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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国(跳舞)-第1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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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那背影消失在门外,康托斯大帝的身子才摇晃了一下,勉力抬手按住了床头,用力站直了身子。
老皇帝的声音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又似乎是在自责:“萨伦波是一个聪明人,他很清楚,接下这道命令,他全族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了……我……对不起他!也对不起很多人!!”
那个中年人的身影,在角落里迈上一步:“陛下。”
“开窗。”皇帝摇了摇头。
中年人犹豫了一下:“陛下,外面风大天寒,您的身体……”
“开窗!!!”康托斯大帝骤然抬头,眼神里冒出火焰一般:“打开了!!”
那窗户被拉开之后,一团寒风呼啸着灌了进来,皇帝被吹了一下,顿时全身透骨的冰冷!他却昂然抬起头颅来,咬牙走到窗前,双手死死的按在窗台上,牙齿咬着嘴唇,瞪大了眼睛,盯着那已经如染墨一般的天空!
轰隆隆的声音从窗外传来,那闷雷一般的响动,让老皇帝的眉头挑了又挑。他低声喝道:“这是什么声音!!”
“陛下……是雷……”
“是战鼓!!是战鼓!!”老皇帝忽然哈哈狂笑起来:“听见么!这是城外叛军的战鼓!!哈哈哈!!卡维希尔,你若活着,看到你算计的这一步一步都实现了,你会和我站在一起大笑吗!会吗!!”
他长笑几声之后,霍然抬头,盯着漫天的乌云,高举双手大吼:
“天!不亡我拜占庭!!”
这一声嘶哑的怒吼,却仿佛能穿透了狂风,直插云霄一般!
声音还未落下,那高大枯瘦的身影,忽然就朝后仰倒……
第350章 家族荣光
奥斯吉利亚城中,就在城西的那片豪门林里的城区里,一片并不算太起眼的建筑,在这漫天黑云之下,也如同染了一层灰蒙蒙的色彩。
长街上已经没有了什么行人,只有街头偶尔有一队士兵,脚步匆忙地走过。
高大的宅门紧闭,却只有一道侧门旁开着,一个老迈的仆人,坐在门口的一张椅子上,懒洋洋地看着天,轻轻地叹息着:“来了又去,去了又来……这打了几十年了,也没见个安息。”
满城的权贵平民都惴惴于未来的命运,这一身亚麻袍子的老仆人,却一脸的悠然淡漠,仿佛浑然没有丝毫半点的畏惧,有的,却只是几分超脱看穿的世故。
偏偏是这万人空巷的时候,在这宅门之外,却停了几辆华贵的马车来,几个身穿各色华服的人,站在门外一脸焦急地等待着什么。
这些家伙,看穿戴,只怕平日都是那些站在云端的人物,若是认识的人,看见这些家伙,恐怕也都会发出惊呼来。这些家伙的爵位和官职,若是放在平日,简直就是一个浓缩版的帝国中央政府了。
但是此刻,他们却低眉顺眼的,立在这门口,看着这老仆人矜持傲慢的样子,丝毫不敢发作,焦急地等待着。
“愿意等就等吧,咱们老公爵啊,不见人!”老仆人叹了口气,继续缩在那椅子上,眯着眼睛吹着凉风。风吹起他头上的乱发,却露出额头上的一条触目惊心的刀疤来。
府内的一栋大宅里,一个满头银发的威猛老人,面色冷峻的立在那儿,手里提着一只鞭子,重重的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
手里的鞭子已经见了血,还勾了几片破碎的衣角!
啪!
那鞭子被重重扔在了地上,老人才仿佛终于平息了怒气一般,抬眼瞧着面前的人:“你明白了么?”
面前的这个年轻人,一张英俊的脸庞,却偏偏生的一对飞扬的眉毛,使得他的相貌在英俊之外,更多了几分天生的英气和跋扈。他身上裹了几条牛筋绳,困得扎扎实实,衣服已经被鞭子抽得多处破烂了,几处地方已然见血,皮开肉绽。但是那眸子里,却依然带着不甘和不屈,昂然的和那老人对视。
“父亲,不管你怎么说,我,不明白!”顿了顿,下一句话说的更狠了:“国难见忠臣!我说的做的,一切也只为了让自己这个人,能配得上米纳斯这个姓氏!!!”
