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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临天下:一后千宠-第1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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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嘉站在她身后,看着她一边翻阅一边惊叹,偶尔沉思偶尔不解然后思考,手中抚着她脑后的长发,心里缓缓浮出了不舍。
可是再不舍也要去做。
“这可是我全部的心血,你可要好生保管。”程嘉的声音低沉而温润,却是让凌清羽一惊,回头道:“为何是我保管?”
“我写了给你的,自然是你保管,如果少了一张,我可是要找你算账的。”程嘉眉眼弯弯,笑得跟狐狸一样。
“啊!十三!”凌清羽探头便对外叫道,等影十三进来,便将那叠纸一推,道:“赶紧去誊写一份,千万不能弄丢了!”
影十三看了那高高一叠稿子,默默转身,然后拉住正准备开溜的书案,直接拖进书房。
凌清羽看着书案满脸不乐意不觉轻笑出声,回头却见程嘉正捂着嘴轻声咳嗽,不觉道:“既然写完了,就好生休息几天,阿兰留下的药膳方子,我已经叫厨房日日炖好,这几天,我会天天盯着你吃的。”
程嘉弯眉浅笑,道了声好,然后又道:“家里值钱事物都开始送走了,我给你的那些字画,也打包可好?”
“嗯。”凌清羽点头道。她到汴京并未带太多东西来,但是一年下来,这边还是累积了很多东西,韩枔送货北上之时已经带走一批,其中就包括很多程嘉王煊之的字画等物,只是现在又累积了一批。
****灿烂,花好月圆。
五月中,定国公夫人凌氏身体不好准备到外面庄子住住,在城门口被委婉劝回。
同期,在党项兴州发生了大变动,梁太后囚禁幼帝,杀大臣张行李清司,清洗铁鹞子,党项各族内讧四起,沿着河西走廊燃起了战火。
五月底,定国公府里鼎湖上一片翠绿的荷叶,小荷又冒了尖尖角出来。
程嘉匆匆往关关院走,路上见到水榭里面的人影,便直接拐进水榭,进门便道:“清羽,收拾东西,准备走。”
凌清羽手中正赏玩着一支刚摘下来的嫩荷,闻声抬头问道:“出了何事?”
“皇上前日召见我父亲,准备禅位给四皇子。”程嘉深吸一口气,坐在了她旁边,拿起桌上的茶碗喝了一口,道:“虽然他们两人只是密议,但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大皇子二皇子不会让这事发生的。”只是立太子还有回旋余地,但是直接禅位,那就是大局已定,熙文帝自个被那些各地****的折子烦死了,便干脆打了这个主意,将皇位让出来,自己好天天和那些娈童玩在一起。
“主子!”随着一声轻唤,夜魄匆匆走进来,手上拿着一块腰牌和一封信进来,见凌清羽点头,便将信和腰牌放置在了桌上。
看了看那块刻了风字的腰牌,凌清羽拿起信拆了开来,信里只有一个字,走。
“燕七,韩枔那边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吧?”放下腰牌,凌清羽问道。
“嗯,白薇和那四个丫鬟,今日就可走船回去杭州,府里的亲卫要分批走。”燕七看了看信,道。
“那好,阿兰留下的面具这次好用了,程嘉,你便以出去游玩为借口,咱们在京郊庄子见面。”
“不用等我,”见凌清羽诧然回头,程嘉笑道:“我走不了,父亲还在,儿子怎么好自己一个人走?”
