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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室-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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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候她倒是有了点羞耻心了,想起古代的女人名声贞洁大过天,她还要养家呢,要是只一夜就被赶出去,实在有点丢分啊……
  脑补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
  夏暁越想,就越觉得周斯年的脸色不善了起来。
  周斯年倒没有不高兴,他就是有点惊讶。
  来之前,姜嬷嬷跟他提过,说这姑娘是个腼腆乖巧的性子。周斯年执起手边的茶,透过袅袅的水汽,略带兴味地打量着那一双咕噜噜转个不停得眼睛,觉得这“腼腆乖巧”还有待后查。
  夏暁忐忑地等着,半天没听到回答,头皮渐渐有点发麻。
  古代的上位者就是这点烦人,动不动就不说话,拿气势磨人。任夏暁本没什么敬畏之心,此时也免不了心里惴惴的。
  这时候,她就痛恨起这小院的清幽来。
  这破地方,除了风声树叶婆娑声虫鸣声,安静得一点杂音都没有。若是有点杂音,她哪至于紧张的心都要跳出来!
  好半天,窗边那位爷才押了口茶,叫她坐下。
  夏暁一愣,迈着小碎步小媳妇似得挪过来,一屁股在周斯年对面坐下来了。
  周斯年看着她动作,蓦地失笑,淡粉的薄唇勾起了嘴,再抬头眼神柔和了一些。
  既然笑了,就没事了。夏暁从来就不是个拘泥的性子,将方才得忐忑丢开。挪了挪屁股,这会儿看着周斯年,又有心情笑了。
  周斯年执起茶壶,斟了一小杯推过去:“可是识字?”
  虽说夏暁刚才那一番乱说前言不搭后语,却也不算市井粗俗。世家大族讲究,女眷也要通些文墨。周斯年想着,既然要了人家身子,就没必要揪着人家的短处膈应自己。
  至少,这姑娘说话还算文气。
  “可有习过字?”他又问了一遍。
  夏暁想了下,她认得所有简体字,连猜带蒙的也能猜出不少繁体字。看小说写乐谱什么的都很溜,怎么着,她应该算是识字的吧……
  于是,犹豫地点了点头。
  周斯年点头:“可有读过什么书?”
  藏在袖子里的手扣了扣另一只的手腕,夏暁耷拉着眼皮:“没读过什么,也就《论语》,《左传》,《史记》之类的吧。”
  周斯年:“……”
  夏暁翻了翻眼睛看他,‘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这句话就是出自《论语》啊!
  没毛病。
  “……若是日后觉得日子枯燥难熬了,这屋里的书,你可以翻着看。”
  默了默,周斯年应道。
  撂下这一句后,两人之间,又恢复成尴尬的寂静。
  对面的人又重新执起书,看样子看得还很专心。夏暁眼角一抽一抽的,捧着茶杯慢慢地啜着,不敢轻易开口。
  许久,相顾无言的对坐着,她又觉得难受。
  没一会儿,手里的茶杯就喝的见了底。夏暁放下空杯,没人续杯又没人讲话,对面那人跟入定了似得一动不动。她又正襟危坐了会儿,屁股怎不住挪了挪,跟底下长了针似得,坐不住了。
  好在周斯年看了一个时辰就起身,换了衣裳走了。
  他人一走,夏暁立即松了一口气。好似压在身上无形的压力撤走了一般。无关周斯年的脾气秉性,只要他人在这儿,她就觉得有压迫感。
  低人一头地讨饭吃,夏暁心再粗也无法做到心安理得。
  三月的柳絮盛季,随着干冷的春风吹撒的到处都是。别于其他区的喧闹繁华,京城南边的巷子里静悄悄的。大白天的,这些个雕栏画栋的小楼个个闭门关窗的,似乎都在歇息。
  空荡荡的街道上,只有一两个含首缩胸的汉子懒洋洋地打着哈气。
  南巷最大的声色场所后院,一间脂粉气浓厚的屋子里,夏花正双手抱膝地缩在床里头。纤细的肩膀颤颤巍巍的,像个被逼上绝路的小动物,不敢对外伸爪又苦于孱弱,细碎的哭声止不住地从她捂着脸的手下传出来。
  骊妈妈靠在贵妃椅上,闲闲地打扇,身后还立着两个双丫髻的小丫头给她捶肩:“夏丫头啊,不是妈妈我说你。都被卖了身了,你哭也是卖,笑也是卖。又有何苦犟着给自己罪受?”
