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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敌他晚来疯急-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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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 这就是太后自己的问题。
  因见她面容可怖; 薛璎下意识挡在冯晔面前; 扬声道:“宣宗太医来!”
  宗耀匆匆赶来了。
  当初刚知道他是魏尝的人时,薛璎考虑过将他逐离皇宫,但之后转念一想; 她在太医署那边的直属人脉不算广,他是最得力的一个,即便心有二主,却到底不是敌人; 不如继续留着这个桩子。
  再后来,她和魏尝渐生情意,也就真将宗耀当成了自己人; 现在依旧指派他。
  太后歪着身子靠在席边,发了满脸疹子,大抵很痒,但她不抓不挠; 一直静静坐着,也不说话,好像这情状是意料之中的事。
  反倒冯晔又惊又愣,眼见宗耀开始替她诊断病情,悄悄附到薛璎耳边道:“阿姐,这怎么那么像我吃过羊肉以后……”
  薛璎扯了把他的衣袖,示意他打住,皱眉看他一眼。
  冯晔一碰羊肉就发疹子,这是个秘密。先帝从前不许他往外传扬,说身处高位,任何弱点都可能被有心人利用,所以宫里人最多只知他不喜欢吃羊肉而已。
  但别人就算了,冯晔却不愿对薛璎有所保留,待先帝去后,有次姐弟俩一道用膳,就把这事悄悄告诉了她,再之后,又因信任她信任的人,吃涮锅的时候也透露给了魏尝。
  薛璎眼下打断他,是责怪他说话太不小心。魏尝那边就算了,眼下在太后跟前,到底不该讲这事。
  冯晔也就没继续往下说,可再看秦淑珍,却对上了她奇怪的眼色。
  她起先的神情一直是淡的,眼下却直直盯着他,目光里充满惊疑,突然问:“陛下方才说什么?”
  薛璎对秦淑珍到底存了防备,也不知她这一问打了什么主意,见状看冯晔一眼,说:“陛下先回去吧,这里有我。”
  他向来听姐姐的话,疑惑地看看秦淑珍就走了。
  这边宗耀诊出了点究竟,问秦淑珍:“冒昧请问太后,可是体质特殊,不可沾染某种食物?方才席上这些菜肴,您都用了什么?”
  秦淑珍抿唇不说话。
  薛璎却忽然笑了,默了默说:“太后真是煞费苦心。”
  眼瞧她这模样,就是吃了不该吃的食物所引发的急症。薛璎虽从未听闻她有什么忌食的,但她身在皇宫那么多年都没闹过疹子,显然自己清楚,平日用菜也一定避开了。
  但方才,她却将席上的菜都吃了一遍,刻意碰了它。
  那能是为什么?拖延时辰呗。
  疹子一时半会儿褪不下去,她前往皇陵的日子就能延后了,兴许还可垂死挣扎一番。即便像现在这样,计谋被看穿,薛璎也的确没法将一位带病的太后赶去皇陵。
  她扭头跟宗耀说:“这席上吃食,太后方才都用了一遍。”
  宗耀面露难色:“如此,请恕微臣无法判断具体是何种食物所致,但微臣可开个方子,治这起疹的症状,大约三五日便可有所缓解。”
  所以,她就是要争取这三五日的时间,再翻出点浪来?
  冯晔替太后准备这场宴席是出于“母子”一场的临别善意,因不确定她口味,所以什么大鱼大肉都往上摆,连自己不吃的羊肉也放了,结果秦淑珍却满心算计。
  薛璎冷笑道:“不用你判断,到底什么不能吃,太后心里清楚得很吧?”
  秦淑珍的目光略有几分呆滞,自打冯晔说了那话,似乎就不复先前镇定了,原本将所有吃食都用一遍,就是不想叫太医发现究竟,眼下却点头承认道:“是羊肉。”又说,“皓儿也不能吃羊肉。”
  薛璎稍稍一愣,看向宗耀。
  宗耀说,这体质可能遗传,小殿下随了太后不无道理。
  秦淑珍又道:“陛下方才说他……?”
