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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留香大沙漠-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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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後说的这八个字,乃是诗经“关睢”中的两句,也正是古往今来,最早的,最有名的情歌,上面两句便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短短八个字里含意之深,实在比别人千句百句话都要深得多。

石观音显然已听出了他话中的挑逗之意,沉默了半晌,才悠然道:“你可是想见我一面麽?”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求之不得,辗转反侧。”

石观音微笑道:“你放心,我一定让你见我一面的。”

楚留香道:“现在?”

石观音道:“你为何如此没有耐心?”

楚留香叹道:“不是在下没有耐心,而是在下生怕活不了那麽长了。”

石观音又默然半晌,淡淡道:“你会活到那时候的。”

突听吴菊轩大声道:“他活不到那时候。”

石观音冷冷道:“谁说的?”

吴菊轩长长吸了口气,道:“夫人难道未听说过,养痈成患,若是……”

石观音厉声道:“我难道还要你来教训?”

吴菊轩不敢再说话了。

洪相公却乾咳了一声,陪陪笑道:“若是没有必要,倒是将此人除去的好。”

石观音语声和缓了下来,徐徐道:“书画家完成了一件杰作,若是没有人欣赏,就会觉得如衣锦夜行,所有的心力都白花了,是麽?”

洪相公虽然是摸不透她话中深意,也答不上话来。

石观音又道:“名伶在高歌时,若是无人聆听,也会觉得十分无趣,是麽?”

洪相公道:“嗯!”

石观音道:“我们做这件事,也正如画家挥毫,名伶高歌一般,也要人来欣赏的,因为我们做的这件事,也无疑是件杰作。”

洪相公笑道:“不错,若论用力之深,结构之密,纵是王羲之兰亭帖,李太白长歌行,也万万比不上此事之万一。”

石观音道:“所以我要他活着,活着看我们这件事完成,名画要法眼鉴赏,名曲要知音聆听,我们做的这件事,也只有楚香帅这种人才懂得欣赏的,是麽?”

洪相公击节道:“不错,夫人高见,当真非人能及。”

吴菊轩道:“但,但这人……”

石观音冷冷道:“用不着你来多话。”

她对任何人都十分客气,只有对这吴菊轩,却从不假以颜色,吴菊轩居然也逆来顺受,恭声道:“是。”

石观音道:“既是如此,下面的这叁个人,我就要带回去,不知各位可有异议麽?”

洪相公陪笑道:“在下唯夫人之命是听。”

石观音一笑道:“各位但请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们的。”

闷了一天後,胡铁花简直快闷出病来了,酒也不知喝了多少,奇怪的是,竟好像越喝越清醒。

眼见这一天又将过去,胡铁花忍不住比声叹气,喃喃道:“楚留香,老臭虫,你为何还不回来,难道是碰见鬼了麽?”

他却不知楚留香竟真的是碰见鬼了。

门忽被掀起,琵琶公主已闯了进来,胡铁花一肚子闷气,这下可找看出气的人,大吼道:

“我问你,你究竟懂不懂礼貌?”

琵琶公主冷冷瞧了也一眼,道:“什麽礼貌?”

胡铁花大声道:“孟母日:失礼,将入门,问孰存,所以致敬也。将上堂,声必扬,所以戒人也。你要进来,难道不会先打声招呼麽?”

琵琶公主笑道:“哎约!想不到你还念过几天书的。”

胡铁花背负起手,仰头道:“好说好说。”

琵琶公主的脸一板,冷冷道:“只可惜你忘了自己的身份。”

胡铁花瞪眼道:“我是什麽身份?”

琵琶公主道:“现在,你是我们的阶下之囚,我根本用不着对你客气。”

胡铁花瞪眼瞧了半晌,忽然一笑,道:“好男不和女斗,这话是你说的,也就罢了,若是别人说的,嘿嘿!我可就要他的好看了。”

他往床上一倒,用毡子盖起头,索性给她个不理不睬。

琵琶公主叱道:“你装什麽死?起来!”

