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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凤孽-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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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卿鸾头疼道:“太傅啊……”抬手示意那两名内监停了,又看着段尧欢道:“太傅啊,你也听到了,他方才那样辱你,我怎能饶他?况且我看在你的面子上已经给过他生机了,是他贪图富贵荣华自寻死路,与我何干?”
  杜若卿前一刻仍是心如死灰,听了这话却是立即惊醒过来,大声辩解道:“圣上冤枉啊,小人并非是为了甚么富贵荣华,小人,小人……”
  宋卿鸾闻言嗤笑一声,快步走到他面前,捏着他的下巴道:“都到这步田地了,你还要狡辩么?”说完也不待他反驳,负手而立道:“老实跟你说罢,其实朕早料到你会留下来。像你这样的人,卖身求荣,不择手段,为了富贵荣华又有什么是不会做的?你花言巧语哄骗贺,王两位官家小姐,让她们为你争风吃醋,甚至大打出手,无非是想将此事闹大,利用她们抬高自己的身价,从而吸引更多的达官显贵,名门千金。”瞥了他一眼,摇头道:“可惜啊可惜,那贺,王两位小姐对你一片痴心,你却仍是不肯满足,白白浪费她们的一番心意。你只将她二人当做你富贵路上的踏脚石,无非是想寻求更大的富贵,攀附更高的权势,可若论权势富贵,普天之下又有谁能及得上朕呢?你费尽心机追求富贵权势,又一向自负美貌,所以当朕提出让你留在宫中时,你只一厢情愿地以为天降好运,美梦成真,又哪里肯会拒绝?”又厌恶道:“你堂堂一名男子,居然为了权势富贵出卖自己,甚至男女不忌,寡廉鲜耻到这等地步,实在是令朕大开眼界!什么红极一时的京城名角,我看,分明是待价而沽的高级娼妓!”


第57章 我和她们不一样
  杜若卿脸色惨白; 嘴唇不住颤抖:“不,不,我……”忽然抬头定定地看着宋卿鸾:“就算我对不住贺、王两位小姐; 可圣上,我对你的心意却绝非同对她们一般; 你信我; 你信我啊……”
  宋卿鸾慢慢弯下身来; 伸手抚上他的面容,温柔笑道:“朕信你; 朕自然信你,你不是想留在宫中陪朕么,朕就如你所愿。”言毕冷冷甩开手:“拖下去!”
  杜若卿一路被拖出宫殿,一双眼睛却仍是死死盯着宋卿鸾; 里头爱恨纠葛太痴缠; 终是化作一句不死不休的呐喊:“小人……小人情愿留在宫中; 即便身为内侍,也请能够留守朝露殿; 侍奉圣上!”
  宋卿鸾闻言几欲作呕,冷笑道:“倒是多亏你提醒——无论将杜若卿分配到哪个宫殿,总之以后千万别教朕看见他; 免得犯恶心。”
  后头杜若卿撕心裂肺地喊叫道:“不!不——圣上我真的……我是真心……”终归是无力远去,再听不见了。
  身旁段尧欢神色复杂,望着宋卿鸾欲言又止:“圣上……”
  宋卿鸾察觉他神色有异,问道:“怎么了?”
  段尧欢摇了摇头; 勉强笑道:“我看那个人,对你……倒的确有几分真心。”
  宋卿鸾惑道:“谁?”忽然反应过来,一时狂笑不止,仿佛是听到了甚么天大的笑话,看着段尧欢道:“太傅你,你怎么会这么想?”见他神情不似玩笑,慢慢收住了笑容,玩味道:“真心?是甚么样的真心?就如同太傅对朕的一般么?”