  她语气里存了点试探意味,薛璎不免怀疑她是听了冯晔那话,才编出个羊肉来,想了想,皱眉示意下人先送太后回宫,留下宗耀后,又召来了人在府上的魏尝,将这事从头到尾跟他说了一遍。
  她从前遇事一般都是自己思考,如今却也习惯有他参谋。
  魏尝惊讶道:“你的意思是,太后兴许想凭借这点,加上当初她与先皇后同日临盆一事,假证陛下其实是她的骨肉,从而逃脱去往皇陵的命运?这也太天马行空了!”
  是太天马行空了。
  太后之前显然不晓得冯晔不碰羊肉的真相,临时起意之下怎会有这样的胆子?可倘使不是,又岂能如此凑巧?
  魏尝说:“想证明她是否说谎也不难,据她所说,长乐宫那孩子也不能吃羊肉,试试就行了。”又问宗耀,“就算起点疹子,也不危及性命吧?”
  “不危及,过几天就消,也没什么遗症。”
  魏尝对待敌人也挺黑心,说“既然如此,试试也无妨”。这是最快最直接,也是当下唯一的方法,薛璎同意了,给长乐宫那边送了盅羊肉羹,叫冯皓抿上一口。
  失势的太后只剩任人宰割的份,连个奉命办差的宦侍也拦不住,片刻后,宗耀前去察看,果然见冯皓发了疹,不过吃的量少,没太后那样厉害,就几颗而已。
  这次倒是薛璎冤枉了秦淑珍。也就是说,事情真是个巧合?
  可宗耀却问,这体质一般是代代传下来的,先皇后与秦太后是表亲,是不是也不能吃羊肉。
  薛璎肯定说不是,且先帝和她也没有这种症状。
  谈话到这里,三人心底其实都生出了异样想法,却没谁敢说。
  就算是平常很敢讲的魏尝,这时候也在反复思量。
  最终还是薛璎与他道:“你陪我去见一趟太后吧。”
  解铃还须系铃人,俩人到了长乐宫,瞧见了神情恍惚的太后。
  冯皓用过药睡下了,秦淑珍独自坐在外殿。她不傻,晓得方才儿子被人逼着喝羊肉羹,是因薛璎想作确认,也正因如此,她才更相信自己没听错——冯晔真是一吃羊肉就发疹的体质。
  她主动开口问薛璎:“长公主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薛璎也厌倦了兜圈子,开门见山道:“太后不能吃羊肉,这么多年来,为何从未对旁人提起?”
  秦淑珍嘴唇微微一打颤,显然明白了她的用意,说:“先帝如此交代,哀家岂敢不从?原本是有宫人晓得的,早都不在了而已。”
  薛璎紧紧咬了咬牙,又问:“阿爹是什么时候,如何交代的?那些宫人又去了哪里?”
  秦淑珍说是她当初生下小公主后不久。先帝称后宫多阴私,难保有人意图捉弄她,叫她切莫向任何人暴露弱点,又将之前知道隐情的宫人通通放出了宫。
  她觉得有道理便一直遵从,从未向人提及。于吃食一道,下人本就懂得看眼色,一次上了羊肉,见她一碰不碰,就知道她不喜欢,从此再不上了。
  只是这回的吃食是冯晔而非长乐宫准备的,这才有了那道菜。
  冯晔的想法很正常,他一直以为,跟太后一道用膳时之所以从不见羊肉,是因下人知道他不喜欢才如此迁就,却不清楚,太后本身也是不吃的。
  而秦淑珍也没什么不对的,羊肉这东西有膻味,本就不少人不吃,见冯晔不喜,又哪会深想。
  所以俩人都在先帝的嘱咐下瞒下了这件事,直到秦淑珍想借助发疹,逃避皇陵之行的今日。
  如果说,体质相同是巧合,那么先帝极力隐瞒此事的行为就无法解释了。
  她说完这些,殿内气氛霎时变得更加凝重。都不是笨人,都是一路从后宫争斗,腥风血雨里走来的,再不可思议的事,又能有多不可思议呢?
  似乎已经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了。
  薛璎紧抿着唇不说话。
  还是秦淑珍先沉不住气,缓缓起身,打着颤走到她跟前:“晔儿他……他会不会……?”
