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宁为欲碎-第1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作者:步蟾
【】
1噩梦初醒
“展凉颜,你听好了。我所做的一切,我从不曾后悔,但是,我却想看到有一天,你因对我所做的一切,悔恨莫及!”
珠帘后的脚步微顿,随即远去,淡漠没有起伏的话语随着玉石轻击悠然传来。
“梅姑娘恐怕是看不到那一天的,本座亦从不后悔做过的一切。”
——《江湖情话·灵婴楼秘情篇》
“啊——”尖叫。
“扑通——”落地。
微风依依牵人衣,院子里的醉八仙开得朵朵晶莹,灿然生姿。院落后的卧房传来两声怪音,端着水盆的丫鬟冬枝顾不得偷懒贪景,快走两步穿过院子,推开雕花的房门。
入目的景象吓得她差点翻了手上的洗脸水。只见床铺一片狼藉,床单快扭成了梅干菜,春绿色的被子只剩下一半在床边,还从一端露出一段洁白的玉腿;中间悬空的一段,露出一张惨白兮兮的小脸和满散的青丝,下面一半落在地上,底头探出一只玉足和一小截手肘,手则诡异地护着肚子。
冬枝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呆愣了半晌才记得快步走过去,放下水盆。“小姐呀,你怎么睡成这副德行了?”冬枝忍不住笑,蹲下身子伸手穿过她家小姐的腰,要把她抬回床上去。
“啊——”她人未靠近,就被一股力道推出老远,踉跄地后跌了几步。等站稳身形,定目一看,原本悬躺在地上的小姐已经站了起来,一身素白的中衣皱皱巴巴,锦缎的被褥被踩在地上。只见她青丝如瀑,满脸冷汗涔涔,连头发都湿了,嗒嗒地贴在面颊上,脸色煞白没有一丝血色,正阴沉着一双狠戾的眼,直直盯着她。
“你是何人?”冰冷低沉的声音,满透着危险的味道。
冬枝愣了愣,眨眨眼,小姐仍旧阴沉着脸,再眨眨眼,那眼里竟是杀气,冷冽得叫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心里忍不住发起毛来。“小姐,你……不认得我?”
那双眼陡地晶亮,寒光四射,鼻孔冷哼一声,道:“你以为假扮成冬枝就能接近我?却不知冬枝早死!”
冬枝愣愣得半晌说不出话来,瞠圆眼眸跟小姐四目相瞪。顷刻,却见小姐那双漂亮的杏眸陡然眯起,只须臾,她眼前一花,一个白影扑将过来,竟是一招“二龙抢珠”。冬枝一个哆嗦,就地一滚,避开了剜她双目的素手。待回身一看,却见她的小姐愣愣地望着自己的手,又看看她,似乎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但仅一瞬,那表情迅速隐去,她转身抽起桌上的银鞭,毫不犹豫地直直朝她甩了过来。
冬枝这下有了防备,弯腰避开,大声喊道:“小姐!我真的是冬枝啊,冬枝明明活得好好的……”什么时候死了?话音未了,银鞭又缠了上来。
几番追躲,银鞭扫到了凳子,扫落了花瓶,扫倒了洗脸的盆架,铜盆哐当落地,泼出满屋子的水,冬枝的武功原本与小姐不相上下,可此刻面前这个看着眼熟又着实陌生的小姐,精神癫狂,不知使了哪门子的鞭法,神出鬼没,将她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到处闪躲。想逃出门去找老爷夫人,但小姐似乎认定了她是贼人,死活守着不让她出门。
小姐怎么了?是不是又梦见别人在追杀她了?这可怎么办好,得赶紧告诉夫人啊!冬枝心中又是焦急又是担心,一个不留神,闪躲不及,银光一闪,那长鞭迅速往她脖子卷来。她惊恐之下,大叫“救命!”
只听“咻”的一声,一个细物从门外而入,将那银鞭生生打转了方向。
“牵牵,你在做什么?”一个温柔、惊讶又夹杂着担忧的声音随即响在耳边。冬枝想也没想地冲过去就要抱住来人的双腿。
“夫人!”
不等她靠近,来人的双腿早跟着身形一晃,消失在她眼前,随即身后又响起那温柔又担忧的声音。“牵牵,出什么事了?”