胡铁花蒙在被里,大笑道:“我要睡就睡,要起来就起来,谁也管不着。”

琵琶公主跺了跺脚,走过去就掀他毡子。

胡铁花大叫道:“我可不是老臭虫,你莫瞧错了人呀?”

琵琶公主的脸红了红,口气却软了,道:“王妃要见你,快起来跟我去!”

胡铁花怔了怔,一骨碌坐起来,道:“王妃要见我?她要见我作甚?”

琵琶公主道:“她素来不喜见人,此番要见你,自然是有要紧的事!”

胡铁花眼珠子一转,笑道:“她既然要见我,就叫她来吧!”

嘴里说着话,人又倒了下去。

琵琶公主跺脚道:“你……你这人怎地像是没骨头似的。”

胡铁花翘起脚,悠然道:“你莫忘了,是她想见我,不是我想见他。”

琵琶公主咬了咬嘴唇,忽然冷笑道:“我知道了,你莫非是做贼心虚,不敢去见她。”

她话未说完,胡铁花已跳了起来,大吼道:“我有什麽做贼心虚?我如何不敢去见她?”

琵琶公主忍住笑道:“你若有这胆子,就跟我来吧?”

龟兹王妃的帐篷,实在比胡铁花想像中还华丽得多,帐篷里充满了檀香;药香,香得令人几乎透不过气。

珍珠罗帐里,龟兹王妃半倚半卧,彷佛弱不胜依。

虽然隔着层纱帐,她看来仍是风华绝代,不可逼视,连胡铁花到了这里,都似觉得有些自惭形秽起来。

龟兹王妃微微一笑,道:“残病之身,不能下床迎接,盼公子恕罪。”

胡铁花清了清喉咙,道:“不……不客气。”

他本也想说两句话,说:“我是你的阶下之囚,你用不着客气。”

但话到嘴边,竟说不出来了。

龟兹王妃叹了口气,道:“前夜的不幸之事,的确令人遗憾。”

一提到这件事,胡铁花的火气就往上撞,冷笑道:“王妃莫非是要来审问我的麽?在下恕不奉陪了。”

他转身就走,龟兹王妃却笑道:“公子留步,公子太多疑了。”

胡铁花冷笑道:“多疑的不是我,而是你们。”

王妃又叹了口气,道:“我等错疑了公子,确是不该,但请公子恕罪。”

胡铁花反倒怔了怔,道:“你……你们已承认人不是我杀的了?”

王妃柔声道:“人自然不是公子杀的,否则公子又怎会还留在这里?公子若是想走,又有谁能拦得住呢?”

胡铁花默然半晌,长叹道:“快被人冤死了的时侯,忽然还见个明白事理的人,实在令人开心得很。”

王妃道:“公子如今还在生气麽?”

胡铁花笑道:“在下本来的确有些生气的,但王妃这麽样一说,在下反倒不好意思了。”

王妃嫣然一笑,过了半晌,又道:“贱妾请公子前来,实有一事相求。”

胡铁花挺胸道:“士为知己者死,王妃要在下做什麽,只要在下能做得到,要水里就水里去,要火里就火俚去。”

王妃道:“公子高义,贱妾先谢过了。”

胡铁花忽然发现,帐篷里就剩只下他一个人和王妃相对,琵琶公主和丫们竟都已悄然退去。

也不知怎地,也一颗心竟忽然“砰砰”跳了起来,似乎觉得纱帐中的王妃,正在向他微笑。

当下大声道:“王妃不必客气,有什麽吩咐,请说就是。”

龟兹王妃道:“公子不知是否还记得,明天就是对方与我等相约,交换“极乐之星”的日子了,不知公子是否能……”

胡铁花虽然拚命抑制自己,但也不知怎地,竟忽然想起了洞房花烛的晚上,那温存缠绵的一夕。

帐中的龟兹王妃,竟似乎已变成了……

胡铁花再也不敢瞧下去,再也不敢想下去,大声道:“王妃莫非是要在下将那极乐之星换回来麽?”