  薛璎垂了垂眼,不说话。
  她那时候才那么小,又怎会知道。
  秦淑珍却认定了,情绪激动起来:“难怪……接生两个孩子的稳婆都是宫里经验最老道的医士,后来却再没见过她们……”她说到这里双目赤红,“是他,都是他……他这么待我……”
  她忽然一把攥紧薛璎的双肩,咬牙切齿道:“他怎么能这么待我?”
  魏尝飞快将薛璎揽过来护在身后,吩咐下人:“太后累了,扶她下去歇息。”
  四面宫人不敢不照做。
  秦淑珍被人拖走,一路笑一路哭,失心疯了似的。
  薛璎默在原地,突然觉得太累了,真的太累了。她眼底黯黯的,待殿内人走空,蓦然回身抱住了魏尝。
  不带狎昵的,就是想找个地方靠一靠。她埋在他胸膛前,一下一下吸气,似乎在使劲忍泪。
  魏尝张臂回拥住她,轻轻摩挲她的后背,什么话都没讲。
  事态发展至此,也不必再追查了。
  同日临盆,容貌相似,太后与先皇后存在被人对换孩子而不遭发现的条件。当年先皇后一直无子,好不容易有喜却得了薛璎,再一胎又是个小公主,且先天不足,活不了几天,陈高祖是因此才选择了铤而走险。——他不能叫先皇后的地位被秦氏撼动了,更不能让野心勃勃的秦太尉得到孩子的助力。
  当然,或者这对他而言根本不是铤而走险。他是大陈的帝王,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但凡他赐,底下人就得受着。
  兴许秦氏后来能成为皇后,也是他自以为的补偿方式。看看吧,既叫先皇后走得没有遗憾,又能让冯晔从此唤生母为母亲,令他与秦淑珍形同母子一般相处,他这帝王当得多好啊。
  薛璎抱着魏尝的背脊,得他拍抚安慰,反倒泪如雨下,噎出一句:“他怎么能……?”
  是啊,怎么能?
  难道他就不曾想过,这对母子最终可能走向相残的结局吗?
  不,他想过的,他只是确信自己走后,薛璎必得魏尝辅佐,那么最终胜利的,就一定不是秦家而已。
  魏尝摸摸她的脑袋:“错不在你,不哭了。”
  的确错不在她。可事实是,是她亲口告诉冯晔,秦淑珍并非良善,也是她一步步教导他如何配合自己除掉秦家。
  而眼下,她的弟弟还浑然不知情。
  秦家人都死干净了,都被她亲手弄死了,现在,她该怎么告诉冯晔真相?他知道后,又得如何面对秦淑珍和那个同母异父的弟弟?
  可如果不说,叫他从此与生母天各一方,是不是也有点残忍?
  秦淑珍是可恨,却也是皇权斗争的牺牲品。陈高祖真的对不起她,甚至薛璎怀疑,先皇后当年未必全然不知真相,也就说,她母亲也很可能对不起她。
  魏尝见她不说话,又道:“那我们回家哭行不行?”
  薛璎慢慢抬起头“嗯”了声,却毕竟不是爱哭的人,走出宫门吹过夜风就再流不出泪。
  魏尝把她送回公主府卧房,说看她睡了再走,缩在脚榻上陪她。
  但薛璎受此冲击,又怎可能轻易入睡,起初还试图闭目,后来干脆放弃,睁开眼跟魏尝说她可能睡不着了,让他先回去歇着吧。
  魏尝当然不放心,想了想说:“我上来陪你睡呢,会好点吗?”
  他今夜没什么说笑心思,讲这话时,眼底都是认真。薛璎枕着冰凉的玉枕,觉得他的胳膊好像更暖和一点,就点了点头。
  魏尝说那他先去沐浴,她却说不用了。
  他也就脱靴爬了上去,把她抱入怀中,给她盖好被褥,在她额上蜻蜓点水吻了一下,说:“睡吧,何必拿明天的事烦扰今天,我们醒来再找办法。”
  薛璎点点头,忽然叫他:“魏尝。”
  “嗯。”
  “明天会好的吧。”
  “会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顾导:会好的!


