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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寂寞何所思-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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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着账本拨着算盘,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有大事发生了你们知道吧?”有客官一边吃饭一边聊天。
“什么大事啊?”
“就京城里发生的那事儿啊?”
“哦哦,你是说枫血山庄被禁军围起来的事啊?”
“废话,除了这事儿,还有什么称得上是大事!”
这时,有别桌的人听见,便过来插嘴:“啧啧,我听说啊,那庄主洞庭洛是个叛国贼,还杀了先皇嘞!”
“什么?这是真的假的啊?”
几个人正要好好听那人说说最新消息,忽觉门外阳光一黯,似被人挡了一下。
条件反射地转过头去看,只见灿烂阳光之中,一白衣女子自门外走了进来,裙裾丝带随着脚步轻轻浮动,带起缕缕清风,恍惚间,空气中仿佛有淡淡的玉兰冷香。
女子蒙着白色面纱,一头浓黑光泽的卷发倾泻而下,如同雪白宣纸上肆意渲染的浓墨。露在面纱外面的双眼未施脂粉,仍让人有浓艳之感,眸光流转,四下淡淡一扫,却有了几分凉意。
小镇上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不过美艳归美艳,偏偏让人生出一种惧意,不敢靠上去亲近,这是为何?
小饭馆里在最初的寂静之后,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这时,饭馆老板回过神来,亲自迎出来道:“姑娘里面坐!里面坐!”
待女子又走了几步,众人这才发现,原来她左手还牵了个粉雕玉琢的小娃。那小娃五岁左右,生得讨喜,被她牵着,圆乎乎的小脑袋却不闲着,一直转来转去,两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正东张西望地四处瞧,模样机灵得很。
那女子牵着小娃坐到一张空桌边上。那桌子破旧,还泛着油光,看起来脏兮兮的,简直与她格格不入。
“姑……夫人要吃些什么?”看见那小娃,老板不确定眼前这位美女到底嫁人了没有。
“随便上几个菜,要快。”女子终于开了口,她的声音跟她的外表很像,一样是妩媚中透着丝丝凉意。
菜很快上桌,女子微微侧了头,对那小娃道:“还儿,快吃,我们还赶着救你爹。”
那叫做还儿的小娃为她布筷,道:“娘,你也吃。”
众人听见这话,目光偷偷瞟了过来。吃饭当然要把面纱摘了吃,那自然能见到这美艳女子到底长啥样了。
可这女子偏偏不如人意。
“娘不饿。”
还儿嘟着粉色的小嘴,道:“娘说谎。娘都好几天没吃饭了。那天知道爹有危险后,娘就没吃过饭了!”
“……还儿乖,快吃。”
还儿把筷子放下,赌气道:“不,娘不吃,还儿也不吃。”
那女子见他这样,静了半晌,忽道:“不吃的话,就继续赶路吧。”说完便站起来要走。
还儿连忙跳下长凳子,颠颠地跑过去,胖乎乎的小手抓住那女子的裙裾,不要她走。
那女子止住脚步。
身后,还儿嗓音糯糯地唤了一声:“娘——”
女子这才回过头来,见还儿眼里闪着泪花,嘟着小嘴,委屈得跟只没人要的小狗一般。
“娘,还儿错了。”
女子心一软,牵着他的小手将他重新带回桌边。
“快吃吧,菜都凉了。”
饭馆里众人想见那女子真容的美好愿望就此幻灭。无奈之下,大家继续之前议论的话题。
“……你刚才说洞庭公子是叛国贼?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表舅的三姨婆的姑丈在京城做生意,昨日托人带信回来,说皇帝已经查出先皇是被洞庭洛下毒害死的。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吗?知道吗?”
“不知道,为什么啊?”
“因为他根本就是烈国墨堂的杀手啊!烈国的墨堂大家都是知道的吧?洞庭洛不仅杀了先皇,还卧底在皇帝身边,明里是辅佐皇帝,实际上啊,是要帮烈国吞并我们荒陵知道吗!你们看这次我们荒陵跟烈国打仗,是不是输的时候多啊?就是这个洞庭洛在里面搞鬼!”
