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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园田居-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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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顷刻如盆,自浓黑如墨的乌云中倒头灌下,原本被晒干的山岩青苔,在雨点的浸润下,极快的恢复了它可憎的滑腻。
骆尘鸢每沿着山岩向另一侧移一步都极为困难,又不得不移,只要她不能及时的到达土坝处,山岩上的青苔就足以令她失足落到岩下的那一丛丛掩映在蒿草里的尖锐矸石。
雨水混着冷汗,已将骆尘鸢浑身浸透,而偏巧此时,一阵狂风拂过,她即将要攀附的那块山岩忽而被风卷斜而去的雨滴打得尽湿,苔藓顿时滑如脂腻,几乎不可以再供她攀附。而她手脚下的山岩,也将被雨打湿……
她近乎绝望的再次将手指拼尽全力的抠进那处生满苔藓的山岩,而就在她刚站稳的下一秒,忽而身后传来一阵激昂至极的马嘶。声嘶剧烈的嘶鸣,穿破稠密的雨点,用力摔入她的耳膜。
骆尘鸢绝望的内心忽生狂喜,忍不住想要回头呼救,不料这一松懈让原本紧扣在苔藓石中的手不由自主的收回半分力气。
她大骇的尖呼一声,仰面向矸石丛中跌去,只觉高耸的白花花山岩就像是一副巨大的黑白默片一样,在眼前“哗”的一闪而过,而后只剩下脖颈的剧痛以及漫无边际的黑暗……
在骆尘鸢像只灰瘦的巨大壁虎,四肢呈“大”字形吸在山岩上时,那高大骏马险些被马夫嘞断了下颚。
骏马疾嘶,急停未稳时,车厢之中已冲出去一个迅捷到的无法形容的玄色身影,几乎拼劲了所有的功力,只可惜还是晚来一步。
宫明面色僵硬如冰,顷刻间雨水拍湿的那张俊容,已无法形容他的冷酷与森然。他紧紧抱着骆尘鸢,视线缓缓移到接住她脖颈处的锦衣上,玄色袖袍纹着的那精致的紫色祥云,此刻触目惊心的一滩污血……
第四十一章 这日子没法过了!
好痛……
从脖颈处传来的撕心裂肺的痛楚和沉重的压力令骆尘鸢忍不住呻吟出声,脑袋昏昏沉沉,眼皮重如灌铅,她试图用了用力,却还是没能睁开双眼,脖子的剧痛让她甚至有种断裂开的错觉。
这是……
她动了动四肢,酸痛,无比的酸痛,感觉骨架都要散开来。
骆尘鸢提紧的心一松,能够感觉到痛楚让她大感宽慰。虽然头疼无比,但她却清晰记得自己从山岩跌到矸石丛中种种画面,依稀还有那惹她分神的马鸣嘶声,倘若按她那个跌落的情形,仰面倒下脊背和大梁必然会受到重创,她曾记得原来有个新闻说的就是一个人从墙头跌倒,摔断脊梁,而导致全身瘫痪。
四肢能动,且浑身的酸痛只像是累极之后才会有的正常疲累,所以骆尘鸢心神大定,她可不希望成为穿越史上第一全身瘫痪的女主。
心理上的压力随之消去,骆尘鸢再次睁开双眼,入目的是自己睡房里那灰褐色的房梁。
然而天光灰暗,时不时可以听到窗帘外那淅淅沥沥的雨落声响。风卷着暴雨后清凉无比的气息,从缝隙中灌入,让她不由心神一朗,继而想起水坝的事情,秀眉紧蹙,正要翻身下床时,忽听外间传来人声,那声音十分耳熟,骆尘鸢先是一怔,赶紧闭上眼,装睡,拉长耳朵,仔细探听着外间的动静。
“人醒了吗?”清洌如泉的声音带着淡淡的阴冷,“这个是什么东西?”