第65章 
  薛璎一直到下半宿才累极入睡。而魏尝却连下半宿也没合眼。
  天蒙蒙亮; 见她睡熟,他蹑手蹑脚下了榻子,替她捏好被角后从卧房出去; 跟外边侍卫小声交代; 如果她醒来后问起他去向,就说他去长乐宫处理秦太后的事了。
  魏尝思虑了整整一夜。
  实话讲; 他不愿意这件事的决定权落到薛璎手里。说与不说,结局都是痛苦的; 这样的恶果不该她来承受。
  他不是圣人; 说句自私的; 他宁愿冯晔和秦淑珍自己煎熬去。
  所以,既然她两头为难,那么他来替她做决定。最多事后被她骂一顿; 好过看她伤心。
  魏尝乘安车往长乐宫去,心里正思忖事,不料到了宫门前却听见一阵骚乱响动,移开车门一瞧; 就见李福站在那头,火急火燎与一名羽林卫说着什么,还挥挥手示意他赶紧去。
  李福是冯晔身边的人。魏尝立刻敏锐察觉到了什么; 跳下车去,拦下那名上马后着急离开的羽林卫,问发生了什么事。
  但羽林卫只是以“急事”为由去公主府请薛璎的,并不清楚内情; 说不上个所以然。
  倒是那头李福见了他如蒙大赦,松口气说:“总算来了个能拿主意的,魏中郎将,”他迎上前来,附到他耳边压低声,“太后她……”说罢指指自己的脖子,作了个勒的动作。
  他是说,太后自缢了。
  魏尝目光一凝,倒算镇定,问:“怎么是你来报信?这么说,陛下已经先得到消息,赶到这儿了?”
  李福摇摇头,压低声道:“哪是陛下得到消息才赶来,就是陛下先发现的这事……陛下一大早说要来长乐宫看一趟太后,到的时候,就见她白绫三尺,悬在……”他说罢戳了戳天,大概意指梁子上。
  “陛下现下何处?”
  “就在太后寝殿外头呢,说找人去请长公主,但先不要张扬,只说是个急事就行了。”
  魏尝点点头。这事瞒不了薛璎,只好扰她清梦了,就叫羽林卫报信去,而后自己先去找冯晔。
  他到太后寝殿外头时,见冯晔独自负手站在殿门前,望着里头那根朱红的大梁出神。太后与白绫都已被放下来了,梁上空荡荡的,倒像什么都没发生。
  可魏尝瞧着冯晔的侧影,却比素日里多出几分孤寂来。
  十四岁的少年帝王,坐万里江山,拥浩渺天下,于人走茶凉处,却是这般茕茕孑立,好像什么都没有。
  他顿了顿才上前去,向他简单行礼:“陛下。”
  冯晔似乎有点意外魏尝来得那么快,但也不过愣神一瞬而已,随即便恢复平静,面上无悲亦无喜:“魏中郎将来得正好,依你看,太后自缢这事怎么处理好?”
  魏尝不答反问:“陛下知道太后为何自缢吗?”
  冯晔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点点头理所当然道:“畏罪呗。”
  “那针对此事,陛下可有自己的主意?”
  他点点头:“太后是自寻短见无疑,但难保不会有人揣测朕,尤其是阿姐的用心。这节骨眼,要是郑王怀疑阿姐不守信用,与朝廷大动干戈就麻烦了。所以依朕看,太后不宜殁于皇宫。”
  他的意思是只手遮天,称太后已经去往皇陵,等秦家这事风头过了,朝廷的兵力从战乱中得到了恢复与喘息,再对外宣称她病死在了那里。万一郑王起了反心,他们也有余裕应对。
  这是权宜之计,换作魏尝和薛璎也将如此抉择。
  所以说冯晔在位两年,并不是没有长进。
  但魏尝却沉默下来,半晌才道:“就按陛下的主意来。您要是难过,臣可以陪您喝酒,今晚不醉不休。”
  冯晔笑嘻嘻捶他一拳:“朕难过什么?太后生前一心要害阿姐和朕,如今她一死了之,朕高兴还来不及。”
  魏尝瞧他这番浮夸笑意,心里叹口气,没再说话,扭头却看一名宫婢急急从殿内出来,手里捏了两封信。
  宫婢说,这是在太后床头发现的,看信件署名,一封是给郑王的,一封是给小殿下的。
  魏尝问:“只有这两封?”