冬枝回头一看,小姐的鞭子已经落在了夫人手里,夫人正拥着小姐坐到床上去,那落在踏板上的被子正式被充了地毯,暖着小姐光裸的脚丫子。满身戾气的小姐突然之间变了个样,一脸茫然讶然地望着夫人,刚才那阴狠的双眼,此刻只剩下满泓水溜溜,一眨不眨地,似怀疑,又似怀念。
夫人皱了皱眉,伸手探了探她额头,随即回头,严肃问道:“小姐怎么了?”
冬枝见夫人稳下了小姐,松了一口气,连忙回答:“小姐又做恶梦,从床上掉下来了。”
夫人脸色一变,连忙伸臂将小姐捞在怀里,轻哄道:“牵牵别怕,恶梦走了,娘在这儿。”
被这个温暖又柔软的身子抱住,梅牵衣方才意识到身上是冷的。她恍然记起她原本就是觉得冷的,很冷很冷的、没有温度,四周都是如此,比三九天的冰窖还冷,没有一处能供她汲暖。而那张对她永远冰冷的颜面,永远无情的声音,比之更冷三分,他说:“我只恨没有早点杀了你!”
身子蓦地一颤,梅夫人察觉到,将她再抱得紧了些,手在她背后轻拍,一边轻声安抚:“别怕,娘在这儿。”
娘?这温暖……是娘?
是啊,是娘啊。
娘没有死?
梅牵衣半晌回不过神来,直到冬枝重新端来了热水,拧干了热毛巾。梅夫人从她手里接过来,轻轻替女儿擦着脸上的冷汗,柔声道:“没事了,那只是做梦。”
是梦?
身体渐渐有了些知觉,梅牵衣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细致温柔的梅夫人,双手不自觉地慢慢覆上小腹,不疼,没有疼。再顺着肚子往上,胳膊不疼,身上也没有伤口。她慢慢地伸伸胳膊,深吸一口气,丹田有些空,但内息稳定,全身都不疼。
梅夫人重新热了毛巾回过身来,见她捂着肩膀处,还以为是她适才握鞭伤了哪里,担忧地道:“是哪里疼吗?给娘看看。”
热的身体,热的毛巾。温柔的娘亲,温柔的话语。
是梦啊。
是了,她想起来了,小时候的她想象力丰富,老想出去闯荡江湖,快意恩仇,结果导致晚上老做梦梦见被人追杀,醒来哭着闹着喊爹娘,每次娘都这么温柔细致地照顾她、哄她。可是,后来,娘被她害死了,她要跟展凉颜在一起,所以害死了娘……
到底哪边是梦?
“啊——”站在床头的冬枝突然惨叫一声。
梅牵衣收回掐她的手指,终于慢慢地道:“会疼,那就不是梦了。”那边梦里,她要害爹和娘,爹娘好像都不疼的样子。只是,为什么那边梦里,她却感到那么疼呢?疼得即使现在醒来了,都还是觉得身体的哪里在疼着。
梅夫人原本还担忧着,被她这一闹,终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是啊,不是梦,娘和冬枝都在身边,护着牵牵。”
梅牵衣想了想,试探地问道:“爹……也在吗?”
梅夫人道:“是啊,爹也在。爹和哥哥在外头准备车马,说是吃过早饭就出发。牵牵身子不舒服,娘去叫他们晚一会再出门,先去叫大夫来。”
“他们要去哪里?”
梅夫人诧异地望了她一眼,包容地耐心解释:“三月十五武林山庄的大庄主五十大寿兼孙子满月,邀武林同道上山一聚。牵牵,你不也一直都想去么?”
梅牵衣的眼眸瞪了瞪,身子不自觉地绷紧了。三月十五,武林山庄拜寿?刚醒来的梦里,也去过了呀。这……到底怎么回事?