  这里是京城最大的青楼,摘星楼。
  而说话的,是摘星楼里五个管事妈妈之一的骊妈妈。她从摘星楼主事人明眸手里接下夏花调教,已经有大半个月了。
  夏花一进楼,就被她截下来了。
  她是一早看准了夏花的,骊妈妈觉得,这姑娘生的颇有种叫男人怜香惜玉的弱气,若是栽培的好,以后就是她的摇钱树。毕竟那通身的娇弱劲儿,那水灵灵闪动的一双纯净的眼儿,就是叫身为女人的她都看了心疼。
  可是,调教了大半月下来,除了满耳朵挥之不去的啜泣声,半点进展都没有。
  这姑娘怎么这么倔啊!骊妈妈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也不知这姑娘那儿来那么多泪水,都哭了这么些日子了,还能哭的出来。
  压了压肩上丫头的手,丫头停下。
  骊妈妈直起腰,苦口婆心:“这里的都是身世坎坷的姑娘家,你被卖进我摘星楼,也算不幸中的大善了。我们楼里不像外头那些下三滥的,有些姑娘家本事,不卖身也能求得一席之地。”
  她起身走到床边,“你若是不甘心就听话,学些旁的本事。只要你对得起明姐姐出得那三千两白银,楼里没有人会为难你。”
  夏花肩膀一动,怯生生地抬起头。
  精致的五官,配着红彤彤的眼儿,真是叫人怜惜到骨子里。
  她嗓音细细的:“学什么?”
  骊妈妈见她终于开口,脸上一喜,快步过来靠着床边坐下:“妈妈也不跟你说虚的。我们楼里,有些年岁大的没赎身的姐妹,她们有的善歌,有的善舞,个个都是有真本事的。我也不逼你,你若是不愿卖身子,可以试试走这条路。”
  夏花心里慌,小心翼翼地往后挪了挪,不敢靠得太近。面上不显,其实她心里也清楚,晓得这人对她的忍耐心,今日就到头了。
  “可是,我打小没见过,我不会。”
  “不会可以学啊!”
  骊妈妈眼睛犀利地扫了两眼夏花的腰,半晌,她点了点头道,“妈妈呢,可以给你去明姐姐那儿求三个月时间。这三个月,学到多少,能不能靠本事站直腰板,就看你资质了。”
  打量着夏花这楚楚动人的精致脸庞,骊妈妈叹了口气,她的善心到这儿为止了:“夏丫头啊,妈妈我能帮你的,就只有这么多。若是你没本事卖艺不卖身,以后该怎样就得怎样。”
  夏花的眼睫颤颤一抖,两颗泪珠就滚滚地落下来了。
  她吸了吸鼻子,细弱地应了:“嗯。”


第七章 
  周斯年人不在,夏暁才有心思叫来绿蕊陪她出来透口气。
  昨天糊里糊涂地过去了,木已成舟。夏暁望着跟南郊小院没一处相似的府邸,心里有种尘埃落定的颓丧感。
  靠坐在栏杆上,捏了一点鱼食往池子里撒:“绿蕊啊,咱们这地儿,离京城南郊有多远?”昨天她心情不佳,囫囵地上了轿子就闷在里头没冲外头张望过,加之又颠得七荤八素的,根本没看清来路。
  绿蕊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
  绿蕊长得清秀,低眉顺眼的时候,瞧着温顺沉稳。这么一翻眼睛看人,就显露出姑娘家的娇俏来。
  夏暁看了她一眼,转头继续喂鱼。
  绿蕊记得姜嬷嬷提过,这夏姑娘是南郊那边来的。她心里暗暗猜想着,人家寻常姑娘家嫁人了还讲究个三朝回门,夏姑娘这么问,许是觉得自己无聘无书就这么给了主子,心里不痛快,想家了。
  “约摸两个时辰吧?”
  绿蕊皱了皱眉,眼角余光偷偷觊着夏暁。
  见她脸上淡淡的看不出神色,绿蕊吃不准夏暁想什么。不过,不是不愿说,从这儿到南郊的路她也确实记不太清楚了:“奴婢自从五年前进来府里,已有三四年不曾出去过了。如今外头什么样儿,奴婢也说不上来。”
  “哦……”
  记不得就算了,“我们这府邸叫什么?”
