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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敌他晚来疯急-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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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也难怪她如此忍性都未能沉住气。毕竟冯晔年幼,且一直敬她如亲母,她本道自己熬成太后,必可借机垂帘听政,大权在握,却不料先帝竟于临终之际将一切都给了薛璎。
  这叫她如何能不联合外家,对薛璎痛下杀手。
  可于人前,她还是大陈风评极佳,手脚干净,从不涉政的皇太后。所以哪怕明知薛璎下了套,哪怕卜出一句颇引人遐思的“将生两心”,她依旧端着副高贵雅正,神态自若。
  这次卜筮的结果模糊,且涉及一个“将”字,一时间谁也不敢妄加议论。冯晔当然晓得,他这皇姐就是敢当先祖面掺手脚的人,所以新卦辞也是假的,但表面功夫还得做,便愁苦着说吉时将近,此事过后再议,先行大典吧。
  薛璎便在太后、皇帝,及百官目睹下起身而出。
  旭日东升,金光攀上高墙,一路漫过屋脊,灿灿然映照着整座殿宇。
  典仪官高唱,钟鼓礼乐齐鸣,群臣恭敬平视,望着他们大陈的摄政长公主一步步上前,个个神情肃穆。
  不论真心假意,这神情里都有敬有畏。
  一年前,这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临危受命时,多数人都没想到这一天。
  没想到本以为一现的昙花,竟于短短一年间,长成了枝繁叶茂的参天树。
  及笄礼道序繁复,光衣裳便得换上三身,每换一回,为母太后都亲手替薛璎加笄。如此三次过后才示礼成。
  薛璎穿戴上最后一身玄色大袖礼服,端立于汉白玉天阶之上,微微颔首,等待身前秦淑珍替她插第三次笄。
  金簪熠熠,她伸手过来,轻轻将簪头点在她髻侧,流连于她面上的目光慈爱无比。
  但薛璎知道,她有多想将簪头下移两寸,将它刺入她的皮肉,刺入那个致命的位置。
  秦淑珍指尖微一用力,将点朱金簪缓缓推入她髻中。
  典仪官高唱礼成,薛璎抬头,唇角弯起,忽然轻声问她:“母亲站累了,脚疼吗?”
  她在问她,亲手卜出个“将生两心”的卦,搬起石头砸了她将门秦家的脚,疼不疼?
  秦淑珍眼底愠色一闪而过,却一瞬恢复平静,微笑着说:“母亲不累,倒是你,此后离了长乐宫,离了母亲,可得万事小心。”
  薛璎抿唇一笑,顺从地点点头。
  群臣注视着天阶之上,近得连发间钗饰都似要碰在一道的亲昵母女,面上也是堆满笑意。然而礼毕退席,原本聚拢在一起,一派齐心的百官却丝丝缕缕散开去,如东去之水临至岔口,不得不较个分别。
  怎会当真无人瞧不出昨夜那场“你方唱罢我登场”的风波玄机?
  先帝驾崩,维持了一年平静表象的朝堂终于这一夜,激涌起无数暗流。
  一名老臣边往外走,边捋着胡须笑了笑,说:“起风了啊。”
  他身边,年轻的官员看了眼天边忽然阴下来的日头,道:“这倒春寒,是怪冷的。”
  作者有话要说:  魏尝:冷什么冷?同居生活即将开启,我的春天要来了。


第18章 
  这时节的天当真说变就变,前一阵还金光普照,云翳一起便阴沉下来,眼见着似要落雨的兆头。
  连带卜筮,大典前后历经两个时辰许,薛璎坐仪车出宫,换乘上安车后,着实疲惫得端不起仪态,歪斜着靠住了车壁,被孙杏儿服侍着,摘下了压得脖颈酸疼的冠帽钗饰,待洗净面上妆容,竟是无需伪装也泛着苍白。
  昨夜毕竟自伤了一场。即便一记手刀也得叫人晕乎几天,薛璎眼下…体虚实在寻常不过。但孙杏儿担心她,问是否叫停安车,请太医来看看。
  她摆摆手示意不必,说:“回府吧,我睡一觉就好。”说罢便阖上了眼。
  她所谓“回府”是指公主府。及笄礼成,她就该搬离皇宫了。皇帝特许,放她身边惯用的一干宫人、女官出宫,在她府上继续当差。
  安车朝宫外公主府驶去。
  薛璎一番折腾后危机暂除,精神松懈,一路睡到府门前还未醒转,直到模模糊糊听见似乎有人在喊“陛下”,才缓缓睁开了眼。
  她稍有怔愣,疑心自己耳背,却听车外响起个熟悉的声音:“阿姐醒了?没想到吧?”
