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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连环-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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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一骑快马如飞驰到,马鞍上坐着一个浑身黄衫的少女,竟是黄燕欧阳兰。
黄燕见两人受伤倒地,芳心大急,未待马匹停住,已从鞍上挺身疾掠而下,顿足道:
“唉!为什么竟会闹到这般光景?”
桑琼和甘道明伤势都很重,径自闭目跌坐调息,谁也没有力气开口回答她的问话。
黄燕先替甘道明止了血,取出疗治内伤的药丸,塞了一粒在甘道明口中,又急急奔向桑琼,想替他喂药疗伤,刚到近前。却听远处传来一声闷雷般大喝,道:“臭丫头!胆敢伤咱们的帮主!
转瞬间,六条人影疾如风卷而至,为首一名红须大汉,身如,半截铁塔,正是霹雳神葛森。
葛森本是粗人,远远望见黄燕替甘道明喂药止血,心里已认定她必是剑魔一伙,又见她奔向桑琼,只当要下毒手,一急之下,才出声叱喝,同时拔出肩后“厚背砍山刀”飞步赶了过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抡刀就剁。
黄燕连忙闪身退避,娇叱道:“蠢东西,你想干什么?”
葛森刀光霍霍紧逼而上,一面骂道:‘“奶奶的熊,咱没有问你,你倒先问起咱来了,干什么?咱老子要你的命!
黄燕见他不可理喻,只得拔剑格相,葛森怒火更盛,越发破口大骂,脏话粗句,夹着那口八十斤重厚背砍山刀,宛若狂风暴雨,连环不绝。
不过片刻,后面五人也先后赶到,杜三娘等各执兵刃便待一拥齐上,幸亏梁氏双煞认出是黄燕,一面拦住其余五人,一面喝阻葛森道:“快住手,都是自己一家人——”
葛森打得兴起,那里肯听,反叱道:“她是谁的一家人?是你亲妹妹?还是咱的小老婆?”
梁金豪大喝一声,拔出仙人掌冲上前去,硬架住霹雳神葛森的砍山刀,沉声道:“体要胡说,这位是北宫黄燕姑娘……”
葛森怒目道:“咱管她娘的黄燕墨燕,帮主被他们伤成这样,你倒反助敌人?”
梁金豪道:“葛兄弄错了,帮主一定不是兰姑娘打伤的。”
葛森厉吼道:“你怎知不是?”
杜三娘也帮着丈夫,接道:“不管是不是?先把人擒下来,等帮主伤好了再问也不迟。”
葛森胆气更壮,冷笑道:“梁老二;敢情你是见她长得标致,色迷了心窍,连同门结义的情份也不顾了?”
梁金豪被他弄得啼笑皆非,又无法详为解释,黄燕欧阳兰就更不用说了,直气得粉脸鲜红,咬牙切齿,却不便发作,只能顿足泄恨。
霹雳神葛森又道:“你不用跺脚发狠,长得标致有屁用,梁老二容易上当,咱姓葛的可不吃这一套…”
染金虎听他越说越不像人话,而桑琼又伤重无法中止运功,心知再让葛森闹下去,准保弄得难以收拾,说不得只好先采取断然措施了。‘心念一决,也翻臂撤出仙人掌,身形疾闪,跟梁金豪并肩挡住霹雳神葛森,一面却对黄燕低声说道:‘此人虽然粗鲁,却是帮主一员爱将,姑娘万万请看在咱们帮主份上,暂时忍让一二,先带着这位负伤老人家走吧!一切经过,梁某兄弟自当转告帮主,将再向姑娘谢罪……”
黄燕无可奈何,只好委屈地点了点头,道:“我自然不会怪他,其间误会,日后自明,公子面前烦你转达这一声,就说天寿宫变故与甘叔叔无关,祸端全由侍女艳琴而起,现在我们和五妹正追捕艳琴。”
梁金虎道:“在下一定遵命,姑娘放心好了。”
黄燕插剑人鞘,俯身闭住剑魔甘道明穴道,然后将他送上马背,便欲离去。
霹雳神葛森睹状勃然大怒,喝道:“臭女人,往哪里走!”疾抡厚背砍山刀扑了过来。
梁金虎连忙挥动仙人掌横身截住,沉声叫道:“姑娘请快走!”