王妃叹了口气,道:“我一家大小流离在外,实在众叛亲离,竟不得不以此等琐碎的事来牵累公子,贱妾於心实是难安。”

胡铁花慨然道:“在下若不能将那极乐之星换回来,情愿将这颗脑袋摘下来充数。”

王妃道:“公子如此大义,实令贱妾……贱妾……”

她语声哽咽,竟连话都说不出了,却突然自纱帐伸出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来,灯光下,只见她纤纤指尖,不住微微颤抖,就像是一朵在狂风中挣扎的小小兰花,若无人扶持爱护,眼见就要被暴风两摧残。

胡铁花但觉心里一阵热血上涌,脑袋一阵迷糊,等头脑清醒时,才发觉不知怎地自己竟也握住了这只手了。

龟兹王妃居然也没有退缩,没有闪避,只是颤声道:“公子此去千万小心,贱妾已将一切都托付给公子了。”

胡铁花只觉一颗心已快跳出了腔子,也不知该放下这只手来,还是该继续握住,嘴里也不知说些什麽。

只觉龟兹王妃的手,反而握起他的手,柔声道:“除此之外,贱妾还有一件私事想托付公子。”

胡铁花脑子里还是昏昏的,想也不想,大声道:“在下早已说过,只要是王妃的事,在下万死不辞。”

他天生就是热情冲动,顾前不顾後的脾气,别人若是对他好,他简直可以把心都掏出来送人的。

此刻他只觉得这龟兹王妃不但是他平生第一知己,而且是天下对他最好的人,以王妃之尊,居然对也一个江湖人如此宠遇,他不但感激零涕,简直有些受宠若惊了。

龟兹王妃道:“贱妾只求公子为贱妾打听出那极乐之星的秘密。”

胡铁花怔了怔,道:“这秘密连王妃都不知道麽?”

王妃叹道:“我和王爷多年夫妻,彼此虽然可称得上是相敬如宾,但只有这一件事,他却始终不肯告诉我。”

胡铁花想了想,道:“王爷苦连王妃也瞒着,又怎样肯将这秘密告诉在下?”

王妃缓缓道:“故老相传,龟兹国上代本有一宗巨大的宝藏,平时谁也不可动用,只有在国家到了危急存亡之秋,才能将之用来复国中兴,至於宝藏所在之地,也唯有身继龟兹国王位大统的人才知道。”

胡铁花恍然道:“王妃莫非是认为这极乐之星的秘密,就和宝藏有关麽?”

王妃道:“想来必是如此。”

胡铁花苦笑道:“若是如此,王爷只怕更不会将这秘密告诉我了。”

王妃道:“但以王爷一人之力,是绝对无法将那宗巨大的宝藏运出来的,是麽?”

胡铁花道:“不错。”

王妃道:“这不但要人搬运,而且远必定要人保护,是麽?”

胡铁花道:“是。”

王妃又叹了口气,道:“贱妾方才已说过,现在王爷属下已没有一个得力的人手,更没有一个人能有力量护送这宝藏的。”

胡铁花沉吟道:“王妃的意思,是认为王爷会找我来护送这宝藏?”

王妃道:“正是。”

胡铁花苦笑道:“王爷若是信得过我,也不会冤枉我是杀人犯了。”

王妃柔声道:“王爷对公子虽有误会,但公子将那极乐之星换回来後,他的看法必然会改变的,何况,他除了公子之外,更绝没有别人可以信任。”

胡铁花笑道:“王妃可知,王爷对我那朋友,就比对我信任得多。”

王妃沉默了半晌,道:“但王爷若将此事交托公子,公子肯将其中的秘密告诉我麽?”

胡铁花道:“在下岂非早已答应……”

王妃截口道:“王爷若要公子严守秘密呢?”

胡铁花想了想,笑道:“在下却是先答应王妃的,是麽?”