“可是,你不是说过,你跟你父亲是两条路?”凌清羽瞪大了眼,带了惊讶道。
“是两条路,但是总不好这个时候离开,你放心,我处理好家里的事情,就会前往黑水关找你。”程嘉安抚的拍了拍她手,笑道。范诤领了太原知州一职,已经带了程语琴前往就任,家里的庶弟,父亲也已经派人送往老家找大儒亲自教育,只要她一安全,他便再无可顾忌之人。
这一个月如此幸福,已经足够了。
狐疑的看了程嘉一眼,见他表情实在诚恳,凌清羽便也不再多说,不比她的身份尴尬,程嘉的身份的确是比较好走,程相现在狡猾狡猾的,支持四皇子之事都是清流的其他人在出头,就算二皇子大皇子起事,也不会马上对他动手。
如此一想,凌清羽便转头道:“燕七,马上送白薇他们走,咱们傍晚出城。”
“好。”燕七应了一声便起身,带了影九夜魄往外走,虽然准备是早就做好了,该下达的命令还是不少。
等水榭一空,程嘉便将凌清羽搂进怀里,寻了她的唇便吻了上去。
他身上带着淡淡的书香,这些日子好不容易养回来的一些肉让那胸口不至于铬得慌,而那吻,缠缠绵绵如同他身上那清雅书香一般,一点点的渗透进了她的心里。
“你带上书案一起走,那孩子以后是个能使,”细碎的吻转移了地方,一边脱着自己的朝服,程嘉一边低声道:“要人先去探路,看洛阳那边的官道可否已经被堵,如果被堵,就马上南下,从唐州那边下去。汴京一乱,董家的大本营京西北路和王家的后台淮南路都会起兵,那边比较危险,你到了广州后,先看下情况,不要轻易出面,更不要轻易涉险,等他们几家在里面耗得差不多了,再以受命于天,匡扶天下黎民为号,开始出兵。”
“程嘉?”凌清羽心里涌上了不安,他说的自然没错,可是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说起,还有!低头指着他开始解她衣带的手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以防万一,要是我来不及跟你汇合,你自己要记住。”
“不是,我是说这光天化日之下!”
“我不介意。”
“我介意!唔…”
夜色微沉,天边还有一线橘红色的光芒,将那晚霞染得鲜艳如火般。
画案悄声走进了水榭,双手垂在身旁,听得程嘉问道:“安全出去了?”便回道:“是,当家的扮做一粗使婆子,七爷扮做毁容的****,还有随同的一行二十人,都已经安全出了城。”
程嘉点头,手不觉抚上自己嘴唇上那被人咬破的地方,看着天边那逐渐暗淡下去的光芒,心里轻叹一声,终于开始了嘛?
“画案,琴案棋案那边的事都准备好了嘛?”
“是,都已经准备好了。”
“好。”
韩枔购置的田庄在汴京西南郊外三十余里的地方,这里丘陵起伏,林深树密,山庄远离官道,位置很是隐蔽,山涧田野都带着寂静而又安宁的气氛。
府里八百亲卫,二十个已经和那些丫鬟定下亲事的亲卫护送白薇她们去往杭州,其余的要分作几批出来,凌清羽便在山庄等了一天,等王佐带了一百多人到达,前方探路的燕七等人也回来后,方坐了青篷马车准备过黄河往北方走。
青蓬小车只是一匹马拉着,晃悠悠的走在官道上,王佐带着的亲卫一部分已经先往渡口,一部分扮作农人的样子也一片闲散的走在官道上。
接近黄昏,官道上三三两两的走着从汴京城里回来的农人,交头接耳的谈论着刚听到的最新消息。
听得那些农人口里好几次大声冒出程嘉的名字,凌清羽心底的不安又冒了出来,敲了敲车壁,让马车停了下来,然后从马车里探头出去问道:“这位大伯,您刚才说程嘉大人可是那汴京第一才子的程嘉公子?”
那农人说得正在兴头上,听得人问,头都没回的道:“可不是那程嘉公子,别说那文采第一,就这个胆子就不得了啊!那秀才说,程嘉大人写的这个万言书啊,先不提那文采斐然,就那里面说的事,那可是真真为国为民啊!完全是为了咱们这些平头百姓说话,你们看,我还特意带了一份回来,准备去给我家那儿子看看。”
“钟大伯,你又不识字,拿了有何用?”
