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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为欲碎-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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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她、越来越疑惑,爹娘想让她忘记的,到底是什么?或者,他们是害怕她想起什么?
除了那个人,爹娘还有别的事情隐瞒她吗?
那个人啊。
脑海中蓦地出现一幕画面,画面空白的背景下,只有梅青玄绝望的眼神,那么凄苦地望着她。梅牵衣心里阵阵揪疼,疼得连呼吸都滞住了。
还是不能去想啊。那个人,只要稍稍一想,就是无法抑制的疼。
展凉颜死了,灵婴楼群龙无首必然无暇作乱,武林秩序提早恢复正常,那个人还会不会出现?若出现了,她该怎么保护爹娘,怎么保护?她必须得好好想想,仔细想想。
“牵牵。”刻意拉长的声音从窗外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循声望去,窗户被人从外面掰开,然后拱出一张人脸来,风流俊俏,清华如月,映着外面的彩霞满天。不是谭中柳还有谁?
谭中柳从窗户跳进来,一窜就窜到她床边,笑着道:“你娘说你要休息,不让我吵你。我就知道牵牵没睡。”
梅牵衣微微眯了眸,谭中柳忙侧过身子,帮她挡住窗棂映上的霞光,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红肿的眼睛,最后流连着不想离开。梅牵衣眼睛涩疼,也懒得睁眼,任他那么轻抚着。就好像当初很多时候,她为展凉颜伤心,为展凉颜发怒,他总是一语不发地在她旁边,等她伤心完,等她生气完,然后上前来,哄她、抱她,问一句:“牵衣,好点了吗?”只这一句,从不多话,却让她心里,总还有那么一丝温暖流过。
轻抚着、轻抚着,她的思绪好像全被那淡淡的有着微痒触感的摩挲给抚平了,意识逐渐飘远。她听得见窗外有湖水微恙,有风过柳枝,甚至还有绣鞋走过青泥软荇。
良久、良久,那眉眼处的舒适轻抚消失,她在半梦半醒之间,察觉到有人的气息贴近,蓦地地睁开眼来。
对上一对黑晶般乌亮的双瞳,她惊了一吓,又无处可逃开,只能愣愣地看着他。谭中柳抵着她的鼻尖嗤嗤地笑了笑,两人气息交融,他又伸手掩住她的眼睛,慢慢在她唇上印了一吻,停留了好久,才不舍地离开,然后,在她耳边轻轻说着:“牵衣,喜欢你,不是一句空话。”
梅牵衣心跳加速,睁着红红的眼睛,有些傻愣地望着他。谭中柳伸手去,慢慢摩挲着刚才亲过的唇,弯着眉眼,笑得极是温柔。
“我说要保护牵衣,不让牵衣再受委屈的……却让牵衣受了这么多委屈。”红唇柔嫩,手感极好,刚才尝过的香甜还留在唇畔。受不住诱惑地,他再次俯下身去,想索要一个深吻。
一双小手推在他胸膛,阻住了他往下的动作。梅牵衣脸颊飞了抹嫣红,眼眶红红,一双如水的清眸镇定地望着他,微笑道:“谭二哥,没有的。爹娘一直都相信我,谭二哥也相信我,我没有受委屈。”在所有人都怀疑她时,他明明是最应该怀疑她的,但是他却仍然相信了她。
谭中柳支着手臂在她身侧,俯首凝视着她,半晌,轻轻叹着气,有些无可奈何。“牵牵啊,你说怎么办呢,谭二哥好像越来越喜欢牵牵了。”
梅牵衣道:“喜欢牵牵……不好吗?”
谭中柳道:“是好啊。但要牵牵也喜欢谭二哥才更好啊。”
梅牵衣一愣,有些讶异他会说出这句话来,但也只一瞬,她又轻轻笑了。“我喜欢谭二哥呀。”
谭中柳闻言,唇角微扬,抓起她一双小手,按在胸前,另一只手又去摸着她的眼睛,问:“疼吗?”
