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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可汗-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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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崇训抱拳做了个样子,大步走了进去,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衣服很漂亮啊……”崔莺低眉道:“郡王过奖了。”薛崇训又道:“也是价值不菲的吧?”

“其实您早就看出来了,我并不是崔府上的奴婢……”崔莺一边说一边提起桌子上的一个鹤嘴小壶,斟了两杯酒,指着对面的梨花椅道,“请坐下细说。”

只见崔莺皮肤洁白,配上颜色素雅的缎子更显得高雅美好,玉白的耳垂上带着两颗白珍珠,叫人见之便生出喜爱之情,产生想要把玩的愿望。薛崇训用不经意的目光欣赏一二,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啊,不过他并没有被美色迷惑,戒心仍在……崔家现在和自己矛盾日益加深,轻心不得。

他瞧了一眼桌子上的酒杯,不动声色,也没要端起来的意思。

崔莺倒是自己端了起来,双手递到薛崇训的面前:“陪我饮一杯薄酒如何?你莫不是怕酒里有毒吧?”

薛崇训半真半假地笑道:“说真的,我确是怕有毒。”

崔莺把纤手放到嘴前遮住,咯咯轻笑道:“郡王真会开玩笑呢。”薛崇训正色道:“你看我像开玩笑吗?”崔莺笑意未收:“我真要下毒,怎么会用如此粗燥的办法?往酒里倒些毒药,然后请人喝就了事,那也太看不起您河东王了啊。”

薛崇训仍然不喝,坐着不动:“你找我究竟是为何事,不会只是劝我喝一杯不知有毒无毒的酒水吧?”

崔莺娇嗔道:“你这样我生气了!要不你把门外那女侍卫叫进来瞧瞧,究竟我是不是那种心肠狠毒之人。上回你不也是带着她的?”

薛崇训听罢还真叫了一声三娘,崔莺也吩咐自己的丫鬟请人进来,不一会三娘便走了进来,冷冷地瞟了一眼崔莺,抱拳道:“郎君有何吩咐?”

“你给瞧瞧这杯里有没有放东西。”薛崇训道。

三娘默不作声地走上前来,像上次那样用一个很少见的银质器皿接了少许酒水,看了片刻,又亲自尝了一下。薛崇训皱眉道:“非得自己尝才能试出来?每回你都这样,什么时候毒死了岂不可惜?”

三娘淡淡地说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崔莺听罢笑道:“郡王真能收人心呢,要不你把这个忠心的手下卖给我如何?”

薛崇训笑道:“钱能买到的,就不值钱了。”

这时三娘没有说话,薛崇训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哈”地叹了一口气道:“味道不错,现在咱们可以说事儿了吧?”

崔莺看了一眼三娘,三娘也看了一眼崔莺的手,也许觉得这个女人没有什么危险,她便很自觉地退了出去。

崔莺沉默了一会,笑意渐渐从脸上消失,她看着竹帘若有所思地叹了一句:“天凉好个秋。”

薛崇训问道:“你不过十多岁的年纪,已是尝到愁滋味了?”

“那日在我府上陪郡王喝酒的人,是家父。”崔莺黯然道。

薛崇训虽然早已看出这女人在崔府地位不低,但听她确认自己是崔日用的女儿,他也是有些吃惊,想想那日崔日用竟然叫未出阁的女儿前来斟酒,倒是有些匪夷所思。这时又听得崔莺道:“谁都以为我是世家千金,精贵得很,可是……”

不知怎地,薛崇训听她的声音愈发柔媚,且见她眉宇间露出的淡淡哀愁,忽然生出一种爱怜之情。没一会,他更是冲动得想要马上抱住这个女人了……身上也是燥热难耐,长袍里那活儿居然硬了!这是神马情况?他骤然醒悟,勃然怒道:“你在酒里下了东西?什么玩意……为何三娘没看出来?”