  前阵子操心家里忙疯了无暇旁顾,现在静下心来,夏暁只能接受现实,倒有心了解起自身处境来。
  说到底,还是她运气好。被她卖身的这位爷,风姿气度皆属一流,比她原来预想的情况好太多。
  虽说际遇不错,那位爷看着却不是个好相处的。
  夏暁心里庆幸不是个老头子的同时,也很忐忑。身份越高的人脾性越难琢磨,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她还是懂得的:“昨儿个来的匆忙,也不晓得咱们爷是做什么的?我心里虚,绿蕊你给我讲讲。”
  夏暁才来不晓得规矩,问得很直接。
  绿蕊又看了她一眼,脸皱紧了。府里素来不允许说嘴主子,被姜嬷嬷知道了,可是要被训的。
  夏姑娘这么问不逾越,她若是说三道四就太放肆了。
  不过跟在姜嬷嬷身边被教导了几年,绿蕊学的最明白的一点就是:做人奴婢的,对主子衷心。
  站在谁立场上就向着谁。
  扣了扣手指,她有些犹豫。
  其实,从知道有女主子进来之日起,绿蕊就清楚了自己的立场。她是要派给夏暁当贴身丫鬟的,姜嬷嬷一早交代过。只要没存异心,以后,她与新女主子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想通了这点,就没什么好张不开嘴的。
  她张望了下四周,捂着嘴小声地将自己私下打听来的也跟夏暁交代:“我们府邸姓周,听说是主子的本姓。主子的名讳奴婢没打听出来,只知道姜嬷嬷是宫里出来的。我们主子的身份,应该不低。”
  夏暁眼神一闪,示意她继续说。
  “奴婢也是听姐姐们说的,没贴身伺候过爷。”绿蕊实话实说。
  “但在周府这五年,一直都有传言说主子大约是好男风的。”未嫁人的姑娘家,说这话有点羞,“不过,这该都是她们胡说了。”
  说完,她看着夏暁面上有些尴尬。是不是好男风,瞧昨夜闹得那架势,这位心里最清楚。
  绿蕊一开始就这么坦白,让原本做好准备忽悠的夏暁讪讪的。
  略带了些忐忑的心情,夏暁拍了拍手心,转头见绿蕊不像说假的样子,眼神灵动很有点少女稚气,紧绷着的心松了些。
  说实话,昨天是有点被吓到的。
  一进府邸就对上了一个容嬷嬷似得威严的老仆人,二话不说,上来就论规矩。夏暁当时就有点不安。
  而且,初来乍到的她不敢放肆,想跟府里其下人搭讪,她们别说笑脸,连正眼都没给过她。几次碰壁后,这可不就心理压力大了。
  “姑娘……”
  绿蕊小声叫了她。
  不过,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再沉稳也深沉不了多少。眼睛黑白分明的,表情绷着严肃也严肃不到哪儿去,心思都藏在眼睛里了。
  夏暁看得出来她存了心亲近,立即就顺势靠近了些。
  果然,绿蕊眼睛更亮了。
  她将声音压到最低,语气又亲近了不少:“奴婢前儿个,偷听到姜嬷嬷在屋里拜佛。感念佛祖保佑,主子爷终于想通了,不委屈自己。”
  言下之意,夏暁碰上了个干净的主儿。
  绿蕊这话一出,原本只是顺势表态的夏暁一愣,心里的那点子膈应散了不少。只是绿蕊这话有点突兀,恰恰好又戳中了她心思,夏暁很警觉。被人看穿心思不是个好体验,也不知是看穿了她?还是闲话了歪打正着?