“我不认得字,我儿子认得啊,他进了凌家学堂,认得的可多。”
“大伯,那文章可以给我看看嘛?”后面温柔的女声再度响起,农人回了头,见后面停了一辆青蓬马车,一个女子正从车里探出身子,脸上带了可亲的笑容,便也没多想,便将手上的文章递了过去,口里道:“姑娘要看当然可以,我听那秀才说,这等文章,最好是多些人看看,也不枉程嘉大人舍了这条命来替咱们百姓说话。”
凌清羽一目十行的匆匆看着那文章,听他一说顿时僵住了身子,抬眼望着他问道:“此话怎说?”
农人长叹一口气,见周围的人也都围了上来,道:“那程嘉大人在早朝上直接对皇上念了此文,当时皇上就大怒,判了大人后日菜市口腰斩。”
腰斩!
凌清羽脑中一片茫然,手里的纸都有些抓不住,燕七从她手上拿过那纸,匆匆扫过,心里也是大惊,这文章,将政事堂皇上骂得狗血淋头,从政事堂为敛财而残害百姓的条条政令说起,然后是皇上昏庸无道,只知道享受,不管百姓死活,说为君者,最重要的是要考虑百姓的生活,不为百姓利,只为君王之利,何以为君?洋洋洒洒上万字,字字犀利,句句直捅皇帝的心窝子,那皇帝不杀他才怪了。
“燕七,我们回去。”凌清羽低声道。
将那文章还给那老农,燕七对驾车的影九道:“回城。”
影十三下了马,上前几步,低声问道:“可要劫狱?”
燕七看了凌清羽一眼点点头,影十三便上马策马先行。
将凌清羽按回车里,燕七对上前询问的王佐道:“你们留城外,准备接应。”
王佐点头退了回去,程嘉此等人才,对凌清羽来说作用不低于一支军队,这样的人就这样死去,的确太可惜了。
淡淡的月光从狭小的天窗照了进下,在阴森的石壁间透射下斑斓的光影,细小的烛火在烛台上燃烧着,随着偶尔吹进来的风晃动着婀娜的光晕。
站在了牢房正中,程嘉透过那天窗看着外面的天空,过了这一夜,明日午时,就是行刑的时刻。
腰斩嘛…听说很痛而且样子会很不堪,程嘉心里叹了口气,看样子熙文帝的确是气的不轻啊,两天一夜,父亲也好,好友也好,没有一个人来,不过这样也好,来了,也不知道说什么。
这个时候,她应该快到了天井关了吧?不知道听到这个消息会不会生气?手缓缓抚上坠在胸口的暖玉,程嘉嘴角噙了一丝暖笑,腰斩太过于血腥,还是不要让她看到为好。
“程大人,有人来看你。”狱卒那嘶哑却又尖锐的声音让程嘉一怔,然后转过身来,见那一脸凶相的狱卒身后跟着一个浑身都裹在了黑色大氅里的人,眉头微微上挑,没想到,居然还有人在这个时候来看他,是梅东华还是苏闻?
哐啷啷的一阵声响,狱卒解开了牢房门口那沉重的锁链,然后低声道:“别耽误时间。”
那人应了一声,虽然只是短促的一声,却是让程嘉顿时僵了身体,待那狱卒消失在黑暗里后,一把抓住了迈进牢房里那人的手,怒道:“你回来作甚?”
“那你这是干嘛?”来人的声音也很是恼怒,解下兜帽,露了一张眼圈发红带了焦急之色的脸。
你知道回来有多危险嘛?责备的话咽了回去,程嘉一把拉过她抱入怀中,仿佛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一般紧紧的抱住了她。
“为何要这么做?”凌清羽的声音如同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一般。她们是带了面具出去,回来为了不让人认出来也是花了一些心思,然后燕七动用了所有的关系,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才让她进到这个死牢里。
程嘉只是紧紧的拥抱着怀中的人,轻轻的吻着她的头顶,说不出话来。
“跟我走!”凌清羽挣脱开他的怀抱,拉了他手,便往外走。
程嘉拉住了她的手没动,看了眼隐身在那转弯处的身影,低声道:“不行,清羽,不行!”