“可是,为什么他要帮着烈国人啊?他不是景大侠的儿子吗?他是荒陵人,没道理要帮烈国人啊?”
“谁知道呢?不过我听说啊,洞庭洛的娘韩女侠当年突然病逝,实际上是被先皇的妹妹荒雪公主害死的。你说,这可是杀母之仇啊,岂能不报?如今荒雪公主在五年前枫血山庄的那场动乱中死了,洞庭洛当然把仇恨发泄给整个荒陵啦!”
“哦,听你这么说,还真的有道理嘞!”
“哎哎,我之前还觉得洞庭洛跟他爹一样,是个好人呐!”
“是啊是啊,我以前也觉得他是个大侠。看来我们都被他骗啦!什么大侠,根本就是个叛国贼!”
仿佛传染一般,一时间饭馆里都在讨论这个话题,惟独那对母子安安静静的。
还儿勉强吃了两口,实在吃不下,抬头看着他娘。
“……娘?”
女子眼睛都没有眨一下。“还儿,吃你的饭。”
“可是他们骂爹——”
“别人说点儿难听的,你就静不下心了?”
“哦。”
又吃了两口,还儿放下碗筷。“娘,还儿饱了。”
“那我们走吧。”女子结了帐,牵着还儿的手走出了小饭馆。
没走几步,就听饭馆里一干人等纷纷惨叫起来。还儿听见这声音,双眼一亮,挣开女子的手,颠颠地跑回去看,见刚刚凡是骂过洞庭洛的人,全都卡着脖子涨红着脸在地上拼命打滚,许多人嘴唇舌头已经开始出现溃烂。老板恐急,直问他们怎么了,却没人能说得出话。
“还儿,这蛊你要怎么解?”女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还儿身后。
还儿好奇,“娘,你什么时候下的蛊啊?还儿怎么不知道?”
“这说明还儿还不够厉害啊。”
看着饭馆里依然在地上惨叫打滚的人,小小年纪的还儿微微红了脸,那是兴奋所致。
“还儿,想要知道这是什么蛊,怎么解么?”
“自然想啦!”
“那,娘先行一步,你留在这里为他们解了蛊再来寻我,如何?”
还儿点点头,道:“好。”
女子拿出两粒赤色的药丸,与还儿一人一颗纳入口里。这种赤色的药丸,能帮助他们找到对方。
“小心一点。”
“娘,你也是!”
“嗯。娘走了。”女子弯下腰,在还儿额头上亲了一下。
还儿,当你解开这些蛊的时候,或许,你便能见到你的父亲,又或许,一切都已经结束——
还儿乖,再见……
刚走出一段距离,似乎突然间察觉到周围气氛有什么异样,女子警觉地停了脚步,垂下眼帘,感知周围动静。
却有一个人不紧不慢走到她面前。她抬起眼,眼前是一双晶莹剔透、如冰如雪的眼。
那眼里映着自己的影子,便像是冰雪遇到了阳光,消融了。
“乌衣,好久不见。”
“……曦?”她有些惊讶。
祈莲曦微微弯了唇角,那笑容暖如春风。
“我真怕,五年的时间,你已经把我忘了。”
“怎么会呢。曦,你怎么会在这儿?”