葛森豹眼怒睁,哇哇怪叫道:“反了!反了!姓梁的吃里爬外,老婆子,还等什么?快些动手截住那女人!”
杜三娘应声出手,寒光电掣,两柄飞刀已破空射向黄燕和甘道明。
梁金豪腾身斜纵而起,叮叮两声,半途将飞刀砸落,双煞并肩联手,硬挡住葛森夫妇。
刹时间,刀光霍霍,人影翻飞,竟打得难解难分。
葛森夫妇被双煞死命缠住无法脱身,眼睁睁望着黄燕和甘道明两骑渐渐远去,直气得怪叫连声,暴跳如雷。
杜三娘偶一回顾,却发现鬼偷邢彬和头陀郝飞悠闲地站在一旁嗤嗤而笑,毫无出手的意思
鬼偷邢彬更不时鼓掌喝采,笑道:“好掌招!好刀法!双刀对双掌,果然旗鼓相当!”
杜三娘娇叱道:“你们都是死人么?还不赶快帮忙擒下这两名叛帮的叛徒!”
头陀郝飞竟嘿嘿笑道:“你们是夫妻对兄弟,势均力敌,叫咱们如何插得上手?”
鬼偷邢彬也耸肩道:‘唱戏的走了,看戏的倒打破头,有意思!真有意思!哈哈——”
双煞兄弟闻声回头,果然黄燕已去得不见了影子,梁金虎虚晃一招,跃出圈子,叫道:
“葛兄暂请住手,我有话说!”一
霹雳神虎吼着挥刀直追而上,骂道:“扯你娘的臊,再接三百刀说话!”
一面回头又向邢郝二人恨恨道:“你两个先别幸灾乐祸,咱老子收拾了姓梁的,少不得也叫你们尝尝刀味,他奶奶的熊,现在老子才知道你们结义入帮,都是假的,一个个全他娘的该杀!”
正呼叱叫骂,激战未已,桑琼已缓缓睁开眼睛,抬头一望,立即挺身而起,沉声喝道:
“住手!”
双煞兄弟听见喝声,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
葛森夫妇见桑琼醒转,这才双双停手,杜三娘抢步上前,急叫道:“帮主,不得了啦!
梁氏兄弟俩叛帮,邢彬郝飞袖手旁观,各存私心,九灵帮中尽是这种人,一切都完了………”说着说着,竟抽搐哭了起来。
葛森眼眶一红,也颤声道:“喝血酒!拜兄弟!敢情都是骗人的玩意,帮主,咱们现在才明白上当了。”
桑琼含笑分执着二人的手,眼中也闪现出激动的泪光,柔声说道:“不1不要难过,一切争执和误会,我都已经听见了,但因正当运功疗治内伤的紧要关头,不能出声向你们解释,才使大家险些伤了同门义气。”
双煞兄弟连忙抱拳躬身道:“这是咱们兄弟擅自专断的过错!”
桑琼摇头道:“事急从权,你们也没有过错,说起来,罪责都在我一人身上,现在大家不必再论是非,坐下来听我说几句发自内心的话,金虎,你先替伍一凡解开穴道,扶他过来,他伤势很重,但这些话,却应该让他也知道。”
梁金虎应命搀扶伍一凡坐起,为他解开闭穴,头陀郝飞立即从怀中取出一粒药丸,塞进伍一凡口中。
霹雳神葛森杜三娘面面相觑,默然席地坐下。
桑琼首先环顾众人一遍,然后凄然说道:“现在,除了舒凤平之外,九灵帮人全都在这儿,记得古墓组帮的时候,我曾经说过‘合群之道,首在同心’这句话,平时也常常以‘诚’字与诸君共勉,但是,说来惭愧,我虽承诸位厚爱推为一帮之主,却既未做到‘同心’,也没有以‘诚’与诸君相处。
“因为,我并不姓‘杨’,而且一直对帮中同门,存着可鄙的猜忌……”
葛森夫妇顿感一震,不禁骇然失声道:“帮主原来不姓杨?”