“为何不行?”凌清羽回头,眼眸里已经含满泪水,在那昏黄的烛火中闪动着令人心碎般的波光。
“清羽,你知道的,你真想拿他们所有人的性命包括你自己的性命来冒险吗?”程嘉淡然一笑,天窗照下的月华正正打在他的眼角眉梢,让那笑容仿佛融在了光里一般,凌清羽的心猛的痛了起来。
“何况,明日之事本就是我之所求,如若这个时候走了,岂不是前功尽弃?”紧紧握住她的手,程嘉重新将她拥入怀里,温润的声音缓缓道:“清羽,你曾经说过,这个世界唯有先破才能重新立起来,但你若先破,却是缺乏大义,我愿以我一死成就你的大义,我死,则学子清流里面那些真正有才之士必然会觉醒,这样,他们日后才能为你所用,这样,你日后起事方能名正言顺。”
“清羽,你选择的这条路极为艰难,别的我帮不了你,惟愿成为你第一块垫脚石,你的新世界,便从嘉所流之血这里开始吧。”手指拂去那一颗一颗豆大的泪珠,程嘉微微笑道。
“程嘉,我宁愿不要那个新世界,我也不要你这样做,我不要你死!”凌清羽低声呜咽着道,手不觉抓紧了他胸口的衣服,道:“为何非要流血才能惊醒他们?为何非要你死才行?”
“嘘,”程嘉手指在嘴边一竖,带了浅笑声音轻柔的道:“清羽,别否定自己,你也说过,既然选了这条路,断无放弃和回头的道理,你愿意拼上你和你身边所有人的性命,也要叫这天变个颜色,既然下定了决心,就不能退后。”
“清羽,便让嘉求仁得仁吧。”低头吻上了那不断颤抖着的嘴唇,程嘉轻叹般的道。
正文 421。第421章 腰斩
他说的都是对的,正因为他说的都是对的,凌清羽心里才更觉悲恸。
双手搂上了他的腰,对于男人来说,那腰实在是过于纤细,柔软得让人怜惜,想着明日这里就要被残酷的斩断,凌清羽心里更是刺痛,泪水止不住的涌了出来,滴落在了两人紧密纠缠在一起的唇间。
怀中人儿的身体颤抖着,嘴角溢出呜咽的泣哭声,那滴落进嘴里的泪水还带着温热的咸味,程嘉的心里忽然觉得幸福无比,同时激起了无穷般的勇气,明日的酷刑无论是怎样的剧烈痛苦,他觉得自己都能忍受下来。
吻到快要窒息,程嘉才放开了凌清羽,抱着她因为悲伤而软到在他怀里的身体坐在了草床上,拿着她的手从自己衣襟里摸了进去,眼睛里浮起了浓浓的情欲,程嘉声音嘶哑的低声唤着她的名字,用渴望和祈求般的神情望着她。
燕七手一伸,挡住了匆匆而来的影十三,看着那人搂着程嘉的脖子坐在了他的腿上,再度吻在一起的两人紧密融合在了一起。
退回到了弯道另外一头,燕七低声道:“加钱,我们不带人出去,要他们再给一些时间。”
影十三点点头,悄无声息的退了回去。
两人的唇舌疯狂激烈的纠缠在一起,程嘉托起了她的臀部,将她下面的亵裤脱了下来,然后解开了自己亵裤的带子,露了那早已经血脉愤张的小兄弟,然后让她的身体直接坐了下来,身体交融的那一刻,从那紧紧纠缠在一起的嘴角都泄露出了一声轻吟。
凌清羽的手从他已经松散开的领口探了进去,抚摸着那细嫩的肌肤纤瘦的身体,然后紧紧的搂住了他的腰,让两人的身体亲密无间的紧贴在了一起,心脏在一起跳动,汗水在一起流淌,仿佛两人的身体血肉都融合到一起一般,深切绞缠,灵魂在这一刻完全契合在一起,仿似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般,激烈的顶动,那密径深处的强烈收缩,让快感一波比一波更为强烈,两人仿似一起冲上了那云霄久久盘旋后,再度冲向了令人炫目的高高天际。
