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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连环-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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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妇双目俱瞎,满脸血肉模糊,脓水遍布,几乎看不到一寸完整的皮肉,鼻断、眉残,活脱成了一个染满血污的肉球,唯一尚可分辨的,只有那张等已烂掉了唇,扭变了形的嘴巴。
褚老大面对这张令人怵目惊心的脸孔,仍然无动于衷,哈哈笑道:“老郭,看清楚了没有?这张脸,敢情年轻时一定很美了?哈!哈哈哈哈!
桑琼却心血沸腾,几乎激动得从眼中喷出火来,强忍了许久,才颤声问道:“她……怎会弄成这副惨状……”
诸老大轻松地道:“谁知道,六七年前,她就是这副模样。”
桑琼一阵鼻酸,哺哺道:“这是被人害的……被人用药物毁了她的脸……”诸老大嗤道:
“简直是废话,难不成还有谁天生就是这副烂脸。”
桑琼霍地旋身,一把扣住褚老大的腕肘,沉声道:“姓褚的,你我若是朋友,就快去取些食物来,你看她;已经饿得快发疯了!”
褚老大振臂一摔,竟没有摔脱桑琼的握持,脸上笑容顿敛,怫然不悦道:“老郭,放手!
你这是想干啥?是你管牢?是俺褚某人管牢?”
桑琼无奈,只好忍怒松手,诚挚地道:“老褚,咱们是好弟兄,也都是父母生养的,人心肉做,这老妇就算犯了死刑,她跟咱们却无仇无恨,你瞧她偌大年纪,身受如此惨刑,假如换成了你我的父母,咱们又是什么感觉呢?宫规所限,咱们无当救她,至少,给她吃个饱,这却是办得到的,老褚,你说是不是?”
褚老大手抚腕肘,独眼连闪,困惑地道:“你小子今天是怎么搞的,忽然变得菩萨心肠了?”
桑琼苦笑道:“这说不上菩萨心肠,咱们是人,总该有点人性,古人说得好:恻隐之心,人皆有之。
褚老大截口道:“别跟俺掉文,俺不懂人心狗心,俺只知道这是上面交待下来的!水牢囚犯是每天吃一顿,这老婆子只准三
天吃一顿。”
桑琼道:“她囚禁多年,已无人闻问,就算多给她一顿两顿吃,上面也不会知道。”
褚老大摇头道:“办不到,违命犯法的事,俺可不敢做。”
桑琼道:“就算是我求你,难道也不行?”
褚老大笑了,道:“你这小子真作怪,她又不是你娘,为啥你要替她求情呢?”
桑琼顺口道:“不瞒你说,我娘生前,也受过很多苦,晚年双目俱瞎,给我的印象最深,她老人家要是还在人世,年纪也跟这老妇相仿,看见她,就使我想到苦命的娘……”
褚老大摇手道:“得了!得了!你算摸透了俺的性子,俺任什么不怕,就怕听这些苦经,瞧你的份上,俺去给她弄碗冷饭来,不过,俺有个条件。”
桑琼忙问:“什么条件?你说!”
诸老大腼腆地笑了笑,低声道:“听说你小子现在是堂主面前的红人了?”
桑琼心中一动,道:“红不红你别问,有什么话,你尽管对我说就是。”
褚老大压低声道:“咱们交情不错,你若在堂主面前说得上话,得替俺出出这口鸟气。”
桑琼讶然道:“出气?出什么气?”
褚老大恨恨道:“俺掌管这穷水牢,本来就是苦差事,偏偏赵麻子那贼胚,硬指俺摸了油水,强要俺每月孝敬他五两银子,稍不遂意,就他妈的打官腔,找麻烦,俺在他属下,这些年来,窝囊气真他妈的受够了。”
桑琼恍然一“哦”,道:“这点小事,一定办得到,不过,我也有个小小的条件。”
褚老大道:“只要能扳倒赵麻子,出了这口气,要俺叫你亲爹都成。”
桑琼笑道:“扳倒赵阎王何足为奇,我只要向堂主说一句话,更能叫你破格擢升,调去金龙堂顶那赵麻子的缺。”
褚老大独眼一亮,惊喜道:‘当真?”
桑琼傲然道:“信不信由你……”
锗老大连声道:“信!信!你要真能做到,你就是俺的亲爹,亲祖宗,俺怎么不信!”