  眼波一闪,夏暁翻着眼看向绿蕊。
  绿蕊迎着夏暁的打量,歪着头微微笑了下。
  “奴婢从前没做下人的时候,也有人提议奴婢给人家为妾,但奴婢没同意。”绿蕊态度坦荡,“不是奴婢要名份上好听,奴婢不同意是因着嫌弃,嫌弃那人沾过不少女子,身子不干净罢了。”
  她看着夏暁眨了眨眼睛:“奴婢觉得,姑娘许是也介意的。”

  绿蕊跟夏暁投诚的事,姜嬷嬷看在眼里,不过她乐见其成。
  原就是指派给夏姑娘的贴身丫头,投诚是早晚的事,端看绿蕊懂不懂事儿了。
  昨夜正屋里闹的那个动静,姜嬷嬷如今心里的喜意是怎么也降不下来,正看夏暁是哪儿哪儿都顺眼,更是觉得绿蕊这丫头有眼色。
  于是,夏暁与绿蕊开始亲近了起来。
  ……
  周斯年出去了,直至傍晚才回。
  夏暁的肚子早就饿了,但姜嬷嬷打着叫她与周斯年同食的心,暗暗将她的晚膳时辰给押后了。
  周斯年脚刚一踏入内院,就对上了一双嗷嗷待哺的眼。
  夏暁觉得自己肚子快饿扁了!
  “……怎么了?”
  接过丫头递来的湿帕子,擦了擦手,转身进了内室。
  “没怎么。”
  夏暁的眼睛一路跟着他,想了想,起身也跟了进去。
  周斯年听见脚步声,回头瞥了眼亦步亦趋跟着自己的尾巴,挑了挑眉没说什么,径自去了屏风后头。屏风后头是换洗的地儿,夏暁还做不到围观男人洗漱或者出恭,只能站在屏风另一边等着。
  男人再出来的时候,已换了一身常服。
  夏暁有些惊奇,大家公子都这么讲究?看了眼周斯年从头到脚都换了,她抿了抿唇,觉得或许自己刚好碰上了个有洁癖的。低头看了看穿了一天没换的粉裙子,夏暁有些犹豫,要不然她也去换身新的?
  周斯年低头见夏暁眼巴巴看着他,清澈的大眼儿湿漉漉的,跟刚出生的小狗似得,他突然心情很好。
  “跟着我作甚?”清淡悦耳的男声一出,夏暁耳鼓发麻,愣愣地盯着他。
  周斯年看她傻呆呆的,摆手示意姜嬷嬷摆膳。绕过了发呆的人,他一边走一边问夏暁:“用膳了?”
  夏暁回过神,眼神幽怨:“没,我等爷回来。”
  周斯年点了点头:“以后若是饿了,也可不必等我。”
  外间正在摆膳的姜嬷嬷听见两人说起用膳,立即竖起了两只耳朵。嘴里指使着叫丫头们动作利索点,眼角余光却再瞄一前一后的两人。就见她们主子话音刚落,夏暁嘴就咧了,立即高兴起来。
  然后,嘻嘻一笑,兴冲冲跑过来抱住了他的胳膊。
  周斯年脚步一滞,低头看夏暁。
  夏暁眨巴着眼睛,不明所以:“爷不去吃饭么?姜嬷嬷都摆好了呢!”
  周斯年顿了顿收回视线,淡道:“走吧。”
  一直关注着情况的姜嬷嬷,眼底立即漫上了笑意。
  瞥了眼周斯年没甩开夏暁的胳膊,指使的口气更利索了。才一会儿的功夫,她那颗心跟着忽上忽下的。姜嬷嬷暗暗摇了摇头,心中感慨:原还担心是个不开窍的,现在看来,这夏姑娘啊,就不是个笨的。
  晚膳摆的,一半以上都是清淡的吃食。
  夏暁本身是个口味重的,一看这菜色就垮了脸。秀美的眉眼耷拉着,好不可怜,周斯年想视而不见都难。
  见惯了女眷优雅持重不明喜怒,头一次看这么生动的失望表情,他有些想笑:“怎么?膳食不合你口味?”
  “没啊。”
  率先夹了一个蒸饺放碗里,她眼角低垂着,“很好吃啊。”
  下人们看到夏暁那自然的动作,脸都抽了:主子还没动筷子呢,夏姑娘怎么能先动手?!!
  周斯年看她筷子下得干脆,挑了挑眉,也没说什么。
  他自来用膳不喜下人伺候,丫头们知道他的习惯,所以,都站在夏暁的身后。可见新主子筷子用得利索的很,根本没叫她们伺候的意思,一时犯了难。
  周斯年摆了摆手,看了眼眼珠子都沾到菜上去的人,叫丫头们退下:“都下去吧。往后用膳,都不必在这儿杵着。”
  夏暁自然没意见,谁还不会吃饭咋的?