****和极度快活的尖叫都被堵在了那紧紧绞缠着的唇舌间,唯有身体因为那快感而不住的颤栗着,随之又引来更强一波的****,满含不舍和爱怜的情意通过那肌肤唇舌传递过来,那填满心胸的感情让两人再度攀上了高峰。
程嘉只觉这一辈子从未这样快活和幸福过,却还是放开了那让他眷恋不舍的身体,喘息着拢了拢她的散发,道:“你该走了。”
“程嘉……”不舍的轻唤一声,凌清羽望着他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缱绻之意,这让程嘉的心里如同灌了蜜糖一般,将她的亵裤穿好,轻轻推了她一把,道:“燕七,带她走。”
“程嘉!”凌清羽的眼泪刚冒出来,就被燕七一个手刀给劈晕过去,倒在了燕七怀里。
“带她走,明天,不要让她看到。”看着一身黑衣,连面容都隐在黑巾后面的燕七,程嘉嘴角噙了一丝微笑,道。
燕七低头恭恭敬敬的对他施了个全礼,然后抱起人转身就走。
程嘉轻轻抚摸着胸口的暖玉,这样,你便不会再忘记我了,就算只有一点,清羽,在你心里,也有嘉的位置了吧…
******
春夏之交的汴京,是天气最好之时,和风徐徐,阳光煦暖,碧空如洗,几朵白云轻浮在那湛蓝的天空里,变换着多姿的形态。
程嘉一早便要了水梳洗,梳理好发髻,然后穿上了那早就准备好的白色宽袖长衣。
梅东华走进那最里面独立的死牢之时,看到的便是阴森昏暗的石壁之中,白衣飘然气质高雅翩然若仙般的程嘉,神色顿时一暗,如此人物,世间再无二人。
“怎么,今日是四皇子监斩嘛?”看到梅东华,程嘉淡然笑道。
“是。”千言万语梅东华却只能说出这一个字,程嘉当庭直述,那字字诛心让熙文帝当场震怒,连程相都只能抱病退避,谁又敢为他求情?梅东华当时听到之时是惊怒之极,身为臣子怎能如此忤逆?但是这两日细细研读那文,却也不由不得承认,程嘉所言无一不真。
“时候到了嘛?”程嘉抬头瞧了瞧天窗外的天色,然后一拂长袖,带头往牢门外走去。
*****
西市菜市口,最是人来人往热闹之地,今日居中搭建了一个台子,台上的铡刀寒光森然,四周由禁卫军护卫清空出来了一片空地,北面建有一个高台,上面坐了此次监斩的官员。
外面早已经围了水泄不通的人群,汴京今日万人空巷,前来观看写了那样令人震惊之万言书的程嘉赴死,其中不乏身着太学学生服装的学子。
程嘉走上那刑台之时,时已近午,阳光直直的照了下来,风打着卷儿吹过,他白衣似雪,衣裾飘飘,当他微微仰头看着那太阳然后眉眼轻弯露了欣然的笑容出来之时,那绝世风华让四下一片寂静,再无喧哗之声。
“程嘉,你可知罪!”四皇子身边的刑部官员轻咳了一声,用力拍了下惊堂木,大声喝道。
程嘉看了他一眼,笑道:“程嘉何罪之有?”
“你大逆不道,诬陷损毁朝廷,还说没罪!”那官员瞧了眼四皇子,再度拍了下惊堂木,喝道。
“程嘉所说,都是为了国家社稷,不觉有错。”程嘉转过身子,眼睛扫了下台下众人,带了决然的笑意,高声道:“程嘉幼奉庭训,饱读诗书,立志一展所学,为生民立命,开创那万世太平。可如今,帝王荒唐,宰执专权,聚敛财脏,以至令百姓生者无立锥之地,死者无片瓦遮颜,强虏环伺,兵烟四起,不求御敌却自损长城。程嘉二十年所学,不幸辅助秦政,君不为民者,民何须君,陈吴之声犹在耳畔,万里江山,何至于此。程嘉愿以热血一洗天下酷毒,何罪之有?”