米纳斯公爵身子晃了晃,看着儿子那倔强的眼神,那两道目光,此刻却仿佛戳进了老头子的心里!
老公爵终于缓了口气,缓缓走到一旁去,按着椅子的扶手坐了下来,看着儿子那尤自不屈服的眸子,忽然无声地苦笑了一下。
……“愚蠢!”
这短促的一个词儿,过了好久才从米纳斯公爵的口中吐了出来。
罗迪看着自己的老子,看着自己这位威信垂数十年的军中元老,看着这位跺跺脚连那些气焰熏天的军阀党都要礼让三分的帝国公爵——父亲近年来的老迈,父亲的懦弱,父亲的韬光养晦,这些年来积累的不满,此刻在这鞭子和鲜血的刺激之下,陡然爆发出来。
“父亲!我不愚蠢!!”罗迪挺直了脊梁,盯着米纳斯公爵,大声喝道:“我心里所想的,你已经不能理解!我心里所求的,你也从来不曾明白!”
老公爵眯着眼睛,眼神里也不知道藏了多少思绪,听了罗迪这两句,却依然缓缓摇了摇头。
“愚蠢……而且……自以为是!”
老头子的喉结动了动,重新抬起眼皮来,看着面前的儿子,声音却变得轻柔起来,仿佛自言自语一般:
“你觉得我老了,觉得我没有了勇气……你以为凭借你这稚嫩的肩膀,就能扛起米纳斯家族的荣光……你处处和我作对,前些年你放浪形骸,以自污表达对我的不满,我也都忍了你。你想做一番事业,我担着心思,也帮你办妥了,好,你要建立功业,我送你去北方!那个叫夏亚雷鸣的小子,我送你去他身边。唉……我唯一做错的事情,就是没有催促你赶紧上路!这场大变,我早已经料到了,帝都这个地方变成漩涡,我也早已经猜到了。哼,卡维希尔那个老东西,算计了一辈子,他心里的主意,虽然我不尽知,但总也能猜到几分。死中求活,嘿嘿!无非就是一个死中求活而已!我一心一意,只想把你丢出帝都去,远远的丢出这个会吞噬掉无数人的漩涡!!哼,那个叫夏亚雷鸣的小子,卡维希尔那么看中他,想必早已经做好了后路,也只有在那个小子身边,才是最安全的去处……可惜,你不懂,你不懂我的谋划,你只以为,凭借着热血和鲁莽,就叫做勇气了?愚蠢……自以为是的愚蠢啊……”
说到这里,老公爵仿佛有些疲惫,抬了抬手,想去摸放在案子上的茶杯,却摸了一个空,这才想起,那茶杯在之前早已经被自己震怒之下砸成了碎片。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才重新看着面前的罗迪。
“……你怪我把你关在家里。嘿!好啊!国难当头,你这个小米纳斯,就要上城去血战!你要对帝国效忠,你要去当一个真正的勇者!你要亲手执剑,守护这个帝都!!你怪我,你恨我,恨我把你关在家里,恨我老头子不许你出门,恨我老头子将你捆起来缩起来,恨我老头子羁绊住了你报效的步伐!你今天偷偷地想跑出去,你穿了藏在床底下的铠甲,你拿了我当年送给你的宝剑,你还带了你手下的十八个亲卫!哈哈!好的很啊!你一上城墙,宝剑见血,以你的武技,总能砍杀几个叛军的兵将,到时候别人看了你,都会高喊一声‘小米纳斯公爵威武,不愧为米纳斯家族之人’……嘿!你就是这么想的,对不对?!”