桑琼肃容颔首道:“是的。杨天仇三个字,纯是临时杜撰而成,我真正的姓名,叫做桑琼,曾为金陵卧龙庄庄主。”
葛森夫妇大惊失色,几乎要从地上跳了起来,鬼偷邢彬与头陀郝飞却仅仅微露讶异之色,互相交换了一瞥诡密的眼神,平静如故,并未出声。
桑琼似未留意,便开始述说自己隐姓埋名的原因和经过,甚至将舒风平本名罗天奇,易客人帮图报家仇的真实内情,毫无隐瞒,全盘托出。
这些事,云岭双煞早已知道,自是不感诧异,但霹雳神葛森夫妇和铁面金钩伍一凡却越听越惊,骇然不已,只有鬼偷邢彬与头陀郝飞一直镇静如常,既不惊诧,也不震动,倒像是早就知道了。
桑琼娓娓说完,葛森夫妇和伍一凡都声喜交集地道:“帮主出身世家名门,竟不惜纤尊降贵与我等江湖草莽结交,如此胸襟,令人感佩……”说着,便欲起身罗拜,重行大礼。
桑琼急忙拦住,正色道:“尊卑贵贱之分,全在一己作为,父母余荫何足挂齿,尤其父贤子愚,元德不肖,徒增愧作,自从东庄毁败,我以颓废之身,如非得识诸君,早随草木同朽,哪有今日,可是,我却未能坦诚与共,反而虚伪欺瞒,一直对诸君存着猜忌之心,以致令同门失和,并害伍兄断臂,一切罪戾,都由我而起,自觉愧居帮主大位,现在我把这些内情掬诚说出来,一则为求赎罪心安,二则有一点虔诚要求,希望诸位能够应允成全。”
葛森朗声道:“帮主有话尽管说,咱们没有不能答应的。”
桑琼感叹一声,凝容道:“我无德无能,愧对全帮,假如各位仍愿我留在九灵帮中,就请另推一位帮主……”
第二十二章 引咎赎过
一句话没有说完,葛森已瞪目大呼道:“这是啥话?好好的为啥要另推帮主?”
桑琼肃然道:“因为我自认愧才能,内疚难安,实不堪居此尊位。”
葛森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连连道:“不行!不行!除了你,谁也不敢坐这位子,就算有人敢,咱姓葛的也不服。”
桑琼脸色一沉,道:“你要是这样,就不是真心爱护我了,迫不得已,我只有退出九灵帮。”葛森见他脸色不对,翻翻眼竟不敢再说。
桑琼正色又道:“我言出由衷,决非矫情,今后仍以同门之义,与诸位挚诚相交,希望诸位也能体谅我一点微衷,允予成全,勿使我问心难安。”
杜三娘笑道:“帮主隐瞒姓名,乃是因为新遭毁家之痛,情非得已,又何苦为此耿耿于怀呢?”
桑琼摇头道:“我身为一帮之主,未能以诚待人,已经不该,可况更因对伍兄猜疑,使他涉险负伤,除了引咎让位,永雅心安
伍一凡含泪道:‘事出误会,也是伍某罪有应得,若不因遗失秘笈至宝,何至有今日伤折,帮主如果坚持让位,伍一凡宁愿自刎而死,决不苟活世上。”
杜三娘急忙又道:“公子既然未忘结义之情,就请以全帮企盼为重,众望所归,还是勉为其难答应了吧!要不然,大家都会心灰意冷了。”
桑琼摇头道:“我只求退让帮主之位,并未离开九灵帮,你们为什么定要强我于终生愧怍的境地。”
这时,一直没有开过口的头陀郝飞忽然大声道:“洒家倒有个主意——”
众人都不约而同注目望着郝飞,显然均有些意外的感觉。霹雳神葛森催促道:“你有什么主意?怎不快说?”
头陀郝飞皮笑肉不笑地咧了咧嘴,慢条斯理道:“洒家听了许久,帮主一定不干,大家却拼了命要他干,只怕谈上三天三夜,也谈不出所以然来,依洒家之见,既然帮主决心让位,倒不必勉强他,咱们就同意他让位了吧……”
葛森没等他说完,早已怒不可遏,厉声道:“敢情你是想当帮主?”
头陀郝飞笑道:“酒家无此德能,不敢妄想。”
葛森叱道嗖‘那你倒说说看,叫谁再来做一帮之主?”
头陀都飞不慌不忙道:“洒家也想不出谁能继任帮主……”
杜三娘冷笑道:“这不是废话吗?”
头陀郝飞却正色说道:“一点也不废话,洒家的建议!帮主退位,不妨勉强同意,但本帮人才缺乏,在没有觅妥适当继任人选之前,仍请桑公子暂时代理帮主,直到——”
杜三娘大感惊喜,急道嗖‘对!这倒是个好主意!”