桑琼含笑摇手道:“这却不敢当,咱们是好朋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不过……”语声一顿,没有再往下说。
诸老大急问道:“不过什么?俺的爹,你快说好不好?”
桑琼笑道:“好!你既要问,我就实话实说,要我帮忙可以,但你自己也得努力表现一番,我在堂主面前才好开口。”
褚老大迫不及待道:“俺要怎样表现?求你一并教给俺吧!”
桑琼容一敛,道:“第一件,堂主对今夜所擒女奸细十分重视,你必须迎合他的意思,破例一次,把那女奸细送到这地牢来囚禁,以便堂主随时提审。”
褚老大毫未迟疑,点头道:“行,反正宫主尚未返宫,俺就照你的话办。”
桑琼又道:“第二件,你须立即把那些受酷刑的妇女放松,以后对待囚犯,必须要和气些,你也许想不到,这种私刑相加的事,若被赵麻子呈报上去,恰好成了你逼取囚犯金钱的证据,那时你纵有一百张嘴,也分辩不清了。”
锗老大额上已见了汗,连道:“不错!不错!幸亏你教给俺,上次赵麻子来找麻烦,他妈的就跟你现在一般说法,俺听你的便是了。”
桑琼举手拍拍他肩膀,低笑道:“老褚,咱们是好朋友,我才肯告诉你这些,要想升官发财,你老弟以后得多跟我学学,自
己弟兄,我还会害你么?”
褚老大早已心服口服,五体投地,果然依言施为,不片刻,受刑妇女也放了,食物也搬送下来,麦佳凤也被送进地牢,他还
怕麦佳凤没地方睡,又亲自从石屋后面搬来一大堆干稻草,替他在牢房角上铺得平平的。
桑琼亲视各事舒齐,又仔细打量那瞎眼老妇良久,方才叮咛再三,退出了水牢,褚老大直送到大门,少不了又是一番重托,然后分手。
遣走随行弟子,桑琼驻足仰面,长长吁了一口气,一时间,脑海中尽被纷乱思绪充斥,说不出是喜?是愁?是惭愧?或是兴奋?
他迫于情势,亲手捕送麦佳凤入牢,内心实有无限愧疚,万没料到,竟在牢中发现那囚禁多年的瞎眼老妇,假如自己的揣测正确,那瞎眼老妇如果不是沙娜拉,很可能就是沙娜拉的护身侍婢“阿兰”,估计曹克武篡夺阿儿汗宫和耶律翰离开祁连的时间,老妇被囚,应该已在十年左右,这一点,从牢中状况以及褚老大所述,倒是颇为吻合,除非是阿兰和沙娜拉,旁人也不可能使曹克武多次入牢探视,不过,他却猜不透曹克武为什么不干脆杀了她?还有那幽居内宫琼楼的“兰花娘娘”又是谁呢?
无论如何,一夜之中有此收获发现,总算得上丰硕了,今后只要能控制褚老大,继续调查,并非难事。
桑琼一面沉思,一面后步向居处走去,但走到半途,终觉放心不下麦佳凤,决定再入内宫,设法把消息透给路贞贞。
心念及此,倏忽转身,谁知就在他身形甫转的刹那,瞥见身后数丈外,有一条人影疾闪而没。
桑琼暗感诧异,略一思忖,突又放弃了入宫的念头,匆匆举步循大街奔向前宫。
他脚下渐奔渐快,不多久,来到一条窄巷巷口,身形疾闪,窜人巷中,贴墙屏息而待。
果然,片刻之后,一条人影也悄没声息追到巷口,人影敛处,却是赵如虎。
祗见赵如虎追至甚外,探头向小巷中张望了一阵,口里喃喃自语道:“奇怪,这小子难道会上遁不成?”顿了顿,便轻掠巧纵,进了小巷。
桑琼观定他身甫纵起,尚未落地,突然猛跨一步,从暗影中冒了出来,沉声喝道:“什么人?胆敢偷人阿儿汗宫?”
赵如虎闻声大惊,脚下一虚,险些摔倒地上,忙不迭举袖掩脸,回头便跑。
桑琼冷笑道:“好大胆的奸细,你还想跑吗?”
