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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室-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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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暁闻言低头琢磨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
“没事,花儿,还剩几日秋猎结束?”
“最多四天吧。”
“哦……”夏暁沉吟,“可以帮我拖几个月吗?我暂时不想回国公府。”
放妾书,她怀孕这个时期是不可能要到的。不说周斯年怎么想,就是周家人也不会同意的。夏暁只想明确传达一个信息过去,就是叫周家人知道,夏花一直在看着。若是闵氏要迁怒于她,最好掂量清楚。
夏花没弄懂她在想什么,但夏暁开口了,她自然是答应的。
……
周斯年回到营帐,忍不住发了一通火。
闵氏听闻他去淑妃那处又没能将夏暁接回来,砸了好些东西,气得胸口疼。
她就不解了,夏氏姐妹怎么就这么难缠?谁晓得萧媛又出幺蛾子,出了这事儿也能怪她?这个淑妃,当真好大的威风!这夏氏也是,她就不信淑妃这一番动作她会不清楚,明摆着知道。
作这一番动作,不就是故意拿捏周斯年?
果真红颜祸水!
她恨恨嗤笑,讨要放妾书?大着肚子还要什么放妾书?
闵氏气得辗转了几夜睡不好,起了一嘴的燎泡。她心想,既然这夏氏姐妹给脸不要脸,那她非叫这姐妹两竹篮打水一场空!
直到秋猎回城路上,她终于又琢磨出了一个‘兼祧’的主意来。
周斯年不是不愿娶妻吗?行!她不叫他娶,她为她们斯雅娶妻。可怜天妒英才叫她们家斯雅英年早逝,落了个后继无人。周斯年这个做兄弟的,兼祧两房,为自己亲兄长留个后总行吧?
越是这般琢磨,闵氏心里就越火热。
当初她们斯雅年仅十七就去了,孑然一身,什么都没留下。这是她周家人心中十多年不愿提起的伤痛,现如今周斯年的子嗣有了,美妾有了。凭什么斯雅却连个祭拜的子嗣都没有?他周斯年难道能忍心?
之后的狩猎她无心去看,坐立难安地等着狩猎结束。
她心里卯了一股劲,决心要挑一个身份适中品貌双绝的女子出来。男人不是都好颜色吗?她就不信了,天底下的好颜色难不成就夏家姐妹?她这回,非得找个更好的,将那夏氏衬得粗俗不堪不可!
闵氏学聪明了,这次她不会在把消息往外露,叫周斯年提前跟她闹。闷头挑到了合适的人拍板定下来,再与他分说。
……
周斯年这边,动了武也没能将夏暁从夏花那边带走。
淑妃委实难缠,周斯年虽然强行闯了进去夏暁的住处,却也是付出了代价的。他被萧衍当场抓住,拖去一旁狠狠训了一顿。
罚杖责了三十下,闭门思过三个月。回府之后再执行。
夏暁松了口气,可算是先不用回府了。
事实上,这几日她那极准无比的直觉告诉她,这次回去闵氏怕是不会善了的。夏暁在等,也是在拖,拖到周斯年下定决心。
不过周斯年好赖是见到人了,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气得要死。
两个帐篷离得这么近,他就不信她一点动静听不见。淑妃这般日日阻拦,时时对他步步紧逼,半点毫不留情。周斯年甚至觉得,这背后,少不得夏暁这女人煽了点风点了些火。
然而,周斯年为此气了好久,本以为夏暁会哄他,结果夏暁的态度比他还冷淡。
夏暁面无表情地闭着眼装睡。心想她都没委屈,他倒是先委屈上呢?
闯过一次之后,后面便没有见到过夏暁人了。
临到回程,淑妃直接表明了把夏暁接到宫中去,而夏暁默认了安排。
周斯年又惊又急,莫不是不曾开口解释,她对他寒心了?他蓦地想起前车之鉴,于是别扭解释道:“萧媛以后不会再出现在京城了。一月后,她与喀什王子定亲,之后朝贺结束,便随喀什使者离京去和亲。”
“爷不会让她再伤到你的……”
夏暁垂着眼帘看立在马车下的清隽如修竹的男人,眸色沉沉,面色淡淡。
他又尝试着与夏暁说了几句话,夏暁一律不给回应。周斯年心里一咯噔,抿了抿嘴,意识到事情严重。
夏暁看着他,沉默了。
许久才问了一句:“周斯年,是不是因为我出身低微,所以在你们周家人眼里就命如草芥?”
