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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敌他晚来疯急-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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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魏尝突然拔高了声,倒将薛璎吓了一跳,“他生父生母与我并无瓜葛。父亲五年前过世,临终将策论和他一起托付于我,说是已故友人之子。你也看到了,他跟我长得没一处像,怎可能是我所生?”
  薛璎抬起眼皮,扫他一眼,“哦”了一声。
  “既然你是代父履诺,当初为何不直接向我坦白?”
  “父亲不确信大陈下一任当权者,针对卫国将施展何种政策,希望我先隐藏身份接近你,暂不将策论内容和盘托出。”
  倒是个老狐狸。
  薛璎仍有疑虑:“可即便你毁诺,也无人追究于你,你为何非要掺和这些事?”
  “起先是因父命难违。策论出自我父亲之手,其中方策,一方面利于振兴大陈,另一方面也利于卫王室存续,交出它,对卫国一样有益。不过后来,就是因为你了。”他顿了顿,“我不是喜欢上你了吗?”
  薛璎神情一滞。就在她以为,魏尝所作所为与儿女私情无关,连所谓喜欢也是骗她的时候,他偏偏又适时作出了解释。
  “我想过了,我随父隐居山野,四海为家多年,既已改姓‘魏’,那么卫氏兴衰与我何干?哪怕你将来要动卫国,我也绝不眨眼睛。我喜欢的人姓冯,我操心冯家就可以了。”
  这不忠不孝的话,他说得理直气壮,一点不臊,也不怕老祖宗们夜半来找。
  “既然如此,策论呢?为何至今仍不交出?”
  “策论在我脑袋里,你有我还不够吗?如果直接给你,我就失去了被利用的价值,要给你狠心踢开了。”
  她一噎之下反问:“我是这种人?”
  魏尝轻咳一声:“利益交换本就如此,不然难道你也对我动了情?”
  “我……”
  薛璎面色转冷,手一摊:“你马上把策论写下来给我。”
  “我不!”魏尝朝后一躲,“瞒到今天才坦白,就是怕你逼我交出策论。我不交,除非你现在就嫁给我!”
  “……”
  到底是当真太担心被她赶走,还是他根本拿不出策论,又在撒谎?
  薛璎咬咬牙,转而道:“倘使拿不出策论,你今日所言还是空口白话。想叫我彻底相信,得给别的证据。”
  “一个物证,三个人证。”魏尝似乎早就准备好了,“物证你早就见过,就是那柄澄卢剑,父亲假死时带走了它,之后又将它转手给了我。第一个人证,方才你也见了,我若非父亲的亲生子,怎可能与他像到令王锦错认?第二个在傅府,傅老将军当年于兵荒马乱中,隔着兜鍪见过我父亲,兴许已不记得他的容貌,但却一定还记得陈高祖的授意。——叫他择取卫道追敌,而后假意被困,留下遗嘱,令宋哀王轻敌深入,再替我父亲制造假死之象。不过他可能得了陈高祖要求保密的交代,未必肯说实话。”
  对于当年的事,傅戈确实一直是含糊其辞的态度。这两个证据,薛璎已经信了个七七八八,问道:“第三个人证呢?”
  “是宗太医。我初来乍到,怎可能收买你身边下属?他不是被收买,而是从头至尾,本就是我父亲心腹。当年父亲假死后,他也隐姓埋名,由“钟”改姓为“宗”。前几年父亲开始卧病,无法再关注大陈朝局,便派他潜入了皇宫。”
  薛璎眯了眯眼,问:“他就是带魏迟长大的那个钟叔?”
  她脱口而出后又觉不对,宗耀入宫已有数年,年月似乎对不上,且按年纪看,那怎么也不是“叔”了吧?
  魏尝一愣。魏迟跟薛璎提过“钟叔”?
  他忙故作有理道:“那倒不是,不过都是钟家人。钟氏几代皆为我祖母门下人,这个你可以去查证。”
  薛璎点点头,又问:“所以雪山初遇那日,你本就是冲我而来,并且在那之前,便已通过宗太医得知我容貌?”