  他的意思是,没有留给冯晔的吗?
  冯晔低头掠了眼信,眼底闪过一丝凄哀的情绪,却又很快恢复如常,道:“虽然拆人信件不好,但事关郑王,朕还是过目后再决定是否递送吧?”
  魏尝点点头,示意他拆。
  冯晔踌躇了下才拆开信来。
  入目是一张薄薄的信纸,上头仅仅短短一行字:“效忠朝廷,永远不要与陛下为敌。”
  冯晔捏着信纸的手打起颤来,眼眶倏尔转红,却飞快压抑下去,轻咳一声,拿给魏尝看,笑说:“居然说了好话,倒是可以拿给郑王看。”又道,“另一封给皓儿的,朕也瞧瞧。”
  魏尝点点头:“您看吧。”
  他稍稍吸了口气,强忍着泪意又去拆另一封。
  也是短短一行字:“长兄如父,母亲去后,要听陛下的话。”
  冯晔眨眨眼,终于“啪嗒”一下落下一滴泪,完了似乎意识到失态,慌忙把两封信叠起来,仰头望天,自顾自解释:“母子情深,怪感人的啊。”
  魏尝叹息一声。
  谁说没有留给冯晔的信呢?秦淑珍早就知道,以这种方式留下的信,冯晔出于不放心,一定会过目。
  两封信看似一封给郑王,一封给冯皓,其实却都是给冯晔的。
  白绫三尺,信笺两封,这个也曾渴盼爱情,却最终在滔天恨意中败给权欲的女人,用这样的方式结束了她的一生。
  无颜相见,那便不见。
  她至死不能出口的爱与歉意,全都藏进了最后这两句话里,以死封缄。
  魏尝挥退四面宫人,一只胳膊僵举了一会儿,还是拍了两下冯晔的肩,宽慰道:“您可以哭的。”
  冯晔就真的忍不住了,霎时泪如泉涌,挺直的腰背慢慢弯折,最终屈膝跪在了地上,面朝屋梁的方向捂着脸低低啜泣。
  魏尝蹲下身,什么都没说,一下下拍他的背。
  冯晔能够猜到真相,其实一点也不奇怪。他不笨,将宴席种种,与冯皓被灌羊肉羹,而后发疹的事一串连,应该就大致想通究竟了。
  薛璎昨夜心绪不佳,头脑混乱,忘了嘱咐长乐宫将这事保密。而魏尝呢,记得却没有那样做。
  因为他私心里就是希望冯晔猜到真相,好免去薛璎的挣扎。
  只是他也没想到,太后会走得那么决绝而已。
  旭日东升,晨曦一点点漫了过来,照在冯晔的背脊上。
  魏尝说:“陛下,太阳每天都会升起的。”
  他使劲点点头,止住眼泪,胡乱抹了把脸,偏头道:“魏中郎将,你能替朕保守这个秘密吗?”
  “什么?”