  “……”
  安车已然停稳,她移开车窗,见了人登时皱眉:“你怎么好出宫来?”
  冯晔一身宝蓝锦袍,不穿老成的玄色,倒也颇是个翩翩少年郎。他微微弯身,背着个手理直气壮:“阿姐,你不知道,见你走,我心里头就跟送女儿出嫁一样。不亲自送送你,我可难受。”
  所以就瞒着她偷偷跟来。她睡着了不知情,她那些下人呢,知情也不敢拦。
  薛璎面色和缓一些,嘴上仍道:“快回去。”
  “我不!”冯晔来了劲,“都送到这儿了,阿姐也不请我到府上坐坐?”
  “坐哪儿不是坐?回宫坐你的金椅去。”
  “阿姐……”他把下巴往她车沿一搁,硬是要将一颗脑袋往她车里塞。
  薛璎嘴角微抽:“你已经过了装可怜的年纪了。你要跟魏迟一般大,我兴许还心软心软。”
  冯晔知道那个五岁的男娃娃喊她“姐”,一脸“你有别的弟弟了”的憋屈,软不成便来硬,将脑袋一把拔出,转身就朝尚且紧闭的府门大步而去,边道:“朕驾到了,还不速速给朕开门!”
  薛璎无法,使个眼色示意孙杏儿下车去照应他,自己则理了理被压皱的衣裳,跟在后头下去,不意体虚之下睡僵了腿脚,落脚稍稍一歪,扶了把车缘才站稳。
  前头冯晔听见异响扭头,登时不再聒噪,骇道:“阿姐怎么了?”忙回头迎来。
  薛璎又不真是弱柳扶风的姑娘,已然自如上阶:“脚麻了而已,好了,进去进去,依你。”
  她伸手示意他入里,冯晔因此眼尖地瞅见她食指尖儿破了一块皮。
  大约是方才扶车借力时,被粗糙的车壁刮蹭开的,隐隐露点血色而已。
  他却“哎”一声,慌忙扭头朝里吼出一大嗓子:“来人,传太医!皇姐流血了!”
  薛璎一噎,还未来得及制止,就听里头响起个更大的嗓门:“什么什么?哪流血了?要不要紧?我看看,我看看!”
  是魏尝闻声疾奔出来了。
  薛璎扶一扶额,刚欲开口解释,又听见个奶声奶气的:“薛姐姐怎么了,我也看看,我也看看!”
  是魏迟也跟着跑出来了。
  “……”这些个大大小小的,想干什么?
  冯晔一见魏尝,微一错愕,指着他道:“你不是昨夜……”说话间注意到他一身气派锦袍,穿得都不比他差,似觉不对劲,恍然大悟道,“你不是羽林卫?你是我阿姐什么人?”
  这问题,魏尝可答不上。他算她什么人?暗囚在府的宝贝?
  见他沉默,冯晔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看向薛璎:“好哇阿姐,你如此心急离我而去,便是为了府上这个小……老白脸?”
  薛璎、魏迟:“……”
  魏尝咬咬牙,攥着拳头隐忍道:“长公主,我可以对你弟弟生气吗?”
  当然不可以。她弟弟是皇帝。但冯晔方才的话,确实也过分了。
  她闭目冷静一下,伸出“娇贵”的食指,将那小半指甲盖大小的伤口朝向他们,缓缓移过,展示清楚了,而后道:“两位,我受伤了,能不能进去再说?”
  魏迟到底要比大人实诚,见状揉揉眼,说:“姐姐哪伤了?”
  魏尝“啧”了一声,低头看他:“你这孩子,那么大一块皮破了,看不见吗?”