这话一出,周斯年脸唰地就白了。
然而,不等他反驳这句话,马车便跑动了起来。周斯年怔忪了许久,心口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疼得他心慌。
回到府中,萧衍的罚执行后,周斯年便卧床了。
闵氏没料到周斯年会被闭门三月。他人在府中,她在弄些什么动静少不得会被发现。闵氏气得咬牙,只觉得这淑妃莫不是专来克她的!
但主意已定,她是轻易不会改。
闵氏照常去交际,还亲自请老王妃办了一场诗会。这番动静不算小,果然被周斯年发现了。周斯年还当她不死心,冷着脸去拦了她,再次郑重表示他决不会再娶。
闵氏冷笑:“谁叫你娶?我这是为斯雅娶妻!”
周斯年眉头微蹙,以为自己听错了。
“兼祧两房。”闵氏此刻半点不心虚,他周斯年不想好她随便他,“可怜我斯雅孤身一人长眠地下,将来连个烧香祭拜的后人都没有。我做主,娶一房妻。”
周斯年不可置信:“母亲!”
“你身为他嫡亲的兄弟,为他留个血脉怎么了?”闵氏不以为然。
周斯年眼睛瞬间猩红,怒极暴喝:“绝无可能!”
第一百一十四章
“怎么?你这不孝子是要搅合了你兄长的亲事?”
闵氏气狠了夏氏两姐妹主意打得当当响。借了她儿子的手来跟她打擂台?
哼,她倒要叫她们好好瞧瞧自个儿的斤两!
“周斯年我今儿个就把话挑明了。”闵氏冷冷一拂袖冷笑“人我都看好了就吏部侍郎家的庶长女。斯雅的婚事势在必行!”
周斯年脸上沉得滴水,心中膈应得说不出话来。
于周斯年来说这辈子最敬重之人并非定国公,也非闵氏陈氏而是兄长周斯雅。现如今闵氏突然拿周斯雅出来作筏子周斯年心寒的同时更觉得恶心。
若闵氏当真为了兄长而娶一房妻他没意见。但打着兄长的名头娶进来却叫他去碰,完全不可理喻!
“母亲,你就不怕兄长怪你吗?”
周斯年一双眸子猩红语气极重地道:“若单单只为了与儿子置气你将他的亲事拿来作筏子,就不怕兄长将来不认你这个母亲?!”
“周斯年你住口!”
这话一下戳到了闵氏的痛处,她的脸上眨眼间烧红一片。这点隐秘心思被挑出来她心里又愧又惊。可她又早与吏部侍郎夫人透过口信儿,这事儿对方同意了现下就差挑明下定了。
闵氏慌张地怒道“我这事为了斯雅好他这一脉,我绝对不会教他断绝!”
这般吼出来,闵氏心中又好过了些。
没错,她确实开始起意之时是为跟人较劲,但若真能为周斯雅留下血脉,也是好事一桩。斯雅孤孤单单一人,谁说她不心疼?
“你莫要巧舌如簧,我今儿就说明了吧。”闵氏铁了心要娶,“斯雅的这房媳妇,别在背后给我耍手段,这事儿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方才动作过大,周斯年背后的杖伤有点渗血,额头也有点冒虚汗。闵氏的强硬是前所未有过的,心里认定他有了夏暁忘了娘,扭着脖子对他的脸色视而不见。
周斯年道:“行,您要娶,我定不拦。但我不愿做的事儿,没人能勉强!”
说罢,他冷着脸就要走。
“由不得你!”
闵氏唰地抬起眼眸,恼恨非常:“周斯年你这没情没义的,你怎么忍心斯雅的香火就这么断绝了?信不信以后你这一脉都被人戳脊梁骨!”
