百八十四章 哀求

第一百八十四章

流离地哭声越来越大,抵过了雪夜中呼啸而过的风声,抵过了簌簌而下的雪落声,她后来又说了些什么,我已经记不清了。被她瘦小的身子背在背上,摇摇晃晃地踏出一步又一步,眼皮越加沉重,虽然知道不能睡,可是我无法抵挡困意,阖上眼的那一刹那,雪花扑面而来,遮盖了最后的光亮,黑暗似洪流般袭来。

我醒来的时候,窗外射进的金辉已照耀了世间万物。我微微侧头,便看见裹在襁褓里的鸢萝嘟着小嘴,憨憨熟睡。我不忍扰了她的好梦,只是伸手将厚实的袄子拢紧,她纤长的眼睫轻轻扑闪,悠悠睁开迷蒙的双瞳,一脸无辜地盯着我看。

只要一看见她,心中郁结的闷气自然而然就会一扫而空,我自榻上坐了起来,动作轻柔,不着一丝力气地将她抱入怀中。她伸出柔软的舌头舔舐一圈粉嫩的唇瓣,红彤彤地小脸似熟透了的殷桃小果一般。我忍不住轻轻拧了一把她水嫩的脸蛋,这番动作,惹来她张开嘴‘咯咯’地笑了出来。

我更紧地将她拥入怀,恨不得融为一体,如此就能不分不离。看着她还不算清晰的眉目,稀松的胎发搭在额头前,如秋水般的双眸闪耀碧波。我忽地鼻酸,强忍住欲哭的冲动,俯下头,在她的小脸上轻酌一口,干裂唇瓣触及她的柔滑的小脸那一刻,许是让她极为不舒服,摇了摇脑袋,却还是未能躲过这一吻。

嘴里胡乱呵着不知名的歌谣,熟悉的调子却想不起词,鸢萝好似很喜欢听这些童谣,每每唱起,她总是十分兴奋的在襁褓里动来动去。双手轻轻拍打着被褥,目光没有一刻离开过怀中的小人儿。

“啪嗒……啪嗒……”

晶透地泪珠坠落在鸢萝地小脸上,她好奇地看着我,似乎不明白为何眼里能流出这苦涩的水珠。我慌忙腾出一只手,为她擦拭,可是眼泪好似故意作对一般,我擦了一滴,落下无数滴。

我终于没能忍住,紧紧抱着鸢萝,低声哭泣。

“鸢萝,我的孩子……你要好好活着,千万千万要快乐的活下去。爹和娘会在一个你看不见的地方守护你。你要记住,无论你身处何地,爹娘都在你身边,如影随形。”

“咯咯……”

鸢萝再次笑开了颜,她不知道我再说什么,也许是好奇这水珠为何落不尽,摊开肥嫩的小手欲接,我伸手捏住她的手指,靠近脸颊,轻柔划过。未干的泪痕瞬间就沾染在她的手指上,本是温热,却徒然化作冰凉。

“廷曦……廷曦啊……你有没有看见?有没有听到?如果你什么也看得见,什么都听得到,那么请你来带我走……我愿随你一起堕入阿鼻地狱”

我早已经历过太多太多的万劫不复,我的一生,走到这里,已然到了尽头。就让廷曦来带我走吧,我只求能与他在一起,这一辈子既然有缘相许,却无缘再聚,那么老天,求你许诺我下一世一定要再遇见他,一定一定不要再如此生。这一生如此惨烈的结局,换你一个下辈子的相守,我可以不要极致荣华,我可以丢弃一切富贵,纵然做一介布衣,纵然埋没在人群里,只要能与他重逢,我便无怨无恨,我便感激。

屋外传来急促絮乱的脚步声,我下意识地抱紧怀中的鸢萝,木门被大力的推开,还不待我看清来人是谁,只见一道人影闯入我的眼帘,正是裴煜

“子夫……父王他……他去了”

裴煜‘扑通’一声跪坐在榻前,头趴在我的腿上,双肩止不住地颤抖,我愕然,不知所措。万万不曾想到,南宁王的病逝来的如此突然,昨日还活着的一个人,今日就成了化作了一缕魂魄,南宁王他……终是被阎王带走了。

我忽感心酸,想起南宁王昨日与我的对话,想起他那双布满皱褶而枯瘦的手,想起他吐出的那一口鲜血,想起他强忍着病痛要我离开。

这些活生生的记忆统统灌入脑海里,第一次见面沉稳内敛的南宁王,到最后苍老病态的南宁王,再到如今,无法再见一面的南宁王。

他去了……带着对裴煜的父爱之心而去,带着与我之间的盟誓而去。

眼角莫名地淌出一滴泪,我抬手轻轻拭去,不知为何要哭,却能强烈的感觉到裴煜的痛,相伴二十几载的一个人,就这样消失了,从此后再也不会出现,只能活在回忆里,埋入心底。

曾经的温惠皇帝,那个为了天下苍生不遭战乱血洗而甘愿忍辱禅位的皇帝,他在世人眼中不过是个胆小怕死的人,为了苟活而拱手让出皇位。而唯有明白的人,自然明白,他当年是可以选择拼死一搏的,纵然是死,世人也会将他看做英雄。

然,谁人懂得,他为的,不过是万民免遭涂炭,百姓可以安居乐业,纵然是失去了皇位,对于他来说,并不见得重要。

我想,他到死亦会后悔,因为拱手让出江山并非是上上策,反之,边疆战乱不断,西域诸国不断发起骚乱,抢夺中原人的粮食,掠杀族人,攻占土地。这些,都是当年他在位时不曾出现的,而如今宸德皇帝坐稳龙椅,却站不稳天下的脚步。

他的退出,被世人看作耻辱,世人提起南宁王皆是忿忿不平,人人都想责问他,当年为何要放弃这大好河山,为何要让曾经还是晋王的宸德皇帝占领自己的天下。

他从未解释过,可是并不代表这是默认了罪责。他是不愿万民遭劫,不愿万民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放弃皇位,给自己换来的是屈辱,可是为万民换来的却是……平安。

南宁王,这一生,曲折离奇,坎坷不平。命运给了他君主的身份,可是又急切的拿走,随之而来的是忍辱偷生,活着,比死更难熬。

“子夫……父王走的那么安静,我甚至不知道他已病重。我是个不孝子,我是该遭天打雷劈的不孝子啊”

裴煜双手抱头,疯魔般地嘶喊,我此时才看见他的双眼通红,明明想哭却强忍着不落泪。我其实很想说,何必要在乎男儿有泪不轻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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