“呃……暂且叫它颈项吧,姑娘的伤非用它固定着才行。”一个沙哑如麻的声音,沉厚而粗粝,声线如锯齿一般,从耳膜滑过,让人忍不住皱紧眉头。
“给她弄上,你早些退下。”那冷淡疏离的声音有些不耐,“水坝那里多遣几个工匠连夜看守,实在不行就从山庄里叫几个庄奴过来帮忙,务必保住落雁山和竹桥村,这其中的缘由廖伯心中应该有数。”
“老臣明白,王爷息怒。”那沙哑苍老的声音恭谨应道。
王爷?!骆尘鸢倏然睁大双眼,呆滞着望着屋梁,嘴巴高高撅起,悲催的眨了眨眼皮。王爷,竟然是位王爷?!自己的运气怎么会如此之渣?古人重农抑商,商贾之家历来在古代历来都极受轻视。
骆尘鸢自己给一商贾老板打三年工,等哪天家底子厚实了,一不高兴咱们还能掀桌子造反,把老板炒了,起码没有社会舆论压力,这下好了,竟然是位王爷!真丫丫……呜呜……打死她也不敢掀桌子造反,就算稍不顺从一下下,也得被舆论界与政法界给压死。
思绪百转千回之间,外间已没有人声,听见有脚步声传来,赶忙闭上双眼。感觉有衣袂带风的细碎声响带过,好像有人站在了他的床前。是他?还是那个叫廖伯的人?骆尘鸢依旧紧闭双眼,尽量调整呼吸,继续装“死人”,心里却没有来由的突突乱跳。
没来得及考虑出对策,骆尘鸢便觉得两只手忽然钳制住自己的双颊,而后轻轻往上一带,脖颈处顿时阵痛,好像是伤口崩开一样,几乎让她眩晕过去,咬着牙关倒抽冷气,没等她反抗,忽觉得脖颈和肩膀的地方突然多了个奇怪的木器,就那么支在自己脖颈处,类似于颈椎牵引固定器一般。
敏捷而迅速的被那么固执,骆尘鸢好死不活的睁开眼,入目的只有宫明微眯俊眼,笑的一脸无害模样。
嗫嚅着唇,疼痛让她不由的抽凉气,想放两句狠话,却发现自己不光底气不足,身体条件更不允许,尤其是钳制住她脖子那冰凉的木械玩意儿,别说奋起还击了,连说话想牵动住下巴,都极为困难。
努力的半天,只从牙缝里挤出个“痛——”字。
宫明薄唇轻泯,黝黑的眼珠仿佛浸在清水中的黑琉璃,清清亮亮的,似有水波流过,眸光流转,冷艳却带着戏谑得意的戏谑般的恶魔微笑,峻峭的眉峰,冷丽的上挑,颇有闲适道,“你自找的,倘若方才你知趣的睁开双目,兴许就下手轻点儿。”
“吱……唔唔……”破碎的声音从骆尘鸢的牙缝中艰难磨出,俩乌溜的墨瞳巨悲催的控诉着宫明,半响挤着眼泪,硬是咬出了几个字迹,“唔……唔……小的……唔……给王爷请安……”
宫明俊眉冷挑,侧耳细听之下,先是一怔,余光扫到骆尘鸢这无比悲剧的小模样,忍不住眼角一抽,本该为此爽朗大笑,但没想到那深邃的眸子竟骤然一凝,直视了骆尘鸢片刻,薄唇微勾,轻嗤一声,背过身去,淡淡道,“我现在不过是一布衣百姓而已,至多不过一个商人。宫王爷早在几个月之前就不存在了,你若不想被逐出山庄,水淹落雁山,最好识趣的不要再提‘王爷’二字。”
啊?!骆尘鸢神色一凛,点头不成,只得使劲的眨眼,无比乖顺的支吾着,“嗯嗯……”
内心止不住沮丧,多没意思的王爷,多无情调的腹黑老板……抬眼望天,命啊!这都是命!她骆尘鸢这辈子就逃脱不了灰姑娘的悲催命格……不,人家灰姑娘是落魄的正室所出,最后还被王子带走,她骆尘鸢就是那巫婆屁股下骑得那把破扫帚,前后这两世,都没逃脱被人骑在胯下的命运……
眨眼,再眨眼,骆尘鸢想起来一个很重要,很要命的问题,乌瞳中流露出乞怜的神色,尽量咬字清晰道,“那个……老板……”抬用手,酸痛无比,被木械牵制住,已动弹不得。
只得动左手,指指自己脑袋和脖子上扣的那破玩意儿,“这个……”
“那是固定你伤口用的器械,没有我的命令不得让人取下来。你胆子未免太大了!”宫明一想起她坠落的那个画面,就气不打一处来,面色极为阴冷,“倘若没有人及时赶到,你知道你从山岩下跌下来的后果吗?”