周斯年额头的汗浸湿了鬓角,脸苍白如纸。
“这件事,我会与你父亲商议的。”
闵氏看他虚弱的模样,眼里快速闪过一丝心疼。但周斯年这顽固性子,让过一回,这次她决不退让,“为人子女的亲事,自来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与你父亲定下即可,用不着你同意。你若敢从中作梗……哼!”
末了,直接命下人送世子爷回房。
周斯年心头如火烧,阴着脸,大步离开双禧院。
……
兼祧两房这个提议,一经提出就得到了陈氏与定国公的拍手赞同。
确实,长子长孙早逝后继无人,若真娶一房回来,至少族谱上斯雅也不是孤零零的一支。闵氏不提两人还未曾动过念头,这一提起来他们的心思就活了。
传宗接代是一辈子大事,自古以来,道理如此。
闵氏见都答应了,立即鼓动一家子都来找周斯年游说。周斯年烦不胜烦,身子又不舒服,因此态度也便不太好起来。这般一折腾,周家当夜就发生了激烈的争执,闹得邻府都惊动了。
周伯庸更是被他气得当场取了鞭子来,狠狠抽了周斯年一顿。
伤上加伤,周斯年连夜就发起了高热。
情况十分凶险,当夜去宫里请了御医,动静不小。
夏暁听得脸色极其难看,坐立难安,没想到周家人会这般固执。不知道周斯年怎么样了,她心里担心就睡不着,等着御医的回话。夏花干脆叫了内侍去看看,看完立即递口信儿来。
好在周斯年自小习武,身体底子好。
高热烧了一晚,第二天一早,身上就退热了。
夏暁松了口气,周家定还乱着,琢磨着叫夏花传个话去国公府。让那内侍将孩子给抱出来。永宴养在双禧院夏暁没指望,博艺不亲近闵氏,定还在周斯年的身边养着,抱过来应该不难。
谁知这孩子没要到,却听说身体还伤着的周斯年进了宫。
夏花听说他此时正在御书房里,跪求萧衍收回他定国公世子的册书。
摆手示意宫人褪下去,夏花着实没弄明白这周斯年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琢磨着要不要将这事儿告诉夏暁。
夏暁这边确实早知道了,周斯年是夏暁的夫主,他进宫之事宫人们就有没敢瞒她。
夏花叹气:“不去看看?昨夜还高热,身子怕是还虚得很……”
“我能去看看?”
夏暁正在想事情,闻言惊奇地看向她,“我能随便走动?御前也可以?”
“我带你,应当没问题。”夏花嗔怪她,这宫里除了她没人分位比她高,“你说你,这还坐得住?好歹是你孩子的亲爹,怎么就不晓得关心一下?”
沉吟了片刻,她摇了摇头。周斯年家里闹得这般大,若是定国公看到她出现在一旁,指不定会让场面更乱。若是暴怒起来,打死周斯年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不出面,少惹麻烦。
萧衍看着心意已决的周斯年,托着下巴十分为难。周斯年的定国公世子册书早晚要收回来,他的头上不可能两道爵位。但看周家父子闹成这样,他若是应了,周伯庸怕是要气死。
“长宁侯不若再想想?”
“不必,请圣上收回册数。”周斯年十分坚决。
周伯庸赶过来之事,萧衍已然收回了周斯年定国公世子的册书。
匆匆赶来依旧来晚一步,册书早晚要撤掉,但周斯年这个时候做出此举,就是被定国公视为挑衅。他当即暴怒,若非有人拦住,当真要打死周斯年。
“你到底意欲何为?”周伯庸年纪打了,折腾了一番气喘吁吁。
周斯年脸上毫无血色,身姿却如修竹一般挺拔。
“既然怕兄长一脉香火断绝,那儿子这世子之位也该归还才是。”满脸的病容也掩饰不了周斯年卓然的俊秀,“这不是父亲母亲所期望的?”