梅牵衣摇摇头。谭中柳又俯下身去要亲她,梅牵衣的手紧了紧,最后乖顺地闭上眼睛。只是,等着那温柔贴下来时,落点却不是她的唇。
谭中柳吻着她的眼睛,极轻、极轻地吻着,从左眼到右眼,再从右眼到左眼,吻完了,又恋恋不舍地在她鼻尖啄了一下,自始至终也没再吻她的唇,只用手指描着她优美的唇线。
“当日青天白日,牵牵喊着下雨了,吓坏了大伙儿。牵牵的眼泪不停地流,流的我心都碎了。我的牵牵最是善良惹人疼爱,大伙儿都争着要护,可牵牵什么都不说,藏在心里既委屈了自己,又让大家担了心。”
经他这么说起,梅牵衣才知道自那天她一刀插入展凉颜胸口后,已经过去两天了。当时她昏了过去,吓坏了一堆人,但也算一个侧面表现出她是一个多么柔弱的小姑娘。因为杀了人,竟然吓晕了。有了这个认知,江湖群雄对她之前的话,是深信不疑。灵婴楼也因为她知晓了他们的武功,原本想要找她麻烦的,最后也觉得不值得而放过了她。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但是梅家却吓坏了。她昏睡了一天两夜,不停地流泪,让他们束手无策。请了大夫来看,也只说是心病,被吓到了,等平静下来自然就好了。湖庄听说她是杀死展凉颜解救江湖群雄的大功臣,于是热情款待,还专门拨了院子给他们休息,让冬枝从镇上的客栈过来照顾她。
听了这些,梅牵衣很内疚。她几乎能想象得到,她睡梦中流泪时,娘也一定是坐在她床头流泪的,然后爹只能在一旁言语无用地陪着娘。
内疚之下的梅牵衣很快振作了起来,又费了好一番工夫才让梅夫人同意停了“安神汤”的药。为什么非要喝这种药,她试探过几次没有任何收获之后,也就放弃了。反正来日方长,反正爹娘肯定是为她好,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这种小事没必要太纠结。
湖庄的偏院坐落在与湖庄主屋相隔不远的一座小岛之上,中间以竹桥相连。隔湖相望,蓝天碧湖之间,对面绿影丛丛中掩着亭台楼榭,极是风雅。
梅牵衣边走边欣赏着湖庄百看不厌的风景,忽闻声音自天上而来。
“牵衣。”
抬头望去,只见那蓝天绿树的背景中,一只堇色大鸟凭虚御风飘飘掠近。那堇色鸟张着翅膀,羽翼飘摇,腰间一条宫绦轻扬,姿态极为优美,右边翅尖上还多出一只白色的副翅。待靠近时,那副翅旋转,绕着极为繁复的花式,然后那堇色大鸟双翅收拢,身形翻飞两转,稳稳落在她面前。
堇色大鸟变成了一个身材颀颀的翩翩男子,绿绮轻拂,缓带轻衫,手摇一柄折扇徐徐前行。眉目含笑,唇角依稀微勾,极有技巧地借着身后的绿影亭台,湖光竹桥,勾勒出了一幅非常非常完美的图画。
绝对比谭中柳的画还要美上三分。
“余庄主。”梅牵衣很礼貌地回礼。
来人正是湖庄庄主余冉晴。当日他领着小路江湖人快马赶回湖庄,想抢先一步在千岛湖设下埋伏,谁知等他们赶到时,反中了展凉颜的埋伏,湖庄上下连同前来的江湖人全被囚禁在湖庄后院。余冉晴的小妾当场惊吓动了胎气导致胎儿早产,好在母女平安,展凉颜也未下杀手,只是囚禁着他们,引江湖群雄上钩。
如今展凉颜已死,灵婴楼群龙无首,人心溃散,当日允诺将武林山庄的小公子送回,就撤离了湖庄。在她醒来之前,江湖群雄也都陆续离开了,唯有梅家与金家再加上一个谭中柳,因为她昏睡不醒而留下来了。
本来等她醒了,他们也该拜别主人,奈何一方面余冉晴百般挽留,另一方面梅青玄夫妇也担忧她的状况,因此又多住了几日。在多住的这几日,余冉晴为表谢意,竟提出要教梅牵衣一套轻功为报答。