罗迪呆了呆,张了张嘴,看着自己的父亲,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父亲所说的,的确正是自己心中所想。本来这些话,应该是自己理直气壮地说出来才对,但是父亲却偏偏代自己说了出来,而且是用那种轻描淡写,甚至……甚至是有些不屑的口吻。一字一句,却怎么就变得那么不是滋味?怎么就仿佛带了一丝不妥的味道?!
“你年轻,一腔子热血,我老头子不怪你。甚至反而有些高兴。”米纳斯公爵摇了摇头:“只可惜,当年卡维希尔说的那句话,却是一字不错啊!”
他抬头盯着罗迪:“前些年,一场酒宴之后,卡维希尔评点你的那句话,你还记得么?”
罗迪张了张嘴,一张脸顿时憋得通红,咬了咬牙,却很不甘愿的说了出来:“卡维希尔老师说我……说我……”他深深吸了口气:“格局器量有失偏颇,不可为帅,或为良将!”
这一句评价,若是旁人说的,以罗迪的心气高傲,根本就不屑一顾。但是偏偏是出自于几乎已经成为了传奇一般的卡维希尔的口中……
不可为帅,或为良将!
这句话,若是评价别人,已经是难得的好评了,可是放在他罗迪的身上!
……简直就是骂人啊!!
他父亲米纳斯公爵那是帝国军方元老,那是真正的帝国之帅!可到了自己,就只能当一个将领,不可为帅……这不是指着自己鼻子说自己不肖么?!
“卡维希尔那个老东西虽然和我不对付了几十年,但是他的眼光,我却是佩服的。现在看来,你的确是眼界格局不够……哼,说你有失偏颇,还是轻了!只怕还是看在我的面子上!要我看来,你简直就是愚蠢!自以为是的愚蠢!”
老头子说着,语气越发的凝重深沉起来。
他看了看左右,屋子里只有父子两人,门外只在院子里有几个忠心的家族铁卫把守,再无一个旁人,老头子这才冷笑一声。
“米纳斯家的荣光……哼,笑话,根本就是一个笑话。你这个愚蠢的小子啊,难道你老子我,就不想着米纳斯家族的荣光?自从你妹妹嫁给了皇储之后,我便成了缩头乌龟,再不怎么管军务,成了被摆在上面的一座门架而已。你说我懦弱,说我老迈,说我暮气……哼!你怎么就不明白?真正的那个不希望什么米纳斯家族的容光再出现的,不是我老头子,而是……陛下!”
米纳斯公爵终于说出了最后那个词儿之后,身子也忍不住曲了曲,仿佛叹了口气:“米纳斯家的荣光,在我手里,已经达到了极致了。帝国第一军中元老,哼,说起来已经够容光的了。可这份容光,到了极致之后,就成了什么?”
老头子的眼神忽然变色森然起来,盯着自己的儿子,声音更是充满了寒气:“你难道真的想,让我们家,变成郁金香家族那样,断子绝孙吗!”
罗迪脸色一白,瞪大了眼睛看着父亲。
“帝国不需要什么‘米纳斯家族的荣光’了!陛下更不需要什么‘米纳斯家族的容光’!!这个道理,当年你不明白,如今,你还不明白么?你妹妹嫁给了皇储,这就是陛下给我们划下的一条线,画的一个圈!在这线后圈里,皇家就能容我们!一旦出了这个圈,就是血海大祸!愚蠢啊!愚蠢!我让你多读读书,看看大陆通史……你难道就没看出点儿门道来么?”老公爵摇头:“帝国开国千年来,除了开国的那段之外……后面的,有哪一位皇帝在位的时候,能让外戚领兵的?!你就不懂,陛下的意思!你妹妹成了太子妃,将来成了皇后!我米纳斯一家,只要拜占庭帝国不灭,那么富贵就不用担忧!但是却绝不能再掌兵权!!你却满脑子热血报效的年头……哼,你难道就不明白,我们米纳斯家族,以后绝对不能再和军队拉上关系了么!”