骆尘鸢无辜的蹙起小眉头,后果……这不就是后果吗?躺在床上,带着这个无敌破玩意儿,受着非人一般的折磨。不过她很识趣的没有回答,只将表情调整到满脸抱歉那一档,无比愧疚加感激的回望他。
她晓得那马车是谁的,至今为止,能够真正“开”得起宝马的人,只有宫明一个,也晓得知晓水坝修建、落雁山汛情、并能在最短时间赶过来平息水坝那边事情的人,也除了宫明就没有别人。
不过让她无比膜拜的事情不止这几件,关键是宫王爷竟然学会抄小道,实在太剽悍了……
唯一悲剧的事情,就是在她最关键,最危险的时刻,那宝马叫的太不是时候。
当然,这是马的问题,不是剽悍强大的宫王爷的问题,于是骆尘鸢再次仰望膜拜。
除了能膜拜之外,她还会让自己笑的更加乞怜无比,纯净又无辜,因为……,“唔,老板……”
宫明不耐的挑眉,冷颜看着她,凌轹尖锐的目光,穿透力不是一般的强,一眼看过去,就知道那张笑的很猥琐,很虚伪的人想要说什么,所以赶在她某嘴里不吐出象牙之前,威慑道,“明天跟我回山庄,你已经晚了两天!由于你暂时有伤,可以不必那么着急的下田地,先做几日内院的侍婢再说。”
骆尘鸢傻眼,等反应过来时,非常想大吼一声,随便抄起什么东西像那张无比可恶的冷脸砸去!她多么渴望造反!她多么渴望能够蹂躏某某人!!自己都伤成这样了,还不给调休!简直……
宫明微笑着将她几欲狂颠掉的表情无视掉,又续上一把火,温柔的将那颈项固定了一下,淡淡道,“介于你一个月内无法摘下这丑东西,我会让最好的医生廖伯帮你看,嗯……山庄里已拨出一个心灵手巧的丫鬟来侍候你,这样可好?”
骆尘鸢感觉自己就像做了火箭一样,心情从无比失落沮丧的地狱,“嗖”地一下穿破长空,飞向狂喜缥缈的云端,专业的医生,专业的陪护,这得是多高的待遇啊!能不好吗?简直是太好了!
她险些激动的想爬过去,给宫大神“吧唧”一口,面前握紧小拳头,忍住,郑重的点头,神色庄重的看向宫明。
见到她这副模样,宫明微微笑,作恍然‘钦佩’状,“我忘记了,骆姑娘向来深明大义,如此优厚的待遇,兴许会让你以为我是在像上次在当铺当玉时,那般用银钱侮辱你。既如此,那就预支你往后几个月的月饷来支付医生和丫鬟的用度吧。”
……
晴天霹雳。
……
五雷轰顶。
半响,骆尘鸢握紧拳头,松开,再握紧,狠狠的握紧,七魂从南天门的雷劈台上,勉强抽回一魄,强撑气场道,“多谢……”语罢再也支撑不住,仰倒在床上,俩眼一闭,双脚一蹬,心道:别装死了,让我真的去死吧!
这日子没发过了!她不就是想表一下态,说以后伤好后,一定会好好工作之类的话吗?
深明大义?侮辱?宫大神你真太黑,太小人了!上次在当铺拒绝典当那块宝玉的仇,竟然记到今天!
神哪……
骆尘鸢要吐血了……
工伤不要求报销了行不行?丫鬟郎中不要了行不行?如果都不行的话,那您这次大发善心的狠劲侮辱我一次行不行?
都不行的话……不要提前预支我银子行不行?