这件事有些不台规矩道理,若换了别人,必定不会答应,但胡铁花做事可从来不管是有理,还是无理的,只要是他认为该做的事,他就非做不可,现在他一心只认为龟兹王妃是天下第一个好人,那位王爷是个混帐,他若为了一个好人来骗骗混帐,那岂非正是天经地义,合理已极。

至於这龟兹王妃又是为了什麽一定要知道这秘密呢?这一点,胡铁花却连想也不去想,自然更不会去问的。

正午,骄阳如火。

胡铁花带领着叁匹骆驼,直奔西行:

他头上虽重重叠叠地缠了条很长的白布还是不免被太阳晒得发昏,随他同行的叁个龟兹武士,武功虽远不及他,但却久已被沙漠中风沙烈日练成一副钢筋铁,看样子竟比他舒服多了。

胡铁花叹了口气,喃喃道:“看来我只是酒喝得太多了,怎地像是娇滴滴的大姑娘似的,一晒太阳就头昏,这样下去,还得了麽了,”

其实这也是因为他久日劳累太剧,不但酒喝得太多,而且那一夜缠绵,更大大消耗了他的体力。

昨天晚上,他虽然很早就上床了,但想起纱帐中那如烟中芍药般的倩影,想起那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他竟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心里越是觉得不该胡思乱想,唐突佳人,越是骂自己好色无耻,但也不知怎地,那美丽的王妃竟彷佛本就是他相思入骨的情人,他要不想都不行。

胡铁花平日不是这样子的,到後来他只有自己安慰自己:“我只怕是被那多情的老臭虫传染了。”

但一想起楚留香,他更睡不着了。

楚留香已去了两天多,非但没有回来,而且连一点消息也没有,他和姬冰雁难道都遭了那神秘刺客的毒手?一眼望去,千里无极的大沙漠,连一点生机都没有,没有人,没有鸟兽,没有云,没有风。

其间或有一两只令人恶心的大蜥蜴,自岩石中爬出,爬过骆驼蹄下,但却更为这沙漠平添几分死亡的气息。

第二十三章 酒醉误事

胡铁花左拳打着右拳,喃喃道:“就算老臭虫和死公鸡,也不会在这见鬼的沙漠上放汤两天,都不回去的,他们不回去,一定是遭遇了什麽变故。”

突见一骑驼骆赶上来,驼峰上的武士道:“前面有个阴凉处,可要歇息歇息麽?”

胡铁花沉吟道:“咱们已走了多少路了?”

那武士道:“约莫十里。”

胡铁花皱眉道:“走了十里,就想歇下来,五十里路岂非到明天麽?”

那武土陪笑道:“在沙漠走上五十里,可比别的地方走五百里都要累人,何况,骆驼上还驼着几千两重的金子。”

胡铁花笑道:“无论如何,现在歇息还嫌太早了,咱们一定要在天黑以前赶出五十里路去,我倒想瞧清楚那个来和我们换东西的人,长得是何模样?”

他嘴里说着话,已将骆驼加紧赶了出去。

那武士叹了口气,喃喃道:“像你这样赶路,到了地头时,只怕人和骆驼都要被骊昏了,对力若是忽然翻脸,看你怎麽办?”

另一名武士也赶了上来,接口道:“反正责任也不在咱们,他想逞强,就让他去吧,到时侯对方若动了手,咱们远远的躲到一边去就是。”

第叁个武士往地上啐了一口,撇嘴道:“这种南蛮子连屁都不懂,就想在沙漠上逞强了,这岂非是自讨苦吃。”

这些武士们吃了胡铁花和楚留香几次亏,此刻竟在暗中幸灾乐祸起来,只不过他们说的自然是龟兹土语,胡铁花就算听到,也是全然不懂。

但他们说的并不错,这五十里走起来的确是够人受的,幸好正午过後,烈日之威已稍退。

到了太阳落下去时,胡铁花还是有些受不了啦!虽喝了好几次水,嘴唇还是乾得发裂。

只见前面一片岩石林立,在逐惭降临的暮色中看来,宛如一只不知名的狰狞怪兽,在那里等着择人而噬。

胡铁花心里也有些发冷,回头道:“现在咱们已走出多少里了?”

那武士仰首瞧了瞧天色,道:“只怕已有五十里。”

胡铁花道:“信上说的明白,西行五十里後,自有人来和我们交换,咱们不如就在这里等着吧!等他们来了,咱们也好以逸待劳,好歹给他们个教训。”

那武士缓缓道:“他们若早已在这里等着咱们,以逸待劳,要给咱们个教训呢!”