  魏尝点点头,说得跟真的似的:“去年陈高祖将摄政大权交给你后,他就给我看过你的画像。”
  “那你出门为何带着魏迟,为何穿得如此单薄,又为何身负重伤?”
  她太能抓疑点了。幸好魏尝早有准备:“我没打算直接交出策论,自然做好了长住长安的准备,所以才捎上他,不料半道碰见一行蒙面人,将我重伤后,把我二人掳了去。当时我遭人幽禁,出逃时情况危急,随便翻了几件衣裳换,哪还顾得上单不单薄。”
  “对方是谁,意欲何为,将你幽禁于何处?”
  “前两问不清楚,我又不是神,哪里知道自己招惹了哪路仙人。至于府邸位置,”魏尝抓来一支笔,在木简上涂涂画画几下,“这里。”
  他所画便是当年“金屋藏子”的那所密宅。早在初来时,他就觉此地是个棘手的祸患,叫宗耀秘密安排了转卖。如今那处应是一名富商金屋藏娇的府邸,就算薛璎去查,也查不到前任主人及内里究竟。
  而转卖府邸,销毁其中证据,又正好符合他故事里那伙“神秘人”的行事作风。
  审讯一般问到这里,薛璎终于沉默下来,半晌说出了最后一个疑问:“可我与你父亲并无关联,为何对他与薛嫚的旧事频频……”
  她没说下去,魏尝却也懂了,说:“你是研究我父亲,研究得走火入魔了。我在医书上见过这种臆想病,方才看你中邪似的,就猜到了。”
  薛璎一噎。他自己有病,当别人也有病?但说起来,要不是有病,她脑子里那些奇奇怪怪的,如同臆想一般的场景,又是从何而来?
  好像只能是这个解释了。
  见她有点苦恼地摁起了太阳穴,魏尝心里默默说了一万句对不起,随即听她疲倦道:“今天的事,我好好理一理,你回去吧。”
  他试探道:“你原谅我了,不追究我罪行,也不逼我写策论,不赶我走了吗?”
  薛璎眉心蹙起,言简意赅:“没原谅,追究,逼,赶。”
  “……”
  魏尝正要据理力争一下,忽见外头林有刀匆匆入里,急禀道:“长公主,平阳有异动。”
  俩人齐齐偏头,异口同声:“谢祁逃了?”
  林有刀惊叹了下他二位的料事如神,说道:“是的,侯世子被连夜护送出了平阳。”
  平阳侯将嫡长子连夜送出侯国,说明什么?说明他心虚了。
  之前朝廷抓到的几个军中奸细,曾于狱中指认平阳侯,声称自己是受了他指使。但薛璎知道他绝非主谋,不过一个挡箭牌而已,所以这么多日来,哪怕朝中有心人几次催问案情进展,她也一直命廷尉府秘而不宣。
  但如今很显然,主谋为叫平阳侯这个替罪羊坐实罪名,将奸细指认的消息偷摸告诉了他,意图引起他的主动反抗。
  而这恰恰是个圈套。
  他送离嫡长子的行为,证明他确实参与了冀州动乱,且很可能接下来,他还将有下一步诸如鱼死网破的动作。
  一旦这样,薛璎就无法打击真正的主谋了。
  魏尝当机立断:“我去追回谢祁。”
  薛璎知道这是个办法,只要谢祁回来,平阳侯必然不敢轻举妄动。但是……
  “他昨夜便已离开平阳,你怎么追?”
  “我还以为你会说,我如今是戴罪之身,不能出去办差。”魏尝轻松道,“放心,只要你愿意把这事交给我,我一定给你追回来。”
  薛璎也恨自己第一反应竟是他怎么追,而不是他凭什么追,但到底还是顾全大局,说:“交给你可以,但谢祁必然以为你是朝廷追兵,拼死不愿配合。平阳侯手底下能者不少,如今都护持在这个嫡子身边,就算你追上他,还得跟他们来场硬仗,你一个人应付得来?”