声出人动,欺身而上,狠狠一掌向赵如虎劈了过去。
赵如虎忙乱中没了主意,只记住韩东沧的吩咐,不愿被桑琼认出自己面貌,发觉劲风卷到,哪敢招架,一式“懒驴打滚”,就地滚丈许,爬起来抱头又奔。
桑琼俯身拾了两粒碎石,顺手射出,同时叱道:“看家伙!”
两粒石子疾射而至,将近赵如虎背后,突然相互一撞,其中一粒又碎裂成二,仍奔赵如虎背心,另外一粒却向下沉落尺许,朝着赵如虎后臀射去。
这一来,赵阎王却上了大当了。
他闻风辨位,本已听出射来的石子共为两粒,及至石子凌空互撞,仍有两粒向自己射到,当时竟没想到桑琼暗里弄了手脚,刚俯腰躬身,将两粒飞石躲过,突觉后臀壳道中一阵剧痛,竟被另一粒石子打中。
桑琼存心要整整这个麻子阎王,石上暗注真力,一击之下,直透“黄门”,牢牢嵌住了“肮脏之道”。
赵如虎一声闷哼,疼得眼泪打转,却不敢停下来检视一下,双手捧着屁股,一步一个踉跄,狼狈而去。
桑琼犹不肯放松,尾随追赶,一面大叫道:“来人呀!捉奸细呀!”
顷刻间,左近值夜弟子都闻声赶到,大伙儿不分青红皂白,衔尾疾追,直把个赵阎王追得上无天路,人地无门,最后无路可逃,只好夹着一裤裆血,奔进了金龙堂。
桑琼率众围堂抓人,闹了个天翻地覆,连天山二叟也被惊起,各处搜查,直到天色将明,才算罢手。
韩东沧问明经过,直似哑子吃黄莲,有苦说不出,反用好话夸赞了桑琼一番,嘱咐返家休息,事后,却把赵如虎狠狠臭骂了一顿出气。
经此折腾,夜已凋残,桑琼无法再入内宫,便独自遣返居处木屋。
抵达住所,屋中灯光未熄,郝休早已坐在厅上等候。
桑琼把夜间经过大略说了一遍,又问道:“贤弟往探后园琼楼,可曾发现什么?”
郝休却叹了一口气,神色凝重地道:“别提了,要不是见机得早,今夜非栽在那鬼楼上不可……”
第六八章 偷龙转凤
桑琼忙问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郝休转过左肩,苦笑说道:“你看看这条左臂,错非我闪避略早,整条手臂已经废了。”
桑琼见他肩后衣衫已裂,内里裹白布,布上已血水浸透,一片殷红,不禁骇然道:“伤得这般重?快让愚兄替你止血敷药。”
郝休闪身退开,摇手道:“不劳大哥费心,只是一点皮肉之伤,业已敷过药了。”
桑琼诧道:“你伤在肩后,自己敷药包扎,怎会方便?”
郝休尚未回答,卧房中已传出一声轻笑,道:“是我替他裹的伤。”接着,门帘掀处,闪出一条红色身影,竟是郝隐娘。
桑琼惊道:“你……你是怎么混进来的?”
隐娘淡淡一哂,道;“阿儿汗宫又不是铜墙铁壁,我是大摇大摆走进来的,难道不行?”
郝休笑道:“大哥,别信她胡吹,告诉你吧!是我出去接她进来的……”
隐娘眼波一横,哼道:“笑话,你不去接我,难道我就不能自己进来?咱们要不要重新试一次?”
桑琼忙道:“好啦!你们兄妹总忘不了顶嘴吵架,现在咱们看似顺利,实则情势十分险恶,今夜赵如虎跟踪追蹑,便是证明,这木屋不易藏身,姑娘,你得多小心些才好。”
隐娘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连这个也要人教?”
桑琼苦笑道:“我是提你个醒儿,哪敢称得上‘教’字。”
隐娘道:“谢啦!我自己会当心的。” 一扭身,又回房里去了。
桑琼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转问郝休道:“贤弟,你且把受伤经过,说给愚兄听听?”