  “就是!”冯晔觉得魏尝这话倒不错,义正辞严跟上一句,“那么大一块皮破了,看不见吗?”
  薛璎捏捏眉心。
  她弟弟大惊小怪也就算了,毕竟确实自幼精贵,极少磕碰。但魏尝这样被狼咬上一口都一声不吭的人,到底在浮夸个什么劲?
  她伸手拍拍被吼了俩嗓的魏迟,以示宽慰,边往里去边问:“这几天在这儿住得好吗?”
  据林有刀回报,自她上回离开后,魏迟便多次试图与魏尝亲近。魏尝虽也不可说无情,但一直是副淡淡的模样,似乎还不全然接受这个养子。
  魏迟跟上她,点点头示意“好”,又道:“就是想薛姐姐了。”
  兴许是有了方才的比较,加之宫里头斗累了,薛璎突然觉得还是乖顺的小孩子可爱一点,露出几分笑意说:“我以后就都在这儿了。”
  “我听有刀叔叔说了。那今晚咱们一起用膳吗?”
  薛璎不知他口中“咱们”具体指谁,想了想说:“我去歇一觉,醒来再说。”
  “那我和阿爹等你!”
  一旁冯晔微微一怔,反应过来:“阿姐,这位老白……公子,莫不是先前救了你的那个,你找到他了?”
  薛璎瞥一眼跟在她身后不远的魏尝,点点头。
  “哦……”他拖长了声,歉然摸摸鼻子,想说点什么又似不好纡尊降贵开口,便抿紧了唇不作声,一个人走在前头。
  后边魏迟却满心是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道:“姐姐,阿爹喜欢吃蒸饼,但我不喜欢,咱们今晚换别的吃好不好?”
  薛璎点点头:“我也不喜欢。”
  魏尝闻言,心里一阵沧海桑田,时过境迁的悲凉。她以前明明喜欢的!
  他这头正暗自出神,忽听前边冯晔停下来喊住他:“魏公子。”
  皇帝都不走了,薛璎也停下来,看他又整什么幺蛾子。
  冯晔却向她摆摆手:“阿姐先进去,我与魏公子有话说。”
  她面露疑色,又听他道:“放心,我又不会与他打架,我就是……跟他道个歉。”
  薛璎晓得弟弟私下其实并不喜欢摆架子,待人,尤其是她的人,多是很宽厚的,见状便点点头,又与魏尝嘱咐:“不可对陛下无礼。”完了领着魏迟先走了。
  这边冯晔等她走没了影,深吸一口气道:“魏公子,方才确实是朕不对,你是阿姐的救命恩人,朕……”
  他说到这里再次卡壳,似觉男子汉啰里八嗦很没气概,干脆道:“朕要赏你,大大地赏你!”
  “……”
  魏尝勉强将脸色摆好看一点,说:“陛下客气,赏赐就不必了,长公主留我在这里,供我吃穿就够。”
  冯晔皱皱眉头,疑道:“真不要?朕可以给你数不尽的金银财宝。”
  魏尝非常干脆地摇摇头:“真不要。”
  “朕还可以给你当官威风!”
  “也不要。”
  “你……”冯晔将他从下至上打量了一遍,“你这也不要,那也不要,难道是喜欢朕的阿姐?”
  作者有话要说:  魏尝:长夜漫漫,打个麻将吧,儿子?
  魏迟:人不够,喊上陛下!
  冯晔:三缺一,阿姐?
  薛璎:……我不是很想跟你们玩。


第19章 
  魏尝似乎怔愣了一瞬,继而迅速接上:“当然喜欢。”说罢强自摁下心中波澜,理直气壮道,“我谁也不记得了,这世上只有长公主对我好。难道陛下不喜欢对你好的人?那雏鸟还将第一眼瞧见的视作生母呢。”
  冯晔有点错愕:“谁也不记得?”
  魏尝便将失魂症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冯晔怪道:“那你怎么不喜欢那个钱伯?还不是因为朕的阿姐长得好看。”
  这世间,若恩人好看便以身相许,若不好看便来世再报的残忍故事还少吗?