“别着急。”崔莺按住他的手。此时此刻,他只觉得女人的手实在是太滑太嫩了,真想将那可爱诱人的纤纤玉手含在嘴里。又听得崔莺道,“你看见门口那盆花了么,花粉和酒都没问题,但混在一起就很奇妙了……对身体无碍的,您放心。”

妈的,古人还玩起化学反应来了,更郁闷的是,我居然一点都没想到上面去。薛崇训吞了口口水,很想当场便把面前这女人给强暴了,反正是她自己下的春药,自己送上门的货活该被日,关老子屁事!

但薛崇训的脑子还没完全糊涂,心里明白得紧:她一个未出嫁的大家闺秀,没事把自个送给别人玩?肯定有目的。

薛崇训涨红了脸,瞪圆双目问道:“你什么意思,有屁快发!老子要走了。”

“郡王风雅之人,何以满口污言秽语?”崔莺不慌不忙地说道,“不过您真是心口不一,嘴上说得这么难听,心里打算这么就走了?敢情郡王还是正人君子。”

薛崇训道:“天下哪有白搞的X?”

这下崔莺的脸也唰一下红了。薛崇训一拍桌子,腾地站了起来,转身欲走,却不料这时背上一暖,那崔莺奔了过来从后面拦腰紧紧抱住了他。一对柔软的奶子虽然隔着衣服,也够薛崇训受的……吃了那玩意,就跟端坐着看了俩小时爱情动作片一个感觉。

第五十三章 小王

薛崇训一把推开崔莺,不料正好推在她的胸上,他的脑子昏乎乎的只感觉手上摸到的地方软绵绵的,顿觉那东西从来没那么软过,他的眼睛都红了。这种时候决不能去权衡利弊纠结进退,正如早上在温暖被窝里苏醒的时候一样,如果要慢慢去想起床好还是不起床好,那多半是起不了。于是他根本不去想,转身便走。凡事总有个代价,别相信天上掉馅饼,什么事儿就简单了,根本费不了什么脑子。

却不料那女子没完没了纠缠不休,抓住了薛崇训的大手不放,只听她说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咱们家与你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不如和谈如何?”

“放手!”薛崇训红着眼睛无情地喝道,“要谈改日叫崔日用到我府上坐下来慢慢谈,让你一个女流之辈来谈什么?”

薛崇训咬牙狠下一条心什么也不想,这时候吃了药去谈判,恐怕是无法发挥正常的思维水平。和怒火中烧时处事是一个道理,生气时最好的办法是什么也别干。

“犯贱!”他鄙夷地骂道。正欲仗着力气大用粗暴的手段摆脱她时,忽见崔莺满眼的泪水,气得肩膀一阵抽搐。薛崇训心下一软顿觉刚才那句骂人的话确实太过分了,别人毕竟是世家小姐,平时哪里能被人随便打骂的?

崔莺或许也感觉到了薛崇训手上挣脱的力气小了,她苍白的脸上挂着泪水,却抓起薛崇训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胸口上。薛崇训愕然道:“崔家那么多人,你一个女子何苦如此?”

崔莺抽泣道:“家父言刘刺史(刘幽求)的信札被截,虽不知所言何物,但知事关重大。我们做个交易,绝不会亏待了你。你将那信札给我,我便……便随你所欲……薛郎,我们崔家绝不可能有反意,你又何必落井下石置之死地而后快?金城县主的事,家父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如果殿下逼迫太紧,家父也会找借口推脱。你再仔细想想,真有必要那么做吗?”

薛崇训听罢也有些心动,就是不知道崔日用能不能推掉。比如借口崔莫有疾?太平公主派个御医一瞧不就明白了。自残?虎毒不食子,崔日用会那么干?再说那样做不是明摆着忤逆太平公主的意志,要和她对着干么?