说罢,便被侍墨扶进了马车,绝尘而去。
然而周家这场父子纠纷并未结束。
周斯年回了府便将信件发去了漠北,邀请周家的尚在人世的祖叔父回京。这般抵触的做法,立即触动了定国公被折腾出了火气。周斯年身子伤了不能再上鞭子,当下便与闵氏商量,把娶妻之事提前。
原定一月后进门的大房媳妇,二十多日后便要进门。
周斯年立在窗前,看着府中渐渐张灯结彩的,一双眸子幽沉如深渊。
这些时日,周斯年与父母的关系也陷入僵局。陈氏拄着手杖连连叹气,她一早就知道要出事,现如今看来,真被她猜中了。
周斯年时常看着博艺,在去看看永宴,眉眼中的纠结越来越深。
直到二十多日之后,新妇进门,周斯年当夜带着永宴博艺去了西府。新妇独守空房,羞愤的哭了一夜,次日红肿着眼眸去敬得媳妇茶。闵氏定国公一早没见到周斯年的人影,脸都绿了。
不仅如此,小侧院的人来报,永宴也不见了!
于是,又是一团乱。
夏花听着这一连串的消息,满意的同时,心中难免升起了些艳羡。比之她,萧衍这边后宫佳丽三千,而没想到吃了那些苦的幺妹福在后头。周斯年那般目下无尘,骨子里竟还是个心痴之人。
周家一行人闹到了西府,周斯年正在竹林煮茶。
看见愤怒的来人,泰然自若。
“父亲母亲所说甚是。”石桌上茶水刚刚才沸腾,周斯年边请两人坐下边语出惊人道,“兄长一脉确实不能断绝,儿子已去信了漠北,叔祖父不日便到京城。届时,永宴与博艺,谁过继给兄长,再做斟酌。”
闵氏没想到他竟想出如此对策,一时间瞠目结舌,说不出话。
“你!周斯年你好啊!你能!”她揪着帕子,跺着脚不停地转圈,手心都抠出血来。
“前日大嫂已经进门,儿子已将世子册书交予圣上。”周斯年抬眸看向进来便不发一言的周伯庸,“父亲不若请旨,将世子之位传与兄长后人。”
只要斯雅一脉有人传承,周伯庸倒是不计较孩子出自谁的肚子。毕竟这新妇也不过一个庶女,夏氏好歹还算正二品承恩郡公的嫡女。
真论起身份,自然还是夏暁高些。
周伯庸蹙眉:“你舍得?”
“自然。”周斯年垂眸饮了一杯,浓密的眼睫遮掩住眸中的不舍,“他们不论谁过继给兄长,相信父亲您不会亏待他。”
周伯庸没说话,似乎在沉吟。
须臾,他倒是赞赏起周斯年的大度来。毕竟若他不将国公府的爵位归还,只过继一个孩子给斯雅也是使得的。但他不仅过继了,还将国公府的爵位还了斯雅,周伯庸心里满意。
“那,且等你叔祖父到了再说。”
周斯年抬眸,缓缓点头。
“周斯年你打的好算盘!”闵氏要气死了,周伯庸竟然这就被说服了?
“这折腾来折腾去,好处都叫夏氏两个孩子占全了!”
“母亲这话什么意思!”周斯年眉头立即蹙起来,脸上露出了寒意,“是觉得永宴博艺不配?那你准备将爵位传于谁?”
闵氏话一出,连周伯庸也蹙了眉。
相比那没影儿的子嗣,博艺永宴可是长在身边的,真真儿玉雪可爱。一见孩子心早就化成水的国公爷最听不得旁人诋毁孩子,当即不高兴了。
闵氏哑口,她不是那个意思。
她喜爱孩子是真心的,但……
依旧不死心要为周斯年娶妻的闵氏私心里觉得,一门两个爵位,至少要留一个给未来的嫡孙……
谁知周斯年还未说什么,周伯庸却拍了板:“既然如此,那过继谁,你先与夏氏通个信儿吧,省得她到时候折腾。”
夏暁啊……
周斯年眯了眯眼,应声:“儿子知道。”
第一百一十五章
定国公被说服闵氏再不高兴也拿周斯年没辙。
回程的路上周伯庸不解地看向闵氏:“你近来到底怎么了?”这三个月来,闵氏上蹿下跳地折腾他实在不懂她在折腾什么,“先前不还挺喜欢夏氏那丫头?怎地去了一趟徽州回来就恶了她?”