  人一走,夏暁头都没抬,立即就将那蒸饺塞进嘴里。一边嚼,一边又夹了好几个放碟子里。
  周斯年看她吃的香,顿了顿,也夹了一个。
  慢条斯理地咽下去,再抬头,桌上的蒸饺空了一半。
  周斯年惊了!
  一碟蒸饺八个,不算多,可这也吃得太快了吧!
  身旁的夏暁还嚼着嘴里的看着盘里的,他执着筷子,觉得今儿个蒸饺味道似乎不错。于是学着夏暁夹了三个,夏暁一看还剩一个,连忙夹走吃了。
  周斯年:“……”
  蒸饺空了,夏暁的目光又瞄上了茭白鸡丝。
  她吃饭很专心的,一吃起来眼里就看不见其他人。
  周斯年一直睨着她,很是被她身上这股子专注给逗笑了。
  也不知是不是跟吃饭香的人一起吃饭带动食欲,素来严谨的男人难得幼稚,觉得今儿个膳食味道尤其好。夏暁夹那个,他就跟着夹那个。
  一盘一盘下来,谁都没说话。
  很快,桌上的菜被消灭得干干净净。
  姜嬷嬷进来吓一大跳,世子爷晚上不是从来都七分饱么?
  周斯年感受到肚子鼓鼓的才回神,当即又有些乐。
  幽幽地瞥了眼夏暁鼓囊囊的胸与臀,他暗道:不合口味还吃这么多,这幅身子,果然不是白长的……
  夏暁捧着一杯茶慢慢地喝着,不是很开心。
  那么一桌子菜,都没什么油水!
  周斯年今日用膳用得好,姜嬷嬷临走时他还特意嘱咐了一句:往后不必分开准备,他都跟夏暁一起用。
  夏暁手下一滞,脸垮得更厉害了。
  谁要天天吃那种东西啊,淡出鸟来!
  周斯年透过水汽一直打量着身旁的人,终是没憋住,眼角溢出清浅的笑来。唔,吃饭果然还是得有个伴儿才香。


第八章 
  昨夜闹到三更天方歇,夜里周斯年要歇息之前,姜嬷嬷特意过来嘱咐了句请他多怜惜夏姑娘。
  周斯年洗手的动作一顿,诧异地看她。
  姜嬷嬷素来与他亲厚,说话也轻易:“爷,姑娘家的初次不能过。”
  她压低了嗓音,只周斯年能听到:“昨儿夜里就闹得凶了些,若不是夏姑娘身子骨强,怕是要伤到的。爷身边好容易来了个顺眼的,你多怜惜着。”
  姜嬷嬷瞥了眼外间,也真是豁出去脸倚老卖老。
  可不得逾越么!
  她看着世子爷从丁点儿大长到如今,都二十二了。别说子嗣,身边连一个贴心人都没有。旁的世家公子,不说孩子能满地跑,家中子嗣也能开口说话了。她们世子爷倒好,那么一个菩萨摆在家里……
  “老奴瞧着夏姑娘是个好的。生得好,身子骨也强,性子还不娇气。”姜嬷嬷昨夜亲自给夏暁擦洗,那一身触目惊心的青紫看得真真儿的,“姑娘家的初次都难熬着呢,没听夏姑娘叫唤,她就这么受下了。”
  周斯年愣了愣,恍然大悟。
  想起了三年前洞房花烛夜之时,龙凤床上,他才刚进了个一点点,就被萧媛冷着脸一把推了下床。他埋在心底已久的狼狈不堪,终于有了点豁然。
  皱着眉头,他问道:“初次真的有那么疼?”
  姜嬷嬷不知他心里所想,只想着夸大些好叫他多顾念屋里这个别老惦记着那尊菩萨,镇重地点了头:“可不是!”