而且薛崇训很了解自己母亲的性子,她是那种只想进不想退的人,很难做出迁就别人的事,要做什么就非得做成不可。反正是个麻烦的主。

但现在见崔莺可怜,他又有点心软不太想把事情做得太过分;但是又接受不了自己的女人嫁给别人的耻辱。总之脑子里就如一团浆糊一般。这种时候又有情欲作怪,他无法做出明智的决定,心道只能等冷静了再说。

他想罢轻轻用力一推,崔莺的体力哪里能和他相提并论,直接便被推得后退着坐到了地板上。他顾不得怜香惜玉,不愿多想,打开房门便长扬而去。

走廊上三娘一脸歉意道:“我没能尽到职责,请郎君责罚。”

薛崇训黑着脸道:“不怪你,咱们走。”

三娘一边跟上来,一边又说道:“幸亏不是毒药,否则我……”

薛崇训道:“如果混在一起是毒药,崔家定是坐实了谋反大罪,等着灭九族便是……不过刚才我拒绝了和谈交易,虽然崔日用一个文官在长安翻不起什么浪子,但也不能掉以轻心,谨防那厮狗急跳墙。”

……

作为京官有些禁忌,崔日用身边确实没有什么武士,他家里养的门客多半是文人,并无那种善于打架斗殴之人。天子脚下他又是官僚,谁吃饱了撑的才去招惹当官的?就如后世里那些混社会的人,没事是愿意去敲诈一下法院院长、还是去威胁一下公安局局长?平日里他本就不需要猛士,能用上的都是这些能出谋划策的人。

昨日来了个刘幽求家的人,说密送的信札被人给抢走了……刘幽求是李隆基以前的核心成员之一,被流放到了岭南之后现在居然都没死,还当着刺史,这事儿本来就让人很纳闷,不过没人在朝里提这茬。这么一个前政敌的人,给他崔日用写信,不是劝一块儿谋反是干什么?崔日用以前也是李隆基那个阵营的,但不是最心腹的那帮人而已。叫他一块谋反,就算他不答应,也没有举报上去找人猜忌的道理,这或许也是刘幽求联络他的原因之一。

另外崔家是山东门阀,在地方上是有势力的人,不仅有财力物力,而且舆论上也能声援。找他加入造反行列,不仅能招更多兵买更多马,登高一呼效果也是很好。就如当初那些门阀造武则天的反一样,叫骆宾王登高一呼“试看今日之城中,竟是谁家之天下”,多得劲!就算战场上没搞赢,也能流个芳名百世。

崔日用郁闷的是自己根本没想到和别人谋反的事,密信就跑别人手里去了。虽说是刘幽求一厢情愿,但信要是到了太平公主手里,她现在跟做皇帝一样,能安心得了?做皇帝的心思和常人很不同,因为已经位极人间,威胁只能来自于下面,所以皇帝最怕别人要造反。

于是崔日用火烧眉毛的感受可想而知,今日又得知薛崇训不肯妥协,看样子要硬碰到底……在长安这地方,薛崇训有皇权护佑,他倒是有恃无恐,老子用什么和他碰?

他真是急了,找了几个最赏识的文人商议对策,另外还有他老婆贾氏,老婆不仅是个女人,她是贾家门阀的人,叫上她参与决策,也能多个盟友。

贾氏见老公急得团团转,旁边那俩吃白饭的文人又不说话,她心里是十分愤怒:不知道自家养这些搔首弄姿的文人墨客有嘛用!平时吃的穿的全给,还得给钱花,到头来一点用没有,上辈子欠他们的?

贾氏遂没好气地说道:“既然没路走了,咱们就连夜出京先回自己的地头上,和刘幽求他们一起办事。刘幽求打的是李三郎的旗号,阿郎以前本来就是他们那边的人,现在投过去,省得在长安遭这活罪。”

这时旁边一个姓王的年轻人人立刻谏道:“夫人此言差矣!万万不可离京,否则便自认了逆之罪,再无退路……况且三郎的人此次起事,还没准备好便泄漏风声,必不成!刘幽求出身小家小室,他可以亡走,侍郎(崔日用)跑哪里去?山东的百年家业根基都不要了?”

也许那句“此言差矣”太直白,贾氏面有不悦,但崔日用随即便断然道:“王先生所言极是。而今我已身在绝境,计将安出?”

王姓文人道:“昨夜蚊虫叮咬,久不能寐,遂起身读书……”

崔日用忙道:“一会我便叫人给先生送一副上等的蚊帐过去。”贾氏听罢面有鄙夷之色,这都什么时候了,酸腐文人竟然还想着贪一床蚊帐?