“此一时彼一时。”闵氏冷哼,“先前我只当夏氏是个安分的,谁成想到心这么贪?”
“贪什么了?”
周伯庸没管内宅的事儿问她“我瞧着挺安分的啊……”
“她安分?你又知道什么啊!”闵氏利眼一翻,嘭地将杯盏放到桌案上“她安分能鼓动你儿子不娶妻?她安分能撺掇着淑妃拿捏周家?自个儿蠢笨出去伤着了,还敢怪旁人?威风到是大得很!”
“你怎知是她背后耍心眼?”
周伯庸揉了揉鼻梁,头疼,“周斯年什么性子你不清楚?人家淑妃护妹心切也在常理之中你怕是想多了。”
闵氏心想女人家的心眼儿你个粗汉子你懂什么!
反正闵氏就认定了是夏暁背后耍心机八头牛都拉不会来。
周伯庸无奈叹气又钻牛角尖儿里去了。
……
人一走西府又复幽静。
周斯年看着两漂亮儿子,眉宇里纠葛更深。
博艺一个月前就已经会开口喊爹娘了眉眼灵动可见往后聪慧;永宴晚些但也能蹦出以两个字生得比仙童都不差些。两个胖团子这么盘腿坐在小榻上仰了脖子看他,周斯年哪个都舍不得。
若过继给旁人他自是不会妥协,但若是给兄长……
周斯年叹息,夏暁那边,他不是很笃定。
次日上午,听闻了国公府动静的钟敏学夏春携子上门拜访。
钟敏学身为大理寺少卿,虽说根基尚还薄弱,但出众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周伯庸欣赏他年轻有为,更欣赏他行事恰到好处。正好觉得周斯年老在西府呆着不是事儿,特意派了人来请他回去相陪。
大理寺少卿的夫人,闵氏对夏春要客气的多。
夏春虽也貌美,但生的温婉大气。人也比夏暁更会来事儿,进退有度。
其实这么看来,如今夏暁的家世确实合适周家。朝中新贵,娘家姐妹又身在皇家,但若不是后来的事儿叫她心生间隙,闵氏不至于这样反感夏暁。
夏春今儿来,是来看夏暁的。
皇家秋猎,因钟敏学有案子在身便没跟去。但夏暁出了事儿夏春还是听说了,听说差点丢了命,夏春心中一直担忧。
这不等了一个合适时机,夏春一家子前来探望。
“妾身那妹子幼时被几个姐姐惯的多,性子有些娇气,这两年多亏国公夫人照看她。”夏春说话不疾不徐,如春风拂面叫闵氏生不出厌烦来,“不知暁儿此时身子可养好了?肚里孩子可还稳妥?”
闵氏手一滞,被她问得有些哑口。
这些时日为了娶大房媳妇忙得脚不沾地,哪里曾问过夏暁肚子养得如何。她挑着眼尾睨向夏春,心道这少卿夫人莫不是在暗讽?
“应当养好了吧。”闵氏掖了掖嘴角,笑,“淑妃娘娘将人接进宫中去小住,有太医一旁照看着,身子哪有养不好的道理?”
夏春笑了笑,低头喝茶。
这般寒暄了一会儿,夏暁的人没见着,两个外甥也没见着,夏春便去陈氏处见了个礼便以家中还有事告辞。陈氏不喜夏暁,瞧着夏春温婉大方。这般,反倒是对夏暁的印象好了些。
闵氏也不多留,笑着叫人送客。
夏春来了这一趟什么多话没说,却是给闵氏警了个醒。一个淑妃在宫里,还一个姐姐在外头,夏家确实起势了。
周斯年这夜没回,顺势住在府中。
只是他没料到,夜里又发生了一件事,叫他彻底地恼了。
彼时周斯年才在书房将公务整理完,正准备回房休息。才起身,今日转寰了态度的闵氏就过来了。
她好像想通了,特意提了汤水来与他谈谈心。
到底是自个儿母亲,周斯年也不想闹得太难看,顺水推舟请她进屋坐。
听她说得句句释然,为表度,当着面儿将她送来的汤水全喝了。洗漱的时候发现身子不对劲,火烧心似得,叫他血液都躁动起来。推了正屋门,就见新进门的大嫂衣着清凉地坐于他的榻上。
周斯年无比震怒,也不管王氏衣不蔽体,命李嬷嬷毫不留情地将王氏赶出去。
被一群下人目睹此事,王氏羞愤欲死。当场就不管不顾地闹着要撞墙寻死。周斯年憋了一肚子的火气爆发了,他母亲竟然这样无所不用其极!