  魏尝诚恳道:“我不喜欢钱伯,并非因他丑陋,而是他将我当苦役使。”
  兴许是他诉说那段遭遇时,眼底恰到好处的哀色终于打动了皇帝,冯晔听罢,忍不住伸出手去,一副意欲给他慰藉的模样,道:“魏公子,朕非常同情你的境遇。你是为救阿姐才沦落至此,朕竟还误解你觊觎阿姐,实是朕又错了一次……”
  十三岁的少年虽因身份关系,比同龄人老成许多,但到底还不通情爱,又一直被护在长姐羽翼下,论心机当然不比魏尝,便被糊弄了过去。
  冯晔不宜久留,在堂屋与薛璎说了几句话便启程回宫,临走交代她,魏公子太可怜了,千万善待他,别怕他吃穷了公主府,宫里会接济她的。
  待送走他,薛璎瞥了眼端端正正,沉默跽坐下首的魏尝:“魏公子当真能耐,是给圣上灌了什么迷魂汤药?”
  他摇摇头:“我怎敢愚弄圣上,是圣上心慈罢了。”他说完看她一眼,“长公主好像……一直不太信任我。”
  薛璎原本睡意很浓,倒给这一问惹清醒了,叫孙杏儿领魏迟回院,又挥退四面下人,而后道:“我听有刀讲了昨夜你是如何说服他的。魏公子该记得什么时,连几十年前的天象也一清二楚,不该记得什么时,又糊涂得一问三不知。你希望我怎样信任你?”
  魏尝薄唇抿成一线,垂了垂眼道:“我也不晓得自己怎么知道那些。昨夜一心急,嘴里就蹦出来了。”
  这解释当然也不无可能。薛璎翻阅过医书,见过一些失魂症患者记得旁事,唯独不明自己身份、来处的病例。
  她笑了笑说:“你心急什么?”
  “自然是心急你。”
  薛璎笑意渐消,沉默下来。
  是了,他心急她的安危,否则当初不会舍命救她,昨夜也不可能冒险入宫。
  正因她相信这一点,才破格将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留在身边,否则哪怕他身怀宝册机密,她也会将他安置在别处。
  但他一日来历不明,她也便一日无法彻底放下戒备。
  她眨眨眼,换了个话头道:“既然你有这份心,不如说说,照你看,我接下来该如何办?”
  魏尝想了想,说:“倘使我没猜错,长公主应已在及笄大典上安排假卦辞。”
  薛璎点点头。
  “我听宗太医说,大陈马上得天下,至今方才二世,那么照理说,眼下的朝堂应是武强文弱的局面。而若说有谁能够对长公主形成威胁,其人也必是武官。既然如此,卦辞便是针对武官的,或许是——‘将生两心’。”
  薛璎心头微微一震。
  他人在府中,不可能在如此短时间内打听到卦辞。那么,他确实又与她想到了一处,且是在全然置身于朝堂外的情况下。
  魏尝知道自己说对了,继续道:“于大陈而言,掌握强权的建朝功勋始终是非常危险的存在。所以,令以相国为首的文臣,与以太尉为首的武将相互牵制,是稳定朝局的策略,也是长公主注定踏上的路。”
  “一句扑朔迷离的‘将生两心’,看似得罪满朝武官,实则却可分化太尉以下诸将,令他们互生猜忌。而对文臣而言,信者自然心生警惕,不信者,也可领会其中制衡讯息。经此一事,不少原本踌躇站向的人,便有可能趁势向你靠拢。”
  “所以接下来,你需请陛下针对卦辞出面做戏,作出整治朝堂姿态,而后静等朝中风向变化。当然,朝堂上少有一本万利的举措。这是一步险棋,一旦过头也挑起纷争乃至战事,或令四方诸侯及外族趁虚而入。你还需时刻警惕,作好应对打算。”
  薛璎淡淡一笑:“魏公子如此真知灼见,不入朝为仕,可惜了。”
  魏尝沉吟片刻,道:“方才圣上说赏个官给我做,我推拒了。如果长公主觉得可惜,我这就去讨回来。”
  她轻轻托了腮看他:“我大陈朝的仕人,身家底子必须清白干净,你能保证吗?”