胡铁花怔了怔,笑道:“这话倒也有理,咱们倒实该小心些才是。”

那武士冷冷道:“方才小人说要在途中多歇息些时,正是为了提防对方这一着。”

胡铁花揉了揉鼻子,笑道:“我性子急,你莫怪我。”

他是条直肠汉子,若是知道自己错了,立刻就会认错,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这其中分际,他绝不推诿。

那武士反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也笑了笑,道:“幸好小人们还带了酒来,可以提提神。”

胡铁花大喜道:“在那里?”

那武士立刻送了个羊皮水袋来,笑道:“这是大宛葡萄酒,喝醉也不伤人的。”

胡铁花笑道:“我知道,我那朋友老臭虫,就最喜欢喝这种酒了。”

他拔开塞子,喝了两口,长长吐了口气,又笑道:“这次出来,我本来不准备喝酒的,但既有好酒,哈哈……”嘴里立刻又灌满了酒,连话都说不出了。

那叁个龟兹武士,静静地站在他对面,出神的瞧着他,竟好像一辈子都没有瞧见过人家喝酒似的。

胡铁花将大半袋酒都灌下肚,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用袖子擦擦嘴,搭讪着笑道:“你看,酒都快被我喝完了,你们也来喝两口吧!”

叁个龟兹武士同时咧嘴一笑,不但笑的神态完全相同,而且同时笑,,同时闭口,就像是在唱傀儡戏似的。

其中一人望了他的两个同伴,又笑道:“这点酒叁个人分也不够,不如还是胡爷一个人喝了吧!”

胡铁花大声道:“那怎麽好意思?那怎麽好意思?”

他嘴里虽这麽说,但手里紧紧捏着酒袋,非但没有送过去的意思,简直就像生怕别人来抢似的。

叁个武士对望了一眼,又笑了,这次笑得更开心些。

还是方才说话的人笑道:“胡爷跟小人们还客气什麽?”

胡铁花大笑道:“既是如此,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本来的确是不想喝酒,也怕喝酒误了事,但半袋酒下了肚之後,却把肚子里的酒虫都勾了起来。

喜欢喝酒的人,只怕大多全都有这个毛病,酒多的时候,总是拚命劝别人喝,想把别人灌醉。

酒少的时候,就生怕别人也来分他的酒喝了。

叁个龟兹武士瞧着他把一袋酒全都喝了下去,叁个人竟是眉飞色舞,远比自己喝还要开心十倍。

胡铁花抹着口笑道:“好酒好酒,只可惜非但太少,而且也太淡了些。”

叁个龟兹武士笑嘻嘻道:“胡爷觉得这酒太淡了麽?”

胡铁花道:“以我看来,还是烧刀子喝起来过瘾得多了。”

那武士道:“但烧刀子却醉不死人的。”

胡铁花大笑道:“难道这淡得出岛来的酒,还能醉得死人麽?”

那武士笑道:“醉不死,也差不多了。”

胡铁花笑道:“但我喝了这麽多,却连一点酒意也没有,难道是我的酒量又进步了麽?”

那武土忽然不笑了,瞪眼道:“胡爷真的连一点酒意也没有?”

胡铁花斜着眼笑道:“这点酒就能灌醉我,嘿嘿!再来个七袋八袋也没关系。”

叁个武士眼睛都直了,话也说不出。

胡铁花道:“你们不信的话,我就让你们瞧瞧我是不是喝醉了?”

其实他会说出这种话,已表示地喝醉,真正没有喝醉的人,永远不会想证明给别人看的。

叁个武士却吃惊得张大了嘴,瞪大了眼瞧着。

只见胡铁花摇摇摆摆站了起来,在地上划了条线,又起一条腿,用一条腿从这条线上跳过去。

他来回跑了两次,大笑道:“你们看,喝醉了酒的人,还能这样跳麽?”

那武士眼珠子一转,笑道:“真正没有喝醉酒的人,还会翻斗的。”

胡铁花哈哈笑道:“翻斗,那有什麽困难?”