霹雳神葛森哈哈大笑起来,道:“贼头陀!想不到你还有这一手?”头陀郝飞冷冷道:
“你们尽吵嚷个鸟,洒家的话,还没有说完哩!”
霹雳神葛森毫不生气,嘻嘻笑道嗖‘好!你快说下去!”
头陀郝飞道:“代理帮主,总得有个时限,酒家想桑公子身为卧龙庄庄主,而卧龙庄又已经毁去,咱们九灵帮也不能一辈子住在坟墓里,倒不如全帮迁往金陵,大家同心协力襄助桑公子重建东庄,等到东庄声望恢复,那时候,咱们也该再选新帮主了。”
他一口气说到这里,全场竞鸦雀无声,人人脸上都流露欣喜讶异之色,尤其桑琼更凝目倾注,眼中神光湛湛,心里分明十分激动。过了好一会,葛森才轻轻问道:“你说完了没有?”头陀郝飞木然道:“说虽说完了,还有两点补充……”“快说!快说!‘第一点补充:东庄重建的时候,九灵帮必须改组扩大,以容纳新人,也许改为百灵帮、千灵帮,视当时情形而定。”“第二点补充:改选帮主时,如果众望所归,代理帮主也可以继膺重任,‘真除’为正式帮主……”
“好补充!”
葛森首先抡臂大呼出声,众人立即应合,登时暴起一片掌声和笑声。
桑琼泪光流转,含着无限激动而诚恳的笑容,轻轻对头陀郝飞说道:“阁下真人不露像,这些日子,我真是错估了你。”
头陀郝飞恍如没有听见,挥臂叫道:“别吵!别吵!洒家还有一点建议!”
大家连忙停止了笑声,诧异地问:“你还有什么建议呢?”
头陀郝飞缓缓站起身来,拍着肚子道:“酒家建议,话到此为止,肚里酒虫作怪,大家先回去喝一顿。”
霹雳神葛森大笑而起,道:“他奶奶的。这话正对咱老子心意,走啊!
众人纷纷笑着起身,踏上归途,连伍一凡也欣然举步,似乎早把断臂重伤的事抛到九霄云外了。一
口口口
残月西沉,夜色已深。
茅屋中,一灯如豆,昏暗的光晕下,桑琼正负手在屋中徘徊碟踱,小桌两端,分坐着罗天奇和秀珠。
午夜沉寂,除了外远村落偶尔传来一两声犬吠,只有隔室熟睡的疯婢春梅,不时发出阵阵粗重的鼾声。
罗天奇望望秀珠,见她神情倦慵,已经快睁不开眼睛了,不觉关切地低声说道:“珠妹妹先去睡吧!就算要搬,也得等明天夜里才方便,你劳累一天,应该早些休息了。”
秀珠摇摇头,强颜笑道:‘难说我累了?我再陪你们坐一会儿……”
桑琼驻足停身,目光扫过两人脸上,不期浮起一丝欣慰的笑容,道:“自己兄弟姊妹,何用客套,珠妹请先安歇,天奇,咱们到外面随意走走!”
秀珠注目问道:“你们是不是有话不便让我听见?”桑琼笑道:“瞧你这份疑心,咱们好意让你去休息,你却想到哪儿去了?”罗天奇也笑道:“珠妹,别孩子气啦!任何大事,大哥什么时候避讳过你?去睡吧!等决定了搬家的时候,咱们自然会告诉你的。
秀珠粉面微红,讪讪地站起来,然道:“好!那我就先去睡了,你们也别逛得太久,决定搬家,务必早些告诉我一声,许多琐事都要收拾准备呢!””
罗天奇笑着点头答应嗖起身伴送秀珠直到卧室门口,亲自替她带上房门,然后才陪着桑琼走出茅屋。
旷野静夜,寒意浓重,但却远比屋中清新爽人,两人不由深深吸了~口气,缓步并肩向山岗边缘走去。
罗天奇一边走,一边问道:“大哥,这次变故虽然怪异,秘笈被盗,伍一凡又断腕重伤,但是,总算藉此澄清了同门之间许多误会,现在除了鬼偷邢彬和头陀郝飞还待查证之外,帮中已无内奸,大哥还在耽心什么?”