“当年的那场婚姻,你不满,我明白,你认为我是卖了自己的女儿求安。哼……”老公爵摇了摇头:“去年的那场对奥丁的战争,你在我书房外跪了一天求我,让我把你丢去军队,去北方,去前线,我也没有遂了你的愿,你就加倍的放浪形骸,糟蹋自己的名声,喝酒,玩女人,和那些帝都的纨绔们整天的闯祸……我心里就想着,罢了吧,就算你真的变成了一个纨绔,有你妹妹在,有我在,怎么也能保全家族的地位。你不明白的道理,你妹妹却都明白!!她,比你看得清楚!
后来,战争结束了,陛下一纸命令,阿德里克进京来了。你又跑去求见阿德里克,哀求他把你弄进军队里……哼,你倒是学聪明了!知道求我没用,跑去求别人了!不过,阿德里克虽然耿直,也毕竟不是傻瓜。
唉,你妹妹嫁给皇储的时候,你不明白为什么。
那么今年年初的时候,陛下将阿德里克抬到了军务大臣的位置上,还把他的两个嫡系弄到了兵团将军的位置上,生生的弄出了一个‘阿德里克系’出来,你难道就还不明白么!
帝国……不需要米纳斯家族再出头了!!这就是陛下的意思!!”
罗迪已经听得呆了,瞪着自己的父亲,看着老迈的父亲,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地诉说着这些。
“不需要了……真的不需要了。哈哈……你还记得么?阿德里克就任的前一天晚上,跑来见我,他是我的学生啊。可是,他在外面的门外站了一个晚上,我都没有见他,他不过也就是对着我们家的大门行了一个礼,让门人给我带了句话,说他懂了。我老头子这才欣慰了……哼,阿德里克虽然耿直,但是他却比你聪明!他明白陛下抬他起来,就是为了代替我!”
“父,父亲,我不明白,陛下……”罗迪结结巴巴的开口。
“不明白什么?不明白陛下为什么舍弃我们米纳斯家族,去捧阿德里克上台?为什么不捧我老头子这么一个现成的军中元老?或者,为什么不培养你这个后起之秀?”米纳斯公爵一笑,笑得却有些深沉!
他盯着自己的儿子,深深吸了口气,最后的这两句话,却戳得罗迪心窝子狂颤!
“……你仔细想想!若是陛下捧阿德里克上位,还可以再捧别人去平衡他!到时候,捧萨伦波尼利也好,或者另选一个忠心的贵族世家也好。阿德里克虽然风头劲,但毕竟还不如我当年的威信。捧他上去,皇室也有力量限制他!
可如果……皇帝捧我们米纳斯的话……放眼整个帝国,却哪里还能找到一个有资格够分量能和我老头子打擂台的人物来限制我?”
扑通!
听了这句,罗迪原本是跪在地上的,却忽然就往后坐倒在了地板上!瞪大眼睛盯着父亲,迟迟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要怪……就怪你生在我们米纳斯家。不要提什么米纳斯家族的荣光了,嘿嘿,就因为你姓米纳斯,所以你这一辈子,都最好不要再碰什么军权了。这,才是你身为米纳斯家族一员的使命!”
父子两人对视良久,只是这一次,罗迪的眼神里再也看不到一丝的火热和热切了,留下的,也就只有那一片深深的落寞和颓然。
终于,门外的长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身穿武士袍的仆人快步的跑了进来,进来的时候,脸上带着几分凝重:“公爵大人……门外……”
老米纳斯公爵脸色一沉,看了看这个仆人,冷冷道:“我不是说过了,不管谁求见,一律挡了吗!”
随着昨晚南方援军兵败的消息传了来之后,帝国里上下人心弛动,就有不少人开始想门路备后手了,眼看拜占庭这条大船只怕要沉了,这个时候,忠诚赴死的固然有,但是那些心怀他念的,也大有人在。
城里的军阀党早就被肃整干净了,这个时候想托门路和那边搭上线,也是难得很了。
有些人,想来想去,却忽然想起了米纳斯公爵这位元老来了。
不管是帝国存续,还是叛军进城,别人或许都性命堪忧,但是这位老公爵,却是稳如磐石的。
不为别的,只为老公爵一生戎马,在军中威信卓著,甚至就连叛军之中的那些曾经的特玛军区的总督们,都有不少人当年曾经是老公爵麾下效力过的,甚至有的还和老公爵有师生之谊。
既便是大难来临,老公爵这里,却依然不失是一条活路!