梅牵衣根本就不稀罕他的轻功,但考虑到当初她的武功一大半是取巧得来的,现在就算再努力练习,也不可能达到当初的水平。湖庄轻功独步武林,多学一技总是好的,于是就却之不恭地答应了下来。梅青玄夫妇也是极为赞同,女儿武功不高,若有一身过人的轻功,将来万一遇到危险了,逃跑总是快些。当然,这些话是不能当着湖庄的面说的。
余冉晴测了她的内力之后,决定教给她一套名为“白露为霜”的轻功。这轻功看起来与江湖常见的“蜻蜓点水”的轻功差不多,凭着一口真气,在水上踏过。但“蜻蜓点水”比拼的是人的内力,内力越高,一口真气能用的时间越长,能过的距离越远。只是无论一口真气能支撑多久,总有用尽的时候,而“白露为霜”则不受此限。它是在“蜻蜓点水”的基础之上,巧妙地借助水波的张力与推力,就像凝结流态的露水为固态的霜一般,实现水陆无差。只要学会换气,学会步法,只要内力还有,只要力气仍在,想走多远就走多远。其实质更像游泳,只不过游泳是在水里借水的浮力,而“白露为霜”则是在水面,借水的张力。
几日练习下来,梅牵衣也基本掌握了这套轻功的步法要诀,让余冉晴赞叹不已,直说是他见过的人中,学得最快的。
“牵衣,我都说过这么多遍了,别老是余庄主余庄主地叫。”余冉晴手腕又玩出一个花式,折扇“啪”地一声合拢。那姿势,相当帅气风流。
梅牵衣其实有些无语,这余庄主,每次出现都会挑一个极唯美的场景,不把身边所有一切拿来当背景他就不甘心。
“庄主今日过来是有事吗?”江湖规矩,一个门派在传授武艺时别派人必须回避,是以余冉晴虽然要以一套轻功谢她,但也仅限于她。前几日的练功都是在湖庄专门用来练武的小岛上进行的,今日时辰未到,他先出现在偏院,想必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余冉晴见她依然执着于“庄主”的称呼,只当讨了个没趣,但也并不放在心上,道:“‘白露为霜’的基本步法和要诀你已全部掌握,从今天开始,我们不在练武池里进行,直接在湖面练习。牵衣,你先试试。”
梅牵衣点点头,望了一眼碧蓝如镜的湖面,微一提气,踏过竹桥,绣鞋踏着足下水花,感应着水波,往对面小岛跑去。余冉晴追在她身后,时刻准备出手相助。
梅牵衣没有给他“英雄救美”的机会,跑过一段湖面后,便翻身跃上竹桥。余冉晴掩饰着眸中失望,指点她几处之后,又示范几遍,让她跟着。
其实这几日下来,在金雨朵的提醒之下,尤其是当她知道,余冉晴的一妻三妾都至少会一套轻功时,她就已经明白余冉晴打的什么主意了。虽然觉得可笑,但却是相当好奇。这余冉晴啊,在她去过的那个未来,是绝对能排前五的特别人物。
30贤德的余夫人
风流多情的余冉晴年不过三十,家中一妻三妾,个个娇美如花,和乐融融,羡煞世人,他也常以此自傲。却不知,在他的小千金满月当天,这一切都毁于一旦。那一场混乱大战中,他的爱妻,趁乱杀了他三个爱妾。后来被查出来后,众人都以为余冉晴饶不了她,谁知余冉晴惊讶过后,伤心过后,不但没有一怒之下杀妻解恨,反而更多了三分恩爱。众人不解,却是有知情人传出,余庄主重温热恋情怀是被妻子深情感动,认为妻子不惜牺牲自己贤德的名声,做出伤天害理之事,正表明了她是真心深爱着他,所以容不下其他女人。
那时候,她跟着展凉颜学习杀人,听到这个消息,完全没有惊讶,理所当然地对展凉颜说:“若是你喜欢别人,我也要杀了她的。”
当时展凉颜还未喜欢上金雨朵,听了这话只是微不可觉地淡淡一笑,道:“那也要牵衣有本事杀才行。”
后来他喜欢上了金雨朵,她兑现她的承诺,千方百计要杀她。他也兑现他的话,百计千方考验她有没有本事杀。金雨朵的武功在她看来早已不值一提,她却偏偏无论如何都杀不了她。他说得对,杀他喜欢的人,她根本就没有能力,因为他会一直站在前面保护。再后来,他厌她、恨她、要杀她,她不服气,不知道到底哪里错了。