  段尧欢一时语噎,被宋卿鸾牵过手一起走回位子坐下,她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忽然有些感慨地道:“男子与女子之间的相处,谈及感情,男子往往薄幸精明,可随时抽身而退;女子却常常痴心愚蠢,只深陷其中。这人世间的道理,大抵如此。譬如贺、王两位小姐,地位尊贵,却对那卑贱的戏子动了真情,甘心被其计算利用,尊严尽失,沦为笑柄,不可谓不痴心愚蠢。可反观那些世家子弟,无论对烟花女子说尽多少甜言蜜语,海誓山盟,到头来,真正把她们娶回家的又有几个?往往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不可谓不薄幸精明。反倒是话本子里常常说,哪个哪个花魁又为了个穷书生倾其所有,助其上京赶考,可待他金榜题名,又哪里还想得起她姓甚名谁,恐怕老早便去迎娶某位千金小姐了,徒留那个花魁望眼欲穿,只等到青丝变成白发,红颜老去,却再也等不来她的情郎。由此可见,女子在情一字上往往吃亏被动,只要那薄情的男子一变心,她们便再无计可施,只能整日里以泪洗面,徒留一身情伤,委实可悲。”
  段尧欢听她讲完,将手中茶盏慢慢放下,抬头看着她道:“我和他们不一样。”
  宋卿鸾不置可否,只轻笑道:“我和她们也不一样。”
  当日之事传到周怀素耳中,不料他击掌大笑道:“那个杜若卿好蠢!不知圣上性情却敢口出狂言,又那般自己以是,他当圣上是谁?是他的贺小姐还是王小姐?这也罢了,他却连一条后路也不晓得留,进宫之前就不会派人向他的两位相好通风报信么?甚么都不懂又甚么都不做,还妄想同圣上天长地久,岂不是自寻死路!”
  转眼到了岁末,新年伊始,外面如今正是天寒地冻,朝露殿内因烧起了火墙,倒是分外暖和。
  段尧欢取了酒盏,斟了一杯酒水递给宋卿鸾,面上是欢喜愉悦的神情:“这是我特地从宫外带来的长生酒,寓意长久不衰,生生不息,这杯酒敬你,愿你长岁无忧,也愿我们能长久相伴。”
  宋卿鸾下意识地伸手抚摸小腹,深深看他一眼:“我现在,不能喝酒。”
  段尧欢举杯的手一顿,慢慢将酒杯放下,勉强笑道:“怎么了?”
  宋卿鸾看他一眼,却不答话,只道:“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又是一年过去了,若是三哥还在,明年当可行加冠之礼了罢?”
  段尧欢一个不稳,险些将手旁的酒水碰翻,宋卿鸾见状嗤笑道:“太傅这是怎么了?怎么看上去好像心神不宁的?难道,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又道:“以往每年三哥忌日太傅都不曾前往祭拜,今年总不好再推脱了罢?前些日子我还梦到三哥托梦给我,说是想你想得紧,想快些与你见面呢。”
  “我……”段尧欢按捺住心神,强自答道:“因三皇子储君之故,我从前待他颇为严厉,他怕是不想我前去祭拜他。”
  “诶,这是什么话,所谓严师出高徒,三哥自然明白太傅这是为他好,又怎么会因此记恨太傅呢?”说着唤来小全子替她和段尧欢倒了两杯茶水,笑道:“我如今不好喝酒,但今天这样的日子,什么都不喝,未免扫兴,不如就以茶代酒罢。”
  段尧欢也不知听到了没有,只含糊道:“那……好,我也应该前去拜祭。”说着取过茶水一饮而尽。
  段尧欢走后,小全子在收拾杯盏时,忽然“呀”了一声,道:“险些忘了,原来今日的茶水里,有按圣上吩咐,特地加了几瓣金菊……”又凑近一闻:“这种金菊的香味较寻常品种浓郁不少,奇怪段太傅居然无所察觉?”
  宋卿鸾闻言,蓦地发出一声冷笑:“那是因为他心中有鬼,整个过程惶恐不安,又岂会察觉?”说着“啊”的一声,伸手将桌上杯盏尽数扫落。
  长生酒的浓烈醇香伴随着茶香,霎时在整间屋子里弥漫开来。
  宋卿鸾狠狠攥紧拳头,抬头看向小全子,说道:“将宫中所有从前段尧欢安插的宫女全部替换了,给朕新换一批,记住,一定要是哑巴,并且不懂识字。还有……去民间找个可靠的郎中,向他讨要一副堕胎药,最好,最好是痛楚不大的……”
  小全子先是困惑不解,待听到“最好痛楚不大”几个字时忽然反应过来,扑通一声跪地道:“圣上,这……这万万使不得啊,您忘了杭太医从前说过的,你生来体弱,本来就不适宜怀胎,可一旦怀上,是怎么也不能打掉的啊,若是强行打胎,孩子没了不说,恐母体受创更大,以圣上的身子,是决计承受不住的,说不得便要留下后患……
  “那要怎么!难道要我把孩子生下来么?!我且问你,万一这孩子生下来,万一是个男孩,他姓甚么?是姓宋还是姓段!届时承瑾又该如何自处!”