  “朕是说,”他站起身来,“你不要告诉阿姐朕哭了,也不要告诉她朕什么都知道了。朕永远做她一母同胞的弟弟,她别有负担,也别替朕难过。朕和她,永远不要有嫌隙。”
  魏尝心头一震,默了默,点点头说:“陛下的心愿,也是臣的心愿。她很快就该赶到了,您去洗把脸吧。”
  冯晔笑起来,说“戏还是你会演”,而后将两封信收入袖中。待薛璎赶到,便是一副没事人的模样了。
  魏尝配合他做戏,听薛璎问起,冯晔怎会突然想到一大早去看太后时,就替他一起圆谎,最终没叫她起疑。
  薛璎将太后的事按冯晔说的法子处理了,忙了整日后,与魏尝一道回公主府,临到府门前却忽然说:“我想去一趟参星观。”
  魏尝问她大晚上做什么去。
  她说:“太后死了,这时候再告诉阿晔真相就太残忍了,这事注定揭不开。死者为大,生前过节也烟消云散吧。她的死讯不能公布,暂时没法按规制下葬,我去观里私下替她祈祈福。”
  魏尝说“行”,又道:“三更半夜的,我陪你去,不过你等我一下,我今早把佩剑落在你房里了。”
  薛璎点点头,叫他自己去拿。
  魏尝下了马车往府里走,提了太霄剑,回头却悄悄溜去一趟后门,招来自己府上一名亲信,吩咐道:“快马加鞭赶往未央宫,跟陛下说,长公主现在要去参星观。”
  他吩咐完就回,时辰上看来并无漏洞,陪薛璎一路往城郊去,半道说,最近的那条路太崎岖了,夜里怕不安全,所以绕个远,走便当点的道。
  薛璎随他安排,靠在他肩上闭目养神。
  真如此前那位女观主所言,参星观白日黑夜来者不拒,俩人深夜造访,却也得了道士的接待。
  薛璎下车后入到观内,按一般祭奠死者的法子,花了近一个时辰,亲自磕头跪拜,上香祈愿,且做了双份礼。
  魏尝一直在旁边陪她,临到结束将她搀起,而后用余光不动声色看了眼庵堂后窗的方向,完了问她:“累吗?”
  她实话说:“还成,就是没这么跪过,膝盖有点软。”
  魏尝又问:“何苦?”
  薛璎淡淡笑道:“阿晔不能到场,我把他那份一起做了,也叫‘那人’泉下好瞑目。”
  魏尝又悄悄看了一眼后窗方向,问她:“那方才祈愿,都许了什么话?”
  “说出来会不灵吧?”薛璎觑觑他。
  “哪有这种规矩?要真是说了就不灵,我看本来也不会灵。”
  薛璎面露无奈,实话道:“我当初听这里的女观主说,人死后形灭,化为气,气若久而不散,便可能于机缘中再生。我祈愿如果‘那人’有机会转生,下辈子,能跟阿晔做对平凡人家的母子。”
  “要是不能呢?”
  薛璎觉得魏尝今晚话怪多的,说:“要是不能,希望这母子相残的罪孽都记在我的头上,如果有业力报应,我来承担。”
  魏尝皱皱眉头:“你瞎说什么?”
  她笑笑:“反正我都这样祈愿了,就算是瞎说,也给神仙们听见了。”她说罢转身朝庵堂门外走,“不早了,回去吧。”
  魏尝“嗯”了声跟上她,临走又看一眼后窗方向。
  待俩人走得没影,那漆黑一片的后窗爬进来一个人。
  冯晔飞跑入里,像生怕赶不上什么似的,冲着道神像拜了几拜,一连“呸”几声,说:“神仙啊,虽然朕不认得你是何方神圣,但朕的阿姐刚才说的话都是不算数的,你不要听她的,朕替她收回!”说罢手往虚空一抓,一副收回成命的模样。
  他这头话音刚落,外边薛璎的安车也辘辘驶离了。
  魏尝透过车窗,看看身后参星观的方向,眨了眨眼。
  也许冯晔原本就对薛璎没有嫌隙,但他不放心,所以要往上加一道保障,让做弟弟的,亲耳听见长姐的付出,和她的良苦用心。
  这样才有机会套出他一直掩藏在心里的,关于参星观的秘密。
  如果冯晔确实是无辜的,那就原谅他这准姐夫,又算计了他一次吧。


第66章 
  魏尝料想得不错; 冯晔果真很快便来主动找他。
  他送完薛璎后回到府上不久,就听下人说有位贵人在后门等他,出去一瞧; 见一辆青帷安车停在夜色里; 四面一个人也没有,大约都被挥退了。
  魏尝请示之后移门上去; 发现里头只有冯晔一个人。
  他简单行了个礼,问:“陛下从参星观回来了?深夜下驾到此; 所为何事?”
  冯晔撑着额头没答; 伸手示意他先坐; 而后双手交握,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像在踌躇什么。
  魏尝耐心等着,半晌却听他道:“算了,没什么。今晚谢谢你将阿姐的行踪透露给朕,之后她要是还去那儿; 你及时说。”
  魏尝故作不解:“参星观有什么问题吗?”