祈莲曦扶着乌衣的肩,顺着肩臂滑下,握住乌衣的手腕,在乌衣的额上轻轻印下一吻。
“乌衣,我是来接你回祈莲的。”
乌衣瞳孔一张,直觉不对,待要推开祈莲曦,只觉腕上骤然剧痛,就此晕了过去。
自上次慕泓愤然离开之后,左上角的透气孔漏下了九次阳光。
之前被慕泓踢打的伤好得很快。
慕泓看似打得很重,实则并没有给他造成难愈的内伤。
洞庭洛无聊的时候,就把那堆潮湿的草堆铺开,拿到那漏下来的一缕阳光下面,一根一根地晒,几天下来,竟然晒干了一大半,这让洞庭洛颇有成就感。
期间李喜来过几次,说了很多废话,洞庭洛连个正眼也没给他,把他气得直跳脚。于是洞庭洛发现了,原来李喜有一个优点:他对那些千奇百怪的刑具颇有研究。
几天的严刑逼供,洞庭洛全身上下没一块完整的皮肤。
其实李喜在用刑的时候并没有要问出个什么,他只是在这个过程中享受把洞庭洛狠狠踩在脚下蹂躏的快感。
当第十次阳光漏下来的时候,慕泓顶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再一次来到这里。而洞庭洛躺在干燥温暖的草堆上,闭着眼,翘着二郎腿,悠然自得。若不是他此刻还穿着沾满斑斑血迹的狱服,任谁都会以为他是到这牢狱里来度假的。
慕泓见不得他这般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死相,眼角一抽,伸了长腿一脚把洞庭洛踹翻,踹在洞庭洛伤口上,痛得他嗷嗷直叫。
“洞庭洛,如果你肯夜袭烈国大营,并保证带回耶律隆绪首级,我们便不追究你之前所为,如何?”
洞庭洛并没有回答慕泓的问题,只是龇牙咧嘴地抚着伤口,道:“听王爷的口气,陛下已经知道这事儿了?李喜的动作倒是挺快。”又道,“怎么,陛下下令处决我?”
先皇一直是陛下最在意的人,当初先皇薨,陛下何其悲痛。如今既知先皇是被人毒杀,且这凶手竟然是洞庭洛,照着陛下的性子,怎不大怒?
洞庭洛不难想象,如今枫血山庄怕是已经被禁军围了个水泄不通。不过,黯枫这几年处事稳重成熟了很多,有黯枫坐镇山庄,洞庭洛并不担心。
“你这事儿,陛下很受打击。你知道,这整个天下间,陛下最信任的人,就是你洞庭洛。”
“我知道。说吧,他怎么判我的?”
“如果你不愿取回耶律隆绪的首级,就将你以‘叛国罪’于军前斩首。”
洞庭洛半眯着眼笑了笑,道:“我不会杀耶律隆绪的。”
慕泓皱眉。“你有三日的时间考虑。”
“不用考虑。我不会杀他。”洞庭洛抬头看着慕泓,“我与他曾是兄弟。”
闻言,慕泓讽道:“真是可笑,你当他是兄弟,他可当你是兄弟?若当你是兄弟,便绝不会陷你于不义!”
“王爷,你错了。正因为他当我是兄弟,才会给我最后一次机会。他是要我在荒陵再也呆不下去,转而投奔烈国。”洞庭洛叹了一口气,道:“可惜,他这番心意,注定要被我浪费啦!”
“你要浪费的,何止是耶律隆绪的心意。”
“王爷此话的意思是——?”
慕泓摇摇头,道:“原本陛下盛怒之下是要将你即刻处死的,不过,先皇养子霭突然上殿,力劝陛下饶你一命,这才缓了下来,说,只要你能砍下耶律隆绪首级,便饶你不死。”
洞庭洛听慕泓这样说,慢慢皱起了眉头。
荒霭一向力求低调行事,如今为了他洞庭洛,竟然打破了“不与相争”的姿态,在大殿上当着群臣的面极力劝谏,让荒元无奈做出让步,这该是何等辩才?
荒霭的才能洞庭洛早就知道,但问题是,荒元以前并不知道。此次大殿争辩,荒元怕是知道了个透彻。
荒元向来多疑、敏感,荒元一定会想:荒霭为什么要故意放低自己?是否想效仿荒佑韬光养晦?
事实上,荒霭极力放低自己,不过是想求得一世安宁。
如今,怕是再不得安宁了。
想至此,洞庭洛长叹一口气,深觉自己害人不浅。
“洞庭洛,人的一生,能得霭皇子这样以命相救的朋友,实属难得。本王希望,你不要辜负了他的牺牲。”
“王爷,用别人的命来救自己的命,洞庭洛做不到。既然无论如何也要辜负别人的心意,不如两个都一起辜负了吧。”
“你的答案,我来的时候也大概猜到。好吧,既然你已经决定,行刑之日,我会亲自来送你上路。”
“王爷待我如此好,不知是将洞庭洛看做是朋友还是敌人?”