  “追人就是求快,捎上一队侍卫反倒束手束脚,半道还得等人,我单枪匹马惯了,没什么不行的。真要多个接应的,不如你把林有刀借我。”
  薛璎一向果决,到了这时却有点犹豫,还是魏尝又催促了一次:“你多想一刻,我就难办一分。”
  得,倒还成她的不是了。
  她点点头,说:“你和林有刀一起去马棚挑马。”
  魏尝扭头就走,又被她叫住,见她递来一支袖箭,嘴上却什么都没讲。
  他接过来,想了想说:“如果我把这事办成了,你能原谅我吗?”
  薛璎微微一滞。其实理智点想,她应该可以原谅他。
  首先,某种意义上说,不论卫厉王还是魏尝,都对大陈及她有恩。即便是出于交易,出于各取所需,前者一样是大陈建朝的功臣,后者也确实救过她性命。
  其次,换位思考一下,她认为魏尝的隐瞒无可厚非,换成她,也会作出同样选择。
  再者,身为上位者,哪怕看在策论的份上,也该宽容大度,不计前嫌,礼贤下士。
  但薛璎还是不想轻易原谅魏尝。而且她仔细考虑了下,倘使换了别人,比如林有刀戏耍她,自己可能不会这样。
  薛璎看他一眼,说:“考虑一下。”
  魏尝却似乎觉得考虑就等于答应了,扭过头,神采飞扬,大步流星地走了。
  *
  自他离开公主府的一刻起,薛璎便进入了戒备状态,接连几天,一面紧盯朝堂动向,一面谨防平阳侯可能的动作,也没腾出闲来顾及什么卫一王,卫二王。直到第七日夜里,得到平阳传来的消息,说谢祁被人装在麻袋里捆回了城,方才松了一口气。
  她听闻这消息,唇角浮起笑意来,说:“倒算他能耐。”
  前来报信的傅羽自然知道她在说谁,却突然垂了眼道:“殿下,还有个坏消息。”
  她笑意一滞:“什么?”
  “将谢祁捆回平阳的是有刀。魏左监为给他断后,已失去踪迹一日一夜了……”
  薛璎蓦地从榻上坐了起来。


第39章 
  眼下已入夜; 她本都躺下准备睡了,听闻好消息也并未表现得过分欣喜,然而此刻; 脑袋却霎时变得一片清明。
  但她的声色仍旧平稳; 神情仍旧冷静,披衣起身; 到油灯下缓缓道:“告诉我详情。”
  傅羽将得到的信报大致讲了一遍。
  谢祁离开平阳后一路往东,大约原本计划渡海远逃; 却在常山郡附近被魏尝拦了下来; 随后双方正面交手。而初次交手时; 林有刀因脚程较慢,尚未到达。
  也就是说,彼时魏尝是一个人。
  他离开前说得不错; 没人跟得上他,所以捎上大队人马的意义并不大。
  对方势众,很快有人助谢祁金蝉脱壳,魏尝解决掉断后的一拨; 留下记号再追。如此交手两次后,林有刀到了,扛走了谢祁。但直到他带人回到平阳; 都未见魏尝跟上。并且,谢家护卫也没有。
  薛璎闻言蹙起了眉头。
  对方的目的在于保护谢祁,所以在清楚他已被林有刀带走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主动与魏尝纠缠。也就是说; 谢家护卫没跟上林有刀,唯一的下场,就是被摆平了。
  既然如此,他怎会失踪?
  傅羽说:“咱们的人已经往交手地点附近搜寻了,暂时还未找到魏左监的下落。有没有可能,是他受了很重的伤,所以无法留下记号?”
  自然有可能。但薛璎前几天刚刚得知,他曾经演了一场多么宏大的坠崖失踪戏。如今这一幕,未免太过似曾相识了。
  上次消失了十几天,这回,他又准备出走多久?