  “哦。”他皱皱鼻子,“那就算了。”
  薛璎暂且没什么要问的了,眼皮渐沉,便叫他先回偏院,而后踱到主院卧房歇下,直到晚间才在淅淅沥沥的春雨声中醒来。
  她睡过一觉肚腹空空,起身吩咐下人拿点吃食来房中,不料仆役说,大小两个魏公子都在等她用膳。
  薛璎有点惊讶。她以为魏迟当时不过随口一说,听说她未醒,饿了自然会吃。不想此刻已近戌时,俩人竟足足等了她整整一个时辰许。
  她惯常独来独往,因一顿无关紧要的晚膳被人惦记的经历倒极少有,心里头一时说不上什么滋味,想了想,还是叫下人把他俩叫来她院里一道用膳。
  待魏迟手捂肚子,翻着个白眼随魏尝入她主屋,她心内颇为哭笑不得,面上则未表露,问道:“饿了怎么不先吃?我没说让你们等我。”
  魏迟咬咬嘴唇肉:“阿爹不给吃。”
  这孩子,怎么一饿晕就说实话。他好歹有偷偷喂他几口吃的。
  魏尝忙道:“长公主生辰,没有放你一个人用膳的道理。”
  薛璎并不看重这些,反因及笄大典省了一顿生辰宴颇感轻松,却不知魏尝一个大男人怎还计较如此细碎之事,但到底是为她好的,便说:“有心了,坐吧。”
  仆役陆陆续续端上一些碗碟、漆盒,多是玲珑精致的点心,最后上了三碗剁荞面作主食。细面剁得匀称鲜亮,上头撒了一片羊肉臊子与葱花,香气四溢。
  薛璎的眼底却闪过一抹异色。
  她的几案上很少上羊肉。因她平日里饮食较清淡,下人觉羊肉味重,怕她不喜。但其实她却是爱吃的,只是本不重口腹之欲,惯是几案上有什么便吃什么,很少主动提要求。毕竟将喜好弄得人尽皆知,也不是多安全的事。
  她于是随口问一句:“怎么上了羊肉?”
  仆役稍有慌神,道:“魏公子叫上的,长公主若不喜,后厨还有别的。”
  薛璎看魏尝一眼,摇摇头说“不必”,挥退了仆役。
  魏尝心中暗喜这回对上了她的喜好,面上状似迟疑地道:“是我喜欢吃羊肉,长公主不必迁就我的。”
  他倒还挺自作多情?
  薛璎淡淡一笑:“我是懒得等下人再做一碗上来。”说罢便动了筷。
  魏尝心里“啧”一声,这口不应心的毛病。完了也跟着吃起来。
  面条入口鲜嫩爽滑,羊肉臊子去了膻味,齿颊便只余肉香。薛璎觉得好吃,但先前已经表露不喜,又不好真吃干净,于是刻意只吃七分,见他俩也用得差不多了,便说:“我还有事忙,你们回院里去吧。”
  魏尝“哦”了一声,又不甘心就这样回去,问道:“长公主忙什么?”
  “后边两场招贤会也结束了,我看看有没有人答上来。”
  招贤会笼统三场,后边两场,薛璎都没亲自去,所以预备将试题者记在竹简上的答案一一看一遍。
  魏尝一听,急了:“长公主不是有我了吗?”
  薛璎瞥他一眼,反问:“你不是不记得在哪儿看过那些话吗?我另觅高人又怎么?”
  魏尝给她这云淡风轻的模样气得肝疼。高人?这世上不会有别的高人了!
  他咬咬牙,道:“长公主等着,我回去醍醐灌顶一下,看能不能记起点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顾导:嘿,叫你装失忆,叫你装失忆!


第20章 
  见他青着个脸,攥起把遮雨的簦笠,起身便欲回院,薛璎在后头提醒:“府上没有醍醐。”
  他站住了回头,赌气似的说:“那清水沐发也凑合。”
  薛璎好笑道:“行,你去吧。”
  她说完,瞥见一旁魏迟像犯了困,一颗脑袋啄木鸟似的往下一点一点,便又补上一句:“顺带把魏迟也带回去。”而后就转头吩咐下人拾掇干净几案,自己则掀开脚边一只盛满竹简的木匣子,预备翻看试题者答案。
  魏尝见状却又忽然止步不动了,直勾勾瞅着她手上动作。
  那个匣子里,装着的都是他的生死大敌。若他逞一时意气,就这样离开,岂不给他们趁虚而入的机会?