“洞庭洛,无论是做你朋友,还是做你敌人,都是极其麻烦的事,你不知道么?”
第八十四章 祈莲曦
很久没有梦见戚孤湟了。
时隔多年,他却再次进入她的梦境。还是那条清凉的幽水,他立在船头,持着玉箫,低头望着她微笑。又不知是怎么的,画面一转,他又突然出现在她背后,捂住她的眼睛,让她猜,他是谁?
“离,我是谁?”
“你是戚孤湟。”
“不,你错了。”幽水之畔,冷风阴寒,他从身后搂着她,轻轻吻她的鬓发。冰凉的手指,冰凉的唇。“戚孤湟,已经死了。”
她扭头去看身后他的脸,却无论怎么努力都看不清,身后他的脸,黑糊糊的一片。梦中的她忽然想起,他死在当年的大火中。
“那么,你是谁?你还能是谁?”
她挣扎着转回身去看,眼前原本就晦暗的画面却突然变得扭曲,仿若时空转换,一转眼,已是戚府的《奇》虚弥离境。她浑浑噩《书》噩走过去,跨过高高《网》的门槛,模糊中见他坐在那儿,依然看不清他的脸,她却知道,他正冲着她笑。
“哈哈,真好。离,我已经死了,再也不用纠缠于爱恨之间……可是为什么?”他忽然挣扎着站起来,摇摇晃晃冲到她面前,死死抓住她的双臂,“为什么?为什么我只能做你哥哥?为什么在你眼里,我就只能是你哥哥?”
她被他猛烈地摇晃弄得昏昏沉沉,她努力挣扎,他却抓得更紧,这个梦太沉,太涩,她挣扎着要醒来,却陷得更加深沉。
他还在问:“为什么?为什么在你眼里,我只能是你哥哥?你当初明明那么爱戚孤湟,为什么就不能爱我?”
她听见这话,猛一抬头,眼前的他,分明有张和曦一模一样的脸!!!
“乌衣,你终于醒了?”
她睁开眼,眼前曦的脸,与梦中的那张脸重合,同样的银色瞳仁,同样有着淡定的笑容,仿佛能看穿世间一切。
“呵呵,似乎又做了个冗长的梦呢。这次梦见的又是谁呢?”
这般情景很是熟悉,此时她却觉得有些恍惚。
“怎么不说话?乌衣,你在生我气?”
“……这里是什么地方?”
“祈莲山。这屋子是我在这儿的别院,清净得很,你一定喜欢。”
“为什么要带我来这儿?”
祈莲曦望着她,“这屋子盖好了,还没带你来看过。陪我在这儿住几天,可以么?”
“曦,不是我不想陪你,只是眼下有更紧要——”
“嘘——!别说话。乌衣,外面下雪了。你住在南方,一定很多年没见过雪了吧。等会儿雪停了,我带你出去看雪景,好么?”
见他要开门出去,她忙从床榻上坐起身来,却觉双腕酸软无力,想要凝聚心神,眼前立时一阵昏花。
她一阵心惊。
“曦,你对我做了什么?”
“乌衣,对不起。传闻沬国的国师离姬术法出神入化,我只是有备而无患。”曦打开门,侧身对她微微一笑,“别担心,等会儿会有人进来服侍你更衣,待你洗漱过了,我带你去外面看雪景。”
祈莲的冬天总是很冷,祈莲山上的雪,则是终年不化。当风雪过后,阳光下的祈莲山反射着银色的光,远远看去,圣洁如待放的白莲。
离喜欢雪。因为路上的行人会在雪地里留下他们曾走过的、一直延伸到远方的足迹。因为这些足迹又会很快被大雪藏匿,不露半点痕迹。
人的一生,永远无法做到雪那样,在留下生命中那些过客足迹的同时,不留半点岁月的痕迹。
记得以前曦说过,要为她在祈莲山上盖一座别院,下雪的时候,便带她上来看雪。她以为他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他却是认真的。
离微微侧目看了看身边陪她迎风而立的人,离想,或许,她并不了解祈莲曦这个人。
“乌衣,你曾说,若能一辈子隐居在这祈莲雪山,看雪落了一年复一年,或许这纷扰红尘中的日子便能沉静下来。你说过这话的,你还记得么?”