“先让冬枝帮你梳洗好,娘叫哥哥去喊宋大夫过来瞧瞧,迟些再出发也不打紧。”梅夫人拢着她的长发,满眼全是心疼。
冬枝取来一件嫩粉色的春衫,抖开来还有细碎的小铃声,梅牵衣睨着那袖口的几只银色小晃铃,怔了一会,不多言地换上衣服。坐在镜子前,铜镜映出一张秀美的容颜,眉眼处仍可见青涩稚气,清秀雅致,没有梦中那黑衣女子的妖冶艳丽。
她的发饰简单,有冬枝帮忙很快梳理妥当。提着裙子才刚迈出房门,一名玄青色衣衫的中年男子就张着臂膀大步朝她过来了——说是飞奔都不为过。一见她,原本担忧的脸色顿时笑开了,宽厚的身形移得飞快,两臂张开,像是要扑小鸡的老鹰一样。
“爹的宝贝牵牵——来,牵牵。”
熟悉的、久违的、身形、动作、神态、声音、和语调。
梅牵衣傻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中年男子笑容可掬地向她伸着一只大手。那双手很宽很大很温暖,因为长年握剑,总是长着薄茧,有些粗糙,但是把手放在那手心里时,总是很舒服很安心。那双手的主人总是喜欢笑呵呵地叫她:“来,牵牵。”
“牵牵”是爹起的小名,也是爹常跟她玩的牵牵游戏。从小爹就疼极了她,说她出生时,爹站在房门外等着,听到她的哭声时,正好一朵梅花被风吹落,沾在了爹的衣袍上,所以,爹给她起个名字,叫沾衣,说她就是一朵沾在爹衣服上的小梅花。可是爹转念又想,觉得“沾衣”太不好,爹巴不得她黏在他身边,可不能“沾衣十八跌”,于是,改成了“牵衣”,希望她一直牵着爹爹的衣袖不放手。虽说如此,但其实,明明是爹老喜欢牵她的手,叫她“牵牵——”,“牵牵——”。
“来,牵牵——。”
记忆里一个少女嘟着嘴,脸上洋溢着喜悦欢快地朝敞开怀抱的爹爹跑去,然后在最后爹要牵起她手时,偏调皮地躲开,一转身,扔给爹爹一个白眼,皱鼻嘲笑他一声“幼稚”,然后昂首挺胸大跨步地走了。
如今的梅牵衣却跑不动了,她不自觉地走上前去,慢慢地,然后小心地把手放进梅青玄的大手里。大手合上,薄茧糙糙地摩着她细嫩的皮肤,就像以前曾喝过的大麦茶一样。嘴忍不住撇起,眼眶不知不觉就濡湿了。
“爹——”
是,那是梦,这才是现实。娘还会抱她,爹还会牵她的手。这才是现实。
“哎哟,谁欺负我的宝贝牵牵了,告诉爹,爹去教训他。”梅青玄有些受宠若惊地抱着怀里不断蹭着的小脑袋,仰头望天细数着,上次这么抱着女儿是什么时候的事?
“爹,宋大夫来了。”
梅牵衣从梅青玄的怀里抬起头来,望向院门口。青衣的梅疏凝引着一个大夫模样的人进来,旁边还跟着一个鹅黄春衫的女子。梅牵衣一见那女子,脸色陡变,不知哪里来的冲动,猛地推开梅青玄,一把冲了上去。
“金雨朵!”
鹅黄衫子的金雨朵原本扬起的笑脸顿时怔住。“牵牵?”
梅牵衣挥臂正要甩鞭过去,却忽地发觉手掌空捏,并没有鞭子。她愣了愣,蓦地停住收手,再眨眨眼,看着眼前明艳瞠目的女子,再看看她旁边的青衣男子。
梅疏凝,她的哥哥,一只手提着那把从不离身的剑,另一只手则扶着被惊到的金雨朵。
双……臂?
梅牵衣甩甩头,又望了他们一眼,顿时局促了起来。“我……”注意到梅疏凝身后的大夫。她记起来了,是宋大夫,每次她恶梦醒来,娘都很担心地叫哥哥去请宋大夫来帮她开碗安神药。
“我……头晕。”她捂着额头掩饰过去。
宋大夫替她看完诊,同梅青玄夫妇在门外小声解释着诊断结果。尔后梅疏凝送大夫回去,冬枝跟着去取药,梅青玄回来在旁边逗了她两句后出去重新安排行程,留下梅夫人和金雨朵陪她说话。不多一会,梅夫人也走了,留下金雨朵一个人,趴在她床边,朝她眨眨眼。
“牵牵,你老说你胆子大,怎么偏偏老是被梦吓着呢?”
梅牵衣怔怔地望着她美丽的容颜,想到梦里的展凉颜喜欢着她,所以不喜欢自己。她恨极了她,想方设法都要杀她,哥哥不让,爹不让,娘也不让,她以为他们都喜欢她,明明她是他们的女儿妹妹,为什么他们都向着金雨朵。
噫,那是梦,只是梦!