然后,她想起了余冉晴。想着为什么同样都是人,为什么余冉晴就能看出他妻子杀人背后的真心,为什么展凉颜就看不出来?为什么余冉晴能对他妻子越来越好,展凉颜却越来越坏?她以为,这世上只有余冉晴会懂得她的。
但没想到的是,当她再到湖庄,时隔一年,那重拾恩爱的夫妻却早已生死相隔,湖庄的女主人也换了新貌。原来当年恩爱持续不到半年,余冉晴又遇到了另外一个女人。余夫人有了经验,连贤德也不装了,直接提剑要杀那女人。只可惜,失手未杀死,却被赶到的余冉晴斥了一句“贱人”后,一剑刺进了心脏。
当时的梅牵衣想了很久都没想明白,为什么余夫人同样的行为,却得到了两个截然不同的结果。她恨这个自诩风流多情,枉自以为多懂女人心的男人。当日她怒极气极也失望之极,血洗了湖庄。最后在余冉晴临死前,她向他追讨她想不通的答案。
余冉晴的眼神里有些痛苦,道:“感情要变,我也没办法。”
当时她以为他是说他的做法前后不一致,是因为他也没办法让自己的想法统一。现在通过这些天与他的接触交往,她才依稀明白,哪有什么理由,惟感情而已。爱妻子时,一切都是好了;不爱了,便一切都错了。
余冉晴多情啊,她甚至可以假设,若她现在去杀了他四个妻妾,说不定他还高兴地马上去向她爹提亲去了。然后等他的感情时过境迁时,说不定他又会因为下一个爱的女人杀了她而高兴。但展凉颜不同,展凉颜不喜欢她,所以,她从来就没有对过。为他弃正道,错;为他杀人,错上加错;为他害父母,大错特错。那一步错,步步皆错,终于,走上了不归路。
爱一个人,可以;嫉妒,也可以。但是,不要因为爱丢失了自己,不要因为嫉妒伤害到别人。她好像,有些明白了。
“余庄主,今天一早,谭二哥去了主岛,您能带我去找他吗?”
练完功,梅牵衣就想起了谭中柳。她学轻功的这几天,他也找到了兴趣的事情。上午神清气爽地出门去,到了下午回来偏院,就找梅疏凝练剑,然后晚上偷偷摸窗户找她说话,往往说着说着,她就睡着了,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当然没问题。”余冉晴折扇一洒,答应得很是痛快。
池水荡漾,点点落花飘零,池畔八角亭纱幔缥缈。柳色长衫的谭中柳手执画笔,凝望着亭外菲凋谢处的美人。美人温柔端庄,大方地坐在一个石凳上,旁边的石桌上排着五个玉杯,美人手执一截玉筷子,轻轻敲着杯沿。
梅牵衣心里没有来得有些恼,原来谭中柳这几日高兴的是湖庄有美人给他画。虽明知他与余冉晴不同,余冉晴风流是多情,他风流是好色。画美人只是他的爱好,她以前就知道了。但因为同她在一起时,从不曾见他画过其他女子。那个未来没有过,现在也没有过,所以,对他的风流之名,她一向只停留在字面上,并不去深究。如今看到这场景,才知道风流是有实际涵义的。
“谭二哥。”扯着袖子,她很不高兴地开口唤他,“你在画什么?”
谭中柳听到她的声音,非常高兴,放下画笔就迎了过来,从余冉晴身边将她拉出几步远。“牵衣,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梅牵衣任他拉出几步,然后挥袖甩开他的手,撩开纱帘,大步踏进亭中。他的画只画了一半,墨笔简单地勾勒着形象,还没来及进一步着笔。梅牵衣抬头望了那石桌上的端庄美人一眼,美人已经莲步姗姗地走过来了。
这美人就是素有贤德美称的余夫人,真正是大方得体,贤良淑德。这一次湖庄没能参与得了混乱,她自然也没机会杀余冉晴的三个妾侍,贤德的余夫人依然是贤德的余夫人。
“梅家妹子,身上可大好了?”余夫人很是温柔地挽着她的手慰问,连瞅都没瞅一眼身边的余冉晴。“在庄中住得还习惯吧?我家老爷教妹子练功,可有让妹子受苦?”