郝休吁道:“说起来,都怪我鲁莽了些,不过,那琼楼之上,确也不可轻视……”
微微一顿,才继续述说道:“……咱们分手以后,我绕道潜人后花园,一路都未发现桩卡,园子里更是花木扶疏,宁静异常,琼楼孤立在一片水池中,远望去仍有灯光。
“我掩近池边,审度地形,才知道那小楼四面环水,只有一座石桥可通,此时楼中灯火未熄,若要越过石桥,难保不被楼中人发觉。
“逡巡再三,我决定不经石桥,便绕到小楼后侧,准备用‘摄空浮梗’之法,飞过莲池,潜人后楼见机行事。
“偏偏事有凑巧,我那儿还没有行,东花园忽然鸣锣告警,发现了奸细,锣声传来,小楼上突然灯火尽灭。
“我见机不可失,一提真气,便掠过了莲池,由后面的一道小巧扶梯,偷偷潜进了小楼。
“楼上是一圈回栏,静静的不闻一丝声息,我自问落脚移步都非常小心,谁知才登上回栏,楼中忽然有人喝问道:‘是什么人,这般大胆?’紧接着,一缕寒光,已破窗飞射而至。
“我骇然之下,连忙拔出了长剑。”
“寒光来势极快,看形状,仿佛是一支女人簪发的玉钗,我来不及细看,抡剑就砸,谁知却吃了大亏……”
桑琼听到这里,情不自禁插口问道:“怎么样了?”
郝休摇摇头,道:“说来惭愧,那东西虽是一支小小玉钗,却被人附注了内家真力,一格之下,直震得我整条手臂奇痛彻骨,钗儿没碎,我手中长剑竟被震飞脱手,和玉钗同坠池中。”
桑琼骇异莫名,脱口道:“贤弟,一叶知秋,对方既具此功力,你就该赶快抽身才是啊!”
郝休凄然一笑,缓缓道:“是的,小弟也情知不能再留,惭愧的是,人家未容我要来便来,要去便去,剑钗落水时,我已经掠身欲走,谁知就在这一瞬间,剑芒透窗射到,我闪避不及,人在空中被击伤背部,若非我及时提聚真气,险些坠入池中。”
桑琼惊道:“这么说,你连那伤你的人是谁,也没有看见了?”
郝休苦笑摇头道:“凭良心说,人家根本坐在房中,并没有现身,我受伤之后,飞过水池曾经回头张望了一下,回廊上根本没有人,窗帘也没有打开。”
桑琼大惊,道:“这不成了‘驳剑’神功?”
郝休正色道:“是不是‘驳剑’之术?固然难下断语,至少,那小楼中的人,在运剑的功夫上,已达炉火纯青境界,这是可以断言的。”
说到这里,轻轻叹了一口气,又道:“那人在伤了我一剑时, 只冷笑说了一句,‘算你运气不错’。以后即寂然恢复了沉静,是 的,他说得一点也没夸张,昨夜之战全身而退,的确是靠着运 气,如非我身上穿着厚棉袄,那一剑,恐怕会洞穿我的肩胛。”
桑琼负手徘徊,忽然驻足道:“贤弟虽受此挫折,却暂时不 可让韩东沧知道,咱们等会去见他,只说琼楼沉静诡异,未敢轻 入,否则,天山二叟一旦觉得咱们失去利用价值,必然改弦易辙,事情就不好办了。”
郝休点头道:“这个我自然理会得,但是大哥对于探楼盗书一事,究竟作何对策呢?”
桑琼微笑道:“我对那部‘聚精秘录’,根本毫无兴趣,只是不愿让它落在韩东沧手中而已,假如有机会,最好能让韩东沧自己去碰碰钉子,目前,咱们一面跟他拖延,一面设法管救麦佳凤才是急务。”
笑容忽敛,忽又压低声音说道:不过,咱们这座木屋目标太大,很不安全,令妹住在这里,恐怕……”
话未毕,隐娘一掀门帘,走出卧房,接口道:“放心,我的事自己会想办法,不用你们烦神……”
正说着,后门突然传来“剥剥” 叩门声,有人低唤道:“爹!快些开门!”