这一闹,双禧院和榕溪园也惊动了。
陈氏年纪大了起不来,就叫了贴身伺候的罗嬷嬷过来。闵氏与定国公才歇下,连忙披了衣裳赶过来。人过来,周斯年满脸的暴戾不曾收敛,气息沉的可怕。
李嬷嬷张口就将情况与两人分说,周伯庸脸色当即就变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闵氏,不是已然商量好了过继,还搞这些下作手段做什么?!闵氏自己也是一脸震惊之色,直问到底怎么回事。
周伯庸见她这般,也烦了。
他就想不明白了,好好儿的闵氏到底闹怎么样?萧媛才赶走,家里好难得安宁下来,她自个儿非要没事找事的闹腾有什么意思!
闵氏被父子两质问,一时间有苦说不出。
她就是再急,也不会周斯年才回府中就下手。今日送来的汤水,是王氏亲自熬的,说什么面薄怕羞请母亲送与二弟尝尝。闵氏哪成想这王氏竟会这般小家子气,下药的手段都使出来。
盯着梨花带雨的王氏,闵氏眼里都淬了毒汁。
可若要跟一个五品侍郎的庶女争执分说什么不是她下药,闵氏又放不下身段去,梗着脖子,一口气差点喘不过来。
周伯庸见她不否认,顿时一脸失望。
磊落了一辈子的定国公旁的小打小闹可以睁只眼闭只眼,给儿子下药这事儿,委实太下作。他心想,必须叫闵氏清醒清醒。
于是,夜里就搬出了双禧院。
周斯年怒极,冒夜冲去了马厩,飞身上马便身影消失在夜幕之中。
……
闵氏只觉得冤枉的不得了,这都什么事儿啊!
相公儿子都走了,她转头盯着寻死没死成正在下人们轻声劝慰下嘤嘤哭泣的王氏,差点呕出了一口血。
……
次日一早,夏暁正在喝着药膳,周斯年带着一身的狂躁冲了进来。
他走得快,宫人拦都拦不住。
她皱眉:“怎么了?”
周斯年暴怒的模样十分吓人,骇得一种宫人全僵持了不敢动,紧紧盯着他。世子爷快步走到夏暁身边,抓着她的肩膀,突然问她:“夏暁,若是爷叫你在儿子与爷之间选一个,你选谁?”
“什么?”
莫名其妙的,夏暁没弄懂他说得什么意思。
“爷问你!”
周斯年幽沉的眸子森森地盯着夏暁的脸,不愿错过她一丁点的神色变换,他咬着牙又问了一遍,“若是叫你放弃儿子,你愿意吗?”
夏暁脸色一变,以为周家人拿捏永宴博艺,不准备还她。
“凭什么!”夏暁没料到会这样,什么叫放弃儿子?顿时不可置信地惊呼,“凭什么叫我放弃孩子?那是我的孩子!”
周斯年被她这一句堵着心口剧痛,抓着她,不管不顾地亲了上去。
他太愤怒了,胸中的委屈如灭顶的潮水一般漫上来,他觉得要溺毙了。所以他抓住夏暁,凶狠而霸道地吻她。偏殿里的宫人都惊呆了,面面相窥,个个犹如见鬼似得迅速退了出去。
长宁侯,是不是疯了?