无视她的一脸要死不活的丑德行,宫明眯着俊眼,满意的看着她乖巧的呆(僵死一般的呆)在床上,微笑道,“好好养伤,早日康复。我会让人叮嘱他们,一直侍候你到康健为止。”
骆尘鸢快要哭了,她懂,她知道。
她的腰包一直会瘪到伤好为止……
于是,骆尘鸢小拳头再次紧握。她到绛雪山庄的第一个目标就这么悲催的华丽诞生……
为了银子拼了!拼命的好起来吧,只有这样她才能填满腰包,早日强大起来。
只有腰包满了,才能打倒一切腹黑党!才能打倒封建大地主阶级!才能轻松无比的耕种她的无限好江山……
第四十二章 阿四的紧张
天亮暴雨已停,随着轻风,细雨绵绵。
水坝那边已经被绛雪山庄从天而降的那些庄奴,以最快的速度加固好,顺带又将骆尘鸢挖凿过的那几个小泄洪点给利用上,危机基本上被解除。
村民们领回去粮种和家禽,打算天一放晴就立即下地播种。听说骆尘鸢受伤,原本每个人都深感歉疚,但听说宫明要带她去山庄上休养,立即都转悲为狂喜,除了某傻子,没有一个不说她是大富大贵又好命。
尤其是当听说宫明是位落魄成百姓的王爷时,那就更加感叹惆怅了。虽然宫明如今已被削职为民,但饿死的骆驼比马大,怎么着人家骨子里还是个有尊贵身份地位的人,谁能保的准皇帝老子哪天一个心血来潮,把他重新册封为亲王身份,到时候,骆尘鸢只要把握好机会了,说不好还能当成个王妃娘娘的,落雁山可就得换名字叫落凤山了。
“骆伯,您是不是早就知道他是宫家的皇子,并不是什么走商的生意人?”骆尘鸢看着骆伯收拾行李,那木械已被骆伯稍微调整,脖子与肩膀虽不能动弹,但起码说话已没那么困难了。
骆伯的笑容瞬间收敛,老脸如罩上层寒霜,冷颜自顾收拾东西,“嗯。在福都曾经见过。”
“那您当初来的时候,怎么不拆穿他啊?还任着我那样懵懂无知,真把他当商人一样看待着。”骆尘鸢垂下眼帘不满的嘟囔道。
“他过去是王爷,但如今早就不是了,说什么啊?他向来不以真容示人,几乎没怎么瞧见他的模样,老奴只听说宫亲王艳倾六宫,远不是这般平凡的面孔。心中虽有惊疑,但也不敢妄加猜测,更何况猜中他是宫亲王又如何?京中谁不知道宫亲王他……”说到这里骆伯忽而一顿,缄默其口,转过话锋到,“反正不管怎么样,咱们只管安分守己的做好底下人的活,等这阵子过去了,我再去趟福都,托大少爷往上面使点儿劲,咱们早日把那山庄的事儿解开好。到底那个人毕竟不是什么好人。咱们普通的小百姓,还是少同朝堂沾染的好。”
骆尘鸢一直以为商人都重利轻别离,倘若家底子一厚实,最渴望的事情便是捐些银钱,谋得个一官半职,也算是光宗耀祖的第一件事。要知道真正的大商贾,倘若没有官家的庇护和照应,想谋利发财,生意兴隆,那绝对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能够攀上宫明这样的贵人,一般商人那是巴不得的,为何骆伯偏偏像躲避瘟神一般,宁愿自己提早与他解除合约,也不愿意同朝堂有所沾染?
见骆尘鸢狐疑的看着他,骆伯脸色一肃,冷然道,“姑娘久居闺阁,不懂外面的局势,宫王爷不是一般的皇子,他的身份一直都倍受怀疑,而且与皇宫众多皇子的关系极为不明,既然能被贬为百姓,那必定是永世不得翻身的了,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兴许还没个普通人那般清净自在。。这其中丘壑太多,是咱们这一老一小难能琢磨透的,大凡他们来,多半都是冲着骆家最后的那点子家私来的,姑娘心里明白就好,老奴也不多说了,赶早收拾过去,省的麻烦再自找啦来。”
骆伯不再多说,扭头走向院子外,另挂起一副笑脸去应对出去散步的宫明。
骆伯的话她听得半知半解,为了不引起骆伯对她身份的怀疑,她最好还是少问多听,至于骆伯口中骆家最后的家私一事,骆尘鸢下意识的呆了一下,难道骆家并没有像众人说的那般,随着骆如海的死去而被众子孙瓜分?而这些冲她们骆家家私来的“他们”又指的哪一个呢?