  得知前因后果,发现其中疑点后,薛璎初起的紧张感消减下去。她的指关节一下下轻轻叩着桌案,慢慢变得面无表情。
  “殿下?”傅羽不知她脸色何故变得这般,出言试探了一声。
  她却只说了五个字:“尽全力搜寻。”而后重新踱回榻子。
  傅羽本以为,按她得知魏尝出事那刻浑身紧绷的样子,怕要挑灯等消息了,眼下见她似乎预备就寝,倒有些不解,只是也不敢多问,替她熄烛后便退了出去。
  薛璎却在一片漆黑里睁了一夜的眼睛。
  谢祁被逮了回去,平阳的局势暂且稳定下来,这几天不得闲细究的问题,在面对魏尝失踪的消息时,再次回到了她的脑海里。
  前几天,她已派出人手,对他当日提供的证据进行确认。
  宗耀改名籍的纪录已被证实,正如魏尝所言,是在卫厉王假死当年;而钟氏一门与卫厉王生母的主仆联系,一样得到了印证;他口中那座府邸也确实存在,且恰在他逃离那处不久后被人转卖,显出销赃目的。
  再加上此前的澄卢剑,以及除她以外无人知晓的简牍宝册,还有王锦与傅戈的态度……这些证据,魏尝实在不可能伪造得出。
  所以她认为,他的身份没有问题。之所以成为无籍黑户,很可能是因卫厉王本人不欲暴露身份。
  之后,薛璎又回忆了与魏尝的初见。她记得,他看见她的第一眼,神情很复杂。
  他当初确实是来与她碰头的,但因半道遭人重伤,雪洞相见就成了偶然,所以他首先感到不可思议。接着,又为目的终于达成而如释重负。再然后,因他与养子彼时命在旦夕,碰上她得了生机,便又险些激越落泪。
  所以,他的表现除夸大了些外倒也说得过去。而夸大这一点,毕竟他有病是真的,情绪确实比她这时时刻刻像一碗水的人多很多起伏。
  再然后,他跟踪她,救她,替她断后,伪装坠崖失忆,便都是为了取得她的信任,接近她了。
  那么,他的动机也成立了。
  仍叫薛璎感到疑虑的,反而是魏尝的感情。
  倘使他当真失了忆,因她收留而对她生出情愫,倒不难理解。可他明明没有,且城府,心机,头脑一样不缺,这样的人,不过与她相识寥寥几日,就说自己喜欢她到了可以抛却一切的地步。
  会不会太狂热了点?
  可能因为没体会过吧,相比人与人之间那点儿女情长的维系,薛璎更相信利益。所以她觉得,魏尝的感情是夸大其词了的。他兴许还是心系卫氏,说喜欢她,就是为了麻痹她。
  既然如此,他如今使苦肉计,该是为了叫她心软,好得到她的原谅,以期继续待在她身边,实现振兴卫国的伟业。
  想通这一点后,薛璎满心都是被人用花言巧语蒙骗的恼意,整整一夜不曾入眠,以至晨曦未露,傅羽来与她回报最新进展的时候,她感到头昏脑涨,身心都很不舒畅。
  傅羽说,还是没有魏尝的下落,又问她精神头瞧上去很不好,昨夜可是没歇息好。
  她点头承认了,而后说:“不找了。”
  “啊?您知道魏左监在哪了?”
  “不知道。可这是苦肉计吧。”
  之前查探证据一事,就是傅羽着手办的,所以她清楚魏尝的“罪孽”,闻言问:“苦肉计?为了得到您的原谅?可对您来说,原谅得建立在信任之上。这么耍心机,被您拆穿,应该适得其反吧?就像眼下这样。”
  傅羽这话一语惊醒局中人。
  是了,疑点那么明显,他又有过前例,碰上薛璎这种遇事必先冷静分析的人,倘使真使苦肉计,绝对就是被拆穿的份。
  就像眼下这样,完全适得其反。
  魏尝既然聪明,就不可能不明白这个后果。
  薛璎愣了愣,飞快下了榻:“那他失踪是真的?”
  傅羽摸摸后脑勺:“原来您昨夜突然不担心了,是觉得魏左监使了苦肉计?微臣一直以为是真的,记挂了一整夜呢。”
  薛璎干巴巴地眨了两下眼,嘴唇开始发颤。不知何故,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他离开公主府时,神采飞扬,意气风发的样子。
  她昨夜非但不担心,反倒感到厌恶和生气,确实是因为觉得他使了计。可是现在,要她作出他当真失踪的假设,她怎么觉得,自己宁愿被他戏耍了……
  因为失眠一夜的缘故,她精神很不好,脸色微微苍白,出口声音也发了哑:“搜寻没有丝毫进展吗?”