“侍郎如此厚待,我再不苦心用事实在有愧于此蚊帐之义。”王姓文人从容地说道。

崔日用急道:“愿闻先生良言。”

王姓文人不慌不忙地接着方才那话儿:“昨夜夜读书册,看到一个故事,侍郎肯定也看过,廉颇蔺相如列传。宦者令缪贤舍人私藏和氏璧,被赵王知道了畏罪欲逃,蔺相如便进言让他主动请罪,果然豁免。侍郎何不学习古人?”

贾氏愕然道:“书上说的东西能全信?王先生,这是关系我们家生死命运的大事,您可别儿戏对待。”

崔日用立刻斥道:“妇人之见,你且听着没人当你是哑巴……王先生,你真的能肯定殿下饶得过我?”

文人笑道:“世间事哪有十拿九稳的?要试了才知道。”

崔日用:“……”

这时旁边另一个文士皱眉沉吟道:“我倒是觉得王贤弟此法确实值得试试。”说话的这个年已不惑,平日里为人很稳重,他一说话让崔日用多了许多信心,忙说道:“李先生也这样认为?”

“刘幽求这样的人能活到现在,便证实了太平党众人早已决心施行怀柔国策。朝廷大计岂能朝令夕改?既用政,他们定已作好了应变准备,绝不会随便改变国策,大肆牵连下狱。现在并没有直接凭据指明侍郎会谋反,加上您主动揭发刘幽求,事情极可能牵扯不到您的身上。”

崔日用一寻思,确是这么个理儿,当下便喜道:“若非先生良言,我无所适从耳。”

那中年文人摇头道:“是王贤弟才思敏捷,我不敢居功。”

崔日用心道:早知如此,何必忍着奇耻大辱叫小女去白白遭人羞辱?果然大事还需光明正大的方法,小手段毫无用处!

这时那年轻人笑道:“我就是突发奇想,想到了昨晚刚看过的故事,不料兄台能说出那么多佐证的理儿来,佩服佩服……侍郎,您方才说的蚊帐……”

崔日用愕然道:“我送你十个蚊帐!”

年轻人好不客气的说道:“多点也好,却不知酒肆里收不收蚊帐。”

第五十四章 知己

崔日用一大早便赶去丹凤门,虽说几乎每日他都是天没亮就出发,但今日心里挂着事起得就更早了。他这是心急才早早地到了门口,却进不去。因为丹凤门开门是有时间规定的,每日卯点准时开门,除非是遇到军情急况,没到点任谁也进不去。

一天十二个时辰,长安计时的标准是以大明宫司天台衙门里的沙漏为凭,然后一天有几次鼓声核准各个部门的时间。这种办法当然误差很大,不过司天台的官员会以日月星辰的运行为凭据调整,让误差不至于积累。

这时候的人们不知道各地有时差这回事儿,所以长安的卯时和幽州(北京)的卯时肯定不在一个点上,除了薛崇训有现代知识,其他唐人并不自知。记得官场上有件事儿,有个幽州籍贯的京官很浪漫,写信给老家的情人约定某月某日某刻一起看月亮寄托相思之情……因为时差,很显然他们没约到一块去。

已近八月间,日短夜长是越来越明显了,崔日用到达丹凤门的时候,天还没亮,只见远处的朱雀大街上灯笼排成火龙,上朝的文武百官这时才陆续赶来。长安城东北面这边靠近宫廷的食货店面通常都开得早,就是为了做这些上朝的上值的官吏们的生意。卖不托面条的、油煎饼的早早地竖起了幡子,点起了灯火,一时街巷上灯火辉煌一片繁华景象。

大家花个几文钱买个点心包着便当早餐,中午在衙门里混公家饭,官员的生活看起来还比较节俭……腐败在任何朝代都有,但唐朝吏治还没烂到一定程度,品级低的官员很多实际上比较穷,什么“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的事儿在这时不敢想象,十万两银子大约相当于十万贯钱,知府相当于刺史的品级,但这时候的刺史一辈子可能也赚不到十万贯。