从昨晚开始,不少有心人就开始陆续来摆放米纳斯公爵了,不过老公爵却下令门户紧闭,不管是谁,一律都挡在外面不见。
进来的这个仆人,被老公爵斥责了两句之后,赶紧低声道:“大人……是萨伦波尼利派人来了,来的是宰相大人的长子!”
萨伦波尼利派他儿子来了?
米纳斯公爵怔了怔,心里立刻涌起强烈的不安来!
别人来求见自己,或许只是求门路,以备来日。但是……萨伦波尼利却绝对不会!索罗姆家族是贵族派系的魁首,和军阀党是不共戴天的,别人会动摇……可萨伦波尼利唯一的路子就只能是抱着拜占庭帝国这条大船继续走下去!绝无他路!
“人呢!”老公爵下意识的就问了一句。
“已经走了。”仆人低头回答道:“宰相大人的公子只来带了一句话,是宰相大人托付一定要转告您的……”
“什么?”
仆人的脸色也是有些敬畏,道:“宰相大人传话说,陛下已经,已经……已经……”
“到底什么!”老公爵陡然瞪眼,顿时那一身的威严,刺的仆人赶紧弯下了腰去,飞快道:“陛下授他节制城中一切防务的权力,宰相大人说他不通军略,所以想能聘罗迪少爷为他幕僚中担军事顾问的虚职。”
一听这话,老公爵忽然就脸色瞬间垮了下去!
他腾腾的往后连退了几步,仿佛想坐在椅子里,可这一坐,却坐了一个空,心声大乱之下,居然就这么狼狈地跌坐在了地上!
老头子随即就下意识的要爬起来,才一动胳膊,却忽然就张口,噗的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一旁的罗迪,原本还身上捆着牛筋绳,一看父亲跌坐吐血,惊呼一声,双臂一振,啪啪几声清脆的声音,身上的牛筋顿时寸寸断裂,赶紧就几个大步扑到了父亲的身边,一把将老头子抱了起来放在椅子上半躺下,赶紧抹胸口顺气。
“父亲!父亲!!”
米纳斯公爵睁了睁眼皮,嘴角胡须上残留着殷红的血迹,看了看自己的儿子,深吸了口气,声音有些微弱:“扶我起来……”
“父亲,你刚吐了血……”罗迪一脸的焦急。
“混帐!!!”老头子陡然一瞪眼,那眼睛里的光芒刺得人不敢逼视:“扶我起来!!!”
罗迪哪里还敢违逆?赶紧将老头子架着坐直了身子,老头子闭上眼睛,也就沉默了那么几秒钟,睁开眼睛的时候,眸子里已经一片精光——只是脸色却是越发的没有血色了!
“备马,集合人……拿我的衣袍来!!还有……门外的那些家伙,让他们走,再不走的,那棍子去打!全部打散了!快!!”老头子飞快的下了几条命令,那手下的仆人还待犹豫,老公爵已经重重地哼了一声:“是军令!”
仆人立刻一挺胸,啪的行了一个礼,转身就大步走了出去,一身的杀伐之气!显然这米纳斯家族里的上下仆从,都是昔年他军中的亲兵。
“陛下授权萨伦波尼利……宰相大人聘请你去当一个无权职的军略顾问……”老公爵看了看自己的儿子:“你可知道,是什么意思么?”
罗迪焦急的摇了摇头。
“是……托孤!”老公爵忽然眼睛里流淌出泪水来:“陛下,要去了!”