梅牵衣因她这一番温柔相待有些心虚,她恼谭中柳为她画像,却忘了自己也是占了人家丈夫多日。但又见她对余冉晴态度似乎颇冷淡,称呼还用上了“我家老爷”。偷偷觑了一眼正摇着折扇掩面回头与谭中柳说话的余冉晴,而立之年,正是风华正茂,怎么也不该冠上个“老爷”吧。
余夫人对余冉晴的态度有些奇怪。冷淡,又含讽刺。她迷惑了,余夫人爱余冉晴吗?但毋庸置疑,对于余夫人对余冉晴的冷淡,她非常高兴。
随便说了一会话,忽有人来报,梅疏凝在外,要找妹妹。
原来是金雨朵不见了。
梅疏凝与金雨朵原本约好,趁着早晨梅牵衣要练功,谭中柳要到主岛画画,他们有时间游赏千岛湖晨景,却不料早饭过后,梅疏凝却找遍了整个偏院都没见到她人,这才匆匆找到主岛上来。
梅牵衣经他这一说,才想起是有些时日没见过金雨朵了。正想帮忙去找,谭中柳哈哈笑了起来,道:“不用担心,我早晨出门时见过金姑娘了,她说是要去镇上买点东西。可能时间紧,没来得及说。”
梅疏凝这才放下心来,道:“多谢谭兄。最近江湖不太平,是我大惊小怪了。”
谭中柳知道今日的画是画不完了,索性搁了画笔,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梅兄担心金姑娘,人之常情。若是我的牵牵走丢了,我也会担心的。”他边说着,好似极有礼貌地把在场每个人都看了一遍,尤其是余冉晴。
余夫人道:“二公子如今紧张梅家妹子,妾身原想借她半天陪着说说话,都不好意思开口了。”
梅牵衣面色微暖,道:“陪余夫人说话,牵衣求之不得。我的事情,哪里要他管?”边说着,主动拉余夫人往院外走去,又回头来冲梅疏凝道:“哥哥,跟爹娘说一声,我晚些时候回去。”
游船画舫,荡着水声咕噜,纱帐遮住了外面的日头。临窗而坐,焚香煮茶,一望千顷碧的湖面,点点青黛,享受着湖风拂面,极是惬意。
梅牵衣支着下巴在桌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矮桌对面的余夫人。她素手分茶,优雅婉约,怎么也无法与那个因爱生妒,反被夫君杀死的余夫人联系在一起。
“妹子别这么客气,我娘家姓何,闺名芷娴,若妹子不嫌弃,唤我芷娴姐就好。”
梅牵衣刚开口唤了一声“余夫人”,就被打断了往下要说的话。余夫人动作从容,言语缓慢,却有一股不由人拒绝的坚持,梅牵衣挑挑眉,不置可否,对怎么称呼并不在意,她在意的是,这余夫人大张旗鼓地邀她游湖说话,却始终一言不发。
又过了许久,就在梅牵衣失去耐性都快睡着了时,余夫人才低低地笑了一声。梅牵衣的头陡然往下一沉,方才知道自己刚才真瞌睡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呐呐道:“对不起,我……好像睡着了。”
余夫人放下茶杯,又看了她好一会儿,才道:“妹子真是小孩心性。”顿了顿,拨开茶杯望着窗外,道:“牵衣妹子觉得余冉晴……怎么样?”
梅牵衣眉头微皱,余冉晴?连“我家老爷”都省略了?但她还是回答道:“我爹说,湖庄轻功独步武林,余庄主愿意教我,是我的幸运,所以,我很感激他。”
余夫人听言回过头来,虽然仍旧努力维持着礼貌端庄,但面含的惊讶却掩饰不住。见梅牵衣端起桌上的茶杯要喝,她伸手过去按住。“别喝,茶凉了。”又重新往茶炉里加了炭,要重新煮,一边忙着,一边慢慢道:“牵衣妹子……我是说……若要你嫁给他,你愿意吗?”
梅牵衣瞪大了双眸,不敢相信地望着她。她都故作不知了,她还真敢说!