桑琼急道:“是鹊儿那丫头回来了,你们二位且去卧房内避一避,把房门拴起来。”
郝休兄妹点点头,依言退入卧房,拴了房门。
桑琼略作整理,自去打开后门。
门开处,不觉一怔,原来鹊儿身后,还跟着一个身披凤氅,面垂厚纱的红衣女子。
桑琼刚诧问一声:“这位是——”
鹊儿一侧身,推了他一把,轻声道:“是路姑娘来了!爹!快让开。”
桑琼暗吃一惊,连忙闪开,鹊儿领着路贞贞低头而人,直到厅中坐下,待桑琼掩妥后门跟人前厅,路贞贞已经卸去凤氅和面纱,一脸凝重之色,隐隐泛着怒意。
鹊儿欲沏茶,却被路贞贞摆手拦住,冷峻地道:“不必了,我只要问几句话,问完就走。”桑琼见她面色不善,心里已猜到其中的缘故,欲故作不懂,躬身施礼道:“姑娘驾莅寒宅,实令属下蓬荜增辉,但不知……”
路贞贞截口道:“我有一件事,想当面问问郭舵主。”
桑琼拱手道:“姑娘如有垂询,只须一令相召,属下自当入宫晋见,何劳姑娘亲临寒舍?”
路贞贞冷哼一声,道:“那是因为我知道郭舵主太忙,再说,自从两位韩堂主返宫,大小事务,金龙、黑虎二堂莫不径断独行,我这个留宫镇守的弟子,早就不放在你们眼中了。”
桑琼忙道:“姑娘这么说,委实折煞属下,属下父女蒙姑娘提拔照顾,恩赐隆重,才有今天,纵有天胆,也不敢轻慢姑娘。”
路贞贞冷笑道:“你能知道这些,总算末忘根本,那么,我且问你,昨夜东园蓝楼擒获一名女奸细,你怎么不来告诉我声?”
桑琼呼冤道:“擒获奸细时间已不早,属下曾想人宫禀报,孰料又在金龙堂附近,发现另有奸细潜入,经率众追捕未获,直忙到天亮始回在下处,实因分身乏术,岂敢隐瞒姑娘。”
鹊儿也在旁边插嘴道:“我说呢,爹一定是被什么事绊住了,否则,他说什么也会赶到西园来一趟。”
路贞贞怒容顿减,道:“我曾经叮嘱过你,一有桑琼或麦佳凤的消息,必须立即驰告,你昨夜在东国蓝楼既有所见,论理就该先把人押到西园里来,怎么径送水牢去了?”
桑琼故作诧讶道:“姑娘的吩咐,属下牢记未忘,但属下并没有得到那桑琼和麦佳凤的消息呀?”
路贞贞道:“你昨夜在东园假山上捕获的女奸细,她……”说到这里,忽觉不妥,连忙改口道:“她可能就是桑、麦二人派遣来的,你难道没问过她?”
桑琼道:“回姑娘,属下擒住那女奸细后,就奉命押赴水牢囚禁,迄今连她姓名也没问。”
路贞贞顿足责道:‘糊涂!你怎么一句话也不问,就把人送去水牢,那种地方,岂是人住的?”
桑琼俯首抱拳道:“属下只是奉命而行,既然姑娘不放心,属下这就去水牢把人提出来问个清楚……”
路贞贞一挥手,将一块银质令牌甩在桌上,接着,拂袖而起,道:“不用你们审讯了,现在你持我令牌,赶快去水牢把人提出来,直接送去西园朱阁,由我亲自审讯,若有毫发损伤,我唯你是问!”
桑琼为难地道:“回姑娘,日间人多眼杂,能否到夜晚……”
路贞贞怫然道:“不行,现在是卯正三刻,限你辰时以前送到,否则按抗令治罪。”
说完,不容桑琼再作分辩,带着鹊儿径自离去。
鹊儿临出门,焦急而亲切地叮嘱道:“爹!快去办事吧!姑娘正在气头上,千万别误了时限。”
桑琼唯唯颔首,送走二女后回房跟郝休兄妹商议,叹道:“好不容易因安顿麦佳凤之便,发现地牢被囚老妇,原拟藉探视机会,暗查老妇来历,没想到路贞贞的消息,竟会如此迅速。”
郝休问道:“大哥不是正愁无法挑起他们内争么?让路贞贞把人提去,岂不正好激怒韩东沧?”
桑琼长吁道:“那是从前的想法,如今那管牢的褚老大已为我掌握,麦佳凤不至再受苦,假如能获得三数天时间,就不难从老妇口中套出端儿了。”
隐娘忽然含笑问道:“桑大哥准备利用麦佳凤去套问老妇的话么?”