夏暁也被他吓了一跳,嘴里周斯年的舌头搅动风雨。
周斯年的暴戾,委屈,失望,固执都在这个吻里。不留缝隙,粗暴又直接,夏暁差点窒息而昏过去。
直到许久,周斯年才放开眼里都起了雾的夏暁。
他哑着声说:“若是爷把博艺或者永宴过继给大哥,我们一家人搬出国公府,你同意吗?”
说罢,他不给夏暁考虑的时间又道,“夏暁,我们还年轻,我们以后会有很多孩子。即便博艺或者永宴给了大哥,除了名分上归了长房,依旧是我们的孩子,爷不会亏待他……”
“什么意思?”
过继之事周家未曾对外传过,夏暁不明白, “什么叫名分上归长房?”
“母亲为兄长娶了一房妻,想要爷兼祧两房。”周斯年问她,“……爷就问你,爷跟孩子,你要谁?”
周斯年终于承认了,他就是个格格不入的怪人。他若心爱谁,他就会专注地只爱她一个,旁人再好,他也不想沾手。
“夏暁,爷……我跟孩子,你要谁?”
夏暁努力联系起来,终于明白他说得什么,只是……
她抿着嘴没说话,似乎在思考。
“你说话!”
看她不说话,周斯年心里慌,警告她:“爷就在这里告诉你,你要是敢选了孩子,爷往后就决不会再踏入你屋里半步!”
许久,夏暁问:“新妇进门了?”
“嗯?……嗯。”
“长得好看吗?”
好看不好看,他怎么知道!
周斯年正等着她回答,听她尽问这些没用的,脸一沉就不高兴道:“你闭嘴!先回答,你要选谁!”
“若是给了大哥,还能养在身边吗?”
提起这个,周斯年又想起昨晚一幕,眸色透露出几分暴戾:“自然能……爷决不会叫王氏那种女人养爷的孩子!”
夏暁“哦”了一声,浓黑的眼睫染上了湿润。须臾,她拄着唇轻轻咳了一下,突然抬起了头,一把将周斯年扑倒在床榻之上。
周斯年一愣,眼睁睁看她趴到了自己身上。
夏暁肚子有五个多月了,隆起了一块,看着莫名颤颤巍巍的。她跨坐在男人的腰上,大胆地俯视着他,然后俯身就覆上了他的唇。
夏暁不是个温柔的人,癖性也不乖。但此刻,她却用了她毕生少见的温柔去亲吻周斯年。
掐着他的下巴,吮吸,舔舐,缠绵而悱恻,极尽温柔。
周斯年仰躺在床榻之上,衣衫乱了,玉冠也掉了,墨黑的长发铺满床铺。
许久之后,亲吻停了。
世子爷一只手捂在眼睛上,低低地轻笑出声。
夏暁被他晓得莫名,睫毛颤颤地睁开了眼看他。世子爷却蓦地抬手勾住了她的腰肢,将人又压下来,环在怀里。他撑着上半身坐起,下巴搁在夏暁的肩上,清冽的气息密密地包裹着怀里的人。
呼吸灼热地喷在夏暁的耳侧,他声音依旧轻轻淡淡的,却叫夏暁听出了浓浓的偏执意味。
他说:“今日若你胆敢不选我,我必定打断你的狗腿!”
夏暁满耳朵都是他阴森的警告声,鼻尖也是他的味道,心跳声却响彻耳鼓,比上辈子初恋的心动来得还要热烈和欢欣鼓舞。
她说:“好吧,我选你了。”
周斯年的眼睛倏地大睁,心脏像煮沸了的滚水般疯狂的鼓动了起来。
夏花早就告知她周斯年把两个孩子都带去西府的事儿。夏暁眼里幽光微闪,只当不知地叹息,“你说到做到,孩子必须养在身边。”
第一百一十六章
周家远在漠北的叔祖父三日后到达京城。
周斯年提前去宫里接夏暁回府,夏花本还想着拦夏暁默默冲她摇了摇头。周家要过继孩子现如今回去有何用?不过徒惹伤心罢了。夏花叹气,弄不明白她妹妹到底在想什么。
偏厅里夏暁正在跟周斯年她商量永宴和博艺过继哪个。
夏暁想都没多想,直接说博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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