很多官员是骑马上值,很喜欢到店里买个饼子拿纸包着然后就坐在马上边走边吃。崔日用是黄门侍郎,又是世家出身,很少在街边买地摊货,但他见此情形倒是想起来,长乐坊南边有家卖“作麦”的食铺,味道确实不错:用面一斗,羊肉两斤,葱白一合,如此搭配后用豉汁及盐熬令熟,再炙成的油煎饼。

正想着作麦饼时,就见自家的一个幕僚骑马过来了,手里还拿着两个煎饼,走近之后崔日用一闻气味,便知道是那种用葱和羊肉做的饼子。那幕僚才十余岁,姓王叫王昌龄,昨儿个在府上商议大事,就是他出的主意。

“听说侍郎今早饿着肚子就出来了,我便多捎带了一个。”王昌龄从马上下来,递了个饼子给崔日用。

崔日用看到自己喜欢吃的羊肉饼,几乎要闪出泪花来,哽咽道:“却不知这是不是最后一次吃它了……”

王昌龄听罢脸色一沉,缓缓道:“我本在京兆种地,平生所好读书耕田二事而已,却因天灾几乎沦为乞丐,若非侍郎知遇已是街头饿殍矣……我且回府上恭候消息,如事不利,我便自裁谢罪,以谢侍郎知遇之恩。”

崔日用听罢眉毛一轩,愕然道:“这是我崔家的家事,怎么也牵扯不到王先生头上,你不必如此。如事不利,另寻他路吧。”

王昌龄笑道:“士为知己者死。”

崔日用不禁感动,昨日他哪里是为了一副蚊帐?不过是玩笑罢了。王昌龄敢提出这个冒险策略,早就想好了要为之担当责任。崔日用上下打量着这个十几岁的少年郎,他的身材显得有些瘦弱,肩膀更是弱不禁风,却有胆子用它担当责任,怎叫人不肃然起敬?

崔日用想起自家那不成器的儿子,比王昌龄还要大一点,脑子里却像塞了稀泥一般,小小年纪便专好美色,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想罢他不禁叹道:“得子如少伯,夫复何求?”

就在这时,东天出现了一朵奇异的云彩,太阳将要升起了。一队铁骑排着整齐的队列来到宫门,当头一个盔上插着白色羽毛的高大军官从战马上潇洒地跳将下来,双手递上一枚鱼符。原本守门的将军也拿出了一枚鱼符,两厢一对,镶嵌得丝毫不差。于是那将军便回头说道:“兄弟们,下值了。”

城内一个拖着长长尾音的声音高唱道:“鱼符并合,开宫门!”

隆隆的鼓声随即响彻天地,厚重的宫门缓缓开启,新来的那对铁骑先行踏进,沉重的铁蹄踏得石路匡匡巨响。待岗哨换好了,门外的文武大臣、外邦使节这才默默地陆续向巍峨的大明宫走去,一切都井井有条。在社会落后如斯的八世纪,西方一片黑暗,东方也以落后分散的小农经济为支撑。而在长安却有如此庞大而分工细致的各级机构,百万人在这里工作生活,堪称奇迹。怪不得远近海内外的万国使者都蜂拥而至,要学习唐朝的典章制度了。

宫门内还有内侍省的宦官当值,先要记录进宫的人的相貌籍贯官职,然后才喊道:“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张说。”

……被喊道名字的人,这才走过去接受搜身,被放入宫城。

崔日用参加完大朝,便跟着几个宰相一起出了含元殿,找到宦官鱼立本道:“我有很重要的事要面见殿下,劳烦鱼公公传报一声。”

参加大朝的时候拜的是皇帝李守礼,就是做个样子,正事和皇帝说完全是吃饱了撑的。要说事儿还得见后面的太平公主才中。太平公主日常接见的主要是那几个宰相,宰相们领会了她的意思再下来予以施行。崔日用不是宰相没法习惯性地去见她,但他这黄门侍郎也是个不小的官儿,且管着宫门的一些事务,经常也能见到太平公主。于是鱼立本便说道:“不必传报了,正好阁老们要去紫宸殿,您就跟着一块儿过去吧。”