  小全子无措道:“这这……可这,这毕竟是圣上的骨血啊。”
  “枉我赐名你为全,岂不知古来世事难两全,赐名尔尔,不过是寻求慰藉罢了。”将眼一闭道:“还不快去!”


第58章 打胎
  小全子张皇失措地跑了出去; 不防在殿门口撞到了一人,来人神情莫测地打量着他,问道:“全公公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儿?”
  小全子抬头看他一眼:“是周相啊。”连忙低下头去; 敷衍道:“没,没甚么; 没去哪儿……”说完急急走开了。
  周怀素略一蹙眉; 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忽然一勾唇角,抬头朝朝露殿一望; 却并不进去,反而折返跟上了小全子。
  小全子在宫门关闭前一刻,才堪堪赶回宫中。他按宋卿鸾的吩咐,先将朝露殿的一干宫女尽数换了; 然后再亲手替宋卿鸾熬了药; 等熬好之后; 又颤巍巍地端起药碗,亲自给宋卿鸾送去。
  不料推开殿门时; 眼前却不见一丝光亮,险些便害他摔倒在地,小全子于此倒也见怪不怪; 当下提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往内殿走去。孰料走了没几步,竟教他捕捉到一丝幽绿光芒,越往里去; 那光芒越亮。他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想到宋卿鸾在里头,愈发加快了脚步,等到那光源完整呈现在眼前时,他方才舒了一口气,原是宋卿鸾半躺在床上,手中握着枚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方才那些幽绿光芒,正是由此珠发散出来。虽则如今真相大白,但宋卿鸾平素便白到透明的肌肤,此时更是全无血色,她这样一副脸色,笼罩在夜明珠幽绿的莹光之中,细看之下,竟是说不出的阴森诡异。
  她听闻动静,缓缓转过头来,看了小全子一眼:“回来了?事情都办妥了么?”
  小全子忙不迭地点头,走近将药碗呈上:“圣上,这,这便是您要的药。”说完也不待宋卿鸾伸手接过,又连忙捧了药碗回缩,欲言又止道:“圣上,这……您当真想好了么?”
  宋卿鸾沉声道:“没用的东西!药都熬好了,现在倒扭捏起来!”说完一把夺过药碗,仰头一口喝尽了,喝毕将空药碗扔给小全子,双手狠狠攥着锦被,低头吩咐道:“你出去,关紧门窗,不许任何人进来,之后你再去门口守着,朕有事自会叫你。”
  小全子无可奈何,只得领命出去了,临关门前最后朝里望了一眼,深深叹了口气。
  未几从殿内隐隐传出几声痛苦呻/吟,小全子额头布满冷汗,苦于无计可施,只能来回在门外踱步。
  不防肩头忽然被人按住,来人同时叫了声“全公公”,小全子心里咯噔一声,心道:早先时候圣上派人知会过段太傅,教他今日离宫后不得再返,莫不是他罔顾圣谕,又执意来了?忐忑之下回过头去,仔细一看,却原来是周怀素,当下便舒了口气:“原来是周相啊。”又忽而皱眉:“您怎么来了?”
  周怀素听见里头宋卿鸾痛苦呻/吟,心里一紧,忙推开小全子道:“我来看看圣上。”
  小全子闻言大惊失色,忙拦了他道:“这可使不得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咳嗽两声遮掩道:“周相未得圣上传召,这个时辰进宫,怕是不成体统罢。”
  “圣上难道没告诉过你,我如今可自由出入宫禁么?”说完冷冷一笑道:“全公公今日午时离宫,天黑才回,这大半日的功夫,也不知在外做了甚么。”
  小全子再不料自己的行踪居然会被他知悉,一时面色惨白,看着他道:“你,你……”
  周怀素从容笑道:“那黄姓郎中医术高明,可巧同青未相交一场,我因青未之故倒也见过他几面,这一来二去的,便有了些交情,却不知这宫内太医皆是精通医理,全公公究竟得了何种顽疾,竟要舍近求远,白白花费这许多功夫?”又道:“全公公办事这么不牢靠,若是被圣上知道了,只怕不会轻饶。”
  小全子退后几步,抵在门上,看着他道:“你……你要怎么?”