  “夏姑娘身上青青紫紫的,许是要擦一天药膏子才能完好。”
  周斯年闻言没说话,若有所思。
  姜嬷嬷见他点头应了,也不多画蛇添足描补什么,喜滋滋地就走了。
  想起了萧媛,周斯年也失了性致。
  他冷着脸沐浴好,穿着亵衣便上了床榻。眉心微蹙着,连姜嬷嬷自作主张将夏暁的东西都安置在主屋也没注意。夏暁躺在床里头,他扯了点被子盖上,背对着夏暁朝外躺着便睡了。
  夏暁一贯是个心大的,可容百川那样大。
  肚子里吃食消了好睡得很,头一沾床就睡着了。
  慢慢的,院落里恢复了安静。
  周斯年辗转反侧了半宿,睡不着。
  手摸到了夏暁的身上,感受到手下那温热的细腻肌肤,刚有些意动,想起姜嬷嬷的嘱咐又拿了下来。
  一整夜,他满脑子里都是萧媛那张冷漠的脸。
  毫无疑问,长公主萧媛是美丽的。艳丽精巧的五官,处处张扬而浓墨重彩,周身一股子烈火一般的美,是与冷静自持的周斯年是完全相反的两个极端。
  然而这样热烈的灿烂,从兄长过世之后就结了冰。反复嚼着她这三年拒人千里之外的言行,周斯年心底因姜嬷嬷几句话才冒起来的一点点火星子,在窗外麻麻亮的天色中又熄了下去。
  夏暁是被热醒的。
  迷迷瞪瞪的,仿佛被火炉子包围的窒息感刺激得她睁开了眼。
  哦,是那位爷。
  夏暁被困着有些憋屈,眯着眼打量了下窗外得天色,心里更郁闷了。真是的,她还没睡醒呢!伸手推了推身上压着的人,想叫他下来。只是刚一动就被人给箍住了双手,抬起来压到了头顶。
  周斯年垂着眼帘,鸭青色的浓长眼睫毛颤颤的,清冽的呼吸喷在夏暁鼻息间,扰的人心都乱了。
  夏暁憋红了脸,昏暗的房间只看得到影子又看不到周斯年的表情,只感觉,此时他的动作尤为的急切。
  暗暗翻了个白眼,为了不吃亏,夏暁忙嗲着嗓子唤他:“爷,爷,这天色还早着呢,你莫急啊。你这样我有点勒得慌。“这人于某事上一点技巧没有,只会蛮干。”若不你放开我,我自己来可好?”
  周斯年不理她,呼吸粗重而浓烈,慢慢染上了火热的温度。
  夏暁忍不住呜咽了一声,周斯年动作一滞,继而变本加厉的揉弄了起来。
  突如其来,又豪不讲理闹,到天色大亮才停歇。
  夏暁累的不轻,眼睛都睁不开了硬撑到姜嬷嬷进来给她收拾干净才闭上眼,蒙头大睡。
  周斯年一夜没睡,此时却神采奕奕,清隽的眉眼里满满的餍足之色。
  敞着衣襟半靠在床柱上,男人胸前白皙紧实的肌肉半遮半掩着,十足的引人脸红心跳。绿蕊等人低着头脸羞得红红的,眼睛不敢却又控制不住地往帐中人身上瞄。周斯年支着一条长腿,淡淡凝视着夏暁的粉扑扑的脸颊。
  左右又没事,下人们退下后,他也躺下了。
  这次倒是没在想起那张脸,眯了会儿眼就囫囵地睡过去了。
  姜嬷嬷看着阖着的门,幽幽地叹了口气。

  南郊的巷子里,夏家正准备搬迁。
  夏家原来的五口之家,如今就剩下浑浑噩噩的儿子,卧病在床的夏老汉,以及日益消沉的夏老太三人。两个如花似玉的闺女,一个沦落青楼妓馆,一个只留下只言片语就不知所踪。
  街坊邻居们打量着夏暁离去后,夏家小院突然自请上门伺候的三个下人,以及随她们一起来的几大箱子财物,暗暗碎言碎语这夏家幺女怕是自卖自身了。
  夏老太每日被人指脊梁骨,眼泪不知道流了多少。小闺女的音讯半分也没有,一家子上天无门下地无路的,只能将泪水往回吞。
  夏老汉被这么一刺激,当下就眼前一黑,三天没睁过眼。
  醒来后,这小院子是再住不下去了。
  夏老太忍不住又是哭:“老伴儿啊,咱们就这么走了,往后花儿暁儿找回来,瞧不见人可怎么是好啊!”