“记得。”
“那时候我还说,这个心愿多好了却,只要在这山上盖座别院,你想住多久便住多久。呵呵,那时候我并不明白何为沉静。一个人看雪是孤寂,只有当身边有一个会陪着你年复一年看雪的人,那样的日子,才叫做沉静。”
“为什么忽然说这个?曦,这不像你。”
“你也觉得,这不像我?呵呵,我也觉得。以前的我,绝不会在这般紧要时刻拉着你跑到山上来看雪。以前的我,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完成我们祈莲人的复国大业。以前的我,只要无关祈莲的事,便绝不会放在心上,只要是对祈莲有利的事,就一定毫不犹豫的去做,哪怕违背我的本心,哪怕错过,我不愿意错过的人……”祈莲曦侧过头来望着离,晶莹剔透的银色瞳仁依然满是如冰雪消融般的温柔,“你走之后,我忽然心血来潮,在一个漫天风雪的冬日,独自到这山上来看雪,那些雪落在我脸上,风顺着我的呼吸灌进我的胸腔,发出呼呼的声音,就像是我的胸口破了一个洞,空荡荡,冷冰冰。那时我就想,为什么以前从未想过要陪你一起看雪呢?”
“……”
“你走之后,每年冬日,我都来看雪。我想,我是想你了。”
茫茫大漠,一小片白色军帐成为唯一的点缀。
这里,是祈莲西北大漠,祈莲王长年驻扎于此,防止祈莲其余各部叛乱。
而眼下,正值三大部落联合叛乱,大小对抗不断。
面对三支势力最强大的部落的联合进攻,祈莲部并无太大优势,几个月下来,双方死伤无数,却依然无法分出胜负。
在南方,祈莲曦谋划已久的计划,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在这种时候,西北久久无法平息叛乱,显然对祈莲非常之不利。
刚刚结束一场酣战,大营外稀稀拉拉坐着一些疗伤的士兵。王帐外有一个被砍断了右手的伤兵正咬了绷带一端,用自己的左手包扎伤口,襄汝走过去,帮他包好,安抚了他几句,站起来,深吸了一口气,掀了王帐的帘子,径直走进去。
帐内,随行军医正为祈莲首领祈莲庭拔除背后毒箭。
“王,我要拔箭了。”军医道。
祈莲庭□着古铜色的上身,盘腿坐在毛毯上。从侧面看,可以看见他忍痛而紧皱浓眉。
军医憋足一口气,握住箭杆,猛地往后一抽,祈莲庭轻轻哼了一声,背后纠结的块状肌肉一紧,顿时一股黑血喷薄而出,溅了军医一脸。
军医顾不上清理血渍,连忙为祈莲庭清毒止血。
“让我来吧。”
军医抬头一看,见是王妃耶律襄汝,忙躬身行礼。
“剩下的交给我吧。你到外面看看伤兵。”
军医看看祈莲庭,见祈莲庭点头,便躬身告退。
祈莲庭抬头冲她笑了笑,眼角漾起两条笑纹。
襄汝有意无意躲开祈莲庭的视线,拿了绷带仔细为他包扎伤口。祈莲庭见她如此,便也没说什么。
帐内一时安静得有些诡异。
好半天,襄汝终于道:“谢谢大哥救我。”
祈莲庭不以为意,道:“谢什么?幸好替你挡了,这箭太狠,若当真射你身上,你受不了。”
“其实,大哥用不着为襄汝挡箭。”
“怎么用不着?你是我的王妃,保护你,天经地义。”
“……”
“怎么不说话,累了?”
“没有,只是想起多年前的事。以前也有一个为襄汝挡箭的人,可是后来,她死了。”
“哦,你怕我也死了?”
“大哥待我,就像她待我一般好。”
祈莲庭仰头大笑,眼角笑纹更深了。
“哈哈哈哈,是么?”
大笑过后,祈莲庭忽又想起一事,便问襄汝:“曦儿那边有回音了么?”