骆尘鸢苦笑了一声,不管是冲谁,想必大伙都找错了目标,冲她一个庶出的孤女来,别说觊觎骆家最后的宝贝了,恐怕连同真正的骆家人说个话都会成问题。
唉……想那么多实在费神,骆尘鸢小心的从床上爬起来,据说自己不仅是颈椎被摔到,而且脖颈处还被尖锐的石头划开一个大口子。现在正值夏季,能够下床多走动,尽量就多走走,去山庄那边也好,省的自己在村子里胡乱弄,把伤口弄发炎就不好了。
缓缓移到梳妆台的铜镜前,骆尘鸢瞧见镜中的人,险些吓得一个踉跄坐在地上,自己本来原貌就不好看,现在套上个像木质相框做的颈椎固定器,再配上一副青白的虚弱模样,简直是绝丑无比……
泪啊!于是不知道她从哪里找来个破旧的青布襟,鼓弄了半响才兜住自己的脸和脖子,刚弄好,才发现者青布襟是刚来时的那个四方包裹布,曾经当过包裹,裹过美玉,破旧镯子,如今又用来兜头……
简直比她的命运还坎坷万分……
更坎坷的还在后面,正当骆尘鸢万分悲剧,对自己自毁形象的做法万分鄙夷时,身后竟传来推门的声音。
她想扭头制止,可惜没那本事,只好顶着包裹着青布的相框子缓缓的将身体惊悚无比的转过来。
“阿鸢……”张阿四推门而入,因为心急,来的时候走的又快,清秀的面容红扑扑的,见没人回应,抬头的一刹那,正对上骆尘鸢刚回转过来的模样,大骇得“啊——”了一声,跳将起来,险些把整个人都贴到身后的门板上。
值得庆幸的是他没拎着什么锄头、铁锨之类的器物进来,否则极度惊悚之下,难保不会先砸东西过来,然后再遁走逃之。
骆尘鸢郁闷无比的开口,“你不在地里芒种,跑这里来干什么?吓死我了!”
阿四犹自冷汗涔涔,意识到那怪物正是丑八怪时,才抹了汗,拍着胸口无辜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听虎子他们说你今天要跟着他回绛雪山庄……”
骆尘鸢见是张阿四,早就心平气和,很淡定了,真不知道刚才为啥那么紧张,扁着嘴,费力的转过身子,对着铜镜继续整理这青布襟,闷哼着,“嗯!”银子都预支了,不去就是白痴。一想起自己被逼掏腰包雇人照顾的事情,她就觉得肉疼。
第四十三章 表白未果
“能不去吗?”张阿四紧张道,他向来对她那副尊容抗击打能力就强,很快就稳下心神,小心的凑过来问道。
“为啥不去?”骆尘鸢翻了个白眼,唉,胳膊太短,肩膀又被固定住一半,头顶那部分总是遮不严密,而伤口又在后面,天气又不好,万一这一路上被风吹到,得个破伤风怎么办?
她正想叫书呆子过来帮忙一下,手里的一角布襟就被人轻轻给扯开,连带着先前费心费力系好的,一并都给拿了下来。
骆尘鸢的小宇宙正要爆发,却在下一秒看着铜镜发起呆来。
朦胧模糊的铜镜里,只见张阿四小心的将那布襟扯下,从怀中掏出一个女子常用的裹发的崭新巾子,带着简单的红绿丝绦,四四方方甚至还有些半透明。
他红着脸从梳妆台上取过木梳,尽可能小心的替她散落在肩上的发丝挽成个简单的发髻,再细心的将那彩色巾子重新将她的脸和脖子包好。弄完后,脸红脖子粗的站在一边,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清秀而刚毅的脸上,显现着从来没有过的决心和肃穆,“阿鸢,能不去吗?其实我也能照顾你。”
骆尘鸢表情一滞,随即大咧咧的“哈哈”一笑,“这头巾挺好看的呢,没想到死书呆还有开窍的时候,嘻嘻,送给我的?挺会讨好上司的哈。”
骆尘鸢的闪躲让他的眉头微微蹙起,眉宇间淡淡的落寞让人忍不住为他心痛,固执而倔强的重复,“尘鸢,其实我也能照顾你。”
骆尘鸢再次怔忡,不能低下头,无法的躲闪的目光,不得不迎上,低敛的眉眼,闪烁着说不出的光芒,任谁都难以猜出那光芒里掩映的到底是何情愫,她只是轻叹一口气,淡淡的引出一个不着边际的话题,“阿四,假如冯迎再来落雁山,欺侮村民,你当何以处之?我当何以处之?村民当何以处之?”