  夏老汉靠坐在床上,脸上也藏不住哀戚:“不能再住了,再呆下去保不准我活不活的过两年。老婆子啊,那些碎嘴的专戳人心窝子疼,我还不能死呢!我要是死了,谁给我把我们家花儿暁儿找回来!”
  老两口再不敢把盼头寄托在夏青山身上,对视一眼,老泪纵横。
  儿子往日有多叫夏家人自豪,如今就有多另夏家老两口绝望。夏老太憋了憋满是褶皱的嘴,忍不住嚎啕大哭。
  这都是个什么事儿啊!
  说要搬迁,新来伺候的三个仆人倒是办的一手好差事。
  才一天功夫,他们就给找了个精巧的两进的小院子。夏老太跟着后头看,屋子越精巧她瘦小的身子就越佝偻。手攥着荷包攥得紧紧的,契人说是交钱就能入住,给的价钱也公道,老太太硬是摆手没应下来。
  在老太太眼里,这些银子是她暁儿的卖身钱,放在怀里都咬手。若不是老头子说得有理,她怕是连赁屋子都不会来。
  她可怜的暁儿,如今在哪儿都不知道!
  老太太红着眼回了南郊小巷的院子,刚一进巷子口,就听几个买菜回来的妇人围在一起说他们夏家的嘴。
  说完夏青山又说夏花,说完夏花又指责夏家幺女。那交头接耳神神鬼鬼的做派,看得夏老太差点没呕出一口血来。
  老太太缩头缩脚地回了院子,肿着眼泡子觉得老头子说得对。
  再住下去,他们老两口怕是要被这些嘴碎的逼死!
  于是,当天下午,一家人火速搬离。
  好在去了新住处,一直半死不活的夏青山终于从床上起来了。温润俊秀的脸瘦脱了形,眼底青黑青黑的,倒是眼神恢复了点亮色。
  夏青山坐在新屋子的门槛上,恍惚地望着佝偻成一小团的老父亲老母亲,缩在袖子里的手都在抖。家中再听不见三妹细细弱弱的斥责声,也再没了幺妹没心没肺气死人不偿命的无赖话语。
  仿佛一夕之间,世界都变了。
  殷实的家如今残破不堪,欢声笑语的姊妹一个也没有了。堂屋里正在擦洗桌椅的一个婆子和丫头,恍惚间意识到,这是他幺妹卖身换来的。夏青山紧紧闭着嘴,生怕自己一出口就是哽咽。
  一夕午夜噩梦,清醒时,物是人非。
  夏青山哆哆嗦嗦地爬起来,走两步都要栽倒下去。可是他再不敢倒下了,蹒跚地走至父亲母亲身边,嘭地一声跪了下去。
  “爹,娘,不孝儿青山……”
  撑着不叫眼泪留下来,他重重一个头磕在地上,“……清醒了。”
  夏老汉夏老太被突然的声音吓一跳,回过头,顿时泪湿满襟。
  夏老汉挣扎着坐起身,抓起手边的瓷碗就往他头上砸:“混账东西!混账东西!磕头有什么用,你妹妹回不来了!畜生啊小畜生!老头子上辈子究竟作了什么孽才养了你这么个东西!混账东西!”
  夏老太也恨,可见儿子被老伴砸的头破血流,又忍不住去拉。
  老太太一边哭一边喊:“别打了别打了,再打就要死了!”
  刚喊完没一会儿,瘦成皮包骨头的夏青山身子晃了晃,倒了下去。夏老太嗷地一声扑过去,大喊着叫人救命。下人们急吼吼冲进来,看着地上碎瓷片上沾了血,七手八脚地将人抬到隔壁床上。
  再次醒来,夏青山不顾脑袋上血肉模糊,撑着又跪到父母床前。
  这一跪就是一个月,夏老汉抹了眼泪,终究是应了他那声爹。
  此事,暂且不提。
  与此同时,周府的夏暁一觉睡到了下午。
  醒来的时候,与她同榻而眠的人这次没走,正坐在窗边的书案后头看着书。
  夏暁老太太骨质酥松似得爬了起来,身上每一块骨头,犹如被车碾过似得发出咔咔的响声。
  刚要掀开被子穿衣服,突然察觉到身后有一道若影随行的视线。她面无表情地转头瞥向窗边,窗边的人也正在看她。芝兰玉树的男人淡淡地放下书,那自若的神情,禁欲得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手抓住被子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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