  傅羽忙给她斟了一盏茶水,叫她润嗓,边说:“三处交手地点,都发现几件淬了毒的暗器,是对方的。”
  傅羽一句句慢慢介绍暗器的种类,薛璎却开始不停喝水,越听喉咙越干,到最后干得冒火,连水也压不下去。
  傅羽说完,久久没听见她的答复。
  半晌后,她才道:“加派人手,继续搜,仔细点,一个角落也别放过。”
  她说完才发现自己讲了一句废话。即便她不说,她手底下的人也有这样的自觉。
  但除此之外,她还能怎么办?
  魏尝说他单枪匹马惯了,她却恰恰相反。她从来不是个能够单枪匹马的人。就像现在这样,她确实担心他了,却也不可能头脑发热,一骑快马赶到事发地点,亲自去找他。
  平阳不太平,她去了就是以身犯险。她的身份,她肩上的责任不允许她任性冲动。
  所以,她只能不停地喝水,维持镇定。
  傅羽见她状态不好,应下后说:“您之前就已经绷了好几日,赶紧再歇一觉吧,有进展了,微臣第一时间跟您说。这节骨眼,您可千万别病了。”
  薛璎点点头。看,她连病倒也不被允许。
  她扭头回了榻子,强迫自己休息。但越是不想的事,越是要来。待她终于因疲倦陷入沉睡,却发起了低烧。
  醒来的时候,她头重脚轻,看见外头已经一片漆黑,孙杏儿捏着块湿帕,在给她擦额,见她睁眼,说道:“殿下,您烧病了,已经睡了一天,您要吃点东西吗?”
  她捏了捏眉心,觉得乏力,也没胃口,但还是点点头,知道自己必须吃。
  孙杏儿吩咐婢女准备吃食,随即听她哑着嗓子问:“阿羽那边有消息了吗?”
  “没呢,殿下。”
  她“嗯”了一声,又问:“谁来给我诊的脉?太医?”
  孙杏儿摇摇头:“傅姐姐说不能传唤太医,眼下朝野不太平,您生病的消息传出去不好,所以请了别的医士。”
  薛璎点点头说“好”,说完又似突然记起什么,费力将自己撑了起来,说:“为什么不请宗太医?”
  “傅姐姐说,宗太医以后不能用了……”
  她摇摇头,眼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这次可以用……把他叫来,给我诊脉,快点。”
  孙杏儿不明白向来从容不迫的薛璎怎么突然急成这样,赶紧叫人快马加鞭,连夜去请宗耀。
  宗耀来了,见她病倒,一阵慌手慌脚,替她诊脉时,手都是抖的。
  薛璎整个人都裹在被褥里,一边却还在问帘子外的傅羽:“有魏左监消息了吗?”
  宗耀闻言,手抖得更厉害。
  傅羽答:“没有,殿下,已经两天两夜了,您得做好准备。”
  薛璎沉默一晌,哑声哑气道:“明日一早再没有消息,我就亲自去平阳……”
  宗耀慌了:“殿下,平阳路远,您这身子撑不住风餐露宿,马上颠簸的。”
  她把手抽回来,赌气似的说:“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而后翻了个身,往里侧一转,“你开了药方就回去吧。”
  宗耀只得默默退下。
  待他走远,傅羽悄声靠近薛璎,说:“殿下,您还是怀疑魏左监可能使计?”