“要不这样好了,牵牵,你以后再做噩梦,就举手大喊金鱼姐姐,如果你叫了,我却没出现,就一定是在做梦,不要怕,睁开眼睛醒过来就好了。”
这段话,好熟悉啊。她不知不觉地顺下去问:“那如果你出现了呢?”
“那就更不用怕了!有金鱼姐姐在,牵牵还怕什么?”金雨朵拍着胸膛保证,慧黠的眼睛眨巴眨巴。
梅牵衣瞠着圆眸,连笑都笑不出来了。
那真的只是简单一个梦吗?
她猛地打了个寒颤。她杀了爹,杀了娘,砍了哥哥一只手臂,还要杀金鱼姐姐。
2展凉颜活该啊
梅牵衣最近很安静。
若与梦相接,她早已安静太久了。梦里展凉颜离开灵婴楼后,她常常一个人站在阁楼的最高处,望过萧萧肃肃的树林,望过浩浩汤汤的海浪,一直望着视线及不到的地方,也一直安静着。
但这个现实里的梅牵衣应该是天真活泼的,那是怎样的模样?好像已经想不起来了。
没人问她的反常,好像大家都知道她是被梦吓到了,出口就是安慰:那是梦,只是梦。然后是随着一日三餐黑乎乎的汤药,说是大夫开的,助她安神,赶走梦魇。她没觉得苦,顺从地喝下。
但心里却起了疑。早习惯的味道,从小就这么喝着,每次恶梦醒来。但近些年,随着她年岁增大,已少做那被人追杀的恶梦了,药也自然喝得少了。这次再尝起来,她多了个心眼,偷偷去问了人,才知道那药里有萱草有川乌,萱草忘忧,川乌麻醉。
那贴安神药,能让人记忆减退。
所以,爹娘是想让她忘了梦里的情景么?
那就忘了吧。尽管这一次的梦,与以前不一样,尽管梦到被亲人追杀,被知道姓名的陌生人追杀,是头一次。
梅夫人因她做了恶梦,原本还想反悔不让她跟着梅青玄父子去武林山庄拜寿,但梅牵衣心有好奇,自然不依,再三表示已经没事了,好不容易才让梅夫人又点头。
她自小被家里人保护得极好,疼爱她的爹娘什么事都依她,但就是不喜欢她出门,说她年纪小,外头危险,明明是江湖儿女,却当做官家小姐养在深闺里。好不容易去年冬天,她满了十七岁,又赶上这次武林山庄大庄主的寿辰,她央求了又央求,恳请了再恳请,好话说尽,保证做尽,他们才答应她跟去。
梅青玄原本想讨好女儿,认为既然决定带她出门,索性就提早出来,顺路一路游山玩水,多见识游览一番,让这从小闷在家当千金小姐养却性子活泼的女儿好好高兴高兴。
谁知道出门半天,原本应该兴高采烈乐呵呵的女儿却始终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他女儿从小心思单纯,若是没精打采了,那只能是——
自以为明白了女儿心思的梅青玄乐呵呵地从马上回过头来。“牵牵,爹带你游山玩水,就要多想想爹,不想娘了。来,爹牵牵。”边说着,又伸出一只手来。
不需要梅牵衣勒缰绳,马自然地停住了。抬头就看到一张笑容可掬的脸,一只大手伸在面前。她有一种下马到溪边去照照的冲动,确认一下她的年纪,是不是她其实才七八岁。
她这个活宝爹爹啊,从小就爱跟她这么玩,老当她是七八岁的小女娃长不大。以前她老嫌他幼稚,现在却总嫌弃不起来,反而不知从哪里涌出柔软的情潮,让她忍不住涩了眼眶。
梦里的情景,忘不了啊。一无所有时,才知道曾经随意舍弃的东西有多珍贵。
“牵牵,我们来比比谁的马儿跑得快吧!”与她并辔的金雨朵一直在想办法吸引她的注意,可惜她总是兴致缺缺。
梅疏凝闻言,也似乎挺有兴趣,道:“好极!我来给你们当裁判。小金鱼……”他话音未落,梅牵衣已经赶着马上前到梅青玄旁边去了,还撒娇一般地牵上梅青玄的手,并辔挨靠着走。
这……梅疏凝的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了,回头来与金雨朵面面相觑。梅青玄对女儿这突然的乖顺也是受宠若惊,笑得乐呵呵的。“哎哟,爹的好牵牵,来爹这儿了。”
梅牵衣低头斟酌着字句:“爹,我想问您个问题……”
“牵——牵——”梅青玄拖长音调低沉着嗓音打断了她,很不高兴的样子。梅牵衣紧张地抬头望他,梅青玄一脸的严肃,道:“跟爹还这么客气?”话锋一转,脸色突然又变,笑容顷刻间又堆了上来。“有什么问题随便问,爹最喜欢给牵牵答疑了,拽着爹的胡子拷问都没关系。来来,爹的胡子给牵牵拽。”
梅青玄边说着,昂着下巴朝她这边凑过来,手指撩起上嘴唇那一小撮短短的胡须,示意梅牵衣来拽。那滑稽的表情终于逗笑了梅牵衣,当下真的伸手去扯着几根胡须使劲拽了拽,疼得梅青玄龇牙咧嘴,吹着胡子道:“哎哟,牵牵,你还真拽呀。你爹好不容易蓄起来的这点胡子,你娘最喜爱了,你要这么拔完了,你娘不要爹了怎么办?”