台下学子大声鼓噪起来,刑部官员脸色发白,不觉又再度看了一眼四皇子,然后大声喝道:“不准在刑场喧哗,你们想和程嘉同罪嘛?”
周围禁卫军们腰刀出鞘,一片寒光闪闪让那些学子不觉退后两步,随后又开始推诿,场面便开始有些混乱起来。
程嘉眉头轻微一皱,如果这个时候乱,那些学子必然讨不了好,不觉看向人群中的棋案。
棋案还未动,就听得一声长啸,然后是一声琴弦的脆响,连着响了几声后,一对护卫分开人群,开出一条道出来。
身着白色素缟,长发随意的在脑后挽起,点缀了一串白色的碎花,怀中抱着一把古琴,那女子沿着那路缓缓走了过来。
靠近刑台之时,禁卫军不觉将刀横在了她面前,女子手指一推,抬头朗声道:“殿下,凌清羽敬佩程大人,今日特意前来送行,不知殿下可否行个方便?”
四皇子看着那刑台上飘然若仙的程嘉,再看那一身白衣的凌清羽,低声道:“让她去,也算是成就一段佳话。”
缓缓走上刑台,凌清羽对着程嘉深施一礼,将手中的古琴递了给他,眼角泪水缓缓流下,道:“今日君为大义就死,清羽依约前来替你送行收尸,惟愿公子能再奏一曲,以慰余生。”
程嘉一手接过那春雷古琴,一手擦去她脸颊之上的泪水,低声道:“傻瓜。”然后一撩袍角,席地而坐,将那琴架在了膝上,手指一划,对她浅浅而笑,道:“这曲,嘉早就想问你答案,如今,你能否回答?”
手指一划,清亮的琴声随之而起,眼中带着笑意望着她,程嘉旁若无人般的开口而歌,那歌声悠长,带着深挚****的情意,随着琴声向四下散去。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若狂。风分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琴声悠然,歌声清亮,程嘉笑意殷殷,待得最后一音落下,抬首问道:“可愿?”
“好!”凌清羽点头应道,泪中带笑的伸手给他,道:“我愿意。”
将古琴放下,程嘉起身,拿起她手放在唇下一吻,然后紧紧的握住,看了下天色,不待那五彩脸色的刑部官员说话,对凌清羽笑道:“嘉,先走一步了。”
松开她手,退后两步,不待那两个侩子手上前,程嘉手在衣服束绳上一拉,解开腰带,宽大的白衣便飘然滑落在地,露了****的上身出来,身体虽然清瘦,线条却是优美,白皙的肌肤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一般在阳光下闪耀着莹润的光芒,那样的美丽,让众人一时都停住了呼吸。
走到铡刀边,轻轻拂了拂那木凳上的灰尘,程嘉从容躺倒在了木凳上面,看着直直照下来的阳光,程嘉微微眯了眯眼,抬手将面前刀刃上沾着的一只小虫轻轻一弹,看了那虫子在阳光里飞舞的身影一眼,便侧了头看向了凌清羽,嘴角噙了一丝笑容,对那早已经僵住的刽子手道:“时辰已到,动手吧。”
四周一片静默,刑部官员不知所措的看着四皇子,见四皇子一脸兴奋痴迷欣赏的神态,对那慌张望过来的侩子手一点头,将手中的令牌丢了下去。
侩子手手都有些抖,再度看向了程嘉,程嘉只是盯着凌清羽,面上带着欣然的笑容,再度道了声:“铡。”
铡刀那长长的刀刃在阳光下留下了一道残影,血光飞溅而出,将那初夏的阳光都染成了鲜红色。
侩子手看着那木凳上的人,铡刀是沿着他自己褪到下腹的亵裤边缘斩下去的,他收了人家的钱也得了皇家的命令,特意往下腹下面斩了下去,本应该是要听到惨叫声,看到那断成两节的身体因为痛苦而滚落,在那污浊的刑台上翻滚。
可是那身体只是在颤抖,然后伸出了一只手,那一身白缟的女子便扑了上去,接住了他的上半身,任那狂涌的鲜血染红了她的白衣。
“嘉!程嘉!”凌清羽抱住了他的身子,他本来就瘦,此时更是没有重量一般,那纤细的比女人更柔软美丽的腰已经被拦腰斩断,肠子泄了一地,鲜血将刑台都染透。
痛楚太过于剧烈,程嘉紧咬着牙关,将惨叫给堵了回去,看着泪流满面的凌清羽,抬手轻拂她脸上的泪水,微笑着道:“下辈子…嘉再给你…抚琴煮茶…可好?”