  欲成大事者,怎能连这点忍性都没。
  他吸一口气:“长公主。”
  薛璎已经看起竹简,眼皮都没抬,随口道:“热水干帕猪苓皂角,找有刀。”
  魏尝顿了顿,往她靠近一步:“我想了想,兴许这些人的答案比醍醐有用,能叫我灵光乍现也说不定。”
  薛璎这下抬起了眼皮,弯弯嘴角道:“魏公子如果想看,可以直说的。”
  “哦。”他朝她点点头,“我想看,可以吗?”
  她摇摇头:“不可以。”
  “……”
  魏尝叹口气,低头拍拍魏迟:“走了。”
  魏迟困得迷迷糊糊,眼都眯没了缝,慢吞吞爬起后却还记得挥挥手:“薛姐姐明天见。”
  薛璎朝他点点头,见他垂着个脑袋费力迈过门槛,稍一皱眉,提声道:“你倒是抱着他走。”
  这话是在跟一旁魏尝说。
  魏尝回头“哦”一声,一把抱起了魏迟。
  魏迟搂住他脖子,贴上他的脸便睡得不省人事。
  待俩人离开,薛璎吩咐下人阖门,挑灯翻起竹简来,不意小半个时辰后,门外传来通禀声,说魏公子再次求见。
  她头天搬入公主府,这人便如此阴魂不散?
  薛璎望着映在门上的一片硕大阴影,捏捏眉心,最终还是说了“进”。
  魏尝似乎刚沐浴完,身上一股皂荚气息,头发并未全然束起,只以一根墨色玉簪松松散散挽着,倒衬得他这副棱角分明的面孔柔和些许。
  薛璎瞥他一眼:“灌顶了?记起什么来了?”
  这时候要说记起什么来,岂不太巧。魏尝摇头说“没有”,果不其然听她道:“那来做什么?”
  “我……”他实话实说,“我睡不着。”
  薛璎又好气又好笑,还没开口,便听他正色道:“长公主忙自己的,我就在这儿坐坐,不扰你,困了便回。”
  她也便懒得再多话,扶着太阳穴点点头,示意他请便,随即继续低头看手中竹简。
  魏尝挑了个不至于窥见竹简、惹她不快,但又能够尽情观赏她的位置,挪了张凭几倚靠下来,不料一晌过后,见她忍无可忍抬起头,道:“魏公子,你这眼刀是要将我剜成碎末子?”
  他忙正襟危坐起,将目光放去别处。
  屋里没有别人,四下很快静默下来。薛璎重新低头专注于竹简,约莫一炷香过后,翻见一个有些熟悉的名字:张纯青。
  她回忆了下,记起究竟,顺嘴问:“你见过张纯青吧?”
  魏尝不妨她忽然与自己说话,整个人一抖,大为振奋,声色洪亮道:“回长公主话,见过!上次招贤会,偷他凭证的时候!”
  夜已深,薛璎给他这朝气蓬勃的答应声一震,也不知他哪来的兴奋劲,滞了滞才道:“多大年纪?”
  “二十七八。”他说完心生疑窦,“莫不是他答上了长公主的问题?”
  薛璎捻起一块竹简:“你来看看就知道了。”
  魏尝心道不能啊,将信将疑上前去,在她对头跽坐下来,接过竹简,一目十行看完,神情和缓下来,说道:“这不是答非所问吗?”
  薛璎点点头:“但答得很有意思。”
  是挺有意思。趁此可得长公主青眼的机会,滔滔不绝说了满篇,却与问题毫无关联,纯粹阐述自己的学术见解,称大陈现下奉行的法家学说与黄老之道已然过时,巩固皇权所需的,应是儒术。
  魏尝冷哼一声:“投机取巧。”
  薛璎觑他:“魏公子不也是吗?”说罢从他手中抽过竹简,免他给掰断了,回头收进一个小些的匣子里。
  他见状来不及剖白自己,忙问:“你要聘他入仕,召他入府,也赐给他一个别院?”