桑琼摇摇头,曼声答道:“我不是在耽心秘笈下落和帮中内奸,而是有件事尚在迟疑难决!”
罗天奇诧道:“是关于搬迁春梅的事吗?”
桑琼停步道:“不仅春梅,我有意照头陀郝飞的建议,将九灵帮全帮迁往金陵卧龙庄,让那幕后奸徒震惊一下,知道东庄并没有崩溃,相反地,从此再扬威武林,永远也不会倒下来。”
罗天奇脱口道:“这主意太好了,越快行动越好,大哥还迟疑什么?”
桑琼却摇头叹道:“但是,有两件事尚未解决,使我暂时不愿行动。”
罗天奇忙问道:“哪两件事?”
桑琼仰面徐徐说道:“第一,我自觉亏负欧阳天寿父女太多,若非为我,欧阳天寿不致惨遭暗算,如今涉嫌凶手名叫艳琴的待女仍未擒获,此时重建东庄,显得自私和不义。”
“第二,春梅疯病未痊,假如携她重返卧龙庄,触景生情,恐怕会加深她的病状,她是唯一目睹东庄惨变经过的人,若有意外,今后就再没有揭破谜底的机会了。”
罗天奇沉吟片刻,道:“依小弟愚见,这两件事不防分别处理,咱们可以一面将全帮迁往金陵,只是暂不对外宣扬,暗地全力协助天寿宫查缉凶手,一面另寻隐密安全的地方,妥当安顿春梅,等她疯病痊愈或者减轻以后,再带她返回卧龙庄。”
桑琼默然良久,苦笑道:“你想得太简单了,自从淮阳万梅山庄和邛崃落凤峡事件之后,咱们九灵帮在武林中已非无名帮派,一旦行动,决瞒不过江湖同道耳目,再说,心悬两地,不容易兼顾照拂,我也放心不下。”
罗天奇笑道:“这也容易,大哥请下令全帮弟兄分批东下,约期三月在金陵城中聚齐,沿途务必设法协助天寿宫探查凶手消息,准大家方便行事,在这三个月时间内,咱们暂将春梅安顿在一处秘密的地方,全力为她治病,小弟想,有这段时间,即使不能使她痊愈,至少也可以从她口里问出一些内。请或线索了。”
桑琼问道:“你觅到安全隐密的地方没有?”
罗天奇道:“小弟已经在巢湖湖滨,看妥了一座宽敞而隐密的庄院,只要大哥同意,明日就可迁人。”
桑琼道:“你且把那庄院的情形说来听听嗖”
罗天奇道:‘那庄宅遥对湖滨,依山面水,占地极广,院中林木掩蔽,十分清静,共有两座小楼,陈设都很齐全,听说从前是一位退休显宦的私宅,已经空置了十多年没有人居住了……”
桑琼忽然插口问道:“既是显宦私宅,怎会空了许久无人居住!”
罗天奇笑了笑,道:“据说那宅中闹鬼。”
“闹鬼?”桑琼吃了一惊,道:“莫非是间凶宅?”
罗天奇点头道:“是的,传闻那位退休显宦因为宠爱一名妓,特地为她建造了这座庄院,原为了金屋藏桥之用;不料才迁人居住未满旬日,那名妓竟突然暴病身亡,其后不久,庄中仆妇相继死了四五人,那位退休显宦就将庄院卖给一位有钱的盐商,契约已订妥,那位退休显宦却在搬家的前一夜忽罹怪病,一命呜呼,盐商吓得不敢居住,要想转卖又无法脱手,派了十余名运盐的工人去看管房子,不上半年。连工人也死去七八名之多,相传宅中白昼见鬼,凶宅之名不胜而走,以后就一直没有人再敢居住了。”桑琼又问道:“那么你是向谁接洽租赁呢?”罗天奇道:“是向一位看屋的老妇洽商的,一切条件都已谈妥,租金也十分低廉。”
桑琼注目道:“那老妇怎的就不怕闹鬼?”
罗天奇笑道:“她又老又穷,终年吃斋念佛,大约鬼也可怜她吧…”
桑琼也笑了起来,沉吟道:“鬼怪之说,自属迂虚,那庄院既有‘凶宅’之名,也许对咱们反而是一项方便和掩护,你跟老妇商谈的条件如何?”