“惊讶?”余夫人试探地问。
梅牵衣极快地摇头,收回视线,道:“我有谭二哥。”
余夫人轻轻哼了一声,像是自言自语,又带着嘲笑:“他总自命风流,认为男人就该三妻四妾,自以为他看上的人都会喜欢他……”话到一半,又觉得语气似乎不好,忙调整过来,朝梅牵衣微微一笑,又道:“却不知牵衣妹子心有所属。既有二公子情深意重,又怎么可能看到他那个老头子。”
老头子……
嗯,和她十八岁不到相比,他三十出头,的确是老头子了。
梅牵衣尴尬地笑了笑,没有接话。
余夫人叹了一口气,轻快地道:“好久没和年轻人说话了,今日看到梅少侠担心金姑娘,又见二公子与牵衣妹子情真意切,想起以前年少的时候啊……牵衣妹子,你能不能跟我讲讲,你和二公子之间的事?”
梅牵衣瞪着余夫人,惊讶极了。这余夫人,喜欢听别人的□么?但见余夫人侧耳,一双美眸极温柔地望着她,似乎真的想听。梅牵衣心念一动,莫非她看上谭中柳了?
“这……没什么好说的。”伸手挠了挠脸颊,忽然想到那天谭中柳的吻,顿时有些发热,她呐呐地道:“就是在武林山庄……他说喜欢我。”
“就这样?”余夫人的声调拔得有些高。
梅牵衣愣了愣,直觉地反问:“有什么问题吗?”
余夫人掩饰地笑了笑,摇头道:“没有。我只是听说……灵婴楼楼主为了牵衣妹子,豁出性命想要离开灵婴楼……”
梅牵衣的手在袖子里紧了紧,不明白她这会提展凉颜是什么意思。
“姐姐我也没别的意思。我虚长了牵衣妹子几岁,以过来人的身份跟牵衣妹子说点心里话。女人嘛,总是多个选择好。二公子素有风流之名,虽然现在对妹子情真意切,他日遇到别人,说不准……”
果然有那个意思么?
梅牵衣笑了笑,觉得应该很好心地断了这位余夫人的念想。“他不会的。他虽有风流之名,但并不多情。他说了喜欢我,就一定只有我。”
对于余夫人,她已经没有任何聊天的兴趣了。原本以为那个未来,她们有着同样的下场,深爱一场最后反被爱人所杀,让她觉得,那世上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那么可怜,却原来,根本就不是这样。这余夫人到底怎么想的,她是不懂了。现在,她只有些懊恼,什么时候,她沦落到要帮谭中柳收拾风流债了?
余夫人望着她笃定的神情,良久,又叹了一口气,轻声低喃道:“原来你真的喜欢谭家二公子……倒是可怜了那个展楼主……”
梅牵衣愣了愣,觉得她话里有话,似乎是知道展凉颜什么,正要试探地问这与展凉颜有什么关系时,忽见余夫人“咦”了一声,抬头望向窗外。“那不是金家妹子吗?”
梅牵衣抬头望去,碧湖之上,一尾小舟荡着,船头一人撑杆,身形婀娜,正是自早膳后消失不见的金雨朵。
“那似乎,不是去镇上的方向。”余夫人在身边若有所思地道。
31赖皮的谭中柳
“金鱼姐姐。”梅牵衣扬声喊着。金雨朵也看到了她们,把小舟摇过来,栓在画舫边上,进来跟她们一起说话。
“金鱼姐姐,你去哪里了?哥哥找了你一上午。”
“哎呀!”金雨朵伸手拍头,有些懊恼,“我忘了。我现在去找他。”匆匆忙忙地起身,就要离去。
梅牵衣拉住她的袖子。“谭二哥已经跟他说了,你去镇上买东西。金鱼姐姐,你去买什么?”明明看她空着手。
金雨朵微怔,很快回答道:“娘这两日头疼,我去镇上抓了点药。啊,对了,我得送药回去,先失陪。”
抓药?的确是有药味儿没错。但是……治头疼需要用金疮药吗?梅牵衣心有疑惑,但也没想要挑明。倒是余夫人从刚才就懒洋洋地半靠在靠枕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们说话,这会见金雨朵要走了,才伸手按住了她的手,道:“金家妹子莫急,我们也是要回去了。这画舫总比小舟要快些。”
梅牵衣有一种模糊的感觉,总觉得余夫人好像知道什么,她是故意带她往这边来,就好像……是专门来等金雨朵似的。
金雨朵去了哪里?