第351章 时机
穿着华贵的礼服,那脖子旁的裘皮翻领下掐着金边,就连袖口都点缀了一圈儿花哨的碎波浪花纹,胸前一条宽大的彩色绶带下,一枚经过了纹章学专家们设计出的华丽的徽章点缀在期间——一头银发的休斯穿着这样的华贵服侍,站在镜子前自顾了会儿,然后满意的戴上礼帽,帽檐后插了一标彩色的长羽,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长羽没有能弄到真正的凤羽。真正的凤羽是可遇不可求的东西,传说之中只有在圣城巴比伦的城主家中才有,只有那古老的人皇贵胄才拥有那样的圣器。
既便是拜占庭的皇帝戴的帽子,也没有能弄到真正的凤羽,只是用了火烈鸟的羽毛来代替。
而休斯这里么,很明显,那是几枚经过精心修饰和染色之后的孔雀翎。
立在镜子前,休斯总督——或者说是未来的休斯国王,一手叉腰,一手驻剑于地下,摆出了一个很昂然的姿态来。而坐在他前面的是三个宫廷画师,面前铺设的巨大的画板和颜料,正在紧张的作画。
这样的个人肖像,据说是未来的国王王宫之中要悬挂在大殿上的。
这位叛军之中的首领人物,此刻的心情看上去还不错。至少,前些日子关于两位女殿下从总督府里逃跑的消息带来的阴霾已经散去了。
这里依然是在奥斯吉利亚城下的叛军连营之中,主帅的大帐自然不可能是如普通军将那样随便弄几张皮帐篷扎起来的。
事实上,休斯的大帐可以堪称是一个临时的移动行宫了,亚美尼亚的能工巧匠们,用超过了六十辆特殊设计的马车带来的材料,和事先设计好的各种木料,临时拼出了一个类似缩小版宫殿一样的建筑,足足有两层高,上面还有一个了望台。
这个临时的移动行宫里足足可以塞进去数百人都还有富裕。
尽管攻城的战势依然处于焦灼状态,但是这些日子来,休斯倒是显得并不太焦急了——至少看上去不那么焦急。
萨尔瓦多还摆出一副红色圆桌议长的姿态,每天去各支叛军的军营巡视,和每一支叛军的领兵首领或者统帅谈话,私下里做着各种各样的交易,甚至还听说,南方的两个军区也已经加入了叛军联盟——这些可都是萨尔瓦多的功劳。
休斯却仿佛丝毫没有动作,他没有刻意去拉拢哪一家军区总督,也没有开出什么条件,只是每天在自己的这座华丽的行宫里“浪费时间”(萨尔瓦多的说法。)
虽然还没有能攻破奥斯吉利亚,但是休斯已经开始令人着手设计新的皇宫建筑设计图了,开始和一群艺术家讨论未来的新王宫的各种不同的摆设,甚至还找了一群学者来为自己未来的王族设计新的族谱徽章图腾。
听说,连一整套新的王室礼仪都已经设计好了。
我们这位多才多艺的“贵族总督”,甚至亲自设计出了一套全新的宫廷舞蹈来。
做了如此多荒唐的事情,可是休斯却仿佛对于军务就缺少了一点责任感。
甚至这几天担任主力攻成的军队都换成了亲萨尔瓦多派系的叛军。
整个亚美尼亚军区的叛军,都已经后退到了叛军连营的后方。
这个时候,亚美尼亚军区内部上下,对于总督大人忽然如此不务正业的举动,都多少生出了一些不满来。甚至有些人发出了一些不好的议论:难道大人认为大事已定了么?要知道,我们还没有能踏足奥斯吉利亚皇宫啊!
就算胜利已经牢牢的把握在了手里,现在看来也不过就是时间的问题。可为了将来在叛军联盟之中的地位,大人也不能如此的不振作啊!
可这些天来,凡是忠诚进言的部下,都被休斯挡了出来。看着总督大人每天只是和那些纹章学专家,礼仪专家,甚至宫廷舞者和裁缝画家们裹在一起,下面的人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对于部下们的担忧,休斯所做出的唯一的一个正面的反应,只有一句话。
“急什么,时机未到!”