襄汝摇摇头,道:“还没有。”
祈莲庭皱眉。
“曦儿是怎么了?这种时候,还在犹豫什么?如今荒陵跟烈国打仗,正是我们祈莲复国的大好时机,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要尽快平定西北各部落的叛乱!区区一个联姻,他需要考虑这么久?”
襄汝劝道:“再怎么紧急,毕竟是婚姻大事嘛!考虑一下也是理所应当的呀!”
虽是这么说,不过,在这种关系到祈莲复国大业的紧要关头,祈莲曦迟迟做不了决定,实在不像是他的一贯作风。
这时,帐外忽有人来报,祈莲庭负伤中毒消息走漏,西北部落联盟趁机再次发起攻击。
祈莲庭震怒:“可笑!一点小伤,他们还真当回事儿了!襄汝,拿我的铁枪来!”
一边说,一边就要站起来,不料扯动了背后的伤口,闷哼了一声,坐倒在床。
襄汝取了自己的马鞭,又将一把锋锐的马刀连同刀鞘一同别在腰间,道:“大哥,你好好养伤,这一仗,我去足够!”
“那怎么行!”祈莲庭强忍疼痛站起来,自己取了铁枪,“哗”地一声掀开帐篷帘子,大步走了出去,外面已经有士兵牵了马过来。“这种时候,我若不去,他们恐怕是要当我已经死了!襄汝,来,上马,我们一起去宰了那些小兔崽子!”
襄汝本还有些担心,此时却被祈莲庭豪迈的王者之气所感染。旁边已经整装待发的士兵骑在马上,听闻他们的王要带伤应战,皆高举马刀,大喝三声。顿时全军士气大振!
见此情景,襄汝忽然想,同样都是“王者之气”,哥哥耶律隆绪的王者之气令人敬畏,令人心惊胆寒。祈莲庭的王者之气,却令人信服,令人亲近,令人心甘情愿为他卖命。
王命也许是上天注定,但其实,王与王,可以有很大的不同。
襄汝也跟着跨上战马,这时,又有侍卫来报,说是有一五岁左右的孩子要找王妃。
襄汝跟祈莲庭对看一眼,皆是一头雾水。
襄汝奇道:“有说找我什么事么?”
“那小孩儿说,七日之后,是他父亲的死期,希望王妃能够看在往日情谊,为他父亲料理丧事。”
闻言,襄汝更奇了。
“哦?那孩子有没有说他父亲是谁?”
“他说,他父亲姓洞庭,单名一个洛字——”
襄汝手中马鞭“啪!”地一声摔在地上。
时间在大雪纷飞中迅速流逝。
在这与世隔绝的雪山之巅,忘记时间,似乎轻而易举。
然而离忘记不了。她在心里,默默地数着日子。
三天。
还剩下三天。
三天之后,这世间将再没有洞庭洛这个人。
“吱呀“一声,曦推门而入,看见她,笑了。
“乌衣,今晚月圆,我带你去看。”
离坐在原处不动,好半天,她微微动了一下,轻声道:“你要我待在这里到何时?”
“待在这里,不好么?”
“你明知道,三日之后,洞庭洛就要死了。”
“我的确知道,可是,与我何干?”
离一愣,她没有料到,祈莲曦会说出这样一句话。
“曦,放我走,可以吗?”
“不可以。”
“为什么?”
“……乌衣,我想问你一句话。”
“什么?”
“我,可不可以就自私这一次?一次就好。可不可以?”
祈莲曦慢慢走过来,温暖的手掌心贴上离的脸颊,满眼温柔。
“一直以来,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不管我愿不愿意给。可是这一次,就这一次,我可不可以给你我想要给你的,不管你愿不愿意接受?”
他凝视着离的乌黑的眼,缓缓俯下身,掌心顺着脸颊滑下,抚上她修长的颈项,一低头,湿热的唇在她颈间锁骨游离。离被祈莲曦突如其来的举动震住,瞳孔一张,滞了呼吸。
乌衣,你想要一个哥哥,我就做你的哥哥;
你喜欢洞庭洛,我便设法引他与你重遇;
你想跟他一起死,我便为你送药,助你打掉腹中胎儿……
可是,这一次,我可不可以自私一次?