桑琼点头道:“正是此意。”
隐娘道:“假如麦佳凤她不肯呢?”桑琼道;“只要我能将身份秘密告诉她,她一定不会拒绝,即或她不愿,我也可以藉探牢的机会,设法向那老妇探问。”
隐娘笑道:“你不是说,那老妇被囚了许多年,连曹克武亲自入牢询问,她都不肯回答一句,你又怎知她会回答你的探问呢?”
桑琼道:“除非她不是沙娜拉或侍婢阿兰,否则,她一定会回答我实话的。”
隐娘问道:“为什么?”
桑琼取出耶律翰所赠“权戒”道:“这枚虎斑指环令,乃是当年阿儿汗宫最高令物,她们见此指环,怎能不据实回答?”
隐娘接过“权戒”,把玩片刻,竟将戒子套在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笑道“好啦!东西暂借给我用一用,桑大哥,走吧!我陪你去路贞贞那儿交差去。”
桑琼诧道:“什么?你……你陪我去?”
隐娘双手反剪,笑道:“假如你怕我中途逃了,用绳索困了去也可以。”
桑琼一惊,失声道:“你的意思是要……”
隐娘双眉一挑,轻笑道:“有什么不行呢?反正路贞贞并没有见到麦佳凤,她只是那样猜测罢了,你就说昨夜抓到的奸细是我,她相信固好,不然,顶多仍将我押还水牢,那时候,我就可以替你仔细问问那老妇是谁了,这不是两全其美么?”
桑琼惊喜交集,又有几分担忧,沉吟不决道:“此计虽妙,只是太委屈了你,而且,还怕韩东沧突然去牢中提审,露出破绽。”
郝休哈哈大笑道:“大哥奈何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小弟有个更妙的方法,既不引起路贞贞怀疑,且叫韩东沧看不出破绽来,包管天衣无缝又各得其所。”
桑琼笑道:“那你就快说出来,咱们参酌!参酌!”
郝休招手道:“天机不可泄漏,附耳过来。”
桑琼和隐娘如言凑耳过去,那郝休眉飞色舞,如此这般说了一遍。
隐娘听了,含笑不语,显然是同意了。
桑琼却摇头道:“这办法不行,只怕瞒不过姓褚的。”
郝休一拍胸脯,道:“你只须把麦佳凤领出牢时,给我仔细端详一下,其余的不必担心,都包在小弟身上。”
桑琼迟疑了一会,道:“贤弟,你真有这个把握?此事关系.甚大,可不是闹着玩的呢?”
郝休笑道:“放心,绝误不了事。”
桑琼无奈,只得点头道:“既如此,我就先走一步,咱们在内宫围墙外见面,那儿静僻无人,便于行事。”
商议定妥,桑琼独自先离了木屋,径赴水牢而去。
郝休待他去远,含笑问隐娘道:“你都准备好了吗?”
隐娘笑道:“早已妥当了,不信你看。”
说着,解去外衣,揭下面纱,赫然竟是第二个麦佳凤,无论脸型、身材、衣著,完全与地牢中的一个难分轩轾。
郝休笑道:“你这模样若被他看见,准会吓个半死,他要不疑心昨天抓了个‘西贝货’才怪!”
隐娘道:“他要是认出你的本来面目,更会大吃一惊,以为见着鬼了!”
郝休忽然收敛了笑容,轻叹道:“人也好,鬼也好,时机未到最后关头,我是不会让他看出本来面目的……”语声一顿,又问道:“你见到大师兄,他怎么说?”
隐娘道:“大师兄为了那两头雪狒,暂时不能进来帮忙,他叫咱们凡事谨慎为上,如非必要,最好避免跟兰花娘娘朝面动手,据说那婆娘一身武功,确已达登峰造极境界,咱们不会是她的敌手。”
郝休哼道:“一剑之仇,难道就罢了不成?”
隐娘道:“话不是这样说,武功一道最为实在,一分工夫,一分火候,谁叫咱们根基太浅,这可不是徒凭意气的事。”
郝休不耐地道:“好啦!好啦!不跟你抬杠了,你就跟大师兄一个鼻孔出气,反正我说不过你们。”
隐娘温柔地笑了笑,道:“咱们也是为你好,又不是伙着欺侮你!”