  冯晔摇摇头,示意没有。
  他“哦”了声:“既然如此,您赶紧回宫歇着吧。臣也下去了; 不太放心长公主,再去瞧瞧她,方才回来路上,她累得睡着了; 梦里也还在叫您。”
  他说罢便要告退,冯晔交握的双手一紧,皱皱眉头拦下他:“等一下。”
  他停下来,目光疑问。
  冯晔深吸一口气,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朕跟你说个事情。”
  魏尝重新坐下:“您说。”
  “参星观那儿的女观主,不是个简单角色。”
  “怎么说?”
  “据朕所知,大约三十年前吧,阿爹还没统一天下的时候,我陈国有一位传说拥有神异的巫祝,后来不知所踪了。这位女观主就是他的后人。”
  魏尝心底一紧,面上保持镇定:“既然巫祝三十年前就不知所踪了,您怎么知道,这位女观主就是他的后人?”
  “是阿爹临终时跟朕说的。”他解释,“他说这位女观主继承了巫祝的神异,能通天,懂巫蛊,如果有天,摄政辅佐朕的阿姐……”
  他说到这里似乎有点难以启齿,默了默才道:“……背叛了朕,朕可以向这位女观主寻求帮助,因为她手里捏着阿姐的命脉。”
  魏尝眉心一跳:“什么意思?”
  “阿爹说,女观主奉他之命,在阿姐身上下了个蛊,如若阿姐背叛大陈,这蛊便可生效,致阿姐于死地。代价是,施蛊的阿爹得折去一截阴寿。”
  魏尝眼底闪过一丝不可思议之色。这世上竟存在如此荒谬的事?
  可转念一想,难道还有什么,是比他来到这里更荒谬的吗?
  他的心一点点揪在一起。
  人力能够掌控的事,他从不畏惧。但这下,他是真的怕了。
  他问:“这事长公主知道吗?”
  冯晔摇摇头:“朕没什么好防备阿姐的,也不愿防备她,可朕不能告诉她这些。这事给她知道了,她会怎么想朕?她一定很伤心。”
  “朕不需要阿爹以折阴寿的代价防备、对付阿姐,朕想除掉那位女观主永绝后患。可她会通天,万一事不成,惹急了她怎么办?她会对阿姐不利的。朕没办法,只好差人混入参星观,一直看着她。”
  魏尝听到这里,原本紧蹙的双眉舒展开来:“陛下可曾与观主有所交涉往来?”
  冯晔摇头:“朕不敢盲目与她打交道。”
  “既然如此,您又如何笃定,她就是站在先帝那边的?兴许她也不愿伤害长公主,做这造孽的勾当呢?”
  如果观主当真忠诚于先帝,为何在明知冯皓身世的情况下,不早早与他说明,反而等他死后,才辗转告诉薛璎?又为何故意向魏尝透露自己被冯晔盯梢的消息?
  这分明就是在向薛璎示好。
  “如果她不愿伤害阿姐,大可来与朕说明。”
  “先帝一过世,您就派人混入参星观看守她,她能把您视作善类吗?要是您有意与先帝一样防备长公主,她这么与您说,岂不往刀口上撞?您怕她,难道她不怕您?”
  冯晔一愣过后恍然大悟:“魏中郎将,你说得很有道理,你简直是朕夜里前行时的灯塔,雪中交困时的暖炉。朕应该与她先谈一谈,试探试探她立场的。”
  魏尝心里大致有了数,也就没那么担心了,忘形之下拍拍他的肩膀,说:“这事您暂时不用管了,您出行不便,臣替您与她谈去。”
  冯晔就放心把这事交给他了。
  魏尝也对他彻底卸下了防备,看他的眼色便真如姐夫看待弟弟一般,和蔼又关切,叫他回去后好好歇息。
  冯晔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说道:“朕会看开的。”
  他淡淡一笑:“您要是心里一时过不去,可以写写信。”
  “写信?”
  “对,挺管用的。”魏尝笑着说,“臣以前看不开的时候,就给心里那人写信,借以排解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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