梅牵衣捻着指尖拔下的几根胡子,吹口气呼啦一下全部吹走,然后拍了拍手。
“娘敢不要爹,牵牵也不要娘了!” 挑眉斜视,不可一世。
梅青玄见她心情放开,终于放下心来,仍旧笑眯眯地道:“就知道牵牵最疼爹了,来来,爹再给你拔,多拔点。”
“爹,再拔当心娘真的不要你了。”梅牵衣收回梅青玄拉着她去拔胡子的手,同时白了那活宝爹爹一眼,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想起刚才的事,又道:“爹,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嗯,嗯,什么问题?牵牵问,爹听着。”梅青玄正襟危坐,一副全神贯注准备回答的模样。看得旁边的金谷川哈哈大笑:“我说青玄啊,你还真是有女万事足。等牵牵将来嫁人,你也跟着一起嫁过去吧。”
“嗯,”梅青玄摸着下巴沉吟着,很认真地思考着这个问题,最后得出结论:“大哥所言极是,将来谁要娶我的牵牵,就把我和小果儿都一起娶过去吧。”
小果儿是梅夫人的闺名。梅夫人是金谷川的妹妹,二十多前嫁给了江陵梅庄的梅青玄。过了几年后,因思念家乡,寝食难安。梅青玄爱妻心重,竟然举家从江陵搬到她老家金陵,与金家比邻而居。
“你呀,你呀!”金谷川无奈地抬臂拍了拍他的肩膀,望了一眼后面跟着的梅疏凝与金雨朵,二人并辔而行不知说着什么笑话,金雨朵掩唇小脸颊儿嫣红一片,伸手捶了梅疏凝的臂膀,感情甚好的模样。金谷川颇觉寂寞地叹了一口气:“你这老小子拐走了我妹妹,现在又叫你的小小子来拐我女儿,世仇啊世仇!”
“爹——”后面的金雨朵听到这话,难为情地抗议一声。梅青玄高声回应:“哎,真乖。”直把金雨朵应得面红耳赤,梅疏凝也在一旁咧嘴直笑,惹得金雨朵一阵好打。这一下,大家笑得更开了,黄土官道上,马铃儿伴着阵阵笑声。
最后,梅青玄道:“孩子们都大了,等这趟祝寿回来,把疏凝和小金鱼的事儿办了吧。”
梅牵衣几次问话被打断,正恼恨着,此刻闻言却陡然一惊,几乎坐马不稳。那个噩梦里,爹也在这路上提议,等从武林山庄回去,就操办梅疏凝和金雨朵的婚事,可是后来,她遇上了展凉颜,展凉颜遇上了金雨朵,把这一切都改变了。
那不只是梦,那是预示,是将来会发生的事!
每每意识到这一点,她都忍不住心惊肉跳全身直冒冷汗。她不相信将来真会发生那么可怕的事情,可谁能给她解释,为何梦里的场景都在现实中一一兑现了?