  周怀素轻笑一声道:“我没想对你怎么,只不过想进去看一眼圣上,这点微末愿望,还请全公公成全。公公不必有所顾虑,圣上此时神志不清,未必能察觉有人。何况我初入仕途,便一下平步青云,坐到了宰相的位子,我同圣上的关系,绝非尔等想象的那么简单,甚么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统统知道了,圣上诸事从不对我隐瞒,就是此次让她察觉了,想必也不会怪罪。而且我此番过来,是做了一番功夫的,必定能减轻圣上痛楚。还望公公通融。”
  本来任周怀素说得多么天花乱坠,小全子只作不闻,但一听他能减轻宋卿鸾痛苦,便马上联想到了庄青未,心中暗自计较道:庄大人医术高明,甚至远超宫中御医,而他又向来与周怀素交好,不定周怀素真有办法能减轻圣上痛苦。当下有所动摇,忖度片刻后,退到一旁道:“那就有劳周相了。”
  周怀素微一颔首道:“先熬一株千年人参,喂服圣上参汤,让其养养力。”
  小全子立刻领命告退。
  周怀素于是推门而入,甫一进门,便诧异这殿内幽暗,竟连一丝灯火也无,小心摸索过去,但觉血腥气渐重,等走近一看,见宋卿鸾神情痛苦,正在榻上翻滚挣扎,怀里却死死抱着一颗夜明珠。
  周怀素想起宋卿鸾曾怀有段尧欢的骨肉,一时嫉妒非常,但转念想到这个孩子终究与他无缘,便又生了快意。与此同时却从心底生出一丝愧疚,无他,只对宋卿鸾。诸般情绪交织在一起,到头来还是对宋卿鸾无比的痛惜。
  他一步步走近床榻,坐定后搂了宋卿鸾在怀,小心安抚道:“别怕,有我在。”
  不料宋卿鸾却哭的愈发放肆,拉住他的衣袖道:“太傅,我……我好疼啊!”
  周怀素心知宋卿鸾将他错认成了段尧欢,却也不恼,更不曾出言纠正,仍是搂着她道:“没事,我一直在这陪你。”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拔了塞子,慢慢倒了一粒药丸出来,小心地塞进宋卿鸾嘴里,哄她道:“这是我从青未那里讨来的,吃了就不疼了,乖。”
  宋卿鸾依言服了,果然觉得疼痛减轻不少,只神志愈发糊涂了,仍是紧紧搂着周怀素,不住哭诉道:“太傅,我疼……我好疼啊……”周怀素说不得又搂了她亲吻安抚,直将她哄得迷迷糊糊。等到小全子将参汤端来了,他又细心喂她服下,宋卿鸾至此终于沉沉睡去。周怀素低头亲吻她的额头,也随之松了一口气。
  次日宋卿鸾醒来时已被服侍妥当了,她扬声唤来小全子,问道:“如何?孩子……已经没了罢?”小全子僵硬地一点头,抬头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宋卿鸾不耐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吞吞吐吐做甚么。”
  小全子于是回道:“那孩子……因为只有三个月,所以看不太出来,不过……好像是个皇子。”
  宋卿鸾猛地攥紧了被子,凄然笑道:“孩子都已经没了,现在说这些又有甚么用。你是想告诉我,我未卜先知,此举颇为明智么?”
  小全子连忙跪下分辨道:“奴才……奴才绝无此意。只是圣上从前提过,说……说更想要一个皇子。”
  宋卿鸾失态道:“那是从前!”猛地换一口气,伸手按揉额角,恍惚想起昨日半醒半昏间,倒好像见到了段尧欢,一时脊背发凉,忙问道:“昨晚太傅来过?”