乌衣,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会爱上一个根本不懂我的女人?
为什么?告诉我……乌衣……你告诉我……
“……乌衣,忘了洞庭洛……做我的女人吧……”
第八十五章 劫囚
“……乌衣,忘了洞庭洛……做我的女人吧……”
不知何时,离的衣襟已经被扯开,露出胸前大片雪白细腻的肌肤,他狂乱地吻着,悲凉,却执着。他知道,当他这么做的时候,他已经毁灭了他之前人生中最珍视的两个东西:一个,是他的国家——祈莲;一个,是乌衣心中仅剩的亲人——哥哥。
不知是因为屋子里的炭火不声不响地灭了,还是因为这般情景,太像当年。离剧烈地颤抖,她紧闭着双眼,牙关紧紧咬着,却依然止不住满心冰寒的冷颤。
“好。”离道。
祈莲曦抬头。“你说什么?”
“祈莲曦,我做你的女人。不过你得答应我,让我去瀛州,见洞庭洛最后一面。”
“只剩下三天,你已经赶不及了。”
“赶得及!”
祈莲曦望着她,她也望着他。两人都没有说话,空寂的房间里,只有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好一会儿,祈莲曦嘴角缓缓弯起一个苦涩的弧度。
“赶得及?赶得及陪他一起死么?乌衣,你在想什么,我会不知道?”
“既然知道,既然曦你这么了解我,为何,要这般对我?”
“啪嗒!”
空寂的屋子,眼泪落下的声音,不知是谁的眼泪。是离的,还是祈莲曦的?
有一个属于他和她两个人的世界,崩塌了。
透过眼前朦胧水雾,她看见,一滴泪,如同融化后的冰雪,从祈莲曦的眼睛里落下来。
这是第一次,离看见祈莲曦流泪。
印象中,祈莲曦总是温柔地笑着,淡定地笑着,仿佛世间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他那双晶莹剔透的银色瞳孔,就如同是阳光下一层薄薄的冰,冰冷而温暖。
此刻,他却流泪了。
仅仅一滴泪,已经涵盖了他心中所有的苦。
“那你呢,乌衣?你又为何,要这般对我?”
不等离回答,他自己已经摇头,不愿听到离的答案。
他深吸一口气,伸手为她整理凌乱的衣裳。
“乌衣,还记得我第一次带你进暗楼的事么?那时候,你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我便手把手地教。你说,你一定会做好,因为这是你能为戚孤湟做的,唯一的一件事。你知道那时候我在想什么吗?我在想,我一定不要成为第二个戚孤湟。我以为,我给自己设了一道防线,却不知,当我这样想的时候,实际上,已经陷入了那道再也走不出去的深渊。
“乌衣,我要你成为我的女人。为了这个目的,我可以杀掉所有阻止我的人!我可以放弃我所拥有的一切,包括这些年我为祈莲氏付出的所有心血!可是,到最后——呵呵,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我竟然是这么地爱你。爱到不忍心见你有一丝的痛苦;爱到说‘爱你’的时候,满心内疚;爱到,所有的欲望和执念,都在你流泪的顷刻间放弃……”
“曦……”
“是的,我放弃了。放弃让你成为我的女人。”他道,“趁我还没有改变主意,你走吧。”
他掏出一粒药丸,交给离。
“这是解药,服下之后一个时辰之内,可恢复你的术法。从今而后,你是生是死,我再不会关心。”
离没有半点犹豫,服下解药,径直往门外走去。走至门口,她略一顿步。
“曦,我爱你。但是这种爱,跟我对洞庭洛的爱不一样。可是那又怎样?你代替不了洞庭洛,洞庭洛更加代替不了你。曦,你懂么?”
说完,离再也没有停下她的脚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座冰雪之城。
快到山脚下的时候,正好遇见还儿。
当日还儿目睹娘亲被祈莲曦带走,便至襄汝处搬救兵。
如今,襄汝已经马不停蹄赶往瀛洲救洞庭洛,而他,则带着襄汝给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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