双手下意识地抚上肚腹,她心中一凛,连忙松手,插嘴抗议道:“爹,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梅青玄正跟金谷川趁热打铁商量着提亲之事,乍见宝贝女儿生气了,方才忙收起嬉皮笑脸,回头整理衣冠,一本正经道:“嗯,牵牵的问题还没问。”
梅牵衣低头又斟酌一会,道:“爹,江湖上,有没有一个灵婴楼?”
梅青玄握缰绳的手陡然一紧,双目陡瞠,脸色僵住。不止是他,就连旁边的金谷川以及后面的梅疏凝与金雨朵听到这个问题,都停下说笑,四人八目,顷刻之间唰唰地集中到她身上来。
半晌,梅青玄清了清嗓子,柔声道:“牵牵,你……从哪听说的灵婴楼?”语气谨慎,小心翼翼,像是生怕惊扰了谁。
梅牵衣不知道为何他们在听到灵婴楼时,反应如此大。虽然梦里的灵婴楼是个邪派组织,但江湖有正有邪,就算灵婴楼是邪中之首,也不应该如此反应。那反应……倒不像是对灵婴楼,而是……对她。
“我……我就是好奇,有没有嘛,爹——”总不可能说是梦里听说的,但是她这个爹对她千依百顺,只要撒个娇,什么问题都好糊弄过去。
梅青玄看着她娇憨撒娇的模样,果然笑了,少了之前的小心谨慎,像是长舒了一口气一般地回答:“是有啊。牵牵问这做什么?”
真有?
“就是问问嘛。爹,那此次武林山庄的谭庄主大寿邀请武林同道,有邀请灵婴楼吗?”
“武林山庄乃正道泰斗,灵婴楼道不同不相为谋,邀他们去做什么?牵牵,来,告诉爹,怎么突然问起灵婴楼了?”
果然如此么?不是灵婴楼有问题,而是对她有问题。梅牵衣恍然记起,她虽在闺中长大,但江陵梅庄身处江湖,她也听过不少江湖事,却不曾有半点关于灵婴楼的讯息传进她耳朵。但在那梦境里,灵婴楼展凉颜一出,当世武林群雄瞬间变色,可见灵婴楼并不是默默无闻。
“那,他们是不是有个楼主?”想起梦里那个让她爱到毁天灭地却依然只得他冷颜绝情的人,心脏仍然隐隐疼痛。
“是有吧。”梅青玄再三确认她安好如常后,皱着眉头看起来答得漫不经心,“不过大约五十多年前,他们连续两任楼主都先后败在慕家庄六芒七星慕氏十三剑之下,然后躲到海外很久没在中原露面了,大概是不敢再来了吧。牵牵别怕哟,坏人都有好人来制的。”
六芒七星慕氏十三剑,当年震惊整个武林,只可惜,有幸目睹的当事人多已过世,后人提起当年,也只能遥遥追忆其辉煌。如今的慕氏十三剑,早不复当初威名,她单鞭百招之内即可得胜。不知道是她太厉害,还是当初的楼主太不济,或者真是慕氏十三剑威力大减,总之,随着慕氏十三剑的退步,慕家庄也逐渐没落,以至于近二十年来,武林山庄新近崛起,威望逐渐赶超。
梅牵衣心神陡敛,意识到方才不知不觉又陷入了那个梦境之中。正正思绪,抬头对上梅青玄那双似睁未睁的双眼,不由得咯噔心虚了。咧嘴一笑,掩饰着做出悠然向往的表情,顺着梅青玄的意图转换话题,问道:“爹,慕氏十三剑是不是很厉害?我们此去武林山庄,能遇上他们吗?”
梅青玄见她对慕氏十三剑感兴趣,眼睛一亮,道:“牵牵想见他们?”
“我就说嘛,安静不会超过半刻钟。”后面传来梅疏凝打趣的声音。
“这才像牵牵嘛。”金雨朵也笑着望着她。
梅牵衣心念一动,忽然举手大声道:“爹,我有个提议。”
“什么提议?”
梅牵衣放下举起的胳膊,手指指向梅疏凝和金雨朵。“哥哥和金鱼姐姐是青梅竹马、夫唱妇随,爹你不能等到回金陵了才向舅舅提亲。金鱼姐姐美丽又有本事,万一这次上武林山庄有其他武林世家看上她了怎么办?爹,近水楼台就应该赶紧抓紧,别等回家了,现在就跟舅舅定下来!”