罗天奇道嗖‘条件很简单,小弟假称是觅地养病,租下园中一栋小楼,连家具陈设在内,每月十两银子,那老妇自愿兼充仆人,另加她五两银子工钱,由她替咱们担任炊洗之类工作。”
桑琼颔首道:“这样倒可以使珠妹妹轻松一些,不过,对那老妇的身世来历,却不能忽视。”
罗天奇道:“小弟早注意到这一点,那老妇在宅中看管房屋,已有十年之久,附近村子里的人都知道这位田婆婆,地本来还有一个儿子相依为命,后来儿子出门做生意,听说在安庆娶妻成了家,三年多没有回来了,如今只剩下孤零零一个人,所以,她起初只求咱们能答应她仍在园子里,情愿侍候咱们,不取工钱,是小弟见她孤老可怜。自愿加她五两银子的。”
桑琼连声称赞道:“应该!应该!对于孤寡妇孺,原该有敬悯之心才好,便每月多送好几两银子也是应当的,房子我不必再看了,咱们天亮便开始行动,全帮分批东下,晚上就带着春梅搬过去吧?”
然后略一思索,又道:“此事务必要慎密进行,咱们不妨说是兄妹四人,春梅比秀珠略大,就算她是三妹,以避村人耳目。”
罗天奇笑道:“大哥之见,跟我不谋而合,小弟正是这样告诉那位回老婆婆的。”
两人谈得忘神,不觉天色已经大亮了,桑琼笑道:“愚兄先返古墓安排移帮的事,你也回屋歇息一会,等珠妹醒来,再把这项决定告诉她。”
罗天奇忽然面现难色,低声道:“大哥最好能亲自告诉她,否则,怕她不肯同意。”
桑琼讶道:“为什么?”
罗天奇迟疑半晌,才讷讷道:“珠妹这几天神情有些不对,昨天小弟曾对她提起巢湖庄院的事,她先很高兴,后来却忽然改变了主意,说那地方既然闹鬼,最好别去,所以,她昨夜一直想知道咱们是不是决定要搬了………”
桑琼笑道:“女孩子怕鬼,这是难免的,你怎么也当了真呢?”
罗天奇却凝重地道:“不!大哥你不知道,近来珠妹的确很失常,有时无缘无故,一个人会躲在房里偷偷流泪!”
桑琼哈哈大笑起来,举手轻拍罗天奇肩肿,低声道:“这就是你的责任了,天奇,体贴些开导开导她吧!她虽然不是我的同胞妹妹,你若未善尽慰藉之责,大哥也会不答应的哟!”
罗天奇登时红了脸,急叫道:“大哥——’”
桑琼不待他说下去,已经挥手大笑而去,临行时留下几句话:“告诉她,就说是我决定的,晚饭后动身,务必要在天亮前抵达巢湖。”
罗天奇目送桑琼渐去渐远,最后,只得黯然叹了一口气,脸上竟遍布忧虑之色。
巢湖,在合肥之南,傍临北峡山脉,东通大江,湖中有孤山及姥山,附近盛产稻米,乃皖中富庶之地。
湖西靠近姥山,有一处名叫“三河”的小镇,那座被称为“凶宅”的庄院,就建在距离三河镇不远一片密林中。
庄院古老而阴森,一道青石围墙频湖而筑,占地几近百亩,院中矗立着两座陈旧的小楼,园内隐约尚能分出当年的鱼池和假山,如今却被齐腰荒草掩去了旧时繁华,随处乱石残枝,遍地瓦砾枯藤,越发衬托得庭院太宽,也使那两栋小楼显得更小。
临近湖边筑着一条石板路,婉蜒直达庄门,门上油漆早已脱落,一对石狮子只剩下孤零零一个,而且已经缺足断腿,完全失去原有的风姿,然而,门上两只黄铜吞口却意外地保存了下来。
这时候,天色刚刚破晓,一辆带篷马车,在两匹健马簇拥下,蹄声得得,正沿着石板路向庄门缓缓驰来。
荒园中静悄悄地,冷风拂面,晨露如珠,但庄院那扇陈旧的大门前,却好像已经特意清扫过,两具黄铜吞口也拭擦得十分干净,石阶旁的杂草,刚被拔除,还留着少许散落的泥土。
临近园门那栋小楼窗前,犹自透射出一缕微弱昏暗的灯光。
马车在庄院大门前停了下来,罗天奇和桑琼首先扳鞍下马,并肩走上门阶。
罗天奇环顾四周一遍,含笑低问道:“大哥,你看这地方还合适吗?”