从含元殿到紫宸殿虽然只隔着一座宣政殿,直走就能到,可这地方实在太宽阔,一行七八个人走了好长一段路才来到大明宫中轴线上的第三座大殿紫宸殿跟前。一起走的人除了几个宰相和要害部门的要员,还有河东王薛崇训。

薛崇训和崔日用积怨已有一段时间,矛盾有加深的趋向,而且刚刚才发生了崔莺那件尴尬,两人一见面自然没什么好说的,大家都打着哈哈应付一下了事。薛崇训见崔日用也跟着去见太平公主,心下也有点纳闷……不过黄门侍郎见当权者,最大的可能是公务。薛崇训也不便问什么,只好不动声色瞧瞧再说。

进了大殿等一会儿,太平公主便在一众宦官宫女的簇拥下从北面的内门中走上台阶上的宝座。一群宰相级别的大员都只能躬身站在下边,她这排场气势不知和皇帝有嘛区别,差一声“万寿无疆”。

还有大臣们倒不必行跪礼,只消站着见礼便是。太平公主坐到软塌上,抬起衣袖道:“陆阁老等人年岁不小了,不宜久站,边上有椅子,大家都找地方坐下说罢。”她一面说一面扫视了一遍到场的人,目光在崔日用身上停顿了一下,但没什么。大概是因为崔日用不是常客的原因。

因太平公主没问崔日用来的缘故,他心里有点惶恐,也没急着说什么,便坐着光听,好像在酝酿勇气一样。

众人主要说“长征健儿”那事的进度,各级衙门都将这事儿抓得很紧,进展也就很快。如今十万人规模的壮丁已经凑齐了,并已经经过短暂的战阵训练,已在开赴陇右的途中。到地儿了需得进一步训练,如果仗一时没打起来,地方上的行军总管、将领官吏还得布置种田自己解决一些粮食问题。

大家商量了一阵,稍事休息之时,太平公主总算想起了崔日用,问道:“崔侍郎有事儿吧?”

崔日用本来已把语气、措辞等啥都想得好好的,可事到临头了还真有点紧张,他轻轻抹了一把额上的细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叩头道:“臣是来请罪的,臣万死……”

众人愕然,只有薛崇训心里明白得紧,他已经猜到崔日用想干什么……妈的,这货也太沉不气,老子还没开始逼他呢,他就要自己供出来了?

不过薛崇训心里也嘀咕,主动请罪表诚意?母亲会不会真放过他?影响结果的因素不少,要想清楚这事儿能牵扯到的东西比较多,然后还有母亲的情绪影响,如今这政治是家国天下,有时候就算是国家大事也不一定是完全理性的……就看太平公主心里怎么个想法了。

这时太平公主说道:“没听人说你做错了什么,犯了什么罪?你说来听听,我为你做主。”

崔日用的身子伏得很低,脸对着地板,声音发颤:“前日有个远客到寒舍造访,我见名帖果然是很久前的故交,便接待了他。哪想到此人竟然是替远在岭南的刘幽求做说客的人……”

第五十五章 猜猜

崔日用一五一十地将刘幽求联络各方要谋反的事儿交代清楚,众大臣听罢脸上皆有诧异之色。很显然这事儿从黄门侍郎口中说出来多半是假不了,官员说话是要负责任的,如果查实了是诬告要反遭其罪。

根本就不需要证据,太平公主当即就下令道:“派个御史去岭南责问刘幽求,如他不认便带回京师当面对质。”

这时窦怀贞起身抱拳道:“臣举荐一人可担当此任,门下省左拾遗周彬。”

太平公主随口问道:“我没有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字,有何过人之处?”