他嘴里说着话,身子早已凌空翻了起来,以他这样的武功,莫说翻一个斗,就算翻七;八十个,也像吃豆腐一般,稀松平常得很。

谁知他这个斗才翻到一半,竟突然往半空中跌了下来,“叭”的摔在地上,沙地都被摔出个坑。

胡铁花摇了摇头,揉了揉眼睛,咧起嘴笑道:“这吹我腰扭了筋,不算数的。”

那武士笑道:“对,这次不算,再来一次。”

胡铁花又挣扎着爬起来,身子又拚命一翻,只听又是“叭”的一声,好像半空中忽然掉下块石头。

这次他可再也爬不起来了,吃吃笑道:“奇怪,今天怎地有些不对劲?”

那武士眼睛亮了,道:“胡爷可知道是为了什麽?”

胡铁花大笑道:“只怕是被太阳晒昏了。”

那武士道:“不对不对。”

胡铁花斜着头想了想,道:“也许是这两天太累。”

那武士道:“也不对。”

胡铁花瞪眼道:“你只知道不对?你知道个屁!”

那武士大笑道:“我当然知道,只因就是我亲手在这酒里下药的。”

胡铁花怔了怔,道:“下药?下什麽药?”

那武士笑嘻嘻道:“咱们龟兹虽是小柄,但做皇帝的也和你们一样,免不了喜欢女人,你们国里不是有句话是,是什麽“寡人好色”,是麽?”

胡铁花道:“是又怎样?”

那武士道:“所以咱们皇宫内院里,也准备看一种药,是专门准备对付那些烈女贞妇的,这种酒又香又淡,跟糖水差不了多少,但无论谁吃了,立刻就会全身发软,再也没有丝毫力气。”

胡铁花道:“你……你方才给我喝的就……就是?”

那武士笑道:“不错,在下方才给胡爷喝的就是这种酒,我好不容易才从里面偷出来一袋,胡爷再嫌少,我也没法子了。”

胡铁花怔了怔半晌,忽然大笑道:“我也不是什麽贞妇烈女,你们的老头子也不会看上我的,为何要用这种酒来对付我,这岂非糟蹋了?”

那武士笑道:“有趣有趣,这话当真有趣极了,一个快要死的人,还能说得出如此有趣的话,倒也难得的很。”

胡铁花大笑道:“我这是跟那死臭虫学的,一个人一生下来就哭,活着时笑的机会也不多,临死时若不大笑几次,岂非白活了一辈子?”

那武士道:“胡爷也知道自己快死了麽?”

胡铁花笑道:“我还知道你们这样做,只不过是为了这骆驼上的金银珠宝,是麽?”

那武士大笑道:“想不到胡爷的头脑竟忽然变得清醒了,不错,我们就是为了这个,王爷被人赶了出来,这辈子已算完了,我们可犯不着一辈子跟着他在这种鬼地方受苦,不如弄些财宝,到别的地方去享受下半辈子。”

胡铁花笑道:“有理有理,但你们难道未想到,这些珠宝是要送给石观音的,她说不定立刻就要来了,她会让你们把珠宝拿走麽?”

那武士悠悠道:“胡爷以为这里真的就是和石观音的约会之地?”

胡铁花一怔道:“难道不是?”

那武士道:“西行五十里,才是和她约会之地,是麽?”

胡铁花道:“不错。”

那武士笑道:“但我们出发时虽是向西而行,走了十里後,方向就变了,在这大沙漠上,方向只要差错一些,就差得很多,这里离那约会之地,最少也有叁五十里。”

胡铁花笑道:“难怪你们走了十里後,就叫我歇下来,原来那时你们就想灌倒我了。”

那武士道:“但那时胡爷不肯歇下来,我们只有故意将方向走错,胡爷以为我们是沙漠上的识途老马,所以放心跟着我们走,也没有留意力向。”

也一笑,接道:“但胡爷也莫难受,在沙漠上很多人都会迷路的。”

胡铁花笑道:“我一向不认得路,就算走在大路上,我也会迷路的。”

那武士道:“胡爷下辈子投胎时,最好还是先认认路的好,莫要投错了胎,投进猪肚子里,那可就冤枉了。”

他自己也想不到自己居然能说得出如此幽默的话,越想越得意,越想越有趣,自己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胡铁花道:“现在,你们难道就要来宰我?”