  小全子遮掩道:“没,没啊,奴才昨晚谨遵圣上口谕,并不曾放任何人进来。”
  宋卿鸾闻言勃然大怒道:“好你个小全子!活得不耐烦了么,敢这样糊弄朕!你说昨日并不曾放任何人进来,朕却分明尝到了参汤的苦味,这你又作何解释?却是哪个来喂朕的参汤!”
  小全子眼见瞒哄不过,只得如实说了。
  不料宋卿鸾听完后,却并不领情:“哼,谁要他这般假惺惺!我借他之手达成目的,他借我之力青云直上,原本各取所需,分明的很,谁要他平白施我恩惠!我平生最讨厌的就是欠人恩情,与人纠缠不休!”


第59章 陷害
  宋卿鸾因身子不适; 一连罢朝三日,朝中事务皆由周怀素处理,所幸他细心谨慎; 又颇具才能,将一干朝务打理地井井有条; 先时轻视他的声音便渐渐小了下去; 多的是对他心服口服。
  宋卿鸾在殿中修养了几日; 自觉身子已然大好,只愈发疲懒畏寒; 却也没放在心上,仍是同往常一般上下朝,只因朝事之故时常召见周怀素,有时聊的晚了; 留他在偏殿过夜也是常有。一时宫中流言四起; 皆言此君臣二人暧昧非常; 周卿隐隐有取代段卿之势。
  这话传到宋,周二人耳中; 二人皆置之不理,放任其流传。前者是因其过于荒诞,实乃无稽之谈; 故而不屑驳之;后者则是乐见其成,他不拘清白名节,反倒沾沾自喜,巴不得传闻成真; 故而此等流言正中其下怀。然而段尧欢却无法做到二者的无动于衷,他耿耿于宋卿鸾的淡漠疏离在先,听闻她与周怀素的流言在后,两厢印证,结合之前种种,只认定是宋卿鸾变了心,当下郁结进肺腑,竟呕出一口血来,唬得摇蕙连忙喊来大夫,一面急问道:“王爷,王爷,您这是怎么了?”他只摇了摇头,却是说不出一字半句,好一会才攀住她的肩膀,慢慢地抬头看她:“摇蕙,我……我到底该怎么办?”忽而低下头去,握紧拳头狠狠垂在桌上,一字一句啖人血肉般,咬牙切齿道:“都是他,都是周怀素。”
  庄府内,周怀素正以手支颐,看着庄青未分配药材,冷不防打了个喷嚏,庄青未忙放下手中事物,抬头看他道:“怎么了?莫不是冻着了?”瞥见门窗关闭严实,屋内炭火亦正旺,不由得微微蹙了眉,果然听周怀素笑着答道:“无妨,屋里暖和着呢,哪里有这么容易冻着?再说有你天天汤药伺候,没事也得喝上几碗,要想染上风寒怕也不是易事。”
  庄青未闻言安下心来,也与他调笑道:“那就是有人此刻正惦念着你,叫你的名字呢。”
  周怀素沉吟片刻,笑道:“却不知是真心挂念还是不安好心,若是后者,那么,鱼儿就要上勾了。”
  几日后庄青未去往周府,在书房内寻到了周怀素。彼时周怀素正拆了一个信封,展了信纸看信。庄青未瞥见桌案上散放着许多信封信纸,便走过去随意翻看,却惊讶信封上皆未署名,一时好奇心起,拿起一页信纸扫了几眼,不由得暗暗心惊,一连又看了几封,眉头蹙的愈发地紧,担忧道:“这……怀素,段太傅他要联名众臣将你弹劾?”又疑惑道:“怎么这么多人向你通风报信,而且信上除了写明此事外,还提及一些个人秘辛,这……”
  周怀素嗤道:“段尧欢向来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他有此一举,也在我意料之中。至于这些通风报信的官员,都是段尧欢寻求联名的对象,他们两方都不想得罪,所以表面假意应承,暗地里却来与我通风报信。也因为我手上掌握他们每个人的隐秘私事,譬如堂堂左都察院都御史原是个惧内的,不敢纳妾嫖/娼不是因为夫妻情深,乃是因其怕了他家那只母老虎;又或如詹事府右司谏原是个不举的,每晚需借“红丸”之药效才能一展雄风,此等秘闻,若是公之于众,只怕他们再没脸见人,所以遇事才不得不提前通知我,免得我一怒之下将他们这些丑闻抖出来。”
  庄青未闻言失笑道:“亏你想的出来。”又道:“他们不敢在信封上署名,大约也是怕你为占得先机,在段尧欢之前当堂呈上这些信件,教他们颜面尽失。而他们又深知你对他们个人秘辛了如指掌,故才在每封信上粗略提及,教你清楚写信之人,并借此提醒你替他们保守秘密。”忽而又问道:“不过这些官员的隐秘私事,你又是从何得知的?”