漠然如冰的空气,冷到骨子里的沉寂。
他忍着内心那抹让他将要窒息的压抑,紧靠在墙壁上,紧抿着唇不说一句话。
时间渐渐地流逝,仿佛将窗棂外的淅沥沥的冷雨,一起卷入原本就要窒息沉寂中。
良久。
他那虚弱无力的声音,带着挣扎与嘶哑的难受,才再次响起,“你在这里等着,我替你去套马车……”
音色嘶哑如锣,渗着让人心疼的绝望、隐忍、挣扎……
不仅仅因为拒绝。
沉闷而小心翼翼的关门声,让有什么东西轻扑入骆尘鸢的心门。
就像是在旷野空地中,听见有什么东西“噗”地一声,跌落到地面上一样,激起的黄尘,漫天飞扬,将原本清晰的场景,人面,迷茫的面目全非。
她无话可说,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自己所有的细胞都充满着无力与疲乏。
铜镜中,崭新而漂亮的头巾,让那原本丑陋木械变得很好看,就像古代贵族女人头上特地用作修饰的头器,周遭布满各色的精致手工纹饰,将她原本惨白难堪的小脸,衬托出一丝难以比拟的妖艳。
她唇角勾勒出一丝勉强的微笑,悢悢然的手指,似有似无的摩挲着那垂落至肩上的彩色流苏,喃喃自语道,“书呆子的眼光真不错。好像一直都不错哈,除了这一次例外而已。”
例外……
有时候一个不小心的例外,就能改变一个人一生的轨迹,就比如她。
如果没有例外,她想必还在原有的轨道中,过着自己废柴到死的日子;如果没有例外,她想必就不会如此纠结而彷徨在一个未知的异界。
想那么多有什么用呢?命本如此,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尽人事而有天命,毋庸置疑。
张阿四仔细的套好马车,将她的行李和必用的衣着什物都细心准备好,看着骆尘鸢在骆伯和绛雪山庄小厮扶上他套好的马车,别人的马车。
他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漫步走到马车前,掀开车帘,透明的眼眸中,只有那个又固执又难看的丑八怪,淡淡的微笑,“阿鸢,好好养伤。等忙完了,我就用牛车把你载回来。”
骆尘鸢听他这么说,先是一怔,原本会以为他会再次斥责自己不能与陌生男子同坐在一辆马车,或者说一些关于刚才那个令人压抑的话题,没想到人家比她释怀的更快,继而心情也好了许多,像往常一样,不耐的瞪了他一眼,“我知道了,你赶紧回去吧!好好关照着大伙,好好读书,明年打春的时候就要考试了,可别让柳先生失望。”
张阿四哑然失笑,垂下车帘的同时,清逸的面容上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疼痛。
没有回答,不是因为他回答不了。只是因为答案在心中,回答与否,都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有些答案不是说出口,就能叫答案的。
来到绛雪山庄,骆尘鸢和骆伯被安排在外院的一个僻静的小院落里,因为她受伤的缘故,宫明半个月内许她暂时休养着,半个月后,获得医师廖伯的同意,方可出门整理农事。
她出不出门似乎也不是太重要,因为骆伯第二日便走马上阵,雷厉风行的手段再加上山庄那几位精干管家的帮忙,千亩良田芒种一事,做的极好,这让骆尘鸢不得不打心眼儿里佩服,也打心眼里承认,宫明任人唯贤,收敛能人异世的手段非常之厉害。
从而也认识到,世界之大,知识之浩瀚,她一个来自异界的穿越者,好比是个三岁孩童一般,要学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而原来拥有的那些知识,也在每天的更新和学习中,渐渐消退。
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姑娘,公子回来了。”名唤翠儿的美婢,头梳着规矩的丫鬟髻,推开小院的门扉,笑靥如花的走进来。
骆尘鸢为了不想在床上闷着,又怕行走太累,所以前几日画了个草图,托人回竹桥村让鲁木匠给她做了个木质轮椅,鲁木匠的手艺一向很可以,再加上除了对木头有兴趣,他的手艺愈发的精益求精,轮椅做的更是无可挑剔。可惜做生意的不是只有手艺才行的。
翠儿推开门扉,见到的就是骆尘鸢裹着头巾,坐在轮椅上,手里捧着一本纸卷,她似乎酷爱这种线订的书籍,而对实现主流的竹简只报着敬而远之的态度。
她一手扶着轮椅,一手勉强的俯下前身,轮椅左侧是一小园圃,花圃本是荒了已久的,如今却被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苗子,栽的这一片,那一片的。
听见翠儿的声音,骆尘鸢扁着嘴巴,支起身子来,翠儿一身青纱罗衫,穿着打扮都比她好许多倍,这就是她高薪聘来的护理啊!