那武士笑道:“我们若不杀胡爷,胡爷药力消失後,一定会来找我们的……这是不得已的事,请胡爷原谅则个。”

胡铁花笑眯眯道:“但你们谁敢来动手呢?”

那武士道:“谁动手都一样。”

胡铁花笑道:“你以为我真没有力气了麽?莫要来杀我时,反被我杀了。”

叁个武士本已向他走了过来,听了这句话,突然一齐停下脚步,胡铁花的厉害,他们早已领教过了的。

胡铁花笑道:“说不定这酒并不如你们想像中那麽厉害,说不定这酒对男人并不如对女人那麽有用,是麽?”

叁个武士对望一眼,暗道:“不错,说不定他真的还有些力气,否则他又怎能笑得如此开心呢?”

胡铁花笑道:“好,现在你们谁敢来动手,就过来吧?”

叁个人面面相觑,竟真的没有人敢过来。

胡铁花大笑道:“依我之见,你们还是带了这些珠宝快快逃走的好。”

那武士眼珠子一转,忽然道:“这人若还有力气,怎会让我们将珠宝带走?”

另一人大喜道:“不错,他一定是在吓唬人的。”

第叁人大笑道:“你要我动手,我就来动手吧!”

他“刷”的自腰畔抽出了刀,扬刀向胡铁花奔去,这柄刀精光耀眼,看来要砍人的脑袋,比切瓜还容易。

胡铁花虽然远在笑,已笑得有些勉强,忽然道:“这些珠宝一个人花的确可以享受一辈子,但叁个人分……嘿嘿“你们难道不觉得太少了些麽?”

他平生从未做过挑拨离间的事,此刻情急之下,用了这一计,只望这叁人立刻自相残杀起来。

谁知那武士却大笑道:“我们纵然想独吞财宝,也万万不会在你面前先打杀起来,让你有机会逃跑的,世上绝没有这样的呆子。”

另一人格格笑道:“胡爷的传奇故事只怕听得太多了。”

第叁人已狂笑着挥刀直劈过来,道:“你笑吧,此刻你若还笑得出,我才真佩服你。”

他笑声忽然停顿,一柄刀高高举起,却未砍下。

那武士皱眉道:“你发什麽惧,手软了麽?”

第叁人吃吃道:“船……我看见了一只船。”

那武士大笑道:“船,这地方那会有船,你眼睛莫非……”

他自己笑声也忽然顿住,眼也发起直来。

另一人已颤声道:“船……那边真的有只船在往这里走。”

叁个人面上都现出惊惧之色,张口结舌,动弹不得。

胡铁花又惊又喜,暗道:“这叁人只怕是见了鬼,沙漠上若能行船,大海中岂非就可以跑马了麽?”

但等到他的眼睛转过去时,他也被吓得呆住了。

漫天风沙中,竟真的有艘船驶了过来。

这艘船本是如风疾驶,此刻已渐行渐缓,满天鹰唳声中,终於缓缓停了下来,就停在他们面前。

满天黄尘渐渐消失,船头上潮渐现出一条幽灵般的白衣人影,手足面目,都藏在白袍白巾里,连眼睛都瞧不见。

叁个武士对望一眼,脚步缓缓向後退,叁个人面上俱已汗如雨下,拉起牵骆驼的绳子,就想溜之大吉。

白衣人忽然阴恻恻一笑,道:“我已到了这里,你们还想逃麽?”

语声娇柔,竟是个女子。

他眼睛虽被白巾蒙住,但别人的一举一动竟都瞒不过她,叁个武士手脚发抖,刚牵起的绳子又落了下去。

那武士颤声道:“你……你究竟是谁?”

白衣人也不理他,缓缓道:“我本在奇怪,你们为何没有如约而来,如今才知道原来是你们叁个在捣鬼。”

她身子也未见动弹,人已飘飘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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