  薛璎抿了抿嘴。她不知道。又过了一整天,至今消息全无,也没找见尸首,她自然又往苦肉计的方向想过。
  只是,与其说如今是怀疑魏尝使计,不如说是希望魏尝使计吧。
  既然如此,就死马当活马医试一试。让宗耀知道她病了,看魏尝会不会现身。
  她没答话,只说:“不论如何,搜寻一刻也不要停。”说罢便因着实无力,继续沉沉睡了过去。
  再睁眼又是破晓时分,她听见外头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动,似乎有谁非要闯进来,却又被谁拦着不让,嘈杂的人声里,夹杂着刀剑相击的脆响。
  她摁了摁太阳穴,将自己支起,还没来得及问发生了什么,就听房门被人粗暴地一脚踹开,接着,一股兵甲气息迅速蔓延靠近。
  薛璎抬起头,看见个人高马大的身影。
  满身风尘仆仆的魏尝。
  她一瞬恍惚,随即清醒过来,苦笑着眨了眨眼,豆大的眼泪随之落下,哽咽着说:“魏尝,你行啊……”


第40章 
  她并未打算真去平阳; 昨夜不过与傅羽一道,在宗耀跟前演了出戏,结果就套出了看起来毫发无损的魏尝。
  现在真相大白; 证明他又在骗她。
  实在是好手段啊。知道自己此前的不诚恳; 已令她难以信任,所以刻意露馅; 叫她一开始就怀疑他使了苦肉计。之后,又料准她会因疑点太明显而自我否定; 深陷于误会他的内疚与自责; 从而放大对他的紧张和担心。
  一招非常漂亮的“反其道而行之”。
  他在逼她。逼她看清楚; 自己到底有没有对他动心。逼她选择,究竟是被他欺骗更难受,还是看他死更难受。
  然后她看清楚了。
  在无法确信他是不是使了计的情况下; 她更希望他在骗她,宁肯被戏耍,也好过到头来发现他真的死在了平阳。
  他赢了,而且赢得有点残忍。
  换作一般姑娘; 受骗到底也就罢。偏薛璎活得清醒,结果就是眼睁睁目睹自己被泥沼拽下去,越拽越深; 无法自拔。
  “算计我高兴吗?”她的眼泪一路顺颊落下,最终挂在下巴处,凝住了一般悬而不落。
  魏尝知道她在委屈。委屈他就为了自己那点小心思,把她逼成这样。
  他杵在她榻前; 身形也似凝成了一块石头,攥着佩剑的手却一直打颤,一副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样子。
  其实他的脸色一样不好看,毕竟几场恶仗是真的,身上也添了不少伤,加之来回奔波,眼下简直面如菜色,毫无精神可言。
  但顿了两个数,他还是扔下剑,快步上前,大力抱住了她:“不高兴,一点也不高兴,你生病了。”
  他声音又低又哑,薛璎不知何故忽然泪如泉涌,被他抱住一瞬便伸出去推阻的手也停在了他身前咫尺处。
  拔刀入里护驾的一群羽林卫见状猛然刹停,齐齐捂上眼一个急转身退了出去。跑得最慢的一个,差点被门槛绊跌,最后非常贴心地替俩人阖上了门。
  四面重归寂静,薛璎的下巴微微仰着,搁在他肩窝,眼泪止住了,嘴角却浮起冷笑:“我生病了,你不是更该高兴吗?”
  将她耍得团团转,叫她担惊受怕成这样,他多能耐,看戏看得多愉快。
  魏尝却摇摇头,轻轻拉下那只抵在他胸前的手,将她揽得更紧:“如果我高兴,就不会这样来了。”
  他承认这次过火了,因上次“坦白”之后,深知自己一时难再得她信任,怕回去后仍不被原谅,就此失去她,所以迫切地想拿感情绑住她。
  毕竟他不相信,她对他没有丝毫动容。
  只是他本打算做戏到底,待时机成熟再以重伤姿态“被找到”,保证手脚干净,结果一接到宗耀信报,脑袋一懵,什么都没想就拼命赶了回来。
  哪怕后来路上,他大约也猜到了,薛璎不该再用宗耀,这恐怕是个圈套。
  薛璎当然也想通了这点,本该又气又恨,临到头却又不知要对他“自毁长城”的行径作何态度。
  因为她瞧出来了,他手段用尽,却还是出于喜欢她。不是为了什么卫国兴衰,家族伟业,就是喜欢她,所以才一听说她病了就慌得露马脚。
  两败俱伤之后,谁的心思都没藏住。过家家似的闹了一场,结果是俩人傻子一样抱在一起。
  抱在一起。
  薛璎终于反应过来,重新抬手推他。
  魏尝松开胳膊,知道她回神了,不舍搓搓手,而后试图缓解她眼下的不自在,给她个台阶下,转移话茬问:“喝药了吗?”