就在这天晚上,休斯摆着姿态,让三个画师正在努力将自己英明神武的形象录于画板上的时候,行宫之外,急促的战鼓声渐渐平息了下来。
休斯打了一个哈欠,看了看房间里的沙漏,嘟囔了一句:“攻城的军队又退下来了啊,这次是谁的军队?西北的老罗萨克,还是萨尔瓦多的那只哈巴狗迪纳尔。哼……”
他的脸庞抹了厚厚的粉,显得苍白异常——这却被认为是最标准高贵的贵族的肤色,而嘴角甚至还点了一点黑痣,头上戴了一头弯曲的假发,就连眼睛里上都画了浓浓的眼线——休斯大人的确是一个狂热的贵族文化的爱好者。
他侧耳听了会儿那渐渐平息的战鼓,还有那隐隐的夹杂在风里传来的,千万攻城的战士退下后发出的失望的叹息声……
“或许,今晚就到这里了吧,也快天亮了。”休斯嘟囔:“那些城里的家伙还真能挨啊。哼,有的该死的兰蒂斯人的支持,他们就不怕饿肚子了,神灵保佑,让海上来一场大风暴吧。”
休斯看了看已经神色疲惫的画师,他才终于放松了心思:“好了,先生们,今晚就到这里吧,我还要和那些可爱的学者们讨论礼服的颜色。”
画师们赶紧收起了画板来,弯腰退去——反正给大人物做肖像画,从来都是一件漫长的工程。
休斯从镜子前走开,正要脱下脑袋上那华丽的大帽子,忽然,从窗外,远远的传来了一个沉闷的凝重的声音。这声音若有若无,但是当一缕声音落入休斯的耳朵里的时候,休斯的脸顿时狠狠地扭曲了一下,随即他忽然猛地跳了起来,将手里的帽子用力扔在了地上,疯了一样的扑倒了窗口,推开窗户,远远地朝着奥斯吉利亚的方向望去。
夜幕之下,刚才攻城的军队才退下,旷野之上,就如同一群黑压压的蚂蚁在朝着叛军连营里退去。远处奥斯吉利亚的城防依然在黑夜之中犹如一片冷峻的山峦,雄威的凯旋门依然屹立,无数的旌旗招展,黑夜之中越发的显得肃穆和充满了杀气。
然而……
然而这一切都不是最重要的!
休斯死死的趴着窗台,瞪着那寂静的城墙的方向,他眼巴巴地等着,只期望刚才自己听到的那个声音不是一个幻觉。
终于,上天仿佛听见了休斯的祈祷。
沉闷的,甚至带着一种说不出压抑和肃穆的钟声再次传来!这一次,钟声比刚才更大了一些,仿佛从奥斯吉利亚城里,不同的地方,同时敲响了钟。那四面八方的钟声,在晚风的汇集之下,拧在了一起,然后在夜幕之中,飘到了远方。
钟声浑厚而肃穆,凝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休斯趴在窗台上,手指却在颤抖,努力的板着脸,侧着耳朵。
“一下,两下……十三下……”
他虽然竭力保持着平静,但是眼角的肌肉却飞快地跳动着。
终于,当钟声终于结束的时候,休斯就如同全身的力气瞬间被抽空了一样,扑通一下,从窗台上坐倒,坐在了地上。
“二十八下!二十八下!!一下不多,一下不少!二十八下!!”休斯心中砰砰狂跳:“死了!死了!康托斯皇帝死了!!这是丧钟!这是皇室礼仪的丧钟!二十八下,不多不少!只有皇帝去世,才能敲这么多下的!我一辈子研究宫廷礼仪,绝对不会记错!!!”
这个时候,门外几个贴身的近卫听见里面的动静跑了进来,看见总督大人居然坐在地上,赶紧上来搀扶。休斯却一把甩开了旁人,忽然就以一种出人意料的敏捷的姿态跳了起来,他一把扯住了一个侍卫:“你听清楚了没有!是不是钟声!是不是钟声!!”
那个侍卫目瞪口呆,被晃的脑袋乱摇,结结巴巴道:“大人,是,是……”
休斯已经松开了他,抓住了另外一个人:“是不是二十八下!是不是二十八下!!”
这次,不等手下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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