窦怀贞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殿下没听说过周彬,但肯定听说过缚游艺……”缚游艺是武则天时期有名的酷吏,心理极度变态,不过这种人得罪的人太多又没大权几乎是没有好下场的。窦怀贞继续说道,“周彬平生最敬重的人便是缚游艺,于刑律之道颇有心得。但因其叔父与我私交不错,言刑律戾气太重,不愿周彬到刑部当差;但最近其叔父已告老还乡,周彬多次求我为他调任差事,以便学有所用。正好刘幽求这事儿可以让他施展施展以观能耐,故臣举荐之。”

太平听罢点头道:“如此便加周彬为御史,出京负责刘幽求之事,办得好回来再派官职。”

刘幽求本就是李隆基以前的心腹,如今庙堂上手握重权的人都是他的政敌,没有一个人为他说半句话,被告之后嫌疑重大,马上就要问罪毫无悬念。

而崔日用虽然主动交代,其实也有嫌疑,他交代完事情经过便一言不发地伏在地上,等待着命运的审判。太平这时看着地上的崔日用,抬起袖子犹豫地沉吟道:“崔日用……”

刚唤一个名字,崔日用便浑身一颤,上身伏得更低了,几乎是趴在地上。

“你们觉得崔侍郎功劳几何?”太平回顾左右,问身边的宰相。

大家都没说话,她是不是在问功劳大小,而是在问该不该把崔日用一起下狱吧?刘幽求不和别人联络,就偏偏和他崔日用联络,显然这厮自己也撇不清干系。在场的诸大臣理政方式完全不同,但相同的是都差不多老油条了,各有一套立身处世的道理,就算是那平日看起来淡泊不争的陆象先,也发明了个成语“庸人自扰”不是。大伙儿明白得紧,这事儿不能乱提建议,关键看上位者有没有那个胸襟。

涉及谋逆之事,如果太平心里容不下崔日用,再怎么劝谏都没用,要理解高处不胜寒的心境啊。

连薛崇训都没说话,他明白,崔日用自己交代之后,他手里的那份信札就已经失去意义。此时此刻如果把那信札拿出来想落井下石,恐怕会起反作用,反倒帮了崔日用这厮一把。因为如果薛崇训那样干,太平肯定马上就明白了,这事儿的根源是薛崔二人之间的矛盾。

薛崇训权衡利弊之后,也是默不作声,就等母亲自个拿主意。

太平公主沉吟良久,说道:“崔侍郎请起,这事儿你且安心,如果没有真凭实据指明你有牵连,我会为你做主,绝不会冤枉了你。”

崔日用听罢大喜,忙叩拜道:“谢殿下不杀之恩,臣没齿难忘。”

而薛崇训却是大为不爽,心下咯噔一声:操!这样都没事?他心道:反正都成这么个场面了,不如把信拿出来激一激,聊胜于无。

不料这时又听得陆象先欣慰地说道:“殿下胸怀天下海纳百川,以国策稳定为大,老臣由衷敬佩。”

薛崇训听罢一琢磨,政变以来朝廷确实实施的是怀柔国策,虽然这政略是陆象先提出来的,但已获得了太平及众党徒的认可……如此一想,劫持密信这事儿原本就不怎么靠谱,是枉做了小人……

他心里的郁闷可想而知,到嘴边的话顿时给咽下去了。

一众人开完会,崔日用屁事没有便放出紫宸殿来。大家散伙,薛崇训正待要走,却被母亲单独留下。

他以为又要被上政治课,被教育一通什么拉拢世家之类的老生常谈。但太平没提那壶,只说道:“上回你给我举荐的那个女道士玉清,我传话下去后就差不多把这事儿给忘了,不想前日东都的官员把她给送宫里来了。”

“玉清道姑啊?”薛崇训很久都没想到她了,这时提起,他想起的人倒是白无常。他说道:“嗯,母亲大人要修习道法,玉清是最好不过的人选了,市井中那些披着道袍坑蒙拐骗之徒,修行上连玉清的一个手指头都赶不上。”

太平公主带着揶揄的微笑:“昨儿我见过她了,长得白净,你倒是交际得广,连女道士都认识……回想起来,我以前也出家做过道士,后来才还俗的。”

薛崇训知道这事儿:以前太平公主十来岁的时候,吐蕃来求亲指名道姓要她嫁过去,她没办法才出家做道士,说是要为父母祈福,实则就是逃婚。

他想罢灵机一动,当下便以温情为手段求情道:“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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