  薛璎心道当然不,什么人都往府上带,当她这儿是赡养老人孤儿的孤独园不成。可见魏尝如此反应,她临到嘴边的“不”字却又吞了回去,点头道:“可以考虑。”
  魏尝定定看她:“他说的这些,我也懂。”说罢唯恐她不信,又补一句,“真的。”
  薛璎笑笑:“你还是先把该记起来的记起来吧。”
  他噎住,撑额歪靠在她对头,面露颓丧。
  叫他怎么记起来呢。那简牍,原本就只有半篇而已。
  三十年前,陈高祖与他达成交易,意图用陈国巫祝的通天之术,换他助陈统一乱世,并承诺在这过程中,绝不动卫地子民一分一毫,令卫人永享封国。
  他知道这个承诺是陈高祖真心所言,但将来的事谁说得准?登临皇位,成为人上人,尝过生杀予夺的滋味,谁又能保证一成不变,依旧遵守旧诺?
  所以他耍了个心机,在撰写完策论后,往后头加了几行字,假作它尚有下半篇的模样,而后告诉陈高祖,他将带走另一半简牍,唯有待他去到后世,瞧见卫地子民尽数安好,才会将它交出。
  当时为迷惑巫祝,他确实将半捆简牍与澄卢剑一道缚在了腰间,但那里头实则空无一字,早在遇见薛璎前,便已被他埋进雪里销毁。
  魏尝当真变不出,也编不出另一半简牍。
  天下具备超世之才者可有几人?他能在当年透析乱世形势,助陈兼吞诸国已属不易,又岂会真料到大陈建朝后种种政治走向?
  是陈高祖将他想得太无所不能,以至薛璎也被误导,为了半捆并不存在的简牍劳神费力。
  可他偏又不能说出真相。
  薛璎见他一副苦大仇深,很是挫败的模样,原本想赶他回一边去的,嘴一张到底没出口,便随他坐对头了。
  她这边继续翻看剩余的竹简,大半个时辰后,忽听对头传来有些粗重的气声,抬头一看,才见魏尝撑着脑袋睡着了。
  这倒也不奇怪。眼下已近三更,她是白日睡多了才觉精神奕奕,他却早该歇了。
  薛璎想叫他回去睡,叫了声“魏公子”却见他毫无反应,再叫两声,还是失败。
  她皱皱眉头,探身上前一些,准备拍他肩,手刚伸出却注意到他额间沁出的细密汗珠。
  魏尝双眉紧蹙,额角青筋突突直跳,似在做什么不好的梦,嘴唇微一蠕动,模模糊糊说了句什么。
  薛璎知道自己此刻若是窥听,着实不上道,但她对魏尝此人的好奇,从与他初遇起始便不曾停下过。
  听他梦呓,无疑是个绝好的,探知他的机会。
  左右她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不上道就不上道吧。
  薛璎犹豫一瞬后便继续探身往前,把手撑在几案上,将耳朵凑近了他的唇,听他说出一个“慢”字。
  慢什么?
  她想了想,还打算凑近一些,却听他粗重呼吸蓦然一滞。
  薛璎立即撤步后退,可还未来得及退到安全距离,就被反应极其敏锐的魏尝一把攥住了手腕,一阵天旋地转的翻覆过后,整个人便背抵几案,被他牢牢钳制在了身下。
  一旁竹简哗啦啦散了一地。小几突然承载起两人之重,发出“吱嘎”一声响。
  外头传来下人询问:“长公主?”
  薛璎给这力气比牛大的撞得生疼,拧着眉勉力答了句:“没事,不必进来。”
  魏尝却盯着她愣住了。
  他在睡梦里感到谁靠近,下意识觉是威胁,根本忘了今夕何夕,自己又身在何处,眼下才清醒过来,解释道:“我……我睡迷糊了……”
  薛璎理亏在先,当下也没动怒,只说:“还不松手?”
  他赶紧松了她一对手腕,微微抬身减了她的负重,却没彻底爬起。额间一颗汗珠因这番动作顺鬓角滑下,落在她藕色衣襟处,晕开一滴灰渍。
  魏尝被这画面与姿势惹得心如鼓擂,正是心猿意马时,忽觉下腹一阵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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