  她提高被褥,遮住里衣,与他隔开距离,冷着脸说:“没有,你的人开出的药方,我怎么敢用。”
  不料她话音刚落,拆台的却来了,孙杏儿端了碗汤药入里请示:“殿下,药照宗太医的方子熬好了,您趁热喝。”
  她一噎,放下纱帘,背过身去:“倒了,不喝。”
  孙杏儿皱皱脸:“可您明早还得上朝……”
  她话未说完,就见魏尝给她挤了个眼色,冲她手里那碗汤药勾勾手指。
  她犹豫一下,轻手轻脚递了过去。
  薛璎自然听见了身后动静,不等魏尝靠近,便已提声:“你也出去。”
  “你喝了药我就出去。”他说罢来掀她帘子。
  薛璎默了默,重新起身,见他在榻边坐下,低头嗅了嗅碗里汤药,说:“没毒。”而后摆出一副要喂她一勺勺喝的架势。
  她现在也没心情问他怎么连毒不毒都嗅得出来,不想给他伺候,便一把端过碗,仰头一饮而尽。
  魏尝噎了噎,说:“很苦的,你慢点喝啊!”
  喝慢点,再跟他继续大眼瞪小眼下去吗?
  薛璎再次躺回被褥,背过身强调道:“可以出去了。”
  魏尝这时候不敢招惹她,替她放下纱帘,说:“对不起,又骗你。我就是太怕被你赶走了。”默了默,觉得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了,搁下药碗转身离开。
  薛璎阖上眼,听他拾起剑一脚脚踏出去,隐约觉得他步子不如惯常稳健,似乎状态不佳,还没来得及辨出这番作态是真是假,忽听“砰”一声大响。
  她蓦然坐起,掀帘去看,就见魏尝倒在了门边。
  “你又来?”她下意识质疑他。
  然而整整五个数,魏尝一动不动。
  薛璎一把掀开被褥,赤足跑过去,探了探他颈项脉搏,冲门外道:“传医士来!”
  *
  魏尝被就近搬上了薛璎的榻子,在她的许可下。
  医士替他诊过脉,又卸了甲衣察看,发现不少新鲜的皮肉伤,最重的一处在左胳膊内侧,因知暗器有毒,他中招后直接拿刀子剜掉了一大块肉。
  薛璎看见伤口时,轻吸了口气,扭过头去。
  医士说,肉剜得及时,毒未入体,所以并无大碍,晕厥不过是连日奔波太劳累了,歇息歇息就行。
  魏尝也的确没昏很久,醒来见薛璎已穿戴齐整,束起长发,背对他,坐在距榻一丈远的小几前处理公务,跟一旁傅羽交代事情:“这几本奏疏必须压下去。”
  他坐起来环顾了一圈。还是她的卧房。但他记得自己晕厥之前,那边没摆小几。
  侧对榻子的傅羽发现魏尝醒了,伸出一根食指,朝他的方向空戳了两下。
  薛璎视而不见,继续说:“牢里那几个也看紧了……”
  她只好继续戳。
  “你干什么?”薛璎轻咳一声。
  魏尝醒了,她早就听出来了,要她多什么事?
  傅羽只好缩回食指,干笑:“手抽筋呢,您继续讲。”
  薛璎却不记得自己刚才说到哪了,叹口气,挥挥手:“下去吧,晚点再说。”
  傅羽颔首下去,原本侍候在不远处的几个婢女也相当有眼色地一道告退。
  魏尝一见人走空了,紧了紧手中被褥,对着她的冷背脊解释:“我这回没装……”
  薛璎当然知道他没装,很随意地翻看着公文,像没听见似的。
  他只好再说:“你被子好香……”还配合语境,发出了一声深嗅的响动。
  “……”
  太受不了了。鸡皮疙瘩都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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