桑琼点头赞道:“不错,幽静而隐密,的确是个最宜于养病调息的所在,只是——咱们等不及天亮就赶了来,那位日婆婆一定会觉得很奇怪吧!”。罗天奇笑道:“她或许正盼望咱们早些搬来呢,大哥你看,门前业已清扫干净,小楼上灯光未灭,这时,田婆婆恐怕已经起床在念佛上香了,大哥请稍待,小弟叩门试试。’”
桑琼也不期微笑道:“看来那位老婆婆倒真的是个有心人。”
罗天奇举手轻扣门上铜吞口,“叮叮”数声,静夜听起来,觉得份外清晰悦耳。
小楼有人应声问道:“是谁呀?”
罗天奇答道:“我姓罗,就是数天前租屋的人,现在和兄姊等搬来了,麻烦婆婆给开开门。”
“来啦!请略候片刻。”小楼灯影摇曳,接着,楼下又传来启门和脚步声响。
桑琼侧耳凝听,剑眉不觉微微一皱,正要开口,庄园大门已经“呀”地启开。
罗天奇刚拱手叫一声:“田老婆婆——”忽然眼中一阵闪亮,竟哑然顿口。
原来园门开处,并非那又老又穷的田老婆婆,站在门侧含笑相迎的,却是一名混身素衣素裙,年仅二十五六岁的绝色少妇。
那少妇淡装素缟,鹅蛋脸,水溺腰,杏目桃腮,鬓角簪着一朵白绒线织结的小花,竟是一身孝服。
罗天奇一怔,讶然道:“你是——!”
孝衣少妇手捧着烛台,面含微笑,侧身一福,道:“婢子张氏素娥,见过二位罗爷。”
罗天奇讷讷地问道:“姑娘……你是谁?那位田国婆婆……她怎么……怎么不在……,…”
那自称素娥的孝衣少妇微笑说道:“罗爷来晚了一天,婆婆她老人家昨儿一早就动身去了九江,素娥就是田家媳妇。”
罗天奇“哦”一声,道:“原来你是田大嫂……”
素娥嫣然会首,低低道:“伧俗妇人,一怎敢当罗爷如此称呼……婢子一向随夫居住安庆府,前天才第一次回巢湖故居来,本是回来接婆婆到九江投靠娘家去的,可是,她老人家说已经答应把园子租给罗爷,就这几天要搬来,所以叫我留在这儿专候爷们和姑娘们。”
罗天奇又是一“哦”,忙问道:“曾闻田婆婆有一位儿子在外营生,这么说来,就是大嫂的——”
“正是先夫。”
“啊!”罗天奇一连发出第三次惊叹,又问:“他去世多久了?”
素娥黯然道:“先夫与我结璃不足二载,不幸染病身故,临去世前,才提及巢湖老家有一位孤苦伶汀的老母无人奉养,婢子娘家世居九江,虽非富有,还算小康,体念婆婆无依无靠,故此回来接她老人家到九江终养天年。”
罗天奇脱口赞道:“这是大嫂一番孝心,难得难得。”
语声微顿,接着又道:“大嫂怎么又没跟田婆婆一块儿回去呢?”
素娥道:“一则婆婆不愿失信罗爷,二则咱们家乡风俗,寡妇必须一年以后才能回娘家去,婢子见婆婆体弱年迈,只好先送她老人家过江,自己情愿代替婆婆,履践对爷们的承诺,藉此等明年秋凉再返娘家。”
罗天奇连道:“这真是意料不到的事,倒因我等连累大嫂有家不归,太汗颜难安了。”
素娥笑道:“罗爷真会客气,。婆家娘家不都是一样?只怕爷们嫌我粗手笨脚侍应不周到。”
罗天奇急道:“不下不!咱们临时借住,彼此原无主仆之分,大嫂千万不要这样……”
素娥偷偷望了桑琼一眼,万福问道:“这位是大爷?还是二爷?”
罗天奇才记起未替桑琼引介,桑琼已经自己含笑答道:“我居大,他是二弟,另外两位妹妹。”
素娥张目凝注道:“听说姑娘中有人染病,不知是哪一位?”
罗天奇忙道:“是咱们三妹,正在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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