凌清羽早已泣不成声,点点头,道:“好。”
铡刀斩下的位置并未伤到要害,不会让人一下就死,程嘉痛得身体不断颤抖,一只手紧紧抓住了凌清羽的衣服,一只手握紧了凌清羽的手,嘴角边的血沫不断涌出,紧咬着的牙关打着战栗咯咯轻响,却就是死忍着不让自己发出惨叫。
“给他个速死吧!”下面有人叫了一声,本来寂静一片的刑场周围开始喧叫起来,越来越多的人叫着让他早点解脱。
“住口!谁再出声与程嘉同罪!”四皇子面带狰狞和兴奋之色大吼道。太美了,程嘉这个样子太美了,如此美丽的场景,怎么能让他提前结束?
四面安静了下来,看着那就算只有半截身子依然不减风华的男人在他心爱之人怀里喘息着,低声****着,却是一声惨叫都没有发出。
“清羽…”身体已经痛到麻木,脸色已经惨白再无一丝血色,程嘉望着凌清羽,弯了眉眼,带了欣喜满足幸福的笑意,道:“带我去…长生殿…可好…”
长生殿,那是放置她最爱之人的地方,在知道这个地方的时候,便成了他心里向往之处。
“好!”怀中的身体已经慢慢停止了颤抖,凌清羽抱紧了他那已经完全失去血色的身体,低头吻上了他那冰冷的嘴唇,低声应道。
温暖的唇贴了上来,那样的温柔那样的缱绻,程嘉轻叹般的道:“清羽…我爱你…”
那刑台上已经是血染满地,阳光斜照在未时刻数之上时,那人的手垂落下来,再无一丝动静。
******
一声哭声响起,随后是越来越多越来越大的哭声,随着第一个学子跪在了地上,呼啦啦的四周跪下了一大片,然后如同波浪一般蔓延了开来。
“殿下!”凌清羽松开了那已经再无一丝气息的唇,抬头望向那高台上两眼兴奋得发亮的四皇子,高声道:“请容我给程嘉收尸!”
四皇子有些茫然,还未开口,梅东华在旁边道:“殿下,便许了她吧。”
对梅东华的话,四皇子还是一说就听的,便点头道:“好,本宫看你也是很有情意之人,便许了你!”
从那空出来的长街上,一行八人白衣素服抬着一口棺材到了刑台,小心的将程嘉的身体收拾好,放进了棺木里。
两边民众退开一条道,让那白缟染成红衣的女子和那棺木从容而去,直到他们的身影都不见,四皇子感叹道:“不知道是谁家女子?这么有情有义?”
梅东华沉默不语,嘴角抿得死紧,一向怕痛的程嘉可以英烈如此,那女子也不负他倾心相爱,今日此举,怕是她自己都要危险,那么我呢?一向自认为是为这个社稷这个国家的我呢?
“破了!九鼎破了!”随着一声狂呼,人群再次喧哗起来。
“什么破了?”
“太庙门前的九鼎破了!太学御史台门前的铭碑也裂开了!”
“君王无道,天不护也!”
******
队伍直接进了定国公府,早就侯在主院里的人井然有序的打开那棺木,将程嘉的尸身换到了特制的箱子里,凌清羽给他嘴里放置了冰玉,看着他的身体停止尸化,面上的笑容栩栩如生,强忍住了心里的悲恸,退后几步,离开了那箱子。
“十三,你们带队走,我们在襄阳汇合。”燕七将箱子一关,对影十三道。
深看了凌清羽一眼,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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