有这么一个很时尚,又很精巧懂事,品位又高的下人,骆尘鸢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反正这丫头在眼前那么一晃,她就会觉得又扎眼,又刺耳的,所以没事儿她常把她支出去,自己借着轮椅在小院子里乱转悠,乐的自在呢。
“你家公子不是自打我那日来了,就有事出庄子了吗?怎么回来那么早?”骆尘鸢眼皮不安的直跳,今早上就听乌鸦在房檐上呱呱乱叫,合着今天真有坏事发生啊。但愿骆伯的表现让他满意到忘记自己的存在。
余光扫向园圃那一片刚发出牙儿的小东西,骆尘鸢墨眼轻眯,没想到这玩意儿这里竟然有,嗯……如果他真闲的没事干,非找自己开刷,不防拿它来挡一挡,也不枉她辛苦栽培了那么久。
第四十四章 突击检查
翠儿笑吟吟的回道,“这翠儿哪里知道?现在还好呢,往年这庄子除了几个老管家守着,主子三年五载的都不过来一趟。只有这两年才经常来看一看,庄子里的几位管事都赶去正厅里,向公子陈述近几日的事务和要公子定夺的一些事情,骆伯也去了,让翠儿来问姑娘,姑娘是不是也应该去请安。”
“恩,骆伯负责的最多,他去去就好了。我行动什么都不方便,过去除了碍眼就是碍事,实在不行,等公子不是那么忙了,我再去问候一下也成。”骆尘鸢一边耍着太极腔,一边俩眼猫儿一样,眯成一条线,懒懒的望天,再过半个时辰就该午饭了,转悠这么一会儿也乏了,趁着宫明没腾出手来收拾她的功夫,赶紧回去闭目养神,随时准备披甲上阵。
善战者,总攻其不备出其不意。
宫明将随行的几个人阻隔在门外,自己放轻脚步,脚步如蜻蜓点水,几个交错之间,便近到骆尘鸢的床前,长身玉立,如葱白般的修长指头拂开那层葱绿色的薄纱帐,不敢有丝毫犹疑,指尖轻点过她颈项的睡穴,方才轻吐一口气,“廖伯,她伤势如何?”
沙哑如锣的声音,低迷回道,“此女天资不凡,伤势恢复极快,常人颈项受此创伤,起码需要一百余天,方能无大碍,她则只是用了十几天就脱离险境,早已无妨。倒是殿下臂弯的伤,她坠地时的重压全负到您臂膀上,那些矸石尖锐无比,又极为不洁净,应当好好的包扎,让老夫仔细观察一段时日才行。”
“无妨,不过一小伤。”宫明漫声回道,如繁花一样的眸子,雪霁一般,冷丽而绚烂,如风如月,清淡无痕的口气,“天资不凡?嗤,倒真是世间唯一剩下的活宝。”
纤长的手指,一遍遍抚mo那稍有清秀的面颊,柔软而滑腻,指尖的触觉完美如丝缎。
微风中,她睡意酣浓,罗帐中弥漫着令人迷离的甜香,脸颊感到呵气一般的轻痒,不耐的挥了挥手指,像猫儿一样,转了个身,面朝里,不悦的蹙起小眉头,蜷缩着睡去。
见她如此,宫明脸色变了一变,薄唇紧抿,低垂的眉睫颤了一颤,现出一双乌黑清亮,带着疑惑与惊异的瞳眸。
他没有再去拨弄她,只是转身带着廖伯迅速退出屋子,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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