  “我自然有我的法子——世间之人,无有不贪钱财的。那些官员家门里的仆从侍婢,自然也不能例外。他们之中,若有人面对钱财而不为所动,那么,无非不过两点缘由。一是钱财数目不够,不足以令他们开眼;二是对主忠诚,足以让他们抵抗钱财诱惑。”微微一笑道:“若是第一种,那自然再好办不过。可若是第二种,虽有些棘手,却也不是无计可施,少不得得花些功夫——这个,你就不必知道了。”
  庄青未勉强笑道:“我自然信你的手段,只不过……总之无论发生甚么,切记要保全自己。”
  周怀素闻言笑道:“这个自然。”
  几日后在御花园中,段尧欢于拐角处迎面碰见了周怀素,周怀素与他笑微微地一颔首,道:“王爷。”
  段尧欢冷哼一声道:“巧了,周相也在此处,真是应了那句‘冤家路窄’。”
  周怀素淡笑道:“不,听说王爷每日下朝都会来这御花园散心,在下早已恭候多时了。”
  “你找我?哼,不知周相找我所为何事?”
  “听说王爷明日早朝,想要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参我一本?”
  段尧欢闻言脸色微变,嗤笑一声道:“你消息倒灵通。”
  察觉到假山后面的窸窣动静,周怀素唇角浮上一层笑意,看着段尧欢继续道:“连我旧时同李道元侄子在醉仙楼中起冲突一事也被你给挖出来了,可见王爷的确用心良苦,倒是从前周某小瞧了。可虽说朝廷明令禁止官员嫖/娼狎妓,但扪心自问,又有哪个官员不曾出入过青楼的?王爷又何必揪住这点大做文章?更何况当日我与青未不过是在醉仙楼喝酒庆祝而已,并不曾找过甚么姑娘,就连唯一一个跳舞助兴的,也被李照临抢去了,所谓的起了冲突,便源于此处,可我与青未毫无过错,太傅以此参我,委实冤枉。”又道:“还有我与李道元相互勾结,曾三番四次前往其府邸,日落才归,恐密谋不轨之事——这就更冤枉了,王爷不知,我假意与李道元亲近,正是受了圣上委托,借机寻得其不轨证据而已,绝非与其勾结。”
  段尧欢道:“我不管你甚么冤不冤枉,这件事权当我对你不住,可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参奏弹劾,将你贬谪罢免,赶出京城。就算圣上偏袒,就算有人与你通风报信,就算明知不可为,我也都要勉力一试。”
  “我寒窗十年,方才换取一介功名,段太傅也是读书人,应当明白其中艰辛不易,却为何还要执意毁我前程,王爷这样做,就不怕来日遭报应么?”
  “来日的事管他做什么,若真遭了天谴,那也是我活该。可如今你的所作所为,已经令我生不如死了。试问天底下还有什么比心爱之……”
  周怀素打断他道:“只因心爱之物被抢走,王爷便这般痛不欲生,非要将我除去,以此泄恨么?王爷如今已是位极人臣了,难道还不满足?非要这丞相之位甚至这九五之尊的宝座才肯罢休么?”
  段尧欢隐隐察觉到不对,呵斥道:“你胡说甚么!”