梅牵衣说得理直气壮,金雨朵听得脸红耳赤,上来就掐着她胳膊笑骂:“牵牵,姐姐白疼你了,你就这么取笑?”
梅牵衣一本正经道:“金鱼姐姐,我说的是真的,哥哥喜欢你,可担心你去武林山被武林山庄的二公子看上了。昨晚他还跟我说,牵牵啊,你说……”
梅牵衣的话未说完,就被梅疏凝一个石子弹过来,封住了她的哑穴。她再努力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愤怒地瞪向梅疏凝,又回头可怜兮兮地望着梅青玄。梅青玄笑着伸手在她哑门穴上推过,梅牵衣喉中气流一通,大声抗议道:“爹,哥哥欺负我!”
梅青玄笑道:“牵牵,你这下该挨。说哥哥不打紧,你道咱家的小金鱼会轻轻易易就被别人拐走么?”
梅牵衣愣了愣,回头望着梅疏凝和金雨朵,二人均脸色微赧。青梅竹马这么多年,早被大家看成一对,但当面说起来,还是会有害羞。
梅牵衣看着他俩,想到那梦境的最后,她赶到喜堂,却发现里里外外全是武林高手,梅疏凝不见半点伤心地观礼,金雨朵毫不犹豫地掀了盖头,而展凉颜,那“这样就足够”的表情……那个婚礼是骗局啊,是请君入瓮的骗局。
心好疼,但是却又好高兴,扭曲般的高兴。梦里的她死了,爱不爱都与她无关,疼不疼都已成过去,但他却仍要忍受着爱人爱别人的痛苦,真是……大快人心啊!展凉颜,那个世界里,等你孤独地看他人丽影双双时,是否会后悔那样对我?
3万劫不复的血路
夜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梅牵衣瞪着顶上的床帐。想着梦境里同样的场景,在去武林山庄的路上,她兴奋得整晚睡不着觉,最后拉着金雨朵煞有其事地要夜探白马镇,结果真的给他们探到有人夜里集合商议密事。只可惜,那商议的密事,她当时没听懂,后来也没懂,再后来,就完全不记得这件事了,想必不过是些小事,没引起什么大事。
如今历史重现,她兴奋没有,却依然躺在客栈睡不着,心里有两个声音在斗争着。她想出去,再去夜探,看是否依然有那一群黑衣人,在夜议密事,看那个梦境到底是不是真的能预示。可同时,她又不愿意出去,既然那个预示未来的梦里她有出去过,那只要她不出去,那个梦就是不成立的,她不用害怕将来会干下那等天理不容的事来。
侧身看着已然熟睡的金雨朵,梅牵衣不禁苦笑一声。梦里那个梅牵衣是白痴吗?对她毫无防备的金雨朵,她竟然杀不死她?也是,梦里那个梅牵衣是够白痴的!多好的金鱼姐姐啊,她竟然为了一个对她毫无情意的男人,要千方百计地杀她。
记得初到金陵时,金雨朵一见到她,就很高兴地喊她“牵衣妹妹”,把她当亲妹妹一般疼着。所以,尽管只比她小半岁,她也心甘情愿地喊她“金鱼姐姐”。金雨朵很能干,金家就她一个女儿,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金陵金家在武林中有两个名号,一是金陵金针,这是金夫人的绝技,风家金针针随剑飞,挥剑之时,金针如漫天花雨般随着剑气而出。金雨朵得她娘亲真传,将此招练得出神入化。二是金陵算盘,是金谷川的绝技,这一称号有两重意思,一是会算账,生意做得好;二则是那铁算盘的功夫,以算盘为兵器,必要时刻,算珠也能拆为暗器。金雨朵样样学得出色,不仅如此,还能弹出一手好琴,画一手好画,是一个真正的大家闺秀。若非江湖都知道江陵梅庄有个梅疏凝,不然打从她十六岁起,提亲的人估计早踏平她家的门槛了。在梅牵衣眼里,她就是完美的象征,所以,当初的她,在知道展凉颜喜欢金雨朵时,才会那么恨她,恨她的完美,又恨自己的不完美。
她从小受父母娇宠,只喜欢跟人瞎玩瞎闹,爹娘的武功学了一遍累了厌了就不再练习,弹琴画画那些修身养性的东西更是避之千里。因为有哥哥在,爹娘对她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