夜幕临下,谭中柳又翻过窗户来,半趴在她床头跟她说话,问白日余夫人找她说什么。梅牵衣一门心思都在想着金雨朵的问题,随意应付道:“余夫人说,谭二哥素来风流,教我对他别太死心眼儿。”
谭中柳脸色变了,凑上前来竖着三根手指,赌咒道:“天地良心!谭二哥心里只有牵牵,哪里风流了?余夫人是看余庄主的风流看得多了,自以为天下男人都那样。牵牵别听她的,谭二哥就爱牵牵对我死心眼儿。”
梅牵衣的心思被他引了过来,笑了笑,道:“是,是,谭二哥不风流,谭二哥只是好色。牵牵长得美,谭二哥喜欢;余夫人长得美,所以……”
剩下的“谭二哥也喜欢”她没来得及说出来口,谭中柳就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凑在她嘴边轻声道:“余夫人长得美,留给余庄主去浪费。谭二哥只喜欢牵牵长得美,顶喜欢。来,牵牵,告诉谭二哥,是不是吃醋了?”
狭长俊眸里笑意难掩,为这个发现很是高兴,不等梅牵衣回答,又接着道:“哎呀,我的牵牵定是害羞了。没关系,谭二哥明白,牵牵不回答,就是默认了。”那俊眸笑意更深,满足地叹了一口气,“哎,我的牵牵吃醋啊。怎么办好呢?牵牵吃醋,谭二哥心里开心,可是牵牵心里不开心。怎么办好呢?”
寻思了一会,又垂眸凝视着枕上的娇颜,一双清眸正瞪着他。他颇有些遗憾,又极其温柔地道:“牵牵用不着吃醋,谭二哥只喜欢牵牵,不喜欢别人的。咦,牵牵想说什么?谭二哥听不清楚。是感动吗?不用,谭二哥喜欢牵牵,是天经地义的,牵牵接受就行了。哎,都说不用感动了,还感动得眼泪都出来了……”
呼——
梅牵衣好不容易才把捂着她嘴的手扒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拳揍在他脸上。道:“你想闷死我啊!”
捂着她的嘴,自言自语喋喋不休说个不停。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谭中柳还是个话痨呢?
谭中柳摸着被她打到脸颊,望着她莹然闪亮的水眸。眼前的小美人正气呼呼地瞪着他,腮帮鼓鼓的,小脸红红的,清眸水水的。
真可爱!
哎呀,想吻她了。
谭中柳素来行事随意,心想到,自然而然就那么做了。
梅牵衣正一股闷火要发泄,冷不防他突然凑上来的吻,舔舐着她的唇,温软柔腻。扑鼻的气息是她极熟悉的,但这亲昵却是她极陌生的。
一股抗拒让她伸手去推,但他抱得极紧,按在她颈后的手还不停地在用力将她压近。被他吻得喘不过气来,她用力捶着他的胸膛,呜呜地抗议。
“牵衣,张嘴!”他急切地、带着命令的口吻说着,想撬开她双唇。
梅牵衣紧张得不得了,为他突然陌生的蛮横与霸道,哪注意到他在说什么,只听到了他不容拒绝的命令,让她心生出反抗,伸手按住他肩井穴,迫他松手。
谭中柳努力半天都没吻到他想吻的,正懊恼着用什么办法让她张嘴,没防备她突袭。肩井穴被按,他双肩一软,便垂了下来。迎面对上梅牵衣恼怒的眸子,眨眨眼,他回神了。
梅牵衣依然怒瞪着他,却与刚才不同。她冷眉横眼,眸光慑人,微微侧目,一副睥睨不容冒犯的神态。
但再望一望那嫣红的唇,喉咙一紧,下腹竟有些绷紧。糟糕,又失神了。
再失神他也不敢真的再吻上去了。这牵衣,时而可爱,时而可怕,真让他又爱又怕。
在她恼怒的瞪视下,他依然嬉笑着,越笑越温柔,轻声道:“牵牵恼我了啊?怎么办好呢?牵牵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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