  却见前面假山中露出明黄一角,宋卿鸾缓缓现身,看着段尧欢道:“果真是如此么,王爷好大的胃口。”


第60章 机关算尽Ⅱ
  段尧欢脸色惨白; 上前一步道:“圣上,我……”
  宋卿鸾侧过身对着他道:“太傅不必多说,朕自然不信你有这等狼子野心; 敢谋朝篡位。不过,方才你二人的谈话朕都听见了; 你不满周卿担任丞相一职; 故而挟私报复; 恶意中伤——这恐怕,不是为人师表应该做的事罢?”
  段尧欢僵硬道:“圣上教训的是。”
  宋卿鸾点头道:“那好; 从今以后,承瑾的课业就不必你传授了,改由周卿代劳,太傅没什么意见罢?”
  段尧欢叫道:“圣上!”
  周怀素道:“往后臣一定好好教导小皇子; 定不负圣上所托。”
  宋卿鸾“嗯”了一声:“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往后谁都不许再议。”转头看了段尧欢一眼道:“太傅; 你先下去罢,朕与周卿还有事要商议。”
  段尧欢攥紧拳头; 深看她一眼,转身退下了。
  等到那脚步声渐渐远去,再听不见了; 宋卿鸾方才转身,看向周怀素道:“你今天叫朕来这,就是为了看这出戏?”
  “圣上自从知晓段太傅的意图后,不是一直担心他会对小皇子做些甚么吗?有微臣搭桥铺路; 不是正给了圣上一个由头,好借机撤换了段太傅?”
  宋卿鸾笑道:“你倒会看人心思,体贴的很。”转而皱眉道:“可他那样冰清玉洁的一个人,从前是最不屑在背后动手脚的,想不到今日为了权势竟也会做这等事,果然是我还未将他看透么?”
  周怀素笑道:“谁说不是呢。”
  宋承瑾因宋卿鸾之故,对段尧欢一直持有敌意,因此对更换太傅一事,并无多大意见,甚至心里还有些暗暗欢喜,不料见了周怀素之后,却是大感震惊,绕着他来回走了三圈,咂舌道:“这天下间,竟还有人长得同他这般相像,你真不是他的同胞兄弟?”
  周怀素笑道:“我姓周,与段尧欢非亲非故,不过是同他长得有几分相似罢了。”
  宋承瑾又将他上下打量一番,感慨道:“周太傅,你可真是好福气。我姑姑很疼你罢。”
  周怀素一笑置之,并不回答。
  半月后。
  一日宋卿鸾正在朝露殿批阅奏章,一名宫婢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跪下道:“圣上,奴婢有事禀告。”
  小全子在一旁不满斥道:“好个没规矩的奴婢,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又仔细看了她一眼,皱眉道:“你是承庆殿的宫婢?”
  那宫婢喘口气回道:“正是。”
  宋卿鸾闻言执笔的手一顿,连忙抬起头来看她:“出了何事?承瑾他怎么了?”
  “回圣上,不是小皇子,是小皇子的那只白狗儿,它……它死了。”
  宋卿鸾微微蹙起了眉:“欢欢么?好端端的怎么死了,承瑾该难过了,朕回头哄哄他去。”见那宫婢神色惊慌,隐隐觉得事情并非这么简单,追问道:“到底发生了甚么?你原原本本地说出来!”
  那宫婢道:“那白狗儿是中毒死的,死前只吃了一盘糕点,而那盘糕点,原本……原本是拿给小皇子的。”
  宋卿鸾闻言脸色大变,豁然起身道:“甚么?!”当即赶去了承庆殿,那宫婢也连忙起身跟了上去,一面禀道:“还有周相爷,他那时正同小皇子在一处,不巧也吃了一块糕点,虽说经太医诊治已无大碍,可脸色瞧着却不太好,也不知究竟有没有事。”宋卿鸾抿唇不语,只脚下步伐愈发快了。
  宋卿鸾赶到的时候,承庆殿里里外外已围满了人,见是宋卿鸾来了,连忙左右分成两拨,齐齐行礼。宋卿鸾粗略扫了一眼,不见周怀素,心中咯噔一下,急忙走了进去。
  果然见周怀素正闭目躺在床上,一旁太医禀道:“圣上放心,周相中毒不深,加上施救及时,并无大碍,微臣先前已为他逼出余毒,现下只需休息片刻便好。”
  宋卿鸾松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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