郝休摇手截口道:“我知道,别再唠叨没完了,你在房里等一会,我得去跟他们见面啦!”
话一完,匆匆拉开后门,大步而去。
隐娘螃首微摇,轻轻叹了一口气,正在前厅中独坐沉思,没多久,前面忽然有人叩门叫道:“郭舵主在家吗?”
隐娘一惊,连快闪身退入卧室。
在她想,房中既无回应,那叫门的知道无人在家,自会走了,谁知那人却毫无离去的打算,拍门之声越来越急,同时大声叫道:“老郭,开开门呀!堂主有请,现在立等前往。”
隐娘本想冒应一声:“知道了!”檀口甫张,又觉得不妥,万一那人催促同行,岂非弄巧反拙。
心念及此,索性闷不吭声,给它个不理不应。
那人拍了许久门,仍不肯罢手,力道略加,“克嚓”一声, 竟将门栓震断,推门走了进来。
隐娘在卧房门帘缝中望见,不觉骇然大惊,原来那人独目伟 躯,一脸大麻子,像貌十分凶恶,居然一步步进了正厅。
她虽然不认识这麻子就是号称“阎王”的赵如虎,但见他硬 闯进来,立生警惕,猛纳一口真气,一缩身,躲进帐架后面,屏息凝神而待。
赵如虎后臀受伤未愈,走路时就像长了“绣球疯”。一拐一拐十分难看,他每一举步,疼在后股,恨在心头,独眼中凶光闪闪,口里却仍旧亲切地叫道:“老郭在家吗?堂主有请啦!”
连叫几声仍无回应,不禁诧道:“咦!奇怪了,门是由内拴上的,人却到哪儿去了呢?”
口里喃喃说着,脚下却缓缓穿过厅堂,向卧房走来。
走近房门,撩帘探头一望,又缩了回去,及至绕到后门,才恍然道:“难怪,原来是从后门走了!”
突然,浓眉一皱,脸上随即浮上一抹狞笑,低声道:“这真是天赐良机,姓郭的,你手下狠毒,伤得老子这么重,老子也要你尝尝赵阎王的手段。”
声落,迅即掩开了后门,掀起垂帘,重又跨进了卧房,独自疾转,探手从怀中掏出一只细颈小磁瓶。
隐娘藏身蚊帐架后,眼看那赵如虎潜人卧房,满脸怨毒之色,从磁瓶中小心翼翼倒出四五粒黄豆般药丸,揭开儿上茶壶盖,统统倾人茶中。
那些药丸,不问可知必是毒药,隐娘不觉暗暗庆幸,心忖道:幸亏被我窥见,不然,糊里湖涂把命送了,还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呢?
按说,赵如虎若是在茶水里下毒之后,抽身一走,也就罢了,偏偏赵阎王心狠手辣,担心桑琼返来,未必一定会喝那冷茶,于是,又取了茶碗,另将数粒毒丸,用茶水溶开,洒在桌面和茶几上。
他这毒丸名叫“碧罗三色丹”,看是黄色,溶化后却变成碧绿色,水液干后,又变成浅灰色,其毒性之烈,不在四川唐门的“碧鳞五毒散”之下,非仅入腹无救,即使不曾饮用毒水,那风干后的毒粉,沾肤即入,循血遍走全身,也是无药可救的。
赵如虎暗下毒手,一心要置桑琼于死,茶中下毒,桌上洒毒,仍嫌不足,偶抬头,见卧床上铺的床单,恰好也是浅灰色,心里一喜,竟将瓶中所余毒丸,全部溶在一双茶碗中,双手捧着,直向床前走来。
他的用意,自不外要在卧床之上,遍洒毒水,待桑琼夜晚归寝,叫他一眠永不醒。
却不料毒水未洒,突然发现蚊帐后面站着一个人。
赵如虎大吃一惊,只当是白昼见鬼,吓得抛去毒水,抹头便跑。
隐娘形藏败露,也吃了一惊,玉腕探处,长剑已“呛”然出 鞘……
赵如虎刚奔出三四步,脑后寒飚刺肤,剑芒已到,亏他应变得快,慌忙一缩肩头,但闻“嗖”地一声,头顶发髻竟被削断。
赵如虎机伶伶打个寒噤,惊惶回顾,却发现仗剑追